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半,是她每天早上出门晨跑的时间。就算是集训,她也不想荒废这项日课──见城遥一个人起床,换上训练用的运动装,悄悄溜出大家依然安稳无息入睡着的房间,前往玄关大厅。在玄关前的广场暖身之后,准备跑上五公里。虽然这是她上高中之后才开始培养的习惯,但是她现在的身体已经适应了这种作息,只要没有晨跑就觉得浑身不对劲。
昨天真是要命。
见城一边下楼梯一边揉手臂,全身肌肉如她所料四处酸痛。就算自认有认真锻炼,可是现实还是沉重的让她感受到,自己太久没使用肌肉的事实。
昨天晚餐后,大家一如往常温馨愉快地练习──讲好听是如此,实际上只是摸鱼打混。就在那时,「她」出现了。她就是顾问在集训前所说的临时教练。天栗浜的男女篮球社顾问是同一位,这次集训并不会到场,而是拜托熟识的大学生来当临时教练。大家虽然对会来何种人物感到不安,但听说是同年级生的家人之后,都放心不少。或许是因为对方跟自己有些许的接点,所以感到宽心吧。
地狱就从那时候开始。
男女社员一起被拖进严苛练习的漩涡中,好几个社员因此溺毙。在接二连三落荒而逃的社员当中,只有见城一个人撑到最后。甚至可以说这才是她自己真正期待的练习。
她觉得自己终于真正接触到篮球。
天栗浜的篮球社很弱。虽然在入学前就知道这件事,可是还是认为只要自己肯努力,周遭的人也会跟着改变。尽管自己的技术也不算顶尖,但是只要大家肯热心练习,培养出团队默契,应该也可以在大赛中拿下好成绩。见城抱着这种希望。
然而现实却根本无法和希望相提并论。社团认真练习的次数可说是寥寥可数,在这种环境下根本不可能培养出团队默契。今年的大赛在毫无胜绩的情况下结束,但是庆功宴居然颇为热闹,让她觉得真心悔恨沮丧的只有自己一个。对她来说,这件事才最让她懊悔。到头来只是自己一个人在做白工,根本无法打动任何一个社员。
前阵子,见城成了女子篮球社的社长。在发表志愿的时候,她坚决说道:「明年要在县大赛好好表现!」虽然在场众人都对此意见大场叫好,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认真,这点光是从当时气氛就可以察觉。
要是那个人今后还会来当我们的教练就好了。
见城在练习之后与代理教练聊了一下,她叫神庭千秋,是大家一年级。尽管年龄只差两岁,却让人感觉她非常可靠。虽然昨天的练习相当严苛,可是她最后对自己说:「辛苦你撑到最后啦,你真有两把刷子。」然后针对单挡的动作给了几项建议,这让见城非常高兴。
她说她只教到今天为止啊。
见城走出玄关大厅。虽然料想这时不会有任何人,但是聊天区却有一位男同学坐着,而且还是认识的人,让她不禁停下脚步,看了那人一会儿,不知该如何是好。在前往玄关的路上,自己一定会确实进入对方的视线范围内。她试着拉平运动服的皱折,然后把拉链拉到胸襟位置。深呼吸一、两次之后,快步向前。
见城通过聊天区,那个男生把他自傲的笔记型电脑放在圆桌上并敲打着键盘。电脑萤幕在昏暗的大厅中显得异常明亮,光芒反射在他的眼镜上,让人看不出他的视线方向。见城一边走过他面前,一边心跳不已。
见城不一会儿就抵达玄关大门前,外侧滑动型的两扇式自动门发出低沉的机械音拉开。见城悄悄地转头往后看。
他的姿势与刚刚毫无不同,专心地看着电脑萤幕,似乎连大门打开都没有察觉。
「」
见城的胸中燃起无名火。
倏地转身走近他,还在他身旁站了一会儿──果然还是毫无反应。见城自知脸部的表情绷了起来叫道:
「喂!三枝!」
「见城啊,干什么?」
三枝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萤幕回答,同时他毫无受到惊吓的样子。也就是说,他很清楚经过的人是见城,但仍然选择无视。见城觉得自己的举动太过愚蠢,不禁更加恼怒。
「什么嘛,既然你知道是我就至少打声招呼啊。」
「早安。」
「你真让人不愉快耶!」
见城咬牙切齿压抑怒火,这时三枝总算把目光从萤幕上移开,抬头看着她说道:
「说句公道话,你也没跟我打招呼。而现在我已经道早安你却没有回应,这是怎么一回事?啊,这样我变成说两件事了,抱歉。」
「你早安啊!」
见城因为悔恨所以在三枝耳旁大叫。三枝眉头一皱,继续把视线转回萤幕。
「」
除此之外他好像当做见城不存在似的,这态度令见城更加不爽。她把手放到圆桌上,窥视电脑萤幕问道:
「你从刚刚开始就在干嘛啊?一大早就在盯着电脑萤幕看,太阴──沉了吧。」
数字罗列在画面上,似乎是什么表格,可是见城无法理解。
「这种事情在房间做就好了嘛,何必特地拿到这里阴沉地搞啊?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会被说是宅男啊。」
「因为大家都还在睡,而且这档案不能让社上的人看到,所以我才偷偷摸摸死气沉沉的在这里做事。」
「你说那什么话?反讽吗?」
「没,我阴沉是事实,日复一日地跟数据大眼瞪小眼。我这个人的个性好像满胆小的,总是会想追求百分之百的胜率。直到确信万中无一败为止之前,我不敢开口跟人挑战。」
「你是指什么?」
虽然三枝眼睛依然看着萤幕,可是见城没有料想到他会跟自己说这么多话,所以感到有点困惑。
「喔,没什么,你别在意。倒是你不去晨跑没关系吗?那是你的日课吧。」
「为、为什么你知道啊?」
「那是我教你的吧,你现在还是每天照那份训练表操课吗?我说过要早点找专家规划正确的训练清单吧。」
「有什么关系,这是我的自由啊。」
「是没错。」
三枝又开始敲打键盘。见城往玄关过去,途中停下脚步问道:
「三枝。」
「嗯?」
「为什么你会加入阶梯社?」
「为了胜利。」
「胜利?胜过自己之类的吗?」
「不,不是那种精神上的论点,而是有明确的对手。为了胜过那个人,我才会到这个社团。不过,决战的日子也近了」
三枝的语尾渐渐含糊。见城稍待一会儿,可是三枝没有再多说什么。最后她只好穿过自动门,外出晨跑。
「井筒就做步法特训吧。我从之前就有注意到,你转弯的犀利度在社内可是数一数二呢。
神庭还是老样子练耐力跑,你的基础体力应该还有进步空间。有些细微的动作在体力不足的时候会施展不出来,所以你上午就以跑步为中心做训练。」
第二天。阶梯社一大早就在第一体育馆屋顶集合。上午先做个别训练,午后预定要测定秒数。幸宏等人以电脑数据资料为基础,接到三枝告知该做的训练内容。幸宏与天崎是跑步,剩下的人则是练习阶梯往返冲刺。
「好,开始训练,十点回来这里集合开会。社长,这样没问题吧?」
「唔──」
虽然刈谷如此宣言,可是九重却心不甘情不愿,她对刚刚自己提议凪原拍「造假影片」一事遭到刈谷拒绝而不愉快。刈谷看了凪原一眼,小声说道:「社长,你被拍到了喔。」九重因此表情一变,盘起手臂猛点头。尽管如此,她还是一如往常让人感觉不到威严感。附带一提,凪原其实是在拍天崎。
「那神庭与小泉就互相计秒奔跑,其他人到第三校舍吧。」
幸宏回应了三枝说的话,并且看了一下天崎。她依然撑着阳伞呆站着。
「呃天崎学姊?」
「咦?啊,对不起。」
天崎急急忙忙挥手回应。她收起洋伞说道:
「我没事。怎么了吗?」
「啊,因为我们要一起训练啊」
「啊啊,嗯,说得也是。」
「小泉,不要紧吧?你是和神庭两个人一起练习耐力跑喔。」
