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到八月,沈氏的心里又开始跟长草了似的,怎么也安定不下来,天天盘算着子福该进考场了,该出考场了,曾瑞祥想给妻子找点事情做,便说道:“福儿已经十七岁了,该给他张罗一门亲事了,你还是找人打听打听谁家有合适的女娃,家境无所谓,重要的是贤淑懂理,毕竟是做大儿媳的,要给底下的做个好榜样,别没来几天就搞的家宅不宁,还有,福儿将来是要走仕途的,最好念过点书,将来也能陪着福儿出去应酬什么的。”
沈氏听了一拍手说道:“可不是这样的,你不说,我还忘了呢。”说完又风风火火地去找何氏商量,一晚也不曾好生睡的。
可巧次日中午,曾瑞祥带回了一个客人,是他早先在县学的同僚,姓叶,两人在街上偶遇,便约来家里吃一顿便饭。闲谈中,对方说起家中有三女一男,老大是个女娃,今年十五了,还未寻亲,沈氏在门后听了心里一动。等他走后,便拉着曾瑞祥细细地问,曾瑞祥听了也有些意思。
子晴见了忙说:“爹,娘,虽说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毕竟是要陪大哥过一辈子的人,你们还是等大哥回来再说吧,没准大哥会有别的安排那。”
“那倒也是,不急于这一时,福儿是个有主意的,万一弄得他不喜欢,跟你二舅家那几个表哥似的,非要退亲,可就麻烦了,左右不过这月底他就回来了。”沈氏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就暂且搁置了此事。
中秋过后,沈氏就开始每日数着日子过,谁劝也没用。好容易盼到月底,子福风尘仆仆地回家了,沈氏一把就把儿子拽住。浑身上下仔细地打量,绝口不提考试成绩,估计也是被子禄那样吓坏了。怕给孩子的压力大了,到时落第了孩子受不了打击。
子福回家没几日。秋收的日子开始了,子禄他们也放假回家了。家里的水田都佃出去了,地里的洋薯还没有成熟,家里又恢复了热闹,子晴和子雨最高兴了,素日家里就她俩,又不得出门。子晴只好教着子雨学些针线打发时间,这下又有人玩闹了。
这日,沈氏想起来问子福可有中意的女娃,又提到叶先生的大女儿,子福想了想,说道:“娘,他家大女儿我倒是见过,还算知书识礼,就是她母亲是个嫌贫爱富的,又爱撒泼吵架。叶先生是个惧内的。我怕将来有些事情不好处理。再则,怎么那么巧他就在街上遇上了爹爹,既遇上也没有初次见面就登门吃饭的道理,又那么巧的告诉你们他家有合适的人。你们不觉得奇怪了些吗?”
子晴看向子福的目光不由得多了几分崇拜,这心思也太细了,自己两世为人都没有想到这些,不光自己,连爹娘几十岁的人都没有看出来对方存的心思,这样的人要不去混官场简直太浪费人才了。
沈氏一想,说:“可不是的,你这一分析,我也觉得不对劲了,还是他主动提及他家女儿的。既如此,就算了吧。娘再给你找去。”
“我心里倒是有个人选,我在白鹭书院的先生,姓刘,他曾对我提及他家的大女儿,一直操持家务,也些微念过两年书,我曾在先生家里见过一面,是个温婉的性子。先生家里的家境一般,没有田地,全指着先生的束脩度日。就在书院外城墙边上买了块地盖了栋房子,家里还有一个妹妹和幼弟,我看她打理的很是妥当,平时也做点小的绣活帮衬着度日。”子福说道。
沈氏听了,说回头找人打听一下。便跟曾瑞祥说了此事,曾瑞祥听了也暗自惭愧,怪自己太心切了,居然没看出对方的心思,也说找人打听打听,过了会忽又说:“你娘家大侄子沈大福一家不就在城东附近么?”
