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仙人俯首,独掌天上人间
陆景落笔,那金光所画的纸张上同样绽放出阵阵光芒。
光芒里夹杂着汹涌正气,直贯日月!
凛冽力量从中绽放出来,只一瞬间就蔓延开来。
端坐于黑暗中,悬浮在血肉地狱上的齐渊王终于缓缓抬头。
就好似是魔头落目,透过那冠冕珠帘,两道血色光芒夹杂着探循之色,望向已经从血肉地狱中挣脱,甚至写下十字文章的陆景。
而陆景身上的金光却越发汹涌,金光所过之处,蔓延开来的血肉地狱飞速消退。
那些将要从坠入地狱中爬出的白骨、魂魄,也冒出一阵阵浓烟,被陆景身上的浩然金光全然吞噬。
“年轻人得养浩然气,倒有点像是书楼的二先生。”
齐渊王面容威严,声音却显得有些嘶哑。
他仍然存在于黑暗中,坐在虚无里,声音传来,一阵阵阴森恐怖的阴暗气息从中流淌而至。
“只是,你太年轻了些,当今天下,年轻人想要成长起来,太难。”
齐渊王说话时,他头顶珠冠上突兀间有一颗珍珠落下,珍珠落于黑暗,瞬间生根发芽,长出一棵树来。
那棵树却十分诡异,与平常的树木大有不同。
树木躯干是白骨,之上是满树的皮肉…
“我继承王位许多年,杀了不知多少列国天骄,他们成为了我宝物的一部分,成为这棵树的养料。
陆景先生,我知道,你我有朝一日总会相见,到那时,你也会成为这棵树的一部分。”
“可在这之前,我来送伱一件礼物。”
一阵阵呓语声传入陆景耳畔。
那诡异的树上,一片皮肉叶子落了下来,逆着陆景浩然正气,只一瞬间便已飞来,烙印在陆景眉心处。
还站在小河旁边的玄衣剑甲微微皱眉。
端坐在黑暗中,执笔写字的陆景却在顷刻间抬头,扔出桌案上那一张金光纸。
是气所磅礴,凛冽万古存!
自陆景落笔之时,就已经迸发出金光的十个文字加持在那金光纸上,飞上天空。
须臾间。
更加盎然的正气,从陆景身上迸发出来。
金光如火,刚刚显现在陆景眉心的印记被那一道金光照耀,顿时化作浓烟,消散于黑暗中!
“齐渊王,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是书楼先生,读百家学问,唯独不曾读齐国拜鬼之道,你的礼物,陆景不愿收。”
陆景盘坐在黑暗中。
浩然之气化为清风,荡漾在他的身旁。
远远看去,陆景竟然像是一位读书破万卷的大儒!
少年之身,却有一身大儒气魄,气魄带起金光,连同天上那张金光纸上发出来的光彩,撕碎黑暗。
如若破晓之光照耀而出。
血肉地狱已荡然无存。
齐渊王的虚影接触金光,就像是一幅被燃烧殆尽的画。
这位恶孽君王明显有些意外,他扶着宝座扶手,身躯微微前倾,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不错!大伏又多了一位得意少年,只是…却不知你还能在大伏待上多久。”
齐渊王声音飘忽不定,这嘶哑的声音显得有些兴奋。
就好像他是在期待着陆景…尽快离开太玄京,离开大伏!
陆景看到齐渊王影像在黑暗中消失不见,眼中突然多出些厌恶来。
他也露齿微笑,道:“贵为一国君王,却要暗算于人,令人不耻!
既有生死大仇,陆景也不愿客气,来日若能再见,陆景…会向你要一个说法。”
齐渊王虚影将要彻底消失,听闻陆景此言,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他微微颔首,道:“年轻人心有锋芒,以此养自己的气性,养自己的剑,倒也不失为一种精进之法…你承了四先生的剑意,可本王却觉得四先生以命赈灾,不过迂腐之辈,倒是可惜了那人间剑气。”
“本王会等你,让我看一看那自人间斩上天穹的剑意。”
陆景看着彻底消失在黑暗中的齐渊王,不由摇了摇头。
“视万物为蝼蚁之人,却觉得心系人间之人迂腐?