三枝担心地问道。天崎点点头说:「别担心」然后敦促幸宏前往练习位置,其他社员也开始移动。九重对凪原叫道:「拍下我们帅气的一面吧。」凪原被九重强硬勾搭肩膀,只能暧昧地点头表示回应。不知为何她一直把观景窗朝着幸宏这里。
「好,出发吧──」
幸宏被这欢天喜地的声音吓到。如他所料,是希春粘了上来。尽管已经好几次叮咛她不要来干扰练习,可是她还是这副德性。
「我们跑外圈吧。三枝学长有告诉我参考秒数,叫我们以此为目标练跑。」
幸宏一边往置鞋柜处前进,一边把单圈秒数的估计表递给天崎。她低头看看,只是随口应了一声。
「怎么了吗?你今天好像很没精神啊。」
「嗯是啊,大概是昨天玩太疯了吧,对不起。」
「啊,不会」
场面有些尴尬。
天崎从早上开始就显得没精神。虽然问她,她就会微笑回答:「我没事。」可是,不管怎样看,她都不是全无异状的样子。虽然幸宏想再问清楚一点,可是又害怕一旁的希春发怒,开不了口。
两人抵达正门前,首先由幸宏开始奔跑。他一边承受希春从树荫下送来的声援,一边做着伸展运动。幸宏把马表交给天崎,听见「开始」之后,奋力向前奔出。
所谓的外圈指几乎围绕天栗浜高校所有校舍的铺装道路。从正门出发,登上漫长的缓坡后,可以边前进在左手边有校舍群,右手边有操场和网球场的路上。通过新校舍B大楼不久会碰上十字路口,从这往左转,再往前一点就会进入第三校舍与第三体育馆中间的小路。途中有通往左方的羊肠小径,那条通路通称「内圈」。「内圈」以潜入第三校舍底部的形式前进,从旁穿过第二校舍、特别教室大楼以及新校舍特别大楼,最后再与「外圈」的道路合一。幸宏与天崎要跑的「外圈」,则是经过第三体育馆,接着穿越以二楼的空中走廊互相联系的第三校舍与旧社团大楼中间,然后再往左转。这时会在右手边看到游泳池,并继续绕过特别教室大楼,跑过突出来的第一体育馆后,与「内圈」的道路会合。然后一边奔下坡一边大幅度往左弯,经过礼堂侧边抵达正门。附带一提,现在说的路程是指逆时钟方向。
「呼秒数是多少?」
尽管只跑一圈,却也是相当长的距离。幸宏再一次体认到学校的广大,并开口询问天崎成绩。但是她却猛然一惊看向马表说:
「对、对不起,我忘记按下开始钮了。」
「咦?那个,天崎学姊,你到底是发生什么事啦?你从早上开始就很不对劲啊。」
「很抱歉我好像有点疲劳。」
天崎的脸色并不差,可是她的表情看起来总让人觉得她心事重重。
「要不要休息一下?」
「嗯,不好意思,我可以先休息一会儿吗?」
天崎点头附和幸宏的意见。虽然幸宏还问:「要请老师过来吗?」可是她回答:「没关系,只要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希春带了铺地用的塑胶布来,她对天崎招手,邀天崎到树荫下休息并表示会照顾天崎;所以幸宏把天崎托付给希春,继续练习。
(学姊是怎么了?昨天还很有精神啊。)
看起来不像身体不舒服,反而像是一直在思考别的事情,导致精神无法集中。如果自己可以知道她烦恼的原因就好了,但是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
「神庭──!」
突然一声怒吼让幸宏吓得回头张望,可是附近没有人叫住自己。幸宏碰巧看到网球场之后就恍然大悟,原来刚刚的怒吼声针对的不是自己,而是美冬。
理解情况后便不禁产生疑问,为什么美冬会被吼呢?
「多余的动作太多了!我从昨天开始就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啊!」
幸宏走近网球场。铁网的另一端可以看到美冬在顾问面前低头挨骂。
「随便打打然后获胜也没有任何意义啊!就算是比赛形式,这也是一种练习。你应该去尝试克服问题点才对啊!你这是搞什么?」
「对不起。」
「不要因为早濑教练不在就松懈!」
「是。」
「够了!你给我去外面跑步,现在你留在场上只会带给其他社员麻烦。」
「是,谢谢指导。」
美冬低头回应,然后朝外侧跑步。
『如果只是随便打打然后获胜,那一点练习效果也没有。』
昨天天崎学姊所说的话在幸宏脑海里苏醒。
天崎学姊?
幸宏无意间想到不好的事。天崎会不会对网球还有所眷恋呢?所以她才会偶尔来看网球社的练习状况吗?
不、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幸宏甩甩头忘掉自己的胡思乱想,继续跑步。
另一方面,井筒与三枝正在第三校舍的一楼北侧中央玄关前,仰望眼前的阶梯。
「如你所见。」
三枝对井筒说道。井筒「呃」地小声回应,然后注视往楼梯间中途的状况。三枝在每隔数层阶梯的中央位置放了三角锥。虽然是工地常见的东西,可是大小倒是小了不少,高度顶多只有到膝盖下方。
「我要你在三角锥之间穿梭奔跑,这算是满常见的练习方法。不过不知道有没有社团在楼梯上这样做就是了。」
「不,我想没有吧。」
井筒摇头小声说道。三枝问:「有没有什么问题?」于是井筒鼓起勇气提出:
「呃,我想步法训练也很重要,但是可以请你也教我预测的技巧吗?」
「嗯?什么意思?」
三枝轻轻把眼镜向上推。井筒开始说起神庭与自己的差别:
「我想短跑是我占上风。可是我觉得最近不只是拉力赛,就连标准赛我也常吃败仗,跑出来的秒数也不理想。」
姑且不论路线选择会大幅影响胜负的拉力赛,井筒最近就连标准赛也都经常被神庭超越。而且就算井筒领先,也经常会因为穿越转角或人多的走廊时的应对方法不同,而被反将一军。
「我觉得还是神庭比较擅长预测吧。我要是在这点无法跟他抗衡,不就有点不妙吗?」
「原来如此。」
三枝听完井筒的主张后点了一下头。将电脑盖上之后放到一旁,并开始扭转脚踝。
「呃,三枝学长?你在做什么?」
「喔,你先跟我跑一场。」
「什么?一起跑一场喔」
井筒不能理解三枝的想法。该不会是因为自己对他准备的练习活动唱反调,所以惹他不高兴了吧?不对,三枝应该不是那种人。
「从这里上行到四楼,然后在走廊以顺时钟绕一圈;之后下行阶梯回到一楼。简单来说就是标准赛的第三赛道。」
「我了解,可是请问──」
「别急、别急,跑了你就会知道答案,等我一下嘿。」
三枝轻拍井筒肩膀,他看来确实不像在生气。可是,井筒依然搞不懂他在盘算什么。三枝先一个人冲上阶梯一次,不久后回到原地,拿走马表说道:
「我把置放成一直线的三角锥稍微更动了位置。你就顺其自然的去感觉那些三角锥,尝试边研判边奔跑吧。」
「感觉三角锥吗我明白了。」
井筒仰望阶梯的尽头,然后对三枝说的话点头。他觉得三枝应该是想先看看他的研判能力在何种程度。
「那么你先起跑,我会在五秒后起跑。要注意别被我追上喔。」
三枝站到井筒背后,井筒应允之后就起跑位置。
「预备──起跑!」
听到三枝喊的起跑声之后向前飞奔。
喝啊!
井筒以一次登上两道阶梯的方式做起跑冲刺,他必须充分利用这五秒的优势。绕过楼梯间。奔上二楼。置放在道路正中间的三角锥并没有造成太大的阻碍。井筒奔过三楼,踏上通往四楼的阶梯。
「!?」
井筒差点在这里跌倒,因为他的面前置放了一个三角锥。原本是置放在阶梯中央位置的东西,竟然有一个刻意放在内侧。井筒虽以些许差距闪过三角锥,可是却浪费了不少时间。三枝的身影进入他的视界,让他慌张地向上奔驰。
可恶,必须要尽力研判路况才行啊!
