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脾气可真是大!”
当着外人的面,陶玉墨不敢跟姐姐对着干,怕被秋后算账,只能嘟囔着凑到林朝阳那里帮他洗洗菜,展示一下存在感。
“姐夫,你没发现吗?我姐最近脾气越来越大了!”陶玉墨干着活,不忘跟林朝阳进几句谗言。
“是对你脾气越来越大了,对我脾气好着呢。”
陶玉墨被他一句话堵在那里,如鲠在喉,悄悄嘀咕:“胆小怕事!”
厨房里面七八个人,真正做菜根本用不了这么多人,洗菜、切菜各种杂活都结束之后,就用不上这么多人了,林朝阳就把众人都撵了出去。
西厢房里传来众人的欢声笑语,院子里也有几个人站在那里交谈,这样的气氛让人感觉到无比放松。
王安仪从厨房出来,来到院子里的石榴树附近,汪曾琪正和林津岚、刘绍棠等几个老作家在闲聊。
他们这些人都是五六十岁,大多在五十年代便成名了,年纪和经历的相似让大家很有共同话题。
她凑过去的时候听见汪曾琪在聊着他的美食经,一旁的林津岚偶尔插上两句话,刘绍棠、周克芹、舒群等人津津有味的听着。
王安仪听了一小会儿,也觉得很有意思,她能从汪曾琪的语言当中听出他对于生活的态度和趣味,心想着难怪他的作品如此充满了情趣。
她正专注的听着的时候,耳畔陡然传来一阵大笑声。
转头望去,便见李拓当先推开西厢房的门走出来,身后还跟着陈健功、韩少功、赵本夫等几个青年作家。
汪曾琪几人停下了说话,看向他们几人,只见他们跑到院门口,对着门口那副对联参详了起来。
“你们这是干嘛呢?”王安仪凑上去问了一句。
李拓说道:“刚才我跟他们说起朝阳家门口这副对联的典故,大家好奇过来看看。”
王安仪跑到院门外看了看,刚才来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这副对联,她好奇的问道:“这对联有什么典故?”
李拓便将前年得奖后的那顿饭和陆文甫的文章偶得讲了出来,王安仪听完不由得有些心向往之。
对于她这种文青女作家来说,那样高朋满座、酒逢知己的画面充满了诗情画意,不由得对今天的聚会多了几分期许。
几个青年作家在门口讨论了好一会儿,兴致勃勃的也想来上一首。
韩少功吟着一句“春风拂四合,桃花映日长”冥思苦想,一旁的陈健功嘲笑道:“哪里来的桃花?起句就错了。”
“就是个意象,象征春天嘛,你别打岔!”
“那你不如说‘春风抚四合,碧草映日新’,院子里好歹还有点草呢。”陈健功说。
赵本夫说道:“那我接一句,‘友朋欣载酒’。”
陈健功等了几秒,问道:“完了?”
“完了。”
“你这叫一句?明明是半句。”
“那你再接上嘛!”
几个人说说笑笑,凑了几句四六不着的句子,谁也没当真。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汪曾琪看着这帮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发出了一声感慨。
“年轻真好啊!”
几个老同志被勾起了对青春的憧憬,参与到了年轻人的话题中,院子里响着欢声笑语。
快到中午时,酒菜已经备好,众人把酒言欢、谈笑风生,将这场聚会推向了高潮。
一场欢宴持续到下午两点多,大家酒足饭饱,有几个人已经呈现出醉态,拉着身旁的人说个不停。
“这么好的日子,我们应该拍个照留念一下才对。”李拓表情微醺,突然提出了一个想法。
“这个提议好!”
“好好好,我同意!”
他的话赢得了在场一群醉鬼的赞同,可林朝阳家没有相机,听到林朝阳如此说,众人顿时发出一声遗憾的叹息。
“姐夫,我有啊!”
陶玉墨兀突喊了一声,将旁边的人吓了一跳。
林朝阳看向她,“你有什么?”
“有照相机啊!”
陶玉墨说完这句话,没等林朝阳反应过来,噔噔噔的跑进屋里,过了几秒又跑了出来,脖子上还挂着一台照相机。
林朝阳刚想问问她是从哪弄来的照相机,李拓见有了照相机,就开始张罗着让大家排队准备照相了。
众人以林朝阳夫妻俩是主人,今天又为大家操持了一顿美味佳肴,劳苦功高为由,将两人推到了正中间,其他人按着年齿和身高排列成了两排。
“来,看镜头,看镜头!”
“李拓往边儿上靠一靠,挡着后面人了。”
“后面戴眼镜那位大哥,垫垫脚,没露脸。”
陶玉墨像模像样的指挥着众人微调了好一会儿,等找好了最佳角度,按下了快门。
“咔嚓”一声,画面定格。
四合院只安静了两秒,重新又热闹了起来。
众人叮嘱着林朝阳等照片洗出来之后,一定要给他们寄过去,林朝阳稀里糊涂又多了一项任务。
李拓志得意满的说道:“好啊,好啊!我们这个文化沙龙是越办越正规了,合照有了,接下来我看可以写点文章纪念纪念。”
有几个醉鬼已经开口附和他了,林朝阳苦笑连连,要说整活,还得看李拓。
等把众人都送走,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夫妻俩把善后这事交给了陶玉墨。
这丫头蹭顿饭,干点活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你那照相机哪来的?”陶玉书问她。
“买的啊。”
“你有钱?”
