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峰上的祭祀活动简洁而庄重,按照露的说法,是模仿自人类勇者的宗教习俗。
“他们有着自己的教派。”
在前往大竞技场的路上,露和林怀恩聊着天:“如果在死后无人祭祀,对于他们而言,是很难接受的事,所以狼王才会在每年的勇者祭,率领族人帮他们祈祷。”
“你们的丧葬习俗呢?”
林怀恩点了点头,然后有些好奇:“你是白狼一族的圣女,所以你们也有宗教吧?”
露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们的宗教很简单,我之所以能够成为圣女,更多地是凭借血统。”
露简单向林怀恩介绍了一下白狼族的宗教与政治结构:“在我们白狼族,圣王大人是在上一任圣王大人死后,通过考试与战斗来选拔的。”
“我们圣狼一族,作为主持选拔的司仪与考官,有着非常超然的地位,作为代价,就是如果不成为圣职者,就只能当一个普通狼族战士,无法成为圣王以及其他高级将领。”
“政教分离吗…”
林怀恩点了点头:“所以,在考试与战斗中获得第一的人就可以成为圣王?如果考试与战斗的第一并不一致呢?怎么确定接下来的人选?”
“那样我们就会迎来‘双王’时代。”
露点了点头说道:“也就是‘文王’与‘武王’,‘文王’负责内政,‘武王’负责军事防御,如果要发动对外战争,必须由两位‘王’一致同意,如果两位王的意见相左,那么就无法对外宣战。”
“所以,相比‘圣王时代’,在我族的历史中,‘双王时代’更为常见。”
说到这里,露顿了顿,给了林怀恩提出心中困惑的时间——
“那么,如果双王中有一位死去了呢?比如我是‘武王’,但想发动对外战争,但‘文王’不同意,所以我把他杀了会怎么样?”林怀恩问道。
露点了点头:“那样的话,另一位王就会退位,开始下一次选拔。”
说到这里,露微微顿了顿:“事实上,绝大多数时候,双王与圣王大人,都会在自己已经无力承担王职时,离开王国,前往冰原,消失在其他族人的视线中——而这也是我们的丧葬习俗。”
“天葬吗…”
林怀恩顿了顿,确实是草原民族的丧葬习俗。
露点了点头:“回归荒野,对我们而言,就是战士最大的幸福。”
“反倒是烧毁我们的尸体,会让我们觉得这是对我们的侮辱——但也仅此而已。”
听到露说到这里,林怀恩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他看向面前的大竞技场:“所以,竞技场,也是你们以前用来选拔圣王与双王的地方?”
“是的。”露果然承认道。
沿着勇者墓地的山坡,走到白狼族圣山的另一侧,就是位于城市另一端的大竞技场。
整个竞技场与其说是坐落于山脚下,不如说就是修建在山坡上。
整个大竞技场,都用十多米的岩墙包裹着,地上的黄土坚硬而没有任何杂草,只有在竞技场的正中心,竖立着一座高台,上面放置着类似于黑色水晶球一样的奇特装置。
不过林怀恩目测了下,在他这个距离上都能看清楚的水晶球,至少也会有汽车轮胎般的大小。
而林怀恩他们沿着山坡往下,就可以直接抵达大竞技场的贵宾席,而其他的普通白狼族人,则在他们下方几十米的地方,陆续入座。
“…这个竞技场到底有多大,怎么感觉比国家体育馆还夸张…”
林怀恩看了下,比普通人还要高大的白狼族人,在他的眼里就像是一个小点,而在更远处的白狼族人,则连成了一片,就仿佛像素点一般微小。
“一百万人。”
露报出了一个让林怀恩完全不敢相信的数字——
“怎么可能这么多?!”
这次惊讶出声的不是他,而是身边的原夕暮了。
黑发少女一脸的惊愕,肩头的摄光妖精也随着她的动作,下意识地歪了歪脑袋。
不知道是不是林怀恩的错觉,他总觉得这次见面,原夕暮的妖精摄像机更灵动了,似乎是学习了什么操控类的技能。
有了原夕暮惊讶在前,林怀恩反而冷静下来了:“这么多人…应该连竞技场里有什么东西都看不清吧?”