这回井筒在穿过楼梯间时,谨慎地以较大幅度过弯,却因吃惊而停下脚步。
三角锥并排成一横排,挡住了去路。
「喂,怎么啦?」
井筒被三枝轻敲后背。他已经追了上来,面露微笑。井筒急忙跳过三角锥,冲上阶梯。
「我再等你五秒。」
从背后传来说话声。井筒猛然冲刺,从四楼阶梯奔出。
「先确认左右两侧。」井筒心想。
在冲出楼梯前先稍微放慢速度,这是为了易于转弯以及避免与人发生冲撞。所幸两侧无人,井筒便顺势奔出四楼北侧走廊。向右侧一看,依然空无一人。
「路上没人,这样奔跑起来很轻松。」
什么?
井筒这次真的被吓去关条命。不是说要等我五秒钟吗?难道是因为当我为了避免冲撞而在冲出走廊前减速时被追上了?
「好,我再等你五秒。」
三枝站在原地说道。井筒紧咬牙关。
可恶!
井筒从中央稍微偏外侧的方向往前奔去。跑这位置是为了便于在下个转角转弯,以及预防冲撞。他小心翼翼地转过往右侧的转角,在宽阔的走廊上继续前进,并很快就抵达通往南侧走廊的转角,在此也谨慎地大幅度转弯。
「呜喔喔!?」
走廊的外侧又出现了三角锥,而且不是只有置放在阶梯上。井筒一边跌跌撞撞的闪过三角锥,一边急忙回头探望。如他所料,三枝又追上来了。
哇哩咧!混帐!
井筒焦急地向前奔驰。冲刺力似乎是他占上风,让他勉强甩开三枝,不管三七二十一向前冲。穿过中途南侧的阶梯之后又碰上转角。由于通往游泳池的穿廊就在附近,可能会有人突然出现,所以井筒稍微提高警觉转弯,同时想起三角锥的事,于是先放慢步调确认前方路况。
这里空无一物。井筒立刻加速冲刺,跑到往北侧走廊的转角。他再一次慎重地减速查看情况,可是依然什么都没有摆。这时井筒猛然惊觉,回头看背后。
「瞧,我又要追上罗。」
三枝就在身后,让井筒急忙狂奔。这使他没有看清前方路况。
「啊!」
凪原高声惨叫,声音听起来相当无助。正待在北侧走廊窗户旁的她,被井筒等人的突然登场吓得腿软,正好堵住井筒的正面去路使他无处可避,只能做好会撞上凪原的心理准备。
「井筒!快避开!」
三枝出声怒骂,井筒的双腿在一瞬间做出动作。他不顾危险勉强扭转躯体,硬是把左脚向侧边切入;不是采用强硬减速的方法,而是利用速度轻盈跳起,如行云流水般地避开凪原的身体。由于速度并未减慢,所以井筒继续向前冲刺。直到抵达北侧阶梯前才站定。
「靠,凪原,很危险耶!」
井筒转头叫道,他的额头立刻被打了一掌。三枝已经来到他身旁了。
「井筒,是你该跟人家道歉才对吧?」
「啊说得对,对不起。」
「不是跟我道歉,你该去跟凪原同学说。」
「是抱歉,你没事吧?」
井筒跑了过去,并且向没有受到撞击,却坐倒在地上的凪原伸出手。她把摄影机抱在怀中吓得直发抖,只是看了井筒的手一眼,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搞啥啊,我特地过来扶你耶话说你是在这干什么?你不是在拍社长他们吗?」
「那、那个,我我我」
凪原畏首畏尾地喃喃细语,然而井筒完全没听见,只顾着呼喊她。这时九重从东侧转角跑过来,她看到井筒与三枝,停下脚步说道:
「咦?你们怎么会在这。啊啊!井筒,你怎么可以欺负凪凪呢!」
九重看到井筒身旁颤抖不已的凪原后跑到她身边。这回换成井筒很狼狈的解释:
「什么?等、等一下,这是误会!社长我没有」
「喔──乖乖,没事。有姊姊就没问题啦,你放心地加入阶梯社吧。」
「不,不是这样的啊!我没做错什么事耶!」
井筒拼命澄清事实,九重则是趁乱劝说凪原加入阶梯社。当三枝想要靠近帮他们打圆场时,转角又奔出新的身影。
「!?」
手持木刀的小夏目光炯炯有神地冲了过来。九重察觉到小夏接近,大叫:「不是啦──我是在救助朋友──啊!」后就逃走了。而小夏则是追着她消失在转角另一端。
「那是在练习什么技巧吗?」
井筒看得目瞪口呆。
「喔,因为只是单纯跑步太没意思,所以我请小夏老师在后面追他们。虽然老师有说被她抓到就要强迫玩惩罚游戏,不过我也不知道游戏内容会是如何呢。」
「哈哈哈哈哈──」
井筒干笑。
「话说回来,井筒你了解了吗?」
「咦?你是指什么。」
井筒对突如其来的质问感到惊讶。三枝摇摇头说道:
「我叫你去感觉三角锥位置做预测,然后出现的结果就是如此,你懂了吗?」
「啊,没错所以学长你明白了吧?我真的很不擅长预测路况啊。这点不改进不──」
「看来你还没有理解。」
三枝打断井筒的说明。
「你还没理解问题点。井筒,你不适合作预测啊。或许你是有边推测边奔跑,但你还不是一直撞上我摆设的三角锥吗?首先你以为三角锥只会放在中央,然后中了第一个陷阱;接着看到摆设成一横排的三角锥后又惊讶的停下脚步。在转角时很忠于基本的降速奔跑,为求慎重从外侧边弯,然后就被我置放在外侧的三角锥逮到。到了最后,你竟然怕起三角锥,在转弯时慎重过头,结果速度大幅降低。」
「啊,唔」
「我告诉你,能够把研判做得好的人,说穿了就是个胆小鬼啊。就是因为胆小,所以才会拼命去思考各种状况来作应对。虽然刚刚三角锥是放在中央,但是下一次可能就会放在别的位置。而且可能不只是直放,或许会横向并排。即使从外侧大幅度过弯,也可能会有人从那边冒出来。虽然刚刚有陷阱,但是说不定接下来会什么都没摆。胆小鬼会这样去深思熟虑各式各样的可能性,因为他们的个性会使他们不得不去思考。而对『预测』的敏锐度就在那之中慢慢越磨越精。所以说,预测适合较为悲观的人。」
三枝淡然说道,最后他看看井筒的双瞳说:
「井筒,你这个人从正反两面来看,都是个直来直往的乐观主义者,你只要一决定事情之后就会开始蛮干。像你这样的家伙要去考虑各式各样的可能性,根本是办不到的事。」
「天啊。」
井筒抱头哀嚎。他从就经常被人取笑是「单细胞生物」、「头脑简单」。
「所以啊,你就算想要在预测上跟神庭对决,最后也只会落得反而把你自己长处埋没的下场。而且就我来看,神庭的研判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的确,那家伙有时会有一些惊人之举,并藉此漂亮地得到佳绩,但那也是无法锻炼的,就算你想模仿也没用。与其这样,你还不如发展你自己的长处。」
「你是说步法吗?我的步法技巧有那么高竿吗?」
「没错。我想这时凪原同学的摄影机可以派上用场。可以借我一下吗?」
三枝向好不容易站起的凪原借用摄影机。把机器切换到放映模式,然后倒带。
「啊啊,这里、这里。从稍早之前的画面开始看吧。」
井筒也一同窥视画面,然后「嗯啊?」地叫出了连他自己都感到诡异的怪声。
幸宏看到一群男子篮球社员,累倒在第一体育馆前面。
「怎么啦?」
因为吉田等人也在其中,所以幸宏上前开口问道。奄奄一息的吉田抬起头,戴好滑落的眼镜。垂死般倒在一旁地上的渡边缓缓站起,用充满怨恨的眼神看着幸宏。
「咦?怎么了」
「神──庭──」
渡边先站起身,接着吉田与其他篮球社员也能能站了起来,仿佛尸体从坟墓中爬起来一般。他们踉踉跄跄的进幸宏逼近。
「咦?干、干嘛啊?」
「都是你害的──」
他们突然扑了上来。与刚刚迟缓笨重的动作截然不同,力量非常强悍。幸宏的脖子被这些人紧紧扣住。
「都是因为你,害我们快乐的夏季合训全泡汤了啊啊啊啊啊!」
「可恶的神庭──决不饶过你──!」
「把我们的夏天还来!」
「好、好痛苦渡边,住手,你快住手啊」
幸宏拼命挣扎从渡边等人的手臂中逃脱,一口气撞开他们之后,篮球社员出乎意料地一屁股坐倒在地。所有人都发出「唉────」的长叹声。让幸宏困惑地歪头。
「喂!男生!是要休息到什么时候啊?快给我回去继续练习!」
铁门「碰」地一声用力拉开,千秋出现在眼前。她身穿无袖的球衣、长至膝盖的运动短裤,并用单手夹抱着一颗篮球。千秋用力吹响挂在脖子上的口哨后,坐倒在地上的男生很痛苦似地掩住耳朵扭曲身体。幸宏登时觉得这些人好像被驱除的邪灵一般。
「嗯,这不是幸宏吗?你也在这偷懒?」
「才、才不是哩,我在跑步啦。我有认真练习耶!」
「原来如此,那快去啊!这些家伙都是些扶不起的阿斗,我要好好重新教育他们。」
千秋说罢,揪住离她最近男生的衣襟拖着人走。场内只剩下「救命啊──」的哀求声。
「好可怕。」
幸宏摇摇头,离开第一体育馆。