等到以后实力够了,需要磨砺剑意时,倒是可以去一去齐国。”
“前提是这齐渊王不会死在大哥手中。”
南风眠屡次和陆景说过,他要前往齐国,去看看那所谓的恶孽君王。
他手中醒骨真人已经斩去了山阴大都护的头颅,可南风眠却仍觉不够。
南老国公觉得南风眠前往齐国是去找死,可我却觉得大哥既然能养出跋扈剑魄,二十九岁之年能斩去七星剑座,旁人不可为之事,他就为不得了?”
陆景意识逐渐脱离那黑暗,黑暗再度变得朦胧,,当陆景意识消散之际,他还想着若是南风眠真的杀了齐渊王得以归来,他们又该如何庆祝,又该饮哪一种酒…
小河旁。
玄衣剑甲身后白玉剑匣闪烁微光,神术、白鹿也透露出丝丝缕缕的剑意,朝前探去,似乎想要前去感知陆景身上的昂扬正气。
身在马背上的陆景仍然紧闭着双眸,可是…一股股浩然之风在他身旁流转,他身下的马照夜突然顿住马蹄,名马眸中的红光缓缓消散。
这一匹被玄衣剑甲施展神通,遮掩去野性、戾气的名马被那浩然之风一吹,就驱散了遮掩在它眼眸中的神通,回归清明。
商旻却并未再度运转先前那道神通,眼中若有所思。
也许身为名马照夜与那浩然之风相契合,被那蕴含着正气的风波一吹,又生出了些许变化。
不过二三息时间,照夜吃力的回头想要看一看身后的陆景,长长的玉色马鬃如若荡起涟漪。
陆景在照夜背上,照夜终究不曾看到陆景,但却也并未野性大发,并未冲天嘶叫,而是继续前行。
只是,这匹名马的步履显得越发缓慢,越发如何。
原本耸动的马背也变得平坦,就好像它不愿让陆景受到些许颠簸。
商旻神色有些变化,他看到照夜驮着陆景消失在远处,与阴影融为一体。
近处的山路有风吹过,吹散了陆景身上的浩然之气,那一缕缕金光消失在黑夜里,就如同坠落的星光被黑暗吞噬。
十里之外,是一座辉煌的城池,太玄京中有着人间万种奢靡,有着寻常传奇未有之物。
负剑的商旻便来自这里,只是今日前来太玄京,却并不曾逛一逛那些熟悉的巷子。
“能被观棋先生看重,这少年也许并不仅仅只有绝世的天资。”
商旻心中这般想着,转身走向蜿蜒的山路。
他并没有驾驭剑光,只是行走在黑夜里。
充斥着黑暗的山路,无法遮住他的目光,他看到群山中细致的角落,看到河流,看到小溪,看到一棵一棵已然存在上百年的老树。
他儿时。
那时的姐姐还不曾为了崇天帝登天,还不曾化作漠视人间的仙人,她还是那个喜欢穿着碎花长裙,游走于山野中,喜看秋月春风,也爱追逐蝴蝶的少女。
“姐姐…”
商旻转过头去,又望向太玄京。
姐姐死了,他亲手将骨灰送到太玄京,那一日白鹿奔行于虚空,白鹿所过之处下起了一场大雪。
也让这位玄衣剑甲彻底失去了牵绊。
他抬眼看天,天上三星千年如一日隐藏云雾云雾之后,照耀着大地。
或者…是在俯视、监察人间。
“天上三星已经存在太久了。”
玄衣剑甲嘟囔了一句,又抬手摸了摸身后的白玉剑匣:“我还需要第三柄剑。”
天上三星中那三位剑仙之骨…刚好可以用来铸剑。”
太先殿前,原本就面色苍白,面容老朽的赤衣貂寺佝偻着身躯,显得越发年老了。
他身上难以抑制的流淌出一缕缕血气,那些血气又流入太先殿中,被嵌入桌案的龙尸全然吞噬。
他受了重伤,可却依然躬身站在崇天帝身后,等待崇天帝的召唤。
崇天帝也和商旻一般,望着天穹,也许是在望着悬挂在天空中的繁星,也许也在看天上三星。
“天阙仙应当是不死的,却因为白石的棋盘生了变故,人间的生机并不在人间,而是在天上。”
崇天帝突然开口:“苍龙奴,有天上三星笼罩,三次灵潮都被天上褫夺,你可觉得人间还有胜算?”
