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听了刘易平这番话,只余一番长叹。
跟刘易平比起来,高天真,何其天真也?
问题是,她是真天真,还是假天真?
谁又能保证,她不是在装疯卖傻,故意向着张正华,帮着他把工程款全划了过去?却又在李毅面前装无辜呢!
当初就该多使使力,让刘易平上位的!怪只怪,自己看错了高天真。
人非圣贤,不可能看人看事从不走眼。
哪怕是最资深的文物专家,也可能在赝品前走眼。
高天真这次是真的愣住了,虽然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做错了,但要她当即认错,却也是放不下这个脸面的。
女人不讲理起来,比男人更甚。她固执的认为:“乌坪寨旅游区工程是张书记主导的,工程队是他找来的,字也是他签的,一切都有他在负责,施工方不可能弄虚作假、以次充好。”
李毅说:“世界上的事,如果都有这么简单,那就好办了。”
孙薇忽然笑着说:“李市长,我倒觉得,这事,你也有错,你可不能只怪高市长。”
其它三个人都怔忡住了。
李毅还罢了,高天真和刘易平却是暗暗吃惊,心想这个孙薇真是没大没小,目无上级领导啊,当着外人的面,就管这么数落李市长?就算你和李市长是老同学,也不能这么没大没小吧?
孙薇不管众人古怪的神色,说:“李市长,你去米国出差前,高市长才升任常务副市长,也是初掌这么大的财政大权。又没有人告诉过她这里面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别说高市长不懂,换成谁又是生来知之的?我要是处在她那个位置,肯定也会像她那般处事。”
李毅并没有生气,反倒笑了:“孙薇同志批评得对,我接受。天真同志,我刚才语气有些过火,请你原谅。”
高天真原本只是倔强,也是在坚守一份脆弱的自尊,听见李毅诚恳的道歉,反倒触动了心中某根脆弱的心弦,撇过头去,伸去捂住了双眼。
这一来,李毅更是尴尬不堪,他是市长不假,但如果传出去,说他一个堂堂大男人,居然欺负一个女副手,还把人家弄哭了,那他还有何面目出去见人?
孙薇抓起卫生纸递给高天真,说道:“高市长,你就原谅李市长吧,他话说得确实有点重,但他也是为了工作着急。”
刘易平说:“李市长是对事不对人,高市长,钱既然打过去了,再想也无益,这事就先不要谈了。”
高天真也是一时感慨,忍不住就掉下泪来,其实,她也不是那种轻易就伤感的文艺女子,更不是悲秋伤的少女了,滴过几滴泪水,便止住了。
“我没事。”她接过孙薇手中的纸,擦了擦眼角和双手,说:“李市长,我知道我做错事了,我害怕,又不敢承认错误,见你先道歉,我心里就特别难受。”
李毅道:“我都理解。没事的。嗯,今天就先谈到这里吧,孙薇,送高市长回去休息。”
孙薇乖巧的答应一声。
高天真也知道今天是谈不下去了,自己完全不在状态,再谈下去,只怕更是被绪左右,不定说出怎样过火的话来呢!便和孙薇一道离开。
刘易平是个人精,见李毅没让他走,知道还有事要谈,便没有起待她们走后,刘易平趁机说道:“李市长,高副市长就是太没有机心了,心地纯善,没想到官场和商场中的事,尤其是牵涉到钱财的事,根本没有她想象那么简单。”
李毅说:“易平同志,现在这里只有我与你二人,有些话,可以畅所言。”
刘易平呵呵一笑,这才说道:“似乎,是张书记在背后搞鬼?”
李毅道:“易平同志哪,你我都是明白人,有些话,就不用说得太清楚了。高天真同志的确是没有什么机心,但正因为她的单纯善良,就不免被人利用。”
刘易平道:“为官者纯善,这对百姓来讲,倒是福气。”
李毅笑了:“易平同志,看看,在我面前,你还是没说心里话吧!”
刘易平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当然了,
居高位,如果没有一点手段和应变之机心,许多事,好心也能办成坏事。”
李毅感叹道:“说实话,我当初在你和她之间,颇有疑难,其实,我是倾向于你的,我想,省里的韩省长和高书记等人,也都是倾向于你的。只是,不知道后来怎么就让高天真同志上位了。这些话,只在你我之间谈论,不可传与六耳。”
刘易平连声称是,又说这都是命,既然省里选了高天真同志,可见她还是有过人之长的,假以时,定能成为李市长的左膀右臂。
李毅冷笑一笑:“你比我先回市里,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吗?我不在市里的这个月,张书记连着召开了三次常委会议!以前哪有这么勤密召开的?这不合理啊!更不合理的,这三次会议,张书记都能一言九鼎!”