抵达正门后,看到希春与天崎站在一块儿。希春看到幸宏归来,表示已经快要十点,于是三人一起前往第一体育馆屋顶。抵达屋顶时,其他社员已经都聚集在此了。
「你们那边的练习状况如何啊?」
「呃,我们」
因为刈谷问起,所以幸宏只好托出天崎的状况。天崎虽然道了歉,但是她对于九重的关心都只以微笑回应。
「那个女孩似乎在为某些事情烦恼。」
希春小声说道,幸宏微微吃了一惊。希春说刚刚跟天崎在一起时,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所以并不是交谈内容有令人在意的部分,而是天崎给希春这种感觉。
(毕竟希春姊可以判断小夏姊的表情啊。)
幸宏深知不可小看希春姊,转头观察天崎的状况。她果然还是面带笑容应付九重。
「喔,真不愧是影研会,摄影手法果然有一套啊。」
三枝的声音让社员们转移注意力,他正在用电脑观看影片。幸宏窥视萤幕,画面上播着井筒的身影,他正在阶梯上摇摇晃晃地跑步。
「井筒上午都在练习这个啊?用像雷电形状般的步法奔跑吗?」
「像雷电是错误的型态啦。对了!下午要不要跟我来场比赛?」
幸宏说的话让井筒露出贼笑。
「这影片很有意思喔,不单单只是能拿来纪录活动而已。」
「」
受到三枝称赞的凪原站在一旁低头不语。刈谷也观看影像,并问道:「其他还有什么?」三枝操作电脑,展示出各种档案。
「也有神庭的影片呢,是他正在外面跑步时拍到的。」
这部影片是从第三校舍往下拍的,画面上出现幸宏奔驰的模样。
「你拍的影片还真不少。」
井筒对凪原说道,可是凪原还是低着头不说话。不,或许她有开口回应,可是她的音量却小声到连就在旁边的幸宏都听不见。井筒以为自己被忽视,露出不悦的表情。
「这很不错啊。我也想过要使用摄影机呢,果然有影片就可以清楚看见跑者的动作啊。这些影片可以让我们留着使用吗?」
三枝打从心底很感动似地对凪原问道,但凪原还是低着头,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应允。
「好耶好耶!这是我们的新战力。」
一直粘在天崎身旁的九重突然飞奔过来,轻拍凪原的肩膀说道。
「不只是影片,凪凪你自己要加入阶梯社也是没问题的喔。」
「又是这种蛮横的劝说。」
「而且还直呼人家的绰号。」
幸宏想起三岛叫凪原「凪凪」,九重大概是从别处听来这个情报所以跟着叫吧。凪原遭受九重的笑脸攻势,十分戒慎恐惧的样子。
「好!那到十二点为止都先各自继续练习。下午开始期待已久的秒数测定,你们可要拿出干劲来。」
「喔──!」
九重对刈谷的指示大声举手回应,随后开始移动。幸宏跑过去询问九重关于天崎的状况。
「嗯,我想今天让她休息比较好,应该是枕头战累着她了吧。」
九重用异于平常的表情点头回答。到底昨晚是发生了什么事?
「小宏,我送天崎同学回宿舍喔。」
希春竟然自告奋勇说要送天崎回去,这更是让幸宏吃惊。虽然天崎很郑重的拒绝希春,但最后还是抵不过她的热心。天崎数次对大力挥手说着:「要乖乖休息喔──!」的九重低头致歉,然后返回宿舍。
「这样一来神庭就落单了。谁要跟──」
喃喃说道的三枝在中途闭嘴。一块白板高高举起写着:
「双神庭一起练习吧!」
「啊啊,小夏老师要跟神庭一起练习啊?」
「那真是太好了,瓶盖也趁这机会彻底锻炼吧。」
刈谷跟九重似乎很高兴地点头,井筒与三枝也微妙地露出贼笑。
「咦?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数分钟后,幸宏在直到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为止,不停被「夜叉」追赶。
「那么,下午是测定秒数的时间──」
下午一点的第一体育馆屋顶。幸宏气喘吁吁,用充满怨恨的目光仰望九重。老实说他的脚已经抬不起来了,被强迫持续奔跑了一个小时竟然会变成这样,这连带让他吃不下午餐。
把幸宏的肉体与精神逼迫到极限状态的元凶,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与九重一起故作威风的站着。男社员们则是低头看着幸宏,对他投以无限关爱的眼神。
「这个瓶盖好像很没精神啊──难道瓶盖也跟小泉一样,中暑了吗──?我可不接受再有人挂病号──」
「我是碰上了人祸。」
虽然幸宏回嘴抵抗,可是对方全不当一回事。然后三枝小声安慰幸宏说:「这样奔跑是不错的锻炼啦。」另一方面,希春则是很高兴似地露出微笑。
「大家都是恶魔。」幸宏心想。
「我是希望井筒跟神庭可以比一场标准赛。可是看神庭现在的状况,大概很难评断井筒的训练成果啊。」
「咦,什么意思?井筒学会了什么绝招吗?」
九重的眼睛看起来充满期待,而井筒则突然变得干劲十足。
「我愿意接受任何人的挑战。神庭现在累成这样,不会是我的对手啦。」
井筒冷笑一声,故意搔起刺猬头,这让幸宏不禁怒了起来。
「什么嘛,一直说我疲劳不够力。我跑啦,我跑给你们看。我才不会输给井筒哩。」
幸宏站起身,扭转脚踝。应该不至于跑不动应该吧。
「那么,场地就选特别教室大楼吧。」
三枝明快说道。除了幸宏以外的人都立刻表示同意。
「不愧是小宏,就是要有这股气势啊。」
希春紧握双拳对幸宏说道,她似乎已经完全融入了比赛之中。
「那我们出发吧。」
阶梯社一行仰望背后的建筑物。幸宏等人现在所在的第一体育馆屋顶,与特别教室大楼的三楼走廊互相衔接。打开尽头的门之后,就可以走出这个水泥地砖的空间。
「特别教室大楼不是有不少艺文类的社团吗?要不要找人少的地方比较好?」
幸宏尝试提出建议,可是三枝却对他微笑回答:
「这次比赛人多会比较好,你可要小心奔跑喔。」
「啊,好」
幸宏总觉得不太能接受。现在因为是暑假,所以校舍内人烟稀少。但特别教室大楼可说是其中唯一的例外,暑假中依然继续练习的艺文类社团会在此大楼活动。如果要测定标准赛成绩,照理说应该要找人少的地方会比较好。
一行人下楼至特别教室大楼一楼。这栋八角形的大楼,基本上周围一圈都是走廊,并且把中央部份以纵横交错的走廊分隔为四个区域。东西侧走廊的两端和围绕教室的走廊三叉路之中都设有楼梯。
阶梯社先在东侧的尾端集合确认赛道。标准赛有既定的路程,如果不依照正确顺序奔跑就会丧失资格。三枝打开电脑进行说明:
「起点与终点都是这里。起跑以后先朝南边奔跑,看到三叉路后右转。往北边走廊一直跑到尽头,之后左转至西侧尽头,从三叉路的楼梯上至四楼。到了四楼之后在走廊一口气冲到东侧左转,沿着走廊一直奔跑到西侧阶梯。从那里降至一楼之后往南侧奔跑,看到南边的三叉路后向左转。再来一直跑到尽头后右转,就会回到原点。这要你们了解了吗?」
萤幕上的箭头顺畅地移动,标示出幸宏等人的路程。这是标准赛的第三赛道,要记住路线并不难。这条赛道因为要转弯的次数颇多,所以在十字跑口与三叉路的判断会成为重要关键,幸宏本身对这点还算满有自信。他靠着三枝教导的过弯对应,以及坦率信任自己的「直觉」,可以几乎毫不减速的在此赛道持续奔跑。
「呃──神庭的最佳纪录是两分二十二秒二二,念起来真顺口啊。」
「我每次都被这样说。」
幸宏喃喃说道。
「井筒的最佳纪录是两分三十五秒一八,颇有一段差距啊。」
「没关系,这样刚好啊。」
井筒露出大胆的笑容。他到底是在隐瞒什么?光靠一上午的训练就能让他发生那么戏剧性的变化吗?幸宏的脑中满是疑问,但是总之现在只能先使出自己的全力跑好比赛。两人就比赛位置。
「小宏加油!」
希春的声援让幸宏觉得有点难受。他稍微伸展一下四肢,再一次确认到疲劳依然留在自己身上。
这样看来会是场苦战啊
幸宏不禁感到后悔。就在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腿时,九重已经喊了「预备」。
「开始!」
幸宏被起跑声惊醒,慢了一步出发。井筒以稍微领先的状态在走廊上奔驰。本来就已经状况不佳的幸宏,再加上太慢起跑后,立刻就被拉开了一个人身的差距。
糟糕,我要集中精神才行。
幸宏过弯前进,来到第一个三叉路,没有听见学生的说话声与其他动静。他观察左右两侧后,从稍微偏外侧的地方继续过弯。
安全!