沈氏听了说道:“可不是,我怎么给他忘了,明日我就动身找去。”
一家子正说着呢,秋玉抱着孩子来了,说家里的晚稻要找人收了,不若让子福他们几个过去帮忙,左右也放假在家闲着。曾瑞祥见她一个女人带着吃奶的孩子,妹夫又不在家,听了也不好拒绝,只得带着几个孩子帮她忙了二天。
子福几个虽不愿意,也不好驳了自己爹爹的面子,做完就回家,连饭也没在老房吃。秋玉自从分家后,基本上都在老房过日子,所以,她自己家不开火,这次也是如此,子福几个哪里好意思让田氏一个老人做这么多人的饭,况且离得又不远,所以饭点一到就回家。
沈氏见了甚是心疼,自家的活都是花钱找别人做,秋玉也不是不知道,却好意思张嘴让孩子们去帮她,又不是缺那几个钱,想到这便把往日对秋玉的心又淡了几分。
没几天,沈大福的妻子岳氏亲自上门回话了,说那家的女娃的确是个好的,读书识字,针线家务都是一把好手,今年十五了,她家里也正在替她寻摸呢。
沈氏一听,再找子福确认了,就在镇里找个相熟的媒婆,上门求亲了。刘先生素喜子福的聪慧,并未嫌弃子福出自农村,一听就答应了。两家忙着相看,刘先生一家来过了,见了曾家的房子和摆设,说没想到曾家比一般的农家强多了,沈氏听了只是笑笑,换好婚书,沈氏交给刘家女娃一对龙凤金镯,两块缎面布料,更是在刘家的意料之外,刘先生直说太破费了,惹得媒婆直乐,笑道:“做媒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嫌聘礼多的。”
定完亲后的两日,沈氏和子福、子晴还有子雨正在院内扒洋薯,子禄和子寿、子喜几个已经回学堂了。忽听见远远的似有吹打乐声传来,好像还是奔着院门而来的,沈氏忙起身把门打开,可不是官差报喜来了。沈氏忙叫子福去洗手换一身衣服,说话间官差就进门了。显然是来不及了,这时,远远的曾瑞祥听到动静也跑回来了。
问明了子福就是新进的举人老爷,官差笑着道:“小的还是头一回给在地头做农活的举人老爷报喜呢。”
沈氏忙把人迎进去,泡茶倒水的,殷勤招待,还给两位官差一人一荷包,里面有个五两的银锭,吹打的每人一两。喜得大家伙眉眼都瞧不见了。
话说沈氏和子福送走官差,沈氏忙遣子福去给老爷子报信,自己忙着找人回娘家报信,又要开启祠堂拜祭祖先,又要宴请全村,毕竟是东塘村的头一个举人,忙的沈氏是脚不沾地。开祠堂祭拜定在了十月十五,宴请就定在十月十六。
沈氏不仅通知了白塘村的娘家,也给林山县的沈建仁一家送了信,十四日下午,沈建仁一家就赶到了,本来沈氏想让自己的小哥住在自家这边,无奈萧氏还是惦念自己的母亲,住回了老房。
子晴听小舅娘曾氏说,老房那边后房现在就老姑婆曾氏和小姑婆彭氏两人,如今也不卖烧饼了,萧家老三定亲了,在城里准备开店卖烧饼,彭氏想投奔小儿子,等老姑婆曾氏安顿好了就走,房子仍旧卖回曾家。
子晴听了好一阵黯然,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萧家要搬走了,自己再见萧秀水就更难了。真是人生没有不散的筵席,想当年子晴初来时,那个房子挤了多少人?是何等的拥挤何等的热闹?如今一个个都各奔东西了,只剩了一个空房子和等待归处的老姑婆,真是太可怜了。
小舅娘曾氏说完就匆匆地走了,说约了她几个妹子共同商议老姑婆的归属问题。
曾瑞祥和沈氏听了也不禁唏嘘,曾瑞祥说道:“想当初我姑爹还在时,我大姑是何等的尊贵,一大家子的人谁不敬她,怕她,倒如今却落个这个结局。”
沈氏听了说:“这要是亲生的儿子,说什么也不能丢下她不管,难怪人们都说,养儿防老,古话再是错不了的。我倒是有些理解大嫂当初死活不同意过继了,非要自己生个儿子。不过,我还真怕当时把福儿送出去,不然今天的荣耀还指不定归谁了呢?”
两人感叹了一会,老爷子进门了,问祭拜的东西齐全了没有,还要子福写一篇祭文,交代完毕,沈氏夫妻两也各自忙去了。
十五日一早,老爷子就过来了,带着曾瑞祥和子福走了,说族人都在祠堂那等着。女眷自然是不能过去的。
老爷子他们刚走,田氏和秋玉带着孩子一同来了,说反正这边人多,一块在这吃了。沈氏带着子晴忙碌起来,好在清早曾瑞祥带着曾瑞玉和子福去了墟市采买次日筵席要用的菜品,沈氏才不需要费神。
等老爷子他们回来,曾瑞祥又带着几个族弟忙着借桌椅碗筷,以及通知明日帮厨的人,真真是忙的不可开交。偏偏这时大姑春玉一家全来了,本来曾瑞祥并没有通知他们,估计是老爷子他们想借这个机会缓和下两家的关系。要是老爷子和田氏早料到次日会发生什么,估计说什么也不会通知他们了,同样,曾瑞祥和沈氏、子福也没有想到,否则打死也不会让这一家子进门了,可惜,世上真的没有后悔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