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想一下,如果“试用教材”变成了“通用教材”乃至“标准教材”会发生什么事?
首先,学校不需要每年购买那么多书了,只需要把上一届学生的书留下来,给下一届学生用就可以,这在国外非常普遍,很平常。而这将导致什么?导致出版社新一年印刷量急剧下滑,没有书卖,出版社赚什么钱?喝西北风?
其次,出版社不需要研究新的“使用材料”,也就意味着,这一块的调研资金不需要了,再换句话说,上面拨款会少,拨款少了,意味着一大帮人失去了一块来源。
总之一句话,“试用教材”四个字,是一块的巨大温床,一旦把“使用”改成“通用”,相信会有无数的利益集团跳脚,站出来阻拦。不要怀疑他们的阻拦力度,要知道,这里面的利润该是何其庞大,2亿的学生,每年教材费该是有多么恐怖?没有谁有放弃这块蛋糕的勇气。
刘羽暗暗摇头,科教兴国,喊了几十年,越喊越空,放任教育界这样的既得利益集团不闻不问,还谈什么科教兴国?又凭什么来教育改革?触动不了根本的改革,就是一张不用兑现的空头支票,以作秀的方式忽悠一代又一代的家长,给人一个又一个实现不了的希望,引诱人忍耐着一步步走下去。
“处理好,烦请给我个通知。”刘羽放下书,懒得再看,冲那中年民警道。
回到永乐时,齐莹已经等着了,正在教小鱼初中数学,刘羽看见学生课本,条件反射的厌恶,眉头皱了皱。
不巧,这个神态被齐莹看到,弱弱道:“怎么了?天太热吗?那…我今天不练习了。”
刘羽望望院子外的烈日。点了点头:“也好,休息一天吧,不过最好今天回去之后练习一下,不然的话,隔了一天再运动,你会全身酸软。”
哼!本小姐才不要你关心!齐莹肚子里哼哼,小脸则柔弱的一点头:“哦…好,谢谢你前段时间耐心教导。”
刘羽本不在意,可蓦地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奇怪的扫了扫齐莹:“出什么事了?你不来了?”
齐莹低着头。右食指缠绕着垂落到臂弯处的秀发。一圈又一圈。沉默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嗯,不来了,也来不了。过两个月跟爸爸回京里。”
齐建华要走了?刘羽出怔了一会,消息来得有些突然,有些意外,可又在情理当中,上次去齐建华家里时,刘羽就感觉到一丝离别的意味,没想到,是真的。至于为什么齐建华要回京城,大概跟过年时齐老突发疾病有关吧。齐老的身体好坏。成了一个定时炸弹,可能齐老怕自己没时间等到齐建华在地方成长了,所以准备改变一下策略,将齐建华调回京里,塞进大院长经验。等到一定时候再放出来。
一丝若有若无的惆怅在心里徘徊,能让刘羽觉得感激的人,官场并不多,齐建华便是其中之一。
“呵呵,回去也好,在京里更适合你,有空给我来电话。”刘羽强打一丝笑容。
齐莹抬起头,漆黑的眸子认真看了刘羽一眼,又重新低下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自嘲一笑:“是吗?”随后,若无其事的蹲下来,继续教小鱼数学。
时间就这样,慢悠悠却又一闪而逝的过去一周,刘羽不断得到各地级市的汇报,遇到的阻碍并不大,仅有个别部门或者单位或者国企不予配合,其余的一切顺利。
而这一周里,郎乾坤案取得了另一个进展,刘桥跑出所警员黑脸警员供述,受人所托才栽赃陷害。对此,市局抱着严重对待的心态,刨根究底,最后挖出了幕后指使,郎乾坤的表哥,杨千里。公安机关迅速抓捕了杨千里,对于其犯罪事实,他供认不讳。
但是,让人颇感意外,又在情理当中的是,教育厅长朗宇突发疾病,病休住院,由常务副厅长汤冒代理厅长职务。
在外人看来,原因是李佳明抖出了出版教材的内幕,当局不得不做出举动,深层次一点的情况则是,韩飞明得知刘羽不肯随他去中州,竟是朗宇拖了刘羽后腿,当时做出了指示,要严查。可只有谢丰南知道实际情况,朗宇谋求副部久矣,前年的两会,在京里某人的支持下差点成功,也差点打乱了韩飞明的布局,而下一次,韩飞明没有把握压下,他准备收拾朗宇很久了,这次对方送上门,韩飞明岂会客气?