“对。”露很干脆地承认道,但她伸出利爪,指了指远处的水晶球:“但你们看到那个水晶球了吧?你们觉得它有多大?”
“轮胎?”林怀恩下意识地说道,随后又迅速地摇了摇头:“不对…这个距离的话,至少也要有卡车般大小?”
原夕暮愣了下:“诶?不是普通的水晶球吗?”
“不是,在我们眼中是普通大小的水晶球,但从…”
林怀恩刚向原夕暮解释一下距离远近与密位问题,他却突然愣住了。
因为他看到,一位打扮华丽,穿着长袍的白狼圣女,缓缓走上高台,将自己的右手,放到了水晶球上——
“这个是…”
林怀恩深吸了一口气:“地下城遗物?”
“一级遗物,‘近在咫尺的水晶球’。”
高大的白狼族圣女点了点头,回答道:“无论距离多远,但只要你能够直视着它,就可以像是在它面前一样,看着它。”
“所以,利用遗物的力量,我们可以建造出可容纳一百万的巨型竞技场。”
露平静地说道:“上百万人的同时监督,可以让圣王选拔绝对无法舞弊,这才是我们一族的制度,可以为继至今的秘密。”
就在露说话的时候,高台上的白狼族圣女,已经将自己的右爪放在了水晶球上。
只见她轻轻抚摸了几下“近在咫尺的水晶球”,她在林怀恩眼中的形象突然变大了。
下一秒,林怀恩眼中的景象离开了水晶球,移到了竞技场的正中心——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里已经完全变成了舞台!
“既然水晶球司仪已经登场了,就说明表演即将开始了。”
露微微笑着,将身体靠在了以人类而言,过于巨大的椅背上。
她没有刻意俯视着身体,仍旧能够很好地看到表演。
林怀恩学着她的样子试了下,靠在椅背上,就像是在看全息投影一样,注视着竞技场中央的表演。
心中充满了惊奇。
“呼…明天的对战表拿到了吧?”
趁着林怀恩洗脸的时候,瓦斯科夫走了过来。
他叼着一根卷烟,有点痞里痞气的,却仍旧很帅气。
因为竞技场鼎沸的人气,他把外套脱了下来,衣袖也撸起了一半,而一百万头狼人散发出来的热气,即便是在西伯利亚的寒冬,仍旧如此惊人,就更不用说是夏天了。
而在八点左右,前半场表演结束之后,白狼圣王阿古斯都就宣布了明日的比赛行程,知道自己接下来几日的对手之后,两位戴着兜帽的陌生探险者就离开了。
而留下来继续看表演的,除了一副‘我早就准备好弃权了!’的原夕暮之外,就只有林怀恩与瓦斯科夫了。
塔妮娅与莱昂纳多都离开了,巴甫洛夫担心他们两个,有些不放心那两个不认识的探险者,也跟着他们走了。
林怀恩看了看露发给自己的赛程表:“明天我的对手是狼人将军‘斩炎’,后天…如果所有人都能赢的话,我的对手就轮到你了…”
“对。”瓦斯科夫笑了笑,将卷烟往地上弹了弹:“怎么样,有信心打赢我吗?”
林怀恩看了看他脸上略带挑衅的笑意,摇了摇头,从兜里掏出来露塞给他的手巾,递给了瓦斯科夫:“平时我还会担心一下,至于现在…你先擦擦鼻子下的血迹吧。”
“什么?!又流鼻血了吗?”
瓦斯科夫连忙对着厕所里的镜子看了眼,忍不住咒骂了句:“该死了,我今天至少流了一升的鼻血!”