会从有点偏外侧的地方过弯是有理由的。如果突然有人冒出来,这样就还有回避的空间和时间。阶梯赛跑中发生冲撞事故,不只会被判定失去资格,也会导致受伤,严重点甚至会发生危及性命的意外,是无论如何都在避免的事情。
「咦?」
幸宏惊讶地看着前方。井筒已经在更远的前方,似乎是过弯时又拉开了差距,可是这种事情至今还没发生过。两人在转角时的减速情况应该相同才对啊。
该不会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狂奔吧?那种危险的事情,绝对不会被准许啊。
虽然在走廊上奔跑本来就已经是十分危险,而且是不可饶恕的行为;但是因为幸宏加入以此为活动内容的阶梯社,所以他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对方面的感觉麻痹了。即使如此,他确实有尽全力注意奔跑时的情况。在平常的校园生活中,他也会去注意用比自己还要更加危险的跑步方法奔跑的同学。幸宏只要看到有些同学低着头冲上阶梯,或是与身后的朋友边聊天边转过转角时,就暗自在心中为他们捏一把冷汗。
穿过十字路口后向左转,两人之间的差距缓慢而确实地拉开着。就算身体疲劳,幸宏的速度也没有慢下多少才是。先不论起跑的落后,幸宏实在没有想到会在这么短的距离内被井筒拉开差距。
幸宏看到前方的阶梯,两位看似艺文类社团的女同学往上走着。阶梯的形状是沿着外壁以逆时钟方向往上延伸。由于两位女同学并排在偏内侧的位置,所以虽然能直接冲上楼,但必须要从外侧的缝隙超越她们才行。这种情况下不可避免或多或少的减速。
「!」
当幸宏如此转考的时候。
先踏上阶梯的井筒躯体,出现不自然的滑动;乍看之下有点像是脚没站稳,可是他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因此变慢,依然快速冲上阶梯。井筒抵达楼梯间,敏捷地绕过在这时终于发现井筒的两位女学生。在正要从阶梯冲上去的幸宏眼中看来,刚刚井筒的上半身像是左右摇曳般的平行移动。
那动作是怎么回事?
幸宏早就知道井筒擅长锐角的过弯,也认为唯独这招是自己学不来的技巧。可是,刚刚的动作很明显与往常的锐角过弯不同,井筒上半身的摇曳看起来非常不自然。幸宏也超越女同学追赶井筒,他觉得只要每一过弯,和井筒之间的距离就又被拉开一道阶梯的等差。直到抵达四楼为止,两人又与三位学生擦肩而过,但是井筒每次都用奇妙的摇曳方式闪过他们,继续向前疾驰。
这不是他平常野蛮的回避技巧。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幸宏抵达四楼,从刚刚就可以听见的微弱管乐器声也变得清晰入耳。这个楼层除了教室之外,连走廊都被管乐社拿来当作练习场地,所以总是可以听到些乐器声。起初幸宏因为在这里难以听清楚脚步声而并不喜欢,可是到了最后他渐渐开始能够听出管乐器声与脚步声的差别。
幸宏从走廊右转加速冲刺,自己和井筒之间的速度果然没有太大差异。这时井筒消失在左侧转角。
来了!
幸宏的直觉有所感应,他在转角前紧急煞车。一位手拿小号的学生,一边头看后方一边走出三叉路,他察觉到幸宏之后急忙停下脚步。幸宏身手矫捷的从他身旁超越,同时叫道:「对不起!」
看来井筒已经很顺利地闪过他了。
由于走廊地势向左弯曲,所以很难确认井筒的身影。幸宏穿过走廊坐着椅子练习乐器的学生身旁,可是还是追不上井筒的背影。
「对不起!」
幸宏转身冲过正要站起身的学生背后,跟着越过扔在地上的书包,向西前进追逐井筒。
这下可真的不妙啦。
幸宏一边感觉自己的体力开始透支,一边对井筒的急速成长感到焦虑。
就算冲回阶梯,幸宏与井筒之间的差距依然毫无缩短,凪原站在阶梯的途中拍摄比赛。井筒跑过她身旁,幸宏也一同向下冲。当幸宏抵达通往一楼的楼梯间时,井筒正好冲下阶梯,要准备转弯进入走廊。幸宏以一次越过两道阶梯的方式下阶梯
并看见了井筒的动作。
「呼。」
井筒小小呼气反转身体,他的上半身突然剧烈摇曳,可是,真正该注意的地方不是他的躯体。井筒把偏于内侧的右脚大跨一步,然后踮起脚尖做出回转动作。左脚放在稍后方辅助右脚,使跨步的力道更为增加。幸宏一瞬间联想到刈谷的V字转弯,当然这与V字转弯在细部动作上有所不同。这个动作并不是完全只靠一步转身,是两步旋转的变化型;而且上半身依旧保持直立状态。也就是说,这是在不影响上半身平衡感的情况下,只靠下半身使出接近V字转弯的动作。
(怎么可能!他的脚部动作太夸张了吧?)
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如果自己尝试模仿,脚关节八成会受伤。幸宏一边吃惊一边绕出走廊,他只能用一如往常的过弯方式转弯。
可恶,他们刚刚说的「有意思」指的就是这件事吗?
