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变发生在星期二。
放学后,幸宏一如往常来到第一体育馆屋顶。他看到小夏很稀奇地第一个抵达而且跪坐在地,便好奇地移动到地势较低处;小夏看到幸宏后默默示意要他一同跪坐。幸宏虽不明就理,但还是走到小夏的对面位置,跪坐在水泥地砖上。他觉得膝盖很痛,毕竟水泥地砖很硬,而且他又不习惯跪坐。时间还不到一分钟,身体四处就开始叫苦连天。
「小夏老师,请问……」
「咦?你们在干什么啊?」
当幸宏正要开口询问跪坐的意义时,井筒来了。他也在幸宏的身旁跪坐下来。
「怎么啦?你闯了什么祸吗?」
井筒小声问道,幸宏用力摇头回应。他询问小夏原因,但是小夏却不发一语,两人只好继续默默和跪坐的痛苦奋战。
然后天崎也加入跪坐行列。当幸宏快要按捺不住的时候……
「哇!你们在干什么啊?瓶盖,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
九重与刈谷出现,凪原站在他们后面一步的位置。
「……小夏老师,难道你是要说三枝的事吗?」
刈谷一边跪坐,一边开口对小夏询问。接着九重因为觉得有趣,所以就自己在水泥地砖上跪坐。但是不到一会儿就开始哀嚎。凪原也同样慌张地把手上正在摄影的摄影机放下,靠到左侧角落跪坐,还畏首畏尾地对井筒投以羞怯的视线。
「这个。」
除了三枝以外的阶梯社五人与凪原都跪坐之后,小夏从西装暗袋内拿出一个信封,放在大家面前。
信封上写着「退社申请书」。
「这是谁写的?」
幸宏惊讶地环顾左右问道。井筒、天崎,还有九重都与他做出相同反应,五人之中仅有刈谷静静地注视着信封。
「夏夏老师!这封信怎么回事!?是谁开这种恶劣玩笑啊,真是太没品了!」
九重举起手臂叫道。虽然幸宏很想吐槽:「你有资格说这种话吗?」但现在不是那种场合,他看向不发一语看着刈谷的小夏。
「那封信八成是三枝写的,而且应该也不是开玩笑或恶作剧。」
幸宏等人追随小夏的视线朝刈谷看去,他面色凝重的说道。众人在惊讶的同时,也觉得不是那么意外。因为当下连凪原都来了,三枝却不在现场。
「老师,你是几时收到信的?」
刈谷面对小夏问道。听到小夏只回了一句「午休」之后,不禁咋舌。
「看来他今天是已经回家了……」
「他似乎明天会来听我们的答覆。」
「也就是说,他要我们在今天内作出决策吧。」
刈谷说完后小夏点头称是。
「你们──!」
突然,九重用身体冲撞刈谷。
「不要尽说些只有你们两个人听得懂的对话啦──!我根本搞不清楚状──况啊!」
「嗯,我现在就跟你们解释。」
刈谷推开任性女孩,接过信封。他在询问可否拆信,并得到小夏首肯后抽出信纸。
信的内容非常简短。
『我会守约定,请让我退出社团。』
整齐写在信纸上的,只有短短数字。
「这里的约定是什么意思?」
井筒第一个发难。幸宏心中也有相同的疑问,所以他静静等刈谷回答,一旁的天崎和九重也看着刈谷。
「那家伙……三枝他在入社的时候,有跟我做过一个约定。内容是『在胜过我之前绝对不离开社团。』他所谓的遵守约定,大概就是在宣告要准备战胜我了吧。」
「你的意思是……」
「等一下!这件事我根本没有听说过耶。那么,因为社长根本不知情,所以这个约定不算──数!我绝不承──认!」
九重「哼」地把头甩到一边,可是刈谷的面色却更加凝重的说:
「虽然这个理由有点牵强,但也不是全无道理。只不过如果我们这么做,他也不一定会接受。社长,难道你想让三枝变成幽灵社员吗?」
「不──准!不准不准不──准!我绝对不──准!小三三是我们阶梯社的社员!这没得谈啦──!」
九重在水泥地砖上翻来覆去。幸宏一边心想「这人怎么这么幼稚啊?」一边举手发问:
「那个,为什么学长会跟他约定呢?难道三枝学长不是因为喜欢阶梯社才入社的吗?」
「当然是因为喜欢才加入的啊!」
九重猛力撞到大腿的瞬间,幸宏突然觉得有股电流直冲上脑。他的腿已经麻痹到没了知觉,只能一边呻吟,一边急忙把腿伸直。
「……详细经过我就不说了,但是我跟他初次见面是在去年的九月底,不然就是十月初左右。社长和小泉应该还有印象吧?当时我们想要校内的3D地图,所以去拜托电研会的朋友制作时,遇上了三枝。」
「喔喔,我记得、我记得,他那时跑输健吾了吧──!然后小三三就因此察觉到我们社团的美好,进而入社啦。我们又没有强迫他。」
九重似乎记得此事,但是她一脸不满的反驳健吾。
「我印象中,三枝是说『我要证明我的理论是对的』、『奔跑阶梯这种事连小鬼都不屑做』,然后一口咬定就算现在立刻比赛,他也不会输。」
天崎冷静且详细地解释当时情况,刈谷也点头回答:
「因为他乱找麻烦,所以我就跟他比了一场。那场比赛你们也有看到吧?」
刈谷看向九重与天崎说道。
「所以我就说那个约定无效啦──!健吾,为什么你要答应那种约定啊?这都是健吾的责任啊。」
九重不高兴的鼓起腮帮子说道,并且朝刈谷滚去。
「你说的对,这都是我的责任。所以,我希望这件事可以交给我全权处理。」
刈谷抓住滚过来的九重,环顾所有社员说道。他的眼神比平常还更强而有力。
「我绝对不会让他退社。」
「呣──」
九重在刈谷身下吟咏一声。她虽然觉得不能接受,但是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词表达自己的不满。幸宏也一样,他觉得不论原因如何,他都不能接受这件事只让刈谷与三枝决定。这应该是阶梯社全体的问题,可是他觉得自己被当成了外人。
「照过来。」
小夏突然站起身高举白板。
「对决!阶梯社VS三枝宗司」
力道强劲且庞大的红色文字写在白板上。
「阶梯社与三枝学长对决吗……」
的确,或许幸宏期望的就是这种解决方案。这方法是让阶梯社全体一起来解决问题,而不是只交给刈谷一个人处理。可是具体上应该要做些什么呢?