“…你还撑得住吧?别没遇上我,先被白狼族的战士给打败了。”
林怀恩有些担忧地看着他道。
“还好。”瓦斯科夫摇了摇头,擦了擦鼻血:“从35层回来之后,我就习惯了。”
“你为什么要回到地面上。”
林怀恩看着他,有些不解:“你有那么多的灵能技巧,在35层的探险者里,也很优秀吧?为什么回来?”
瓦斯科夫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因为西伯利亚缺人,所以我就回来了。”
他看了看自己因为流了太多鼻血,而已经有些皴裂的鼻头,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在哪都是战场,我对地下城的兴趣不大,仅仅是因为祖国需要我,我才成了探险者。”
“而和我一起前往地下城的战友们,都已经是紫卡了,我因为升级的方式比较特殊,所以还差一点才会成为紫卡。”
“所以内务部的部长在询问过我的个人意愿后,就将我调到了西伯利亚。”
“而我来西伯利亚的使命之一,就包括了带领内务部的宪兵们,打败《白色狼王》。”
“…”听着瓦斯科夫的回答,林怀恩不禁沉默了下:“既然如此,你不会觉得自己没准备好吗?”
然而瓦斯科夫笑了:“怎么可能。”
他的眼睛炯炯地看着林怀恩:“打败《白色狼王》的人,又不一定是我。”
“我们这么多人一起努力,总有一个人会成功的。”
瓦斯科夫的回答很平静。
就像是一位真正的战士。
他相信的并非是自己,而是整个莫斯科协会的能力。
他们总有一天,能够解决这个棘手的敌人——
只要他们能从眼下的困局中缓过劲来。
“‘前者倒下,就将武器交给后来者吗…’”
林怀恩略带沉默地看着天花板:“不过,我还是觉得,胜利除了需要‘所有人努力’之外,‘每个人努力的质量’也很重要。”
瓦斯科夫看着林怀恩,突然笑了:“你这不是很清楚吗。”
他用力锤了下林怀恩的肩膀,眼神平静:“即便十天后我们会一起死去,我也会把自己全部的本领,尽可能地交给你。”
他深吸了一口气:
“击败《白色狼王》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
在和瓦斯科夫简单聊过之后,林怀恩就回勇者庭院睡觉了。
从大竞技场通往勇者庭院的道路非常漫长,但是对于探险者而言,也不过是半个多小时的脚程。
而如果不愿意返回庭院,在贵宾席后面还有专门的休息间,同样铺好了绵软的床垫与蓬松的被褥。
在熄灯之前,林怀恩看了下整个勇者祭的决斗表。
除去八位狼人战士之外,他和瓦斯科夫分别在第五回合与第六回合。
除此之外,带兜帽的大个子是第七回合。
准备好弃权的原夕暮是第八回合。
带兜帽的小个子与塔妮娅在第一回合与第二回合。
巴甫洛夫与莱昂纳多在第三与第四回合。
“也就是说,我第二轮的对手是瓦斯科夫,第三轮的对手是那个看上去像西格尔的大个子,第四轮的对手,则是巴甫洛夫、塔妮娅与带兜帽的小个子中的一个吗…”
林怀恩没有把莱昂纳多算入备选名单,因为他知道,以意大利青年的实力,成为精英小队的成员,问题不大,但想要击败瓦斯科夫手下的精锐宪兵巴甫洛夫,还是太难了点。
然后,相对而言,下半场的四个人里,他心中的实力对比应该是——
巴甫洛夫带兜帽的小个子?塔妮娅莱昂纳多。
塔妮娅的射击技术虽然优秀,但竞技场的规则,是从相聚二十米开始,这个战斗规则,对于猎人少女而言,太过不利。
塔妮娅的近身战斗技巧虽然不错,但和真正的近战型探险者相比,还是弱了。
“所以,我的对手,大概率是巴甫洛夫或者带兜帽的小个子吗…”
林怀恩思索着,闭上了眼睛,带兜帽的小个子在第一回合,如果要考察敌情的话,他明天必须起得很早才行。
然而,令他没想到得是——
带兜帽的小个子,在第一轮比赛就弃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