结果,幸宏的秒数是两分二十七秒一七。井筒则是两分二十秒三三。
「哈哈哈」
幸宏把手放在膝上不断喘息。井筒也坐下来休息。
「怎样,吓到了吧?」
井筒很高兴似地笑着。幸宏一边调节呼吸,一边问道:
「你到底是做了什么练习才变得能跑出那种动作?」
「那是我的特殊技能。」
井筒得意洋洋的说道。刈谷站在他身旁,注视井筒的脚。
「才练习半天竟然就有这种成果,果然你的踝关节异于常人啊。」
「我在看凪原同学的带子时感到些许惊讶呢,井筒的脚真是有意思。」
三枝也喃喃说道。九重窥视电脑萤幕问道:
「什么东──西?井筒的脚有什么特别的吗?」
「就是这样啊。啊,凪原同学辛苦你了。」
凪原单手拿着摄影机走回来。三枝说明自己在确认带子的影片内容时,察觉到井筒脚部动作的特殊之处。并且解释这是在为了教导井筒并不适合用「预测」方式,并与他一起奔跑时,偶然间发现的事情。
「等等,我找一下。喔,马上要开始罗。」
凪原是从第三校舍摄影,萤幕上呈现出外圈的赛道。她以俯视的角度拍下幸宏奔驰的模样。幸宏的身影进入建筑物内部时,传来脚步声。
「仔细看清楚,这时井筒差点就要和正在摄影的凪原相撞。」
画面突然剧烈摇晃,呈现出校舍内的景象,接着井筒出现在画面正中央。「啊」的叫声大概是凪原的声音。当每个人都以为会撞到的瞬间,后方传来三枝要井筒避开的叫声。然后,井筒的姿态一刹那间从画面上消失。
「咦?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幸宏不敢相信。之后画面旋转地映着地板与天花板,然后变暗。虽然录音到细小的呼吸声,可是那大概是因为凪原紧抱着摄影机的关系。
「那么,因为这样很难看清楚,所以我们用慢动作拨放吧。」
三枝操作电脑让刚刚的片段缓慢地重新拨放。要相撞的瞬间,井筒的躯体朝左侧滑动,接着他宛若要从画面上逃开一般扭转身体。摄影机仿佛是要追着他,拍摄到几格地板的影像中,刚好捕捉到井筒的脚踏出异常的角度。
「啊!这个我刚刚也看到了。当井筒要从阶梯冲下准备转弯时,脚部呈现出好像会伤到关节的姿势啊!」
幸宏不禁叫出声。井筒与三枝露出苦笑。
「是啊。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也担心他的脚是不是会受伤呢,但是井筒却是一脸平常的模样。」
「我从来没有发现我的关节特别柔软,所以当三枝学长告诉我这件事时,我自己也吓了一大跳哩。」
井筒轻轻甩甩自己的脚。因为九重认真注视他,使他途中动作变得僵硬。
「原来如此。这就是井筒的新技巧啊。唔,这样看来不帮你取个绰号也不行了。」
九重频频点头,这让井筒欢欣鼓舞,一旁的三枝补充道:
「井筒从以前在锐角过弯就一直有过人之处啊。看来之所以能够把锐角边弯做的那么漂亮的原因,也是因为脚部的关系吧。只要加强锻炼,说不定能在折返上称霸呢,或许能够在短跑上胜过刈谷学长喔。」
「」
幸宏在三枝说出「胜过刈谷学长」时,心中突然感到一股悔恨。三枝察觉幸宏的心情,小声对他说道:
「别急别急,神庭你也只要发挥自己的长处就好啦。」
「我的长处是啥啊?」
幸宏的口气或许有点差。三枝苦笑回答:
「正因为还不知道,所以才要有耐心把它找出来啊。」
「好──!接下来换我跑──让我看看要找谁。」
九重认真地看了一会儿井筒的双脚,然后精神十足的举起手说道。刈谷指名要三枝当对手。三枝轻轻推推眼镜说:「请手下留情。」
「我的长处啊」
幸宏一个人陷入沉思之中。
幸宏用过晚餐,走出餐厅。他被希春紧紧抓着不放,走到玄关大厅时,看到气势雄伟的阵仗。男女篮球社员围绕威风凜凜站在门前的千秋,姿势端正地跪坐在地。
「辛苦教练了!」
「感谢您在百忙之中抽空指导!」
「教练之言,刻骨铭心!」
男社员不停地磕头道谢,女社员低着头默默无言。千秋睥睨众人点了点头。
「嗯,我是觉得你们还有不少问题,但是我也还有其他事要处理。歹势啦,无法带你们练习到最后。不过我找时间再教你们也可以,有需要就尽管说吧。」
「明白了──!」
千秋说的话让所有篮球社员顶礼膜拜。她轻轻挥手道过再见之后,就单手拿着手提包走出自动门。
哇喔──
幸宏感叹地摇摇头。篮球社员在看不见千秋之后缓缓站起身,有不少人伸起了懒腰。
「啊──她总算回去了。」
「简直是魔鬼教练,我不想再看到她第二次了。」
「手臂好痛──!神庭的堂姊真可怕!」
「回房间玩叠叠乐吧?」
刚刚对千秋谦恭有礼的态度蔼然无存。篮球社员一边说千秋的坏话,一边各自离去,唯独见城一个人思虑重重地看着宿舍外面。在她正想要朝自动门迈步的时候,有一位女孩子上前与她攀谈。两人交谈一会儿,见城被上前攀谈的女孩子拉住手臂,大家围着见城聊天,就这样把她带回女生宿舍。
「哎呀呀呀,千秋也真是多灾多难呢。」
希春露出笑容说道。原本对幸宏来说,当然是篮球社员比较值得同情。但是看到他们态度转变的这么快,幸宏就觉得有点心情复杂。
「咦?」
幸宏身旁传来电子声。希春放开幸宏的手臂,将手伸进口袋拿出手机。
「奇怪?是有什么事?」
希春离开幸宏走到宿舍外,幸宏盘算着要趁这个好机会回房间,并小跑步准备回房。他在接近聊天区时,听到似曾相识的说话声。
「真是正点,可说是一个可造之材啊,吉田同学。」
「你说得一点也没错,渡边同学。」
吉田等人学看着运动报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起来。幸宏想起他们刚刚态度的转变,以及上午的粗暴举动,打算上前斥责他们。他从渡边背后抓住他的肩膀说:
「什么嘛,千秋姊一离开,你们马上就变得生龙活虎啊。」
幸宏气愤地用力紧抓渡边的肩膀。渡边惨叫着回头看到幸宏之后,笑着打了个招呼。
「上午要死不活,刚刚还跪地求饶,可是你现在看起来倒是挺活力充沛的嘛。不要悠闲的看报纸好不好?」
幸宏责骂开朗的渡边。周围的男同学似乎都是篮球社员,他们一同露出苦笑。
「嗯,那真的是一场煎熬啊。」
「老实说,我不希望她再来,神庭你也叫她别再来吧。」
「我这辈子第一次打这么久的篮球哩。」
他们开口说罢,慵懒地靠上沙发,让幸宏哑口无言。
「好啦好啦,别那么生气嘛。倒是神庭你也看看这个,她是现在超人气的网球少女哩。」
吉田举起手指着摊开来的运动报上一则报导说道。上头刊着一位少女站在太阳下,露出微笑的照片。由于是特写照,所以无法得知她是什么选手,但是报导上用大家写着「伦沙迈向梦想舞台」。
「她是谁?」
幸宏对这位选手一无所知。
「笨蛋!她是今后会带领日本女子网球界的美少女选手啊。现年十八岁,即将要挑战这次的美国网球公开赛哩,有点知识好不好?」
「你怪我也没用啊,这个人有那么强吗?」
幸宏看看选手的姓名,她叫花田伦沙,幸宏对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她的前途可是一片大好啊。不趁现在开始注意她的话,会被遗弃的。」
「被什么遗弃?」
「伦沙的笑容好迷人啊。」
吉田等人频频点头称是。
(说穿了就是外貌协会嘛。)
幸宏大致理解了情况。先不论在日本成为职业网球选手的一般年龄为何,从选手的照片特写,还有吉田等人的热烈崇拜来看,他们大概是先看上人家的外表,不是先看上球技。不过这位女孩的确是长得可爱,还晒了一身健康的肤色。
「啊啊,『冰之女神』会不会也成为职业选手呢?神庭,你有听她说过吗?如果『冰之女神』成为职业选手,我一定会支持到底的。」
在场的一位男同学抓住幸宏的手臂说道,幸宏不悦地挥开他的手。
「我哪知道啊,你们自己去问啦!」
「我怎么可能有办法开口啊,你是她堂弟耶──!」
由于此位同学太过烦人,所以幸宏索性推开他。这时渡边突然打直背脊,吉田也重新戴好眼镜;场面突然安静下来。
「啊,很抱歉打断你们。神庭,要开会喔。」
天崎站在神庭背后说道,她似乎对于突然陷入沉默的男同学们感到困惑。幸宏急急忙忙亡羊补牢。
「不好意思,请你不要在意。天崎学姊,你恢复了吗?」
「啊,是的我不要紧了。抱歉,让你操心了。」
「不、不会啦,不会。我们走吧。」
幸宏准备跟随学姊离开时,忽然察觉到吉田等人的视线,他们露出一脸落寞的神情。幸宏对同班同学起了慈悲之心,心想「拖延一下学姊的时间好了」。
「天崎学姊。」
学姊听到说话声转身过来。幸宏随口问道:
「那、那个,学姊知道这个人吗?听说她是职业网球选手,不过我全没听说过。」
幸宏手指刚刚提到的网球少女的报导。他心想这个话题吉田等人应该也可以参与,然后观察天崎的表情。吉田等人如同起死回生般,兴奋地介绍该报导:
「就、就是这篇报导!她很出名啊。」
一位眼睛充血的男同学开口叫道。天崎把目光移到照片上
顿时一惊,呆立不动。
咦?