被称为苍龙奴的赤衣貂寺躬着身子,气息断断续续:“老奴是圣君的奴才,圣君觉得人间有便有,没有便没有。”
崇天帝背起双手,眯着眼睛道:“天阙立起天关隔绝天地,人间既无希望,还不如着眼于天上。
只要将天上人间俱都打通,天上三次灵潮所得便会为天上人间共有,过往人间的三次失利都会被弥补。”
“为此,便是付出些代价又如何?天下之事,再无更重,商旻怪我落子天上,可若非她登天,灵潮之后又岂能看到一线生机?”
崇天帝说到此处,语气并非那般斩钉截铁,语气里甚至还带着几分愧疚。
可紧接着,崇天帝伸出一只手手掌,抬头抓向天空。
就好像要将整座天穹抓在手中。
“此事若成,既成就人间,也成就我!
待我怡然独向九霄之日,便可坐看天上地下浮生作梦,玉炉三涧雪之余,仙人俯首,独掌天上人间。”
有太玄京满城的灯火照耀,天空也不再那般漆黑了。
盛姿站在养鹿街上,抬头看着澄碧的长天如水般平缓清澈,几朵夜云飘荡而来,又飘飞而去。
她今日下午早些时候就已来到了养鹿街,最初只是想邀请陆景与他走一走,看一看天上难得的奇景。
可后来,那奇景散去了,盛姿倒也并不觉得意性阑珊。
原本天上的奇景不过是她前来养鹿街的借口,没了那等奇景,和陆景走一遭诸泰河河畔,看看夜中钓鱼的那些人,看一看水中的涟漪也同样很好。
只是…今日陆景、青玥好像都不在家中,盛姿敲门无人来应。
原本甚至想要去书楼寻陆景,后来又想到书楼里的陆景大致是在做学问,又或者是在修行,身旁也许还有其他书楼先生,贸然打扰反而不妥。
正因为有这些顾虑,盛姿就决定在养鹿街上等陆景。
白色的素踵显得颇为安静,她也抬头看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盛姿却在想陆景。
她想了许多过往的事,想了更多以后的事,想着是否应该更主动些,又想起如今陆景越发出彩了,自己却停步不前,未免有些不般配。
少女情怀,每一个念头,每一缕心绪都像是一阙词,胡思乱想也再正常不过。
正因为有这许多想法,一两个时辰倏忽之间流逝,盛姿却甘之如饴,甚至不觉得时间漫长。
她只希望陆景能早日归来,以免二人出街逛的时间太短。
哒,哒,哒…
就在盛姿翘首望着养鹿街通往书楼的道路时却有稳健而又整齐的马蹄声传来。
停留在原地的素踵突然原地踏步,马蹄声细碎起来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盛姿转过身眯着眼睛看向远处,旋即神色一滞。
“…陆景?”