陶玉墨说:“二手的。信托商店买的,210块钱。”
买照相机的想法她已经有了很长时间了,从寒假的时候就到各家信托商店去晃悠。
今天她来蹭饭,早上没事,又跑去西单信托商店碰运气,还真就让她给捡着了个好东西。
她买的这台照相机是海鸥的DF1,银色机身外面包着黑色皮革,看起来精致中又带着几分复古气息。
相机只用了不到三年,要是全新的话得要476块钱,还得有票。
陶玉墨只花了210块买到,说起来眉眼间有些得意之色。
“就知道乱花钱。”陶玉书数落了一句。
“怎么是乱花钱呢?你们今天照相不是正好派上用场了吗?”陶玉墨争辩道。
姐妹俩吵吵闹闹,陶玉书毫无征兆的感觉到一阵眩晕,身子晃了晃。
“哎呦!干嘛?还要讹人啊?”
陶玉墨嘴上喊着,身体却很诚实的扶住了姐姐。
陶玉书顷刻间便恢复了力气,见她这样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小白眼狼!”
陶玉墨慑于姐姐淫威,嘴硬道:“我看你是酒喝多了?”
她的话再次引来陶玉书的白眼,“我什么时候喝过酒?你除了胡说八道还会干什么?”
“碗都是我刷的。”
陶玉墨嘟囔了一句,然后扶着陶玉书,“那就是累着了,先去屋里躺一会儿吧。”
回到正房,林朝阳见陶玉书被扶着进屋,问道:“怎么了?”
“可能是累着了。”陶玉墨自作聪明的说道。
林朝阳连忙让陶玉书躺下,她说道:“行了,没那么金贵,就是有点没力气。”
“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林朝阳纳闷道。
陶玉书看了妹妹一眼,对她说道:“你先出去。”
“没事。让我姐夫忙吧,我照顾你。”
今天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陶玉墨打算好好表现表现。
“让你出去就出去!”陶玉书挑眉道。
见姐姐神色严肃,不怒自威,陶玉墨心里发怵,压着不满走了出去。
出得门来,她的俏脸上现出几分恼怒之色,“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好心当成驴肝肺。”
说着话,她的眼中闪过狡黠之色,尽是灵动,压低了身子狗狗祟祟的凑到门口,干起了隔墙有耳的勾当。
哼!你不让我听,我偏要听!
让我听听,你们俩背着我说什么呢?怎么什么都听不到?
陶玉墨的耳朵靠着门板越来越近,可始终听不到屋里说话的声音,就差没贴上去了。
猝不及防间,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本来两手虚扶着门板的她被晃了个狗吃屎,闯进了屋内。
“哎呦喂!”
她双手撑在地上,抬头便看到姐姐正眯着眼睛盯着她,透露着危险意味。
她顿时露出谄媚的笑容,“嘿嘿,姐…”
“出去!”陶玉书口中吐出两个字。
“得嘞!”
陶玉墨立马连滚带爬的出了屋子,头也不回。
林朝阳看着她的背影不禁发笑,“这丫头,长得挺漂亮,怎么净走丑角的路子?”
转回头便看到陶玉书眼神嗔怒,“哪有你这么说自己小姨子的?”
“我的意思是说玉墨不仅长的漂亮,性格还好,以后肯定有福气。”林朝阳狡辩了一句,岔开话题说道:“这回没那丫头听墙根儿了,能说了吧?”
陶玉书示意他靠近,坐在她身旁,她眼中含着几分娇羞与期待,朱唇轻启。
“我这个月,没来。”
“什么没来?”林朝阳没心没肺的问。
陶玉书杏目薄嗔,“那个啊!”
“哪…”林朝阳正想追问,心中突然若有所悟,“月经没来啊?”
“嗯。”陶玉书点了点头,脸上有种压抑着的喜悦。
林朝阳用他匮乏的生理知识分析,“月经没来,有可能是绝经…”
说到这里,他眼见着陶玉书本来喜悦的脸色黑了下来,连忙找补道:“绝经是不可能的,你才多大岁数。那就是怀孕了?”
他想到这种可能性,心中立刻升腾出一股难言的开怀来,嘴巴张的老大,透着一股傻里傻气的快乐。
“真怀孕了?”他激动的问。
“我哪知道啊!”
陶玉书心中的喜悦不亚于他,可此刻她却不敢断定,怕是空欢喜一场。
以往她也有例假不准时的时候,要不是这次突然间感觉身体乏力、有些眩晕,她也不敢对林朝阳说。
尽管陶玉书没有说出肯定的答案,可林朝阳还是心花怒放到不能自已,他脚后跟好像安了弹簧,在地上踱步几个来回。
“肯定是怀孕了!肯定是!咱都多长时间没做措施了,我这头牛都累瘦了,也该结点种了。”
他的话引来陶玉书的白眼,正想挖苦他两句,却见他半跪下来,用手轻抚着自己的腹部,眉宇间满是慈爱。
“你说怀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陶玉书被他的情绪感染,眼眉欣喜,但还是说道:“都没确定怀没怀呢,还男孩儿女孩儿!”
“上医院看看不就知道了嘛!走,咱现在就去。”
林朝阳兴冲冲的起身,陶玉书一把拉住他,“你也不看看几点了,谁给你看啊!”
夫妻俩送走作家们已经是三点多了,折腾了这么一会儿,已经是四点多了,等他们到医院,大夫都下班了。
林朝阳这才注意到时间,憨憨的搓了搓脖子,“这可咋整?”
“等明天呗,我看你是高兴傻了。”陶玉书娇嗔,声音中藏着的却是无限的娇柔与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