在场的男同学也全部僵住,幸宏不禁倒抽一口气。
「啊,嗯,我当然知道啊她很厉害呢。」
天崎立刻露出微笑,可是她的笑容总让人感觉似乎还混杂着其他情感。是悲伤?还是痛苦?幸宏无法理解她的真正想法。只是他知道,这个话题完全不该提起。
「天崎学姊,我们走吧!要开会对吧?」
幸宏大声催促天崎,他如同逃离现场般移动到宿舍外。
「再见。」
天崎对僵在一旁的吉田等人挥手道别,然后跟了上来,走在幸宏身旁。幸宏沉默不语,腋下流出不舒服的汗水。
「对不起。」
天崎小声说道。幸宏偷偷看了她一眼,学姊脸上依然挂着带有悲伤的微笑。
「我稍微想起了一些往事。」
「啊,不,抱歉,是我太多事了。我以为天崎学姊打过网球,所以认为聊一下这个话题比较好,结果造成你的麻烦,真是对不起。」
「没有啦,神庭你没有错大概是我还在意着往事吧,是我不好。」
天崎的眼神看起来心事重重。
「请问」
发生了什么事?
这句话差点脱口而出,可是他又硬生生把它吞了下去。天崎撇过头去,而幸宏只能低着头保持沉默。
「对了,虽然现在才说好像为时已晚,不过我有件事一定要告诉神庭。」
天崎轻敲手掌,幸宏被这声音牵引缓缓抬起头。这时天崎竖起食指说:
「神庭,你都是怎么称呼我的?」
「咦,我都是叫你天崎学姊啊。」
「是啊。虽然现在已经八月了,可是请你──」
「小──宏──!」
后方传来希春踢跶踢跶的脚步声,让幸宏反射性做出防卫动作。希春飞扑上来的瞬间,幸宏轻巧闪躲。
「呀。」
希春的速度不减,就这样顺势抱住了天崎。两人跄踉几步才勉强站着,在互相道歉之后放开了对方。
「真是的,小宏你怎么可以躲开呢!」
希春不满地说道。幸宏问:「有事吗?」
「啊啊!对了,你听我说,我明天傍晚就得要回去了。刚刚客户打电话来,害我非得回去不可。都请特休了还叫我回去上班,真是太过分了!」
「啊,这样子啊,路上小心喔。」
幸宏松了一口气,除了她之外的千秋也已经回家了,这样一来自己就可以回到平常的校园生活。
「所以我们现在去外面散步吧!」
希春又飞扑上来,幸宏挡住她并推了回去。
「你胡说什么啊!我等一下要开会耶。」
「那我等你开完会。」
「开完会就已经要八点了,不能外出了啦。」
「那就只好趁现在啦。」
「就跟你说等一下要开会嘛!」
「那我们边散步边开会就好啦。」
希春说的话越来越不合理。
「总这先回房间吧。」
幸宏受到天崎敦促,一边被希春纠缠着,一边向前移动。
会议中九重不断叫唤「快招收女性社员」、「快招收女性社员」;刈谷在一旁宣布明天的行程;三枝则是提供电脑资料让大家参考,并且用此分析社员的目前情况;凪原则是一直站在一旁默默地摄影。而天崎从头到尾都只是面露微笑不发一语,就连希春主动上茶给各位时,她也没有一丝要帮忙的样子。至于小夏,则在会议中一直从后面乱丢枕头,完完全全在捣乱。
会议结束后,由于希春又开始嚷着「一起散步」、「一起散步」,所以幸宏就找了机会开溜,从安全出口走到外面去,走着走着就到了校舍群。虽然甩开了希春,可是现在时间也已经超过八点,回宿舍一定会被执行部的某某人怒斥一番。「为了躲避堂姊,走着走着就到了宿舍外面」这种藉口,对中村是一定行不通。
「真伤脑筋,这下要怎办才好?」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没有街灯的道路气氛与白天大异其趣,还伴随着虫叫声。幸宏走下坡道,看见耀眼的人工灯光映照在夜晚的黑暗中──是网球场的照明设备。
「咦?还有人在球场吗?」
幸宏听到打球的声音。一想到女子网球社还在练习,就不禁感到佩服,真不愧是全国水准的社团。他向前走,看到铁网内的人影之后停下脚步。
美冬独自练习着对墙击球。
场上除了美冬之外空无一人,她一个人默默地持续对墙壁击球,身上的汗水在灯光映照下反射出光芒。
「」
幸宏想起美冬在今天中午,以及昨天发生的事情;还有她在全国大赛中吃败仗一事。
美冬果然不可能不陷入低潮啊。
幸宏注视堂姊的姿态。美冬似乎毫无察觉到幸宏的存在,专心一意地挥着球拍,让人看了十分不忍。
美冬姊
这时,有句说话声彻底改变了现场的氛围。
「小──宏──!你到哪去了啊──」
我的妈呀。
幸宏感到一阵脱力,希春竟然追上来了。正当他慌张地环顾左右时,突然从正面感受到尖锐的视线。
「啊。」
美冬用很可怕的表情看着自己。
我会被杀吗!?
幸宏的脑中不知为何浮现这种想法。
美冬倏地举起手臂,以左手指示右侧的方向。幸宏反射性的朝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那里有一栋与球场相邻的小型建筑物。他看到门之后便冲过去打开它,建筑物内设计成左侧突出一块空间,并且与网球场内相连接。幸宏探出头来,可是美冬举起左手手掌制止了他。
「啊,美冬美冬!小宏有没有跑来这里啊?」
幸宏听到希春的说话声,急忙把头缩回屋内。他在像休息区的建筑物中,四处寻找有无可藏匿的地方。
「」
美冬在网球场上回答希春的疑问。她们交谈两三句之后,美冬又继续对墙击球,而希春呼喊「小──宏──」(第N把差点把小宏打成小宠,虽然小宠很适合他的说)的声音则渐渐远去。
「没、没事了吗?」
幸宏怯生生地走到场上,看看铁网的另一端,没有发现希春的身影。
「太好了。」
幸宏好不容易松一口气,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
他就这样看着美冬对墙壁打球好一阵子,她的背影颇有气势。虽然从幸宏的位置看不到她的脸,但是她的表情大概相当凝重吧,这让幸宏的心情无比复杂。他觉得自己该跟美冬说些话,但是却完全想不到适当的话题。
总觉得最近好像发生许多会让自己感到无力的事。
国中时倒不是如此。当时还可以挺愉快地过日子,而且能刻意不去理会讨厌或不满的事情。但是在父亲过世、被伯父母收养之后,突然发生了许多事情,让他了解到自己只是个「小孩」。接着进入高校就读,与阶梯社邂逅之后,又发生了不少事。在这之中自己一直受到希春、小夏、千秋还有美冬的帮助,却无法对她们还报恩情。他最近察觉到这类事情,感到非常焦躁。
嘟哩哩哩哩哩哩哩
电子音突然响起,让幸宏环顾四周寻找声音来源,才发现似乎是从稍远处的运动背包内传出。美冬跑过来,从背包内拿出手机接通电话。
「喂。」
美冬一如平常简洁扼要地回答。
「好,我知道了。谢谢。」
美冬在短暂的会话之后挂掉电话,接着把手机放回背包走回球场。只不过她不是走回去继续对墙壁击球,而是在收拾网球。她把球拍收进袋子,边用毛巾擦汗边整理随身行李。
「啊,练习结束了吗?」
「因为九点还要开会,是我硬要社长借我钥匙的。」
美冬不到五分钟就整理好行李,穿上运动外套关掉球场的灯。幸宏已经习惯光亮,所以灯一关,周遭便呈现一片漆黑的状态。
「要走罗。」
幸宏在出入口处听见美冬的声音。他转身一看,美冬正要把出入口的门打开,球场外似乎比场内略为明亮一些。幸宏跟着美冬出门。
美冬把门锁上后,快步向前走。幸宏没来由地跟在美冬背后前进,他没有勇气与美冬并肩行走。
(要是我能在这里说个适当的话题就好了)
