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娘,四爷派到卢城去的人已经回来了!”心湄看着面前的柔娘,道。
“娘娘,那里,那里,云大哥…”柔娘急切地向前踏上了一步,声音颤抖,几不成声。
心湄神情黯然,“很是可惜,云家村没有一个生还者,除了你,四爷派去的人到云家村,那里已是荒草莹莹了,你的丈夫,只怕也遭难了。”
身子一晃,柔娘整个人向后倒去,所幸心湄早有防范,春红便站在柔娘一侧,眼见柔娘要倒,赶紧伸出手去,紧紧地将柔娘抱住。
“快,扶到一边去坐下!”心湄赶紧吩咐道。
春红又是掐人中,又是灌茶水,半晌,柔娘才幽幽地醒转过来,眼睛睁开来,缓缓地转着着,看着房中的诸人,慢慢地,眼泪开始流出来。
不是那种大声地声嘶力竭地哭叫,柔娘就这样双目无神地定定地看着某一个地方,泪水顺着脸颊无声地唰唰滑将下来。却让人看着更是恻然。
心湄看着柔娘的样子,不由也是陪着伤心起来。“柔娘,死者已矣,你还是节哀顺便吧。四爷已经将那些掳你的歹人都抓住了,也算是替你报仇了。”
柔娘挺身站了起来,向着心湄跪下,用力地叩了几个头,“多谢娘娘,多谢四爷。大恩不敢言谢,柔娘在这里替死去的亲人给您和四爷叩头了。”
心湄心中一阵歉然,虽然这是善意,但必竟还是谎言,四爷抓住的不过是押柔娘进京的几个人罢了,真正的歹徒,蒙人抓不着,而另外的人却是抓不了。
“快些起来,你能在城外碰巧遇上我们,也是天意,我们自然是要帮你的。”心湄扶起柔娘,看着柔娘额头之上的青紫,不由心疼地道:“看看,都紫了。”
“柔娘无法报答四爷与娘娘的深恩,便只能叩头用力一些,等我回到云家村,便为四爷和娘娘竖长生牌位,日日焚香,祈祷四爷与娘娘一生平安,长命百岁。”柔娘道。
心湄心中一惊,“你要走?”
柔娘点点头,“娘娘和四爷已经替我报了大仇,我得回云家村去,替爹娘和云大哥守墓,天天陪他们说话。”
“你不能走!”心湄脱口而出。
柔娘抬眼看着心湄,眼中充满了讶异。
心湄看着柔娘,踌躇半晌,道:“柔娘,你这件事情关系到一个极重要的人物,这个人,便是四爷也是不能轻易招惹的,所以,你不能走,甚至都不能走出王府一步,否则,便会有杀身之祸。”
柔娘低头沉思片刻,道:“娘娘,是大王爷么?”
“你,你怎么知道?”心湄大为惊讶。
“在城外的时候,我听到四爷说,那个一路押我来的人是大王爷的门人。娘娘,我想大王爷是天皇贵胄,金枝玉叶,这件事情,他肯定是不知情的,更何况,大王爷怎么会为难我这样的一个小人物?”柔娘道。
心湄摇摇头,“柔娘,我不妨告诉你,其实这件事牵涉极大,与云家村百多人被杀相比,那件事更加骇人,如果牵扯出来,不知有多少人的人头要落地,便说是成千上万也不为过,而你,是这件事情中的关键证人,你想想,他们会放过你吗?”
柔娘骇然看着心湄。
“陛下那里已经有了决定,凡是这个案子中的人,都不能活,柔娘,你知道把你保下来,四爷担了多少风险吗?你不但不能出府,你还得改名换姓,从此以后,秦柔娘这三个字是断断不能出现的。”
“怎么会这样?”柔娘喃喃地道。
“如果你出得府去,落在那些人手中,不但你活不了,还得牵连四爷,实际上,当四爷拒绝把你交出去的时候,便已经担上风险了,你不会让四爷为你担的风险付诸流水甚至为此而牵连四爷吧!”心湄道。
“那,我永远也不能再回云家村了么?永远也不能替我的爹娘,婆婆,云大哥在坟前核焚上一柱香,为他们修坟锄草了么?”柔娘道。
看着柔娘的眼神,心湄又是一惊,柔娘如此说话,如此眼神,该不会是萌生了死志吧?
“柔娘,你听我说,也不是不行,但你要等待,等到有一天,四爷能说话算话的那一天,到了那时,便再也没有人能阻止你做什么了,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柔娘也是读过书的人,听父亲更是讲过不少史实,听见心湄这话,已是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眼中不由闪过一道光彩。
“等待?”