刘易平说:“嘿!有你李市长在,谁也翻不出浪花来。不过,我倒是听说了,高副市长,可是每次都投了赞成票的。难道说,她真的倾向张书记那边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不应该了。想当初,她的常务副市长提名,还是李市长你提出来并一力主张通过的呢!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我刘易平就绝计干不出来。”
李毅轻轻摇手,说:“不说这些了。张书记本来就是一把手,他要掌权,我们都能理解嘛。嗯,易平同志,高新区的工作,今后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不负众望,挑起这根大梁!”
刘易平说:“自然,自然,我一定尽心竭力。”
李毅端起茶杯,刘易平便起告辞。
紧接着,邹志军等人都来汇报工作。
邹志军对李毅说,去米国考察团的费用,省里虽然没有出,但这笔钱,理应由市财政来报销,不能由李市长一个人掏腰包。
李毅说,同志们在米国的开销,也不是我自己掏的腰包,搭帮我的一个朋友,他恰好在那边开酒店,就提供了便利。
邹志军便说,那更不能让您的朋友吃亏了,他能心的给华人同胞提供帮助,已经是古道肠,但我们可不能占华侨的便宜,更不能让新世纪的活雷锋吃了亏。该算给人家的,还得还给他。
李毅想想也是这个理,虽说李家不缺钱,但一码归一码,该算清楚的就应该算个明白,不然这又是一笔糊涂账。自己今天虽然可以不算这个账,但后自己离任,其它官员再遇到这种事,总不能也占别的华侨便宜吧?便说,算一算吧。
邹志军其实早就算好了,说你们住的是朋友提供的酒店,吃的也是由他们提供,肯定没有开发票,现在有两种算法,一种是按照你们住的国外五星级标准报销,另一种,就是按照省里其它同志出国的标准报销。
李毅说,那就按照省里的标准报销,我想华侨也不会介意的。
邹志军说,那是、那是,于是把拟算好的账目给李毅看。
李毅看过,心算了一遍,见没有错漏,连赞邹志军是个有心人,又是个细心人。
至于这笔钱,李毅自然不会再归还给李元逍,后来找了个机会,说是那位华侨朋友又把这笔钱捐给了绵州的希望工程。
当下,邹志军又向李毅汇报了这个月里发生的一些事,他知道李毅肯定对市里的这些事感兴趣,便事无巨细,专拣李毅想听的说。
他反应的一个事,倒引起了李毅的重视。
“你刚才说,有个羌族女孩子,到市里来找过我?”李毅打断邹志军的话。
“啊,是啊,来找过两次呢!”邹志军见李毅对这个感兴趣,便努力回想跟这个事相关的细节,以备李毅下面的问答。
李毅果然细问下去:“她长什么样子?说叫什么名字了吗?”
邹志军说:“看她穿着,就是羌族女孩,她也曾跟我说过姓名的,我一时想不起来了,叫什么来着,好你是一种花名来着,还香的…”
“姜木香?”李毅脱口问。
“啊,对,就是姜木香。”邹志军笑道:“原来李市长真的认识她啊,我还以为她是村女信口开河呢!”
李毅道:“他找我,有什么事?”
邹志军说:“那倒没有,不过,我看她的模样,倒是着急的,我问她什么事,她又不肯明说。”
李毅知道,姜木香这孩子,从小到大,就没出过镇子,她忽然跑到市里来找自己,还来过两次,可见必定是遇到什么重大的事邹志军笑道:“那孩子倒是长得水灵灵的,说不出的纯美可,就跟山野里长的那种不知名的白花一般,看着就招人喜欢。比起我本家那几个野孩子,美到天上去了。”
李毅哪有心思听他夸姜木香,正想着打个电话到姜家去问问,忽见梁凤平风风火火闯了进来,同来的还有老同学朱枫。
“梁老!”李毅不知道出了何事,连忙起让座。
梁凤平打着手背,急着说:“还坐什么坐,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