而值得玩味的是,朗宇在下台以及汤冒上台的时间,刚好是韩飞明访问美国的前两天,似乎,他在躲避着谁。
朗宇的下台,对刘羽本人而言,没有好处,可对整个家属信息调查而言,好处却显而易见!朗宇的下台,被认为是不配合公安厅以及另外三部门家属信息调查而落马,毕竟省部门及单位和国企,唯独朗宇的教育厅拒不配合,他的下台,要说跟这次裸官调查行动无关,怕是没人肯信。
于是,本来计划三个月的工作,两个月就圆满完成,那些起初竭力阻挠的单位和部门也哑了火。一个省部的正厅都倒了,何况是下面?所以到了后期,根本不需要小组挨个通知各部门,他们自己就联系上了,索要调查表。
事情能这么顺利,还有很大程度上归根于他们对本次调查的态度,多半都认为是走形式的调查,填也就填了,否则,难度会相当大。
现在已经是九月深秋,听取了吴玉凤三人的总结报告,刘羽表示满意。
“呼!终于可以歇一口气了,风山市环境很差,到处搞基建,走在路上吃一嘴灰。”吴玉凤嬉笑着抱怨一句,两个月,她瘦了很多,人也黑了不少,想必没少吃苦。
刘羽微微一愣,风山环境差么?年前回风山时没注意,难道是最近开始大规模基建建设?撇开念头。刘羽笑道:“现在可不是歇气的时候,别忘了,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铁大兵用力点头:“查出隐瞒不报的裸官。”
“嗯,接下来才是真正忙碌的时候,首先,整理出已有的裸官,备案,再将得到的官员资料对比户籍信息,将家属有出入境记录的筛选出来,在国外滞留超过半年以上的重点检查。务必将隐藏的裸官全部找出来!最后。发动群众力量。设立信访处,接受全省举报,对于隐藏的裸官,欢迎揭发。”
听完。吴玉凤三人带着一丝笑意的脸庞渐渐僵硬,气氛也缓缓冷却下来。
吴玉凤暗地里捅了捅马望山胳膊,凤眸里黑色的眼珠不住的左右晃动,给他使眼色。马望山却佯装没察觉,假吧意思的夹菜吃,气得吴玉凤轻哼,随即螓首半低,眼珠往上使劲瞟铁大兵,嘴角不停的往刘羽方向孥。奈何。铁大兵本色演出,装作闷葫芦,不吭声。
两个大男人的举动,把吴玉凤气得不行,最后咬咬贝齿。灿颜一笑,笑靥如花,也笑得有些勉强:“呵呵,刘主任,检查隐藏裸官的任务就交给我们吧,群众举报信息量大,真假甄别难度高,可能会影响正常工作安排。”
刘羽心里颇为无奈,事实真是吴玉凤所说那样?如果仅仅如此,气氛断然不会变得如此诡异,说到底,原因还是他们三个自己不害怕接受群众监督。一旦将群众监督机制引进,不止是裸官,他们三人也处于群众监督当中,万一该此过程中有点错误,给群众一举报,那便是大祸。
不透明的政府,到底给了官员多少保护墙,又让多少官员有了心虚?以至于提到群众监督,脸色就变了?
“群众力量是伟大的,仅靠我们肯定不够,发动群众,相信能更快完成任务。”刘羽不给他们反驳的机会,也给了他们一个承诺:“大家放心去办,与群众密切接触,过程中有什么问题,尽管找我。”
听到后面刘羽给他们打包票,不用担心他们自己被“监督”出毛病,吴玉凤媚眼一挑,马望山和铁大兵则略微挺直了些胸膛,暗地里长呼一口气。
“嗯,我们肯定是支持刘主任的。”马望山用肯定的语气发话,另外两人点着下巴,冲刘羽投去坚定有力的支持目光。
事情定下来,接下来五天,事情交给他们操作。先是以庆渔歌为主,打出了近两个月四部门的工作进展,查到裸官800余人,其中副处级以上600多人,副处级以下200多,并且简述了四部门今后的部分计划,其中就包括针对隐藏的裸官,采取民众监督机制,欢迎民众向公安机关户籍办信访处举报。
早上的报纸,到当天晚上,林平知就哭笑不得的给了刘羽一份汇报:“刘主任,好多市民都误会了,把我们这当成纪委了,你看,都是举报官员贪污,违纪违法的材料。”
刘羽也有些意外,这些不排除有人恶意递材料,可想必更多的是举报无门的百姓吧,纪委管不了,就指望着公安。思忖了片刻了,刘羽无奈挥挥手:“收起来吧,暂时…先不管,分拣出举报裸官的就行。”
公安管不了干部,从来都管不了。
第二天,刘羽照常上班,屁股还没坐稳,林平知就脸色略变的拎着中洲日报过来:“刘主任,你看,出事了。”
刘羽接过报纸一看,眉头拧起一个弧度。
今早的中洲日报刊登了一篇报道,标题是《再论裸官》。
文章从、政治忠诚度等方面非常简单的叙述了裸官的危害性,相比于庆渔歌那篇富有总结性的内容,属于炒冷饭嫌疑,读起来也让人奇怪。前面已有论调,再出这一篇有什么意味?但是,聪明人很快知道了这篇文章的核心所在。
这并非是一篇论述裸官危害性的文章,而是以一种客观公正的立场评价裸官,所以文章后半篇有这样的内容。
“据走访调查,并非所有民众都认为裸官具有危害性,部分民众认为,法律对裸官并无限制,首先,官员家属也有一般公民所有的自由迁徙权,其次,官员配偶移居国外与政治忠诚度无直接关系,最后,并非所有裸官都,裸官只是个别案件暴露出问题而已。”
刘羽看完,冷冷的笑了:“呵呵,温水煮青蛙让他们前期乖乖就范,现在水烫了,终于开始跳起来了?”
这篇文章,看似是从正反两面叙述裸官,实际却是为反对治理裸官打响枪声。没有谁傻到站在民众的对立面,公然宣城裸官并无危害,所以只有以客观者的身份表达自己的诉求——裸官无罪!
对这所谓的三条观点,刘羽嗤之以鼻。
官员家属当然有一般公民享有的权利,但他们本身就属于特殊群体,能与一般公民相提并论?
官员家属与官员忠诚度没有直接关系,这更是笑话,既然忠诚,何必将妻子送到国外保护起来?
最后,并非所有裸官都有问题,这就更是贻笑大方!移民国外的资金庞大,敢问一个拿着国家俸禄的廉洁干部,哪来的资金移民?
“呵看来,事情终于要变得有意思了。”刘羽放下汇报,两眼放光,抚掌轻笑:“我们就看着吧,看一看这群失去了民族观念的裸官,这群暴露在阳光下的小丑,会在这场裸官治理行动中,闹出怎样的荒唐丑剧?又露出怎样的丑恶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