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羽抬头,直视着他说话:“你觉得陈述事实是在骂人?”
列车员斜睨着刘羽:“票拿出来!查票!”看齐架势,是不打算轻易罢休,要跟刘羽顶真了。
眼见刘羽和列车员要闹翻,石利民走过来,冲列车员淡淡点了点下巴,摸出自己的票,顺带把警官证递过去。
列车员看到“公安证”的蓝本子,明显怔了下,显得很意外,随即装作镇定的接过,先看了下票,再翻开蓝本子,省公安厅治安总队长几个大字吓得列车员心脏陡然跳了跳,一省治安的总队长,对列车员来说,算是够不着大官了。
咽了口唾沫,列车员双手把票和本子递回去,望着石利民的目光,满满都是说不出的忌惮,其态度也恭敬得很,露出列车员专业的微笑:“谢谢配合工作。”他再看向刘羽时,眼神也好得多,哪还敢斜眼看刘羽?
“这我同事,见谅。”石利民微笑,对一个列车员,算是客气了。
“没事,没事,我请示下列车长,看能否破例,免掉这位大哥的票。”列车员讪笑,折身去追列车长,不多时就回来,表示可以免掉这位大叔的票。刚才还是车上的规定,必须补票,现在却有特例,其实啊,很多时候为难人的,不是规定,而是执行规定的人。
事情得到圆满解决,可刘羽却高兴不起来,今天,这里,出现了一个没有残疾证的残疾人。被刘羽巧遇碰到了。那么明天。那里,再出现一个没有残疾证的残疾人怎么办?当他含着一把老泪,一把委屈和辛酸,用一身的残疾换不来一张证时,谁能出来帮他?刘羽唯一能期望的是,今天遇到的列车长和列车员是个案,他能寄希望的,仅此而已。
“呵天下间。这样不讲理的事太多,我们个人怎么操心得过来?”石利民看刘羽表情不愉,安慰道:“再说了,我们看到的很可能只是个例,世上有善心的人还是很多的,虽然很多时候我们的善心会被利用,可这无法否认多数人心存善良,我们不能把个别现象放大,取代整体,我相信。如果这位大哥乘坐的是另一列火车,也许命运会是另一番情况。”
刘羽闻言。自嘲一笑:“是我瞎操心了。”
“小刘啊…”石利民望着刘羽,眼神很复杂,悠悠道“…有时候,看到你,我会想,你特假,假得令人不真实!”
额?刘羽眉头耸了耸,石利民的语气很诚恳,说的是心里话,可哪知道,刘羽给他的印象竟然是假?这让刘羽额头青筋直跳。
石利民含着意味深长的笑:“我活了半辈子,第一次见到纯粹的热心,在绝大多数人都以利益为驱动而行动的世界,你的热心肠,实在太假了!你的热心,没有获得利益的动机,没有获取名声的虚荣心,没有只帮容易帮助的懦弱,太纯粹了,纯粹到不真实,甚至有时候我总会根据你做的事,努力想找你隐藏的动机,试图让它看起来真实些,可是,你的动机,真的太纯粹了。”
这是夸我?刘羽无语,沉默了一会,抿嘴淡然一笑:“我只求一个良心罢了,没你说的那么高尚,说到底,我只是千千万万的俗人中的一个,每一个人都能做到我这样。”
“良心?呵呵,这就是你的动机么?”石利民自言自语笑了下,随后望着刘羽,说:“真希望世上多一些你这样的人,虽然,我未必就有良心,可,不妨碍我希望别人更有良心。”
“不过…”石利民慢慢的目光一凝:“我以一个活了40多岁的过来人,也以一个朋友的身份,给你一句忠告,你不以利益为驱动做事的原则,在某些领域,本质是一种破坏行为,你会得罪很多人…比如,治理裸官!”
“现在才说虽然晚了,可只有现在说,我的话才有现实意义,此前任何时候说,都没有说服力。”石利民吸了口气道:“如果有选择,我建议你暂时离开中州吧,你不以利益为驱动的行为,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在治理裸官中,唯一不易利益为驱动的,仅有你一人而已,换句话说,其实,只有你一人在不顾一切的战斗!虽然你的管理小组有组织部,有纪委,有国安的人,但他们三个人,恕我直言,他们绝非你的动机那般单纯,他们是有利益诉求的,当治理裸官失去了他们需要的利益时,他们会离开。”
“因为你没有利益诉求,所以你不可能有真正的奥援,你可以吃力不讨好的干事,别人却未必会,整个裸官治理,都是你一人在得罪人,你可能没意识到,你的处境,很危险!不要怀疑别人的报复力度,一个人你可以挡住,两个人你可以挺住,三个人呢?三十个人呢?三百个人呢?这场裸官治理当中,你得罪的人,何止三百个?三千个都绰绰有余!报复你的,绝不仅仅是被你干趴下的裸官,那些想成为裸官而不得者,同样是报复你的对象!”
“总之,你断了太多人的后路,也挡了太多人的财路,古来挡人财路者,无异于杀父之仇,跟你结仇的人,太多,太大!所以,我以一个朋友身份忠告你,离开中州,尽快!”
刘羽细细咀嚼了一会他的话,这是石利民的肺腑之言呐,与江心月类似,对刘羽未来的处境担忧。
不同于以往刘羽的所有小打小闹,这场与全省裸官没有硝烟的战斗,他一个人,得罪了全省裸官,以及维护裸官的利益集团,也许现在裸官查得正严,他们尚能蛰伏,可一旦风头过去,情况稳定下来,那就是他们报复的时候。
加上到时候韩飞明走了,上面有个看他不顺眼的张青松,下面有几千双恨不得他垮下来的敌人,恐怕刘羽一旦有丁点问题,会立刻遭遇到墙倒众人推的灾难,整个人全毁了。
“谢了。”刘羽真诚的轻笑了声:“不过,既然打算治理裸官,会面对怎样一群人,我当然心里有数,以后会是怎样的境遇,也有过心理准备,没关系,我做了该做的事,良心满足就够了,至于这官场,也许,真到头了…”
石利民暗暗一叹,以往刘羽选择性的针对个别官员,以刘羽的根基当然没问题,可跟全省裸官,以及维护裸官的集团斗,得罪的人那就太庞大了!加上齐建华离开半年,据说韩飞明也要走,没有人罩着,等待刘羽的就是剧烈反扑,退出官场也许还算轻的,怕就怕一些坏心眼的,把刘羽往死里整。
不过,既然刘羽自己有过心理准备,石利民也无话可说。
两人沉默下来,刘羽看似轻松的闭上眼休息,实际上,脑子里却徘徊着江心月和石利民的话,想了许多,也想了许久,最后,化为一道无奈的呢喃:“也许,这次真要走了…”
当晚回到首山,踩着晚饭的点回到永乐时,惊奇的发现,唐晨来了!
“嘻嘻,想我了吗?”刘羽刚推开门,眼前便是一花,香风袭来,紧接着一个娇小的身躯就挂在了身上,定睛一看,脸蛋红扑扑的不是唐晨是谁?
“你来了?”刘羽惊奇了声,随即在她小嘴上狠狠亲了口。
唐晨热烈的回应着,紧紧吻着不松,两只手搂得死死的,两人就这样在门口热吻起来。
庆渔歌今天回来得早,正仰在沙发上玩平板,侧头一望,瞪着眼笑骂:“哈,小别胜新欢吧?这还白天呢,晚上你俩不得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