一堵墙,自然拦不住已经修成熔炉的盛姿,甚至将陆景扶到主屋,看着陆景苍白的面容,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她紧抿着嘴唇,从自己随身的乾坤袋中拿出几瓶用于应急的丹药,却不知应该喂给陆景哪一种…
若是他人受伤,向来大气稳重的盛姿定然不至于这般慌乱,可此时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却是陆景,这让盛姿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处理。
可不过十几息时间,盛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要去请大夫才行。”
“要请最好的大夫。”
盛姿能想到的最好的大夫,自然是朝中的太医,她这就想着赶紧回府,让府中的下人去请几位太医过来。
可恰在此时,不远处一张桌案上,一朵刺玫突然飘散出阵阵雾气来。
扑鼻的香气涌来,盛姿便看到雾气中忽然走出一位赤红色长发、面容白皙、双腿修长的女子。
那女子穿了一身纱衣,遮掩不住她姣好的身姿。
她就此走到床边,身上还萦绕着一阵阵雾气,宛若仙境之人。
盛姿张了张嘴,还来不及惊讶。
瑰仙皱眉看着眼前的陆景,道:“他倒是命大,若换做其他修行之辈,元神受此重伤,必然已经崩解,最少都是一个终身痴傻的结果,他却还能保持元神不散…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盛姿听到这番话,眼中担忧之色几乎要溢了出来,她来不及询问眼前这貌美女子究竟是谁,看到她一眼便看穿了陆景的伤势,心中也寄托了几分希望。
“姑…姑娘,他似乎很痛苦,可能缓解一些?”
盛姿话语刚刚落下。
只见瑰仙抬起芊手,捏出一个指印,在虚空中抚过。
盛姿闻到一阵清爽的香气,霎时间,她脑海就一片清明,身上整日的疲乏也都一扫而空。
再看陆景,方才陆景还紧皱着眉头,脸色苍白到了极点,如今眉头却舒展开来,必须也不再紊乱。
盛姿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了一眼正为陆景擦汗的瑰仙,就要往外走。
“你去哪里?”瑰仙声音传来。
“我去请大夫。”盛姿道:“刘太医距离长宁街不远,我回府中让人去请,让他尽快来养鹿街。”
“不用了。”瑰仙看了一眼主屋以外:“自从那匹马驮着陆景,驮着一刀一剑出现在养鹿街上。
这小院里的鱼就已经去请青玥回来了。”
盛姿还在往外走:“总要请大夫前来看一看,青玥虽然学了医,但学医的时日尚短…”
当她走出主屋,门外虚空中突然开启一朵朵桃花。
桃花盛开,在那桃花中又走出两个人来。
“青玥…”盛姿看到身穿锦服披风的青玥匆匆而来,身旁还有一位白衣的女子。
那白衣女子雍容华贵,一语不发,神色还有一些难掩的落寞。
“盛小姐。”青玥匆匆朝着盛姿打了招呼,便和那白衣女子走入房中。
白衣女子进了房中,看了陆景一眼,又从袖中拿出一枚丹药,递给青玥。
“用水化开。”
青玥照做时,手还在微微颤抖。
一旁的瑰仙早已退去几步,将位置让给了青玥。
青玥小心翼翼地为陆景吃药。
盛姿直到此刻,才猜到眼前着雍容华贵、貌比天仙的女子的来历。
“是书楼十一先生。”
既有十一先生,自然也就不必再去请太医了。
盛姿自然知道书楼十一先生精擅药理,只是性情清冷,鲜少为人看诊,哪怕是玄都中的达官贵人请她出诊,也要看她的心情。
有她前来,盛姿终于有些放心。
直至此时,裴音归带着含采姑娘匆匆前来。
盛姿心神稍定,开始偷偷瞧屋里屋外这些女子。
瑰仙就在她不远处,火红长发配合她如火般的气质,惊艳无比。
裴音归青丝如泄,目秀眉清,有如花如月之容。
正为陆景喂药的青玥自不必多说,娉娉袅袅,温柔婀娜,便如月出之皎。
盛姿一边担忧着陆景的安危,心中却多出浓浓的危机感。
“仔细想起来,陆景这般出彩,便如同黑夜中的明月,又岂会没有星辰呼应?”
