李卫东笑着摇了摇头,说:“夏先生不愧是老江湖,算的可真是滴水不漏,知道邹长龙一死,就算有证据也已经跟他一起入土。不过你先别激动,我既然敢把话说出来,就一定有办法让大家相信。”
夏继岭连声冷笑,说:“好,好啊!看来你是一定要跟我作对到底,如果我不给你说话的机会,倒显得我小家子气了。李卫东,虽然我不知道你这么做是出于什么目的、再替谁做事,不过从这一刻起,我欠你的情,算是还清了!”
“人情?呵!”李卫东讥诮的看着夏继岭那张因情绪波动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缓缓说:“别说的那么好听,我想我跟你之间只是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夏先生,你是欠我的,不过不是人情,而是一个公道!”
夏若芸忍不住说:“东子,这么说害死我外公的凶手,难道是邹长龙?”
李卫东沉吟了一下,说:“刚开始我也走入了一个误区,就是太纠缠于找出凶手,却忽略了一些本应早就注意到的细节。那晚老爷子曾对我说,他为我布了一个局,要替我扫清所有的障碍,我当时直觉以为他指的人是方震南和岳天雄,或者再加上一个邹长龙,但事实上他真正想要算计的,却是包括这三个人在内的所有人,方林,将军,还有一个本该早就死了的夏先生!”
夏若芸柳眉轻轻皱了起来,说:“你的意思是,外公早就猜到了父亲是假死?”
李卫东没有直接回答,抽出根烟在烟盒上轻轻敲打着,缓缓说:“芸儿你还记不记得,我曾对你说过老爷子当时还说了一句话?他说我现在觉得很多结还没有解开,只是时候未到,不想让我先入为主坏了大计。就是这句‘先入为主’曾经一度让我的判断出现了偏差,认为老爷子只是想帮我理清楚邹长龙这条线,直到后来邹长龙也出了事,我才明白这句话根本是另有所指!芸儿,老爷子是你的外公,他的死我也很难过,可是如果抛开感情,现在回过头再看,老爷子遇害,对我们、对陆家而言,到底是弊大于利,还是利大于弊?”
“恩?”
夏若芸顿时怔住。李卫东的这句话是她从未想过的,因为对任何一个人而言,亲人去世自然会悲痛难过,好像除非是精神不正常或者极度冷血那种,否则谁又会去考虑利弊得失的问题?作为陆伯涵的亲外孙女,如果不是李卫东提起,夏若芸压根儿就不会往这个方向去想。
隐隐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转过头看看父亲,夏继岭这时也不觉欠了下身,脸上的表情变得说不出的古怪。
李卫东说:“我知道,突然提起这个问题,可能会让你觉得很别扭,那么我们不妨换一个角度去看。芸儿,如果你是岳天雄,老爷子去世,真的就是你挑起邹、陆两大家族火拼的最好时机么?”
夏若芸迟疑了一下,说:“我觉得…应该是吧,岳家的实力本来就不如邹家,如果岳天雄想拿到基金,就必须借刀杀人除掉邹长龙,不然还有别的办法么?”
李卫东笑笑说:“方法是对的,可惜动手的时间却并不合适。我问你,如果岳天雄只是想栽赃嫁祸干掉邹长龙而已,早在陆家灭门案那一次动手不是更好?那个时候你和我还没有踏进陆家的大门,就算想阻止两大家族火拼都没有机会。你说岳天雄那么精明的人,为什么要平白送给我们两个月的时间,等我们养成了气势才下手?”
“这…”
夏若芸摇了摇头,好像有什么念头就在脑子里绕来绕去,却怎么都抓不住。李卫东转过头看着夏继岭,说:“夏先生,你怎么看?”
夏继岭只是哼了一声,并不接话。李卫东说:“看来夏先生也很清楚,岳天雄这次动手,看上去手段毒辣,却总有些贸然。岳天雄虽然阴狠且贪婪,但给我的印象无论做任何事都很谨慎,这一点从他之前一直躲在暗中操纵就完全可以看得出来。以他的性格就算想收官,第一个先要确保铲除对他最有威胁的人,也就是我!”
“当然你会说,岳天雄之所以在邹家干掉方震南、打伤将军,就是为了陷害我,可实际上想除掉我最稳妥的办法,不是用这样或者那样的诡计,而是子弹。以岳家的实力如果想找杀手,我想即便是世界上最顶尖的他也完全请得起,可是他明明知道脑力没我强,却仍然选择了一条最危险的路,以己之短碰人之长,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
夏若芸眼前猛的一亮,说:“我明白了!东子,你是想说…岳天雄其实是想先除掉你,然后再做掉邹长龙,只可惜老爷子突然遇害,让他的计划不得不提起了,是么?”
李卫东一点头说:“不错,就是这个意思!岳天雄跟邹长龙虽然有过某种秘密协定,但是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利益才是根本,所以我推测一定是老爷子突然遇害让这两个人起了猜忌,为了防止邹长龙对付自己,岳天雄才不得已选择了先下手为强!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点疏忽,才给了我反击的机会,不单干掉了岳天雄跟方林,顺便也解决了对我威胁最大的将军!如今的我不单是陆家家主,也坐上了邹家掌门人的位子,包括那笔让无数人为之疯狂、不惜赔上身家性命的基金,也顺理成章的落到了我的手上!芸儿,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一场本来应该是针对我们的完美陷阱,到最后我们却摇身一变成了最大的赢家,你认为究竟是我们运气太好,还是他岳天雄太过愚蠢,隐忍了这么多年却白白为我们做了嫁衣?”
