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前。延台县,北郊。
火葬场北临一座山。占地面积很广,空空旷旷。阴风习习。
董学斌还是第一次来这边,开车一到后就有点迷路了,不知道追悼会场在哪儿。不过看外面空地上停着的几十辆县委县政府牌照的车子,就明白没走错地方里面不但有谢慧兰的车,有局等县政府直属部门领导的车还有惠田乡和几个北京牌照的高档,牌子都很熟。
终于到了!
看样子已经开始苯行仪式了?
看着这么多车,董学斌挺欣慰的,看来哥们儿人缘还是不错的。葬礼很隆重啊。
下了车董学斌甩上车门走了两步,看到前面有一个正搬东西的工作人员。立刻叫住他,“劳驾哥们儿。问个事儿””
火葬场那人看看他。“怎么了?”
董学斌道:“找了半天也没看见,我的追悼会跟哪办的?”
那人愣愣好像没听清楚,“你说谁的追悼会?”
“…我的。”董学斌说完觉得有些别扭。
“你的?”
火葬场那人瞥瞥他,转身就走。显然是把董学斌当神经病了。你的追悼会?你要是都追悼了。还能站在这儿跟我扯淡?早老老实实跟棺材里躺着了。有病吧这人,我这儿正忙呢。哪儿有工夫跟你臭贫。他在火葬场也工作十几年了,问路的,找茬的,什么人没见过?可饶是如此见多识广他也从没听说过还有人来问自己追悼会的主儿新鲜!真是什么人都有啊。
“诶,问你呢!”董学斌在后面叫他:“追悼厅在哪儿?”
那人头也不回道:“不知道”。”
董学斌烦了。他正急着见老妈她们呢,恨不得下一刻就飞过去,“嘿,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儿?你什么工作态度啊你?”
那人脚下一顿好像也恼了,转身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是什么地方你知不知道?啊?是火葬场!是神圣的地方!你还嚷嚷上我了?来这里都是参加别人葬礼和火化的!哪儿有自己看火化自己的?啊?今天不少县领导都来了!追悼厅有个领导的葬礼!你要是想捣乱上别处去!不然我叫保卫了啊!”
葬礼葬礼的太晦气了!
哥们儿还他妈没死呢!
董学斌被气乐了,喘了喘气,道:“那行,追悼厅是董学斌董局长的葬礼吧?追悼厅在哪边儿?我是来参加他葬礼的。”
那人瞅瞅他:“我告诉你你也进不去了。”
董学斌一拍脑门:“我说咱别磨叽了行不行?我这儿赶时间呢!”
这人十分敬业,也十分警惕:“小伙子大我是为你好,就算你进去了也得让人轰出来。不是我说你啊。董局长是什么人?几次舍生忘死地救了咱们延台县的老百姓,虽然他是北京人但提起董局长的名字,延台县谁不得竖一竖大拇指?光是被董局长救下来的老百姓就有几十个了现在董局长去世了,大家都很难过,你要是抱着玩闹的心思,你那是对死者的不尊重,一来就胡说八道,你说你态度端正吗?啊?连态度都没端正还想参加追悼会?你这就是捣乱!”
听他这么说,董学斌有再大的气也生不起来了。苦笑道:“这位大哥我态度很端正,追悼厅在哪儿告诉我成不?我真有急事!”
“花圈呢?”
“连花圈都没准备还叫态度端正?”
“我一会儿去买成吗?”
“你看看你自己西服里面的衬衫。蓝的?还这么亮的蓝?你这也太随便了。你看哪个参加葬礼的人像你这么穿衣服的?不是黑色也应该穿灰色啊!怎么连这点事儿都不明白?”
碰上这么个较真儿的人,董学斌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哥们儿自己参加自己葬礼已经是史无前例了,噢我穿一身黑?再给自己买一个花圈送自己?再写一幅‘,董学斌同志一路走好。,?草。我他妈撑着了!?
看看周围也没其他工作人员了。
“我待会儿就换衣服,花圈我也这就买成不成?。董学斌耐了耐心思无奈道:“我说大哥。追悼厅到底跟哪边儿?再不去我就晚了。”
那人瞧瞧他不耐烦地往北一指:“你要不怕得罪人就去吧。北边到了头儿往左拐就是了。我先提醒你,今天县里大多数领导可都来了向书记,谢县长,曹书记。你要是这么去了肯定…”
董学斌不等他说完就转身走了:“行。谢了”
那人摇摇头,继续搬东西了。
董学斌踱步朝北走。十米。五十米。一拐弯看了看终于隐约瞧见了远处的那个追悼厅。外面摆满了花圈,上面还写着悼词之类的话。离得太远也看不清楚。反正光是花圈就大概有三四十个长长一溜儿几乎将这个厅周围裹满了,庄严肃穆的气息扑面而来。很凝重的感觉。
大厅门开着,里面密密麻麻都是人。
全是黑衣服,男女老少也分不太清楚,从背影上看。董学斌只认出了最后面的罗海婷和林萍萍几个人。
都快追悼完了吧?
我去还是来晚了!
董学斌拍拍额头。立即加快了些步伐。
追悼厅里传来一个沉重的女声,好像是县电视台主持人苏佳的?苏姐跟新华社实习结束了?追悼会是她主持的?
得人到的还真全。
“董学斌同志一生朴实。他热爱党、热爱祖国。对待工作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尽职尽责。他的一生是奋斗的一生,是战斗的一生,是光荣的一生,他的逝世使我们失去了一位好党员、好干部、好同志今天,董学斌同志与我们永别了。我们要化悲痛为力量。要努力学习董学斌同志的好思想、好品德、好作风,勤奋工作。要把董学斌同志的…”
话筒声音不小苏佳悲痛的嗓音也飘到了外面。
董学斌听得有些脸红,以前大家都说他思量作风有很大问题。怎么如今“死”都成了好思想好作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