十一先生看到陆景服药,又对青玥叮嘱道:“你准备一些含香花,配上蓝麝、荆朵、谷留参、百虫草…每日为他服用,不消三五日,等他元神复苏就会醒来,倒也不必太过着急。”
青玥等人听到十一先生的话,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人能醒来就好,其余的都是外物。
“不过话又说回来,陆景先生怎么三天两头受伤。”
含采姑娘咬着牙道:“这里可是太玄京,陆景先生身份不凡,谁又能伤他至此?”
一旁的青玥默不作声。
瑰仙、裴音归、盛姿也都沉默下来。
十一先生却转身,缓缓走出主屋,她的声音却徐徐传来。
“陆景这一类人总是会受伤的,现在的世道下,他若能保住性命安然活个数十载,才值得惊奇。”
十一先生飘然离去。
青玥知晓十一先生这几日情绪有些紊乱,脸上始终带着愁云,仿佛内心有乌云卷积。
而十一先生今日这句话也意有所指。
“少爷的同类人,又有谁?”青玥拿着开水烫过的帕子为陆景擦脸。
陆景身上的白衣已被汗水浸透,只是此间人太多,青玥换不过来。
旋即青玥注意到一身红发的瑰仙,当她望向瑰仙。
瑰仙朝着青玥笑了笑,道:“我是陆景的…好友。”
说完这句话,瑰仙又在心中补上一句:“陆景也是我的恩人。”
“既是恩人,离别之际,总要做一些有用的事。”
十几日时光倏忽而过。
大伏发生了一件大事,屡次遭灾的河中道,又有蝗虫过境,受灾之地进一步外扩,已经吞去了大半得河中道。
“两年以前,黄滔河支流泛滥,毁去了河中道南部大量的庄稼,如今又有蝗灾,河中道马上就会多出不知多少灾民,朝着河中道以外扩散…这,又是多事之秋。”
宫中太先殿前。
姜首辅难得身穿朝服,手握玉笏,与次辅盛如舟说话。
盛如舟精气神比起垂垂老矣的姜首辅而言,称得上一个如日中天。
可姜首辅说话,盛如舟便如同学生一般仔细倾听。
“这诸多灾祸都在预示着灵潮将至,这并非好事。”
盛如舟叹了一口气:“河中道遭灾,天下名门大派想来都会前往河中道救灾,只是…元神神通那般玄妙,却无法用于大范围救灾…这真是可惜…”
“并不可惜。”
姜首辅咳嗽了一声,眼中少有的浮出一抹冷意:“若元神神通能够救灾,也许大伏人口最多,以往最为富饶的河中道便不会有这般多的灾祸。”
盛如舟抬眼看了看天空,沉默不语。
姜白石见赤衣貂寺从太先殿中缓缓走来,老人原本佝偻的身子挺直了一些,准备上殿朝见崇天帝,上奏赈灾之事。
“天下名门大派前往河中道赈灾,一方妖魔作乱灾祸之地,这是他们对于天下的心意。
只是…天下的大势力却并非都是良善之辈,邪道宗一流尚且不提,平等乡、百鬼地山、槐帮,以及那些散乱的妖魔都要多加注意些。”
盛如舟颔首,道:“老师,你可曾发觉我大伏境内的血祭之事越发频繁。
便是那北阙海的老龙都想要以此来延续寿元,相传铸剑山中有一位铸剑师走火入魔,企图以血祭之法铸造一柄妖魔之剑。
冠军大将军之子徐行之也曾上禀朝廷,他之所以要放弃那一把陪了他许久的邪刀,便是因为那邪刀中有种种声音低语,想要让他以大伏强者之血祭刀…
还记得上一次灵潮之前,血祭之法仅仅被百鬼地山掌握,就连齐渊王也只是在钻研阶段,现在是血祭之法却如此盛行,其中一定有隐情。”
盛如舟眼神也变得冰冷起来:“将天下万千普通人变作修行的养料,这是在修行者与普通人之间划下难以逾越的鸿沟,若此法盛行,列国朝廷必将崩解,修行者必将视普通人为草芥。”
随着赤龙貂寺近前,姜白石的声音也变得低沉:“天上仙人俯视,视人间为掌中之地任意玩弄。
可是…这天下还有许多仙人的走狗,自以为彻底成了狗,便可以高枕无忧,可受仙人投食,真是可笑。”
“河中道遭灾,既然有天上三星的身影,那么灾祸之下,必然也有那些阴影之下的蛆虫,大灾之年…正是血祭的好时候…”
河中道受灾之地再度外扩,原本不曾受灾的河中道南部这数月以来既无冬雪,也无春雨。
所谓瑞雪兆丰年,向来富裕的河中道南部上一年刚刚因为黄滔河支流泛滥而失去了绝大部分的收成,今年便是大旱灾的架势,一旦天上烈阳高照,天又不落滴雨,便又是一遭大灾。
幸运的是,河中道屡次遭灾,太玄京对于这般灾难早有预期,自从黄滔河泛滥开始,便大量运送赈灾粮食,希望能够扛过这一遭劫难。
只是…河中道人口甚多,扛个一两年以朝廷之力尚且可以,可今年这么一派旱灾景象,若再来一场六七年的大旱灾,朝廷又该如何料理?