“是啊,等待,柔娘,你得好好地活下去,等待这个机会,否则,你的父母亲人,你的云大哥的坟墓可当真就没有人去焚香烧纸,锄草培土了。”
柔娘再一次跪倒在了心湄的面前,“多谢娘娘,多谢娘娘肯收容我。我愿意等,等到能重回云家村的那一天。”
刑部大牢,阴沉沉永不见天日,燃烧的火把照着人影幢幢,犹如鬼影,不时会有犯人的鬼哭狼嚎之声传来,索文海被关进刑部大牢之后,扔进了一间单独的监舍,一连数天,没有一个人过来理会他。他似乎是被遗忘了。
躺在监舍里的茅草之上,索文海心中有着无尽的恨意,他恨大王子,自己尽心尽力为他做事,为他受了这么多的苦楚,可他最后还是杀了自己的家人,还想着要来灭自己的口。他恨四王子,恨他过河拆桥,将自己无情的抛弃。他恨柔娘,就是这个女人,将自己从安逸的生活里带进了现在无尽的苦楚,他恨这里的狱卒,恨这个世道,他的心中,除了恨,再也不能容纳下任何别的东西。
双腿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别院里的那个大夫医术挺好,骨头也接得不错,虽然还不能走,但还过一段日子,想必便能好了,只是,自己还能活到那个时候么?
索文海已经几天没有吃饭了,没有人给他送饭,要不是大牢阴森,墙壁上渗了一些水珠出来,他已经撑不到这个时候了。
他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我要活下去!”他在心里呐喊着。
茅草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睁开无神的眼睛,看着身旁,一只老鼠鬼头鬼脑地打量着他,竟然一点也不惧怕,似乎正在等着他死去,然后可以饱餐一顿他的尸体,这只老鼠是如此的肥硕,也不知吃了多少人肉。
“我要活下去。”索文海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看着这只老鼠,也不知是那里来的力气,他猛地一探手,将这只大鼠捉在了手中。
老鼠吱吱地叫着,脑袋乱摆,四脚蹬弹,想要逃出他的掌握,索文海疯狂地喊道:“我要活下去。”两手抓着老鼠,送到嘴边,眼睛一闭,张开牙齿狠狠地咬了下去。
吱的一声,那老鼠没了动静,索文海有如疯狂一般地啃食着老鼠的血肉,只吃得满嘴冒血。连皮带毛,他竟然将这只老鼠吃得精光。
大狱之中不见天日,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光,但索文海居然顽强地活了下来,牢里并不是天天都有老鼠来,也不是来了他就能逮得到,但他仍然熬了下来。
监舍的大门传来吱吱呀呀的声音,门被打开了,两个狱卒走了进来。
“老大,为什么这抬死人的活每次都轮到我们两人干啊!真是诲气!”一个声音道。
“少说两句吧,谁叫咱两人没有依靠呢,这些活儿我们不干谁干。”
“这里面的家伙得罪谁了,狱长还特别吩咐,这都一个月了,尸体只怕都臭了!”
“管他是谁,我们管那么多干什么?抬出去扔到乱葬岗,完事。”
两个狱卒走了进来,弯腰,准备抬索文海,这个人关进牢里快一个月了,没有送过一滴水,没有送过一顿饭,早就死得透透得了。
两人刚一伸手,索文海的眼睛霍地睁开,竟然坐了起来。
两个狱卒吓得傻了,一屁股坐在地,一时之间,竟是动弹不得。
“你,你是人是鬼,你一定是鬼,你不要吓我们啊,我们也是奉命办差,你要找人索命,就去找害你的人去。”一名狱卒结结巴巴地道。
“我还活着呢,我还没有死!”索文海阴沉沉地道。
两个狱卒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一个月,不吃不喝,这人是怎么活下来的?两人站起来,既然没有死,那得赶紧回去复命。
“站住!”索文海道。
两人一个激凛,回过身来。
“听你们两人说话,好像在这大牢里很受欺负?”索文海道。
两人盯着他,不言声。
“你们不是来抬我出去的吗,好,如果你们现在将我抬出去,我会有一笔钱财给你们,让你们从此不用再在这里做事了。可以好好地过一下富人的生活。”索文海道。
“你少骗人了,你这个样子,能有什么钱财?”一个狱卒道。
索文海笑了笑,“如果你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的,那就不会这么想了。怎么样,愿不愿意赌上一次,抬我出去,我给你们大笔的一生用之不尽的钱财,当然,如果我骗了你们,你们大可以一刀将我砍了,丢在乱葬岗上去。我现在这个样子,能是你们两人的对手么?”
两名狱卒对视一眼,都是大为意动。
“老大?”年轻一些的那个看上另一人。
“干了!”老的狠狠地一跺脚,“反正上面都以为他已经死了,我们不妨赌上一赌,如果他骗了我们,那就让他当真去阎罗王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