虽然幸宏的脑中有各式各样的台词盘旋,可是似乎每一句话说出来都会遭美冬以冷漠的视线还以颜色,使他不敢开口,只能低着头落寞地尾随美冬身后。虽说现在是盛夏,但他还是感到有点冷。
「为什么你没有继续呢?」
幸宏突然听到这句话,惊讶地抬起头。美冬依然面对前方,可是刚刚那句话一定是美冬说的。
「咦你说什么?」
幸宏怯生生地回问。如果刚刚是自己听错,就真的糗大了。
「网球啊,你国中的时候不是有打吗?」
「啊,是啊。」
幸宏知道不是自己听错之后,先为彼此之间有所对话感到高兴,接着开始思考美冬的疑问。不继续打网球的理由是什么呢?或许很多吧。可以说是单纯打腻了,也可以说是因为一开始就没有认真打,所以也没有打算要持续打网球。
但是,不管是哪一个回答,幸宏都觉得不够适当。
「嗯,我想大概是因为我邂逅了阶梯社吧。」
幸宏说出口之后发现的确是如此,自己一定是因为这样才没有继续打网球。
「是喔,待在阶梯社有趣吗?」
「啊,有趣啊不过我们是个会给人添麻烦的社团。」
「你上次也说过同样的话。」
「上次?我有说吗?」
「你在我房间外说的啊。」
啊啊,想起来了,是幸宏对堂姊们口出恶言那天的事。那阵子他觉得自己经常对别人发怒,一定是因为太幼稚了呃,其实现在也没有成熟到哪去。
「那美冬姊呢?你觉得打网球有趣吗?」
幸宏觉得一直单方面回话不好,所以开口提问。美冬依然面对前方,摇晃着双马尾回答:
「这个嘛,或许有点搞不清楚了。」
美冬似乎伤心的低下头。幸宏急忙寻找其他话题。可是美冬先继续开口说道:
「还记得吗?以前幸宏来家里玩的时候,我们曾经把仓库里的网球拍找出来,在庭院打网球呢。」
「咦有这种事吗?」
话题方向大幅改变,幸宏不知该如何回答。
「嗯,但是只不过就是在狭小的庭院地上画线当球场罢了。说起来只能算是小孩子的游戏而已。」
幸宏觉得好像有这回事,自己去堂姊家玩应该是小学二年级左右。虽然无法详细想起,不过他依稀记得自己曾在仓库乱翻,还有在围墙上走路,大概也有打网球吧?这样说起来,自己当时好像正热衷于以网球为主题的漫画。
「我想会打网球,大概是因为受到了漫画之类东西的影响吧。」
「是啊,的确如此。比赛规则根本就乱定一通,打球时还喊着奇怪的招式名称。」
「嗯,我有印象。」
幸宏没来由地想起往事。
「那时你还说『我上国中以后要打网球』呢。」
「我大概真的有说那种话,因为那时我还年幼无知啊。」
「所以我也」
美冬话说到一半突然没了声音,也或许是幸宏没有听清楚。可是幸宏又不能反问,只能暧昧的回应美冬。
「果然感受不到乐趣就无法持续吧。」
幸宏再度改变话题。
「我想,我已经没有办法继续了吧。」
「你是指什么?」
美冬没有回答幸宏的疑问。反而是──
「你们两个!现在都几点了啊!」
站在玄关前的中村怒吼。希春站在她身旁,同样一脸不高兴地叉着手臂。
「我有申请要延长练习时间。」
美冬干脆地回答。中村看到美冬,接着确认了夹着某些纸条的点名簿后,说:「没问题。」便让美冬通过。跟着──
「那么,阶梯社的,请问你是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
「对啊,小宏!你跟美冬两个人独处做了什么事情?那孩子竟然对我说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请你详细说明吧。」
幸宏遭到两位女性逼迫。
「最近,实在是有很多事让人感到无力啊。」
幸宏在心中惨叫。
刈谷敲敲游佐的房门。不知是否学生会长的特权使然,游佐一个人独占了一间房间。过一会儿刈谷打开房门,屋内听得见女孩子的喧哗声。
「啊,刈仔。怎么啦,这么晚还有事吗?」
「就寝时间早就过了耶。」
「啊哈哈哈哈!像特地来告诉我这件事的吗?」
刈谷从门缝偷看房内,好几个女孩子围坐在一张桌子前谈天说地。其中一人察觉到刈谷的视线,「哇」了一声。
「嗯,在这站着也不是办法,请进吧。」
游佐把门大大打开,房间内更加吵杂。
「不必,在这就好了。」
「是吗?那我们到聊天区去吧。」
游佐说罢,关上门向前迈步。他的房间位在男生宿舍四楼,换句话说他房间的楼层高度与本馆一楼相同,所以距离玄关大厅的聊天区并不远。
时间超过深夜十一点,执行部长也已经回房休息。夜灯略显昏暗地映照着大厅,两人面对面在沙发坐下。
「我开门见山问你,你对小泉说了什么?」
「这个嘛,我不知道你在讲什么耶?」
游佐对刈谷严厉的态度不为所动。
「阶梯社的问题不必你插手帮忙,我们自己会解决。」
「咦──刈仔,这可不像你啊。你所谓的插手帮忙,正确来说应该是多管闲事才对吧?」
「我没空跟你玩文字游戏。小泉到昨天为止还好端端的,可是到了今天就一直态度反常,一定是昨天晚上出了问题。」
「那么你怀疑我就搞错人了吧?男生跟女生的宿舍在不同栋,难道你以为我会半夜跑去天崎同学的房间吗?」
「你是有可能会那么干,不过我想应该不是那么一回事,你应该是用了更刁钻的手段。我再说一次,你不要随便插手帮忙。」
「真伤人啊,刈仔,我不论何时都是站在你这边的啊。」
「别跟我装疯卖傻,我叫你不必插手帮忙,你不懂吗?」
就算游佐面露微笑,刈谷也丝毫没有缓和态度。游佐见状止住笑容说道:
「嗯。不过大势已定,接下来只欠缺临门一脚而已。」
「临门一脚吗?晚餐之后我有看到你跟优子在聊天,就是跟这个有关吗?」
「哎呀,真缺德,你竟然偷看啊。」
「那家伙看到我之后又露出一副心怀不轨的表情。当她摆出那种表情的时候,大多不会有什么好事。」
「喔,你这样说,九重同学就太可怜了吧。」
「真正可怜的是被她牵扯进问题之中的人。」
刈谷靠上沙发,思考一会儿之后问:
「为什么你要选在这次集训中搞鬼?」
「这个嘛──」
游佐似乎很高兴地回答:
「因为把事情跟其他活动组合起来,可以让事情发展变得更有趣啊。」
「的解像是你的作风。」
「多谢你的赞美。」
游佐故作夸张做出答礼动作。
「那我先走啦。」
游佐站起打算转身走回房,途中又转过头,露出诡异的微笑。
「对了,昨天晚上我在带小鹤回房的途中,的确有跟天崎同学见面。我请她去帮我叫九重同学,可是她却一个人走了回来,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
刈谷惊讶地站起身。游佐看到刈谷的反应之后似乎满足了,走回寝室。
「那个家伙」
原来游佐的陷阱在那里。他设计好让刈谷与九重在那个时间点到聊天区,然后再驱使天崎前往现场,在话题中提到「后辈」也是他下的一步棋。「刈谷与九重谈起毕业后的未来方向,然后提到天崎,并且刚好让她听到对话内容。」以上的安排虽并不一定能够如他所预想,成功的可能性应该也不高,但是就算计划失败,他也不会有任何的实质损害。而且只要计划一成功,事情进展就会简单许多。
「我跟优子的对话被她听到了吗」刈谷心想。
天崎恐怕是听到了两人在聊天区的对谈吧。
是我失策,可恶,这次完全中计了。
刈谷感到非常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