百姓们哪有不明白的道理?
所以在春旱之后,很多百姓眼见土地被冻得梆硬,已然知道今年是种不成庄稼了,没有庄稼,加之大旱,若是不早些走,到了夏天只怕走不出这河中道了。
正因如此,大量的河中道南部的人们,开始背起行囊,涌向河中道四周的道府…
世道之艰难,由此可见一斑。
而这二三月以来,河中道中也多出很多修行者的身影。
各方势力汇聚在河中道中,有些希望为受灾之民尽一份力,有些人想要行善,也有些人混迹其中,达成自己的目的。
平等乡中,有一位年轻的天王手持一杆大旗前来河中道,大旗不曾张开,被他扛在肩头。
可不同于平等乡“万载奴气俱成灰”,以挽救天下众生为己任的理念,这位年轻天王却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周遭已有灾民,明明是三月的天,上午的天气却热的有些失常。
河中道之民在这一年中原本就只是领一些救济的粮食,还要被官吏盘剥,而今遭灾,远赴其他道府,粮食自然不够,看起来大多面黄肌瘦,饥肠辘辘。
可那位年轻的天王却似乎看不到这些百姓,他逆着人潮朝着河中道中心之地走去,口里还念叨着:“空巢之地既无人气,正好用于练旗…”
自烛星山上,也有一条白蛇大圣褪去妖身,化为人形,在寻找着一位转世之人。
真武山中,一位牵着两头鹿的道人遭了灾,有人想抢夺他手中的鹿,道人脸面通红的与他们理论。
原本应当听不懂什么道理的灾民们却被这道人说服了,道人送了他们两碗鹿奶,便继续牵着那两头鹿走在旷阔的河中道。
黄滔河河中道支流原夏河龙王不曾压住河水泛滥,早已被崇天帝斩去了头颅,新的原夏河龙王以云雾遮掩自己的行迹,腾飞在天空中,他垂落龙首,眼看着诸多流民,眼中竟然有几分不忍。
高高在上的龙属,竟然会同情这些灾民…
无数身影游荡在河中道中,还有许多妖魔蛰伏,希望这灾祸来得更汹涌些,一旦失去秩序,他们也好浑水摸鱼。
陆景此时已醒了过来,青玥正在为他剥橘子。
而他则闭着眼睛。
脑海中,一道道命格元气化成的白光纠缠在一起,光芒十分灿烂。
这些日子以来,陆景所积累的命格元气数量称得上雄厚。
尤其是之前太玄京外一行,如南风眠所愿,让他得以南下,也让陆景所获非浅。
而当这些命格元气凝聚在一起,哪怕陆景元神此时还在剧痛,他嘴角依然浮现出些许笑容。
“足够提升神武天才命格了。”
“命格提升,筋骨、天赋也皆有提升,对于我元神伤势的恢复,想来也极有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