夏若芸一张俏脸因紧张而涨得通红,说:“难道…难道这一切,全都是外公的计划?!那不是说,外公他、他…”
李卫东长长吸了口气,说:“你猜的没错。老爷子说他为我布了一个局,可是很惭愧,我自认头脑够聪明,却还是没能看透。我曾经一度怀疑是杨轩下的手,直到那天裴三姐告诉我老爷子很可能被人下过药,我才确信凶手绝不是杨轩!裴三姐有句话说的很对,杀人不是好差事,多一刀就意味着多一分风险,我想只要杨轩不是天生的杀人狂,就一定不会愚蠢到那种地步!”
“我的感官一向很灵,当晚在书房除了我绝不会有第三个人在场,并且老爷子的致命伤,是从我枪里面射出去的子弹,事实上这也正是一直以来困扰我们的最大疑点。另外还有一件事我一直都想不通,如果真的有人想杀老爷子,为什么偏偏要用没有什么实质杀伤力的震撼弹,而不是干脆用手雷去解决?但是现在我可以肯定,在震撼弹爆炸的那一瞬间他一定还能保持清醒,原因有二:第一,他当时已经病入膏肓,听力变的极其迟钝,对于震撼弹的伤害也就无形中打了很大的折扣;第二,他当时服用了某种特殊药物,类似于强心剂一类,所以才能承受震撼弹高达一百七十分贝的噪音冲击!”
“所以,当晚的真相就是,老爷子事先在房间里预制了机关,用震撼弹震晕了我,然后用我的手枪对他自己扣动了扳机!他明知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怎么个死法都没有实质的区别;同时他也很清楚,自己的女婿根本没死并且跟邹长龙做了一路,再加上一个虎视眈眈的岳天雄,对邹家记恨在心的将军,还有方震南那个野心勃勃的儿子,这些人无一例外都在打陆家的主意,于是他干脆用自己的性命做赌,布下这一个局!”
“还记得老爷子在死前最后一刻说的那句话么?他说‘无论是组织还是方震南,岳天雄,每个人都在盯着那一百七十二亿,却忘了这世上还有一个词叫瞒天过海!这笔基金其实是在…’说到这里便引爆了震撼弹!我想老爷子并不能确定基金的电子识别卡是在邹长龙的手上,但是他一定能猜到自己的一举一动无时无刻不在被人监听,于是故意说出莫须有的话,也正是这一句没有结尾的台词,让夏先生跟邹长龙,邹长龙跟岳天雄,互相之间心生猜忌!”
“老爷子遇害之后,我曾经把方林抓走,在他嘴里我问出一件让我非常意外的事,就是在事发前大概三四天,邹长龙跟岳天雄曾经私下里见过面。方林说不清楚他们谈了什么,但可疑的是那天两人好像吵了起来,而且吵的很凶。我相信方林这句话肯定撒了谎,他其实很清楚两人是为什么争吵,邹长龙当时并不希望方陆两家联姻,怕方家来搅局,但是岳天雄却认为刚好可以利用方林来对付我,只不过老爷子的自杀,打乱了岳天雄的全盘计划!”
“而至于你,夏先生,从头至尾你都躲在幕后,看着方家、岳家、邹家、陆家还有将军尔虞我诈,你一定很奇怪以岳天雄的精明,为什么会走了一步昏招。其实你最初的计划是想让我去对付将军,再让岳天雄以组织的名义除掉我,然后是邹长龙干掉岳天雄,等所有人全都死光了,你尽可以让杨轩之流神不知鬼不觉的做了邹长龙,那时还有谁会对你构成威胁?清理残局顺便拿回你那一百七十二亿基金,顺理成章!可是这次连你也没想到老爷子竟算到了你的前头,他赔上自己一条命,却让岳天雄提起干掉了邹长龙,而我不单摆平了岳天雄,顺便又坐上了邹家家主的位子,于是你懊恼的发现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为你火中取栗的傻小子,已经没办法再控制和利用我,所以你才不得已放弃了杨轩,开始对我打亲情牌!”
“夏先生,你真以为我会愚蠢到那种地步?杨轩从邹家逃走,根本就不是他打死保镖,而是你埋在邹家的内鬼想去杀他,被他看破了而已!只是杨轩这个傻逼,他还真以为你想将芸儿嫁给他,让他来继承你的财富,直到临死还认为是我抢走了他的一切!其实他从头到尾都只不过是你养的一条狗,仅此而已!”
“怎么样夏先生,现在是不是很懊丧?你跟陆伯涵斗了一辈子,想不到最后还是被他给算计了。古人有一计,叫做两桃杀三士,老爷子舍了自己一条老命,也扔出了两个桃。这第一个桃,是让无数人为之疯狂的基金;第二个桃,是你们自己心里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