「对,就是这方法!」
幸宏在等小夏说明,这时九重跳起来叫道:
「我要的就是这种方法啊,才不能把问题交给健吾一个人解决哩,我们所有人都要跟他比赛啊!」
「所有人都要吗!?」
井筒瞠目结舌。
「没错!如果他能够胜过我们所有人,那退社这件事我就觉得说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啦。」
九重用拐弯抹角的说道。她说要三枝胜过所有人,也就是要让三枝跟阶梯社全体社员比赛阶梯赛跑吧。
「我懂了,这样做的话社长就能接受吧。」
刈谷点头说道。
「话先说好,我只是说不是不能考虑喔,可没准许──」
白板「啪」一声往九重脑袋敲下去。九重大叫:「好痛!」并抬头仰望小夏抱怨:
「夏夏老师,很痛耶──!」
「你要做好觉悟。」
小夏平静地说道。
九重沉默下来。
「那就这样决定啦。关于三枝退社一事,许可条件就是要和我还有阶梯社所有社员比赛并且获胜。我们明天就这样回答他,没问题吧,社长?」
「……嗯。」
九重点头答应,表情显得有点沉重。
「好啊,但是比赛的时间和内容请让我来决定。我应该有权利拥有这些优势吧?毕竟我是要跟所有社员比赛,在体力上可说是非常不利啊。」
三枝很干脆地答应。
隔天午休,幸宏等人被等不及放学的九重叫去一起拜访三枝。三枝一边吃着八成是从福利社买回来的面包,一边操作笔记型电脑。他察觉到幸宏等人便来到走廊上,大家在打过招呼后向他提起关于退社的事。天崎与井筒制止想要叫骂的九重,刈谷把昨天的讨论结果告诉三枝,他听了以后露出贼笑。
「你看起来似乎是在想我们的要求都如你所料啊?」
刈谷问道。三枝回答:「怎么可能。」笑着走回教室。大家离开校舍,移动到可以看见餐厅的中庭才把九重放开。她因为想说的话一句话都没说到,所以非常不高兴,像野兽般鬼叫:
「你们几个──!干嘛擅自决定事情啊?我原本预定要去对小三三饱以老拳耶!」
「我就是知道你想这样干所以才制止你,要是在那边起纠纷的话就糟了。社长,你该不会忘了吧,我们是『未经学校认可』的社团耶。如果发生暴力事件,一定会立刻就会被逼着解散。你不能因为最近我们一帆风顺,就掉以轻心啊。」
「啊。」
幸宏在九重之前叫出声。他也是经刈谷一说,才发现现况的确是这样。最近的阶梯社不会没来由地遭执行部取缔,也不会有学生对他们社团胡乱造谣,因此幸宏放心了。但其实阶梯社本来就是个连存在意义都会遭人质疑的社团,随时都有可能被击溃。
「……可恶。」
九重似乎总算认清事实,只见她嘟起嘴,看起来很不高兴,但并没有继续开口叫骂。
「那我们就讨论一下今后的方针吧。因为比赛日期跟内容的决定权都在三枝身上,所以我们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特训,对吧?」
井筒插嘴说道。
「我们的资料都在三枝手上。如果我们的能力能够超越他的计算,那胜利就会是我们的。」
「只要我们其中一个人胜过他就好了吧,那怎么看都是我们有利嘛!好──我们一定要给小三三一点颜色瞧瞧!任性的小孩真是伤脑筋啊!」
九重看起来干劲十足。她无视刈谷的吐槽,兴奋地朝天举起双手。
「我们要干掉小三三!他只不过是个小角色罢了。」
「喔──!」
井筒配合九重诡异的呼声呐喊。幸宏把目光从激昂的两人身上转开,仰望三枝所在的教室。他在内心思考对方的想法,同时重新调适自己的心情。
并且看到了三枝的身影。
三枝站在窗户旁,低头看着幸宏等人。他与幸宏四目交会之后,立刻转身走回教室。
放学后,众人跟小夏报告午休时做出的结论,和讨论「特训」的方法。大家认为到目前为止的资料都在三枝手上,所以必须要从头再来。可是出乎意料的,三枝竟然给予了他们帮助。小夏把存有阶梯社资料的DVD-ROM交给大家,并说这是三枝在提出退社申请书时一并交出的。
「他的意思是说我们条件相同,谁也不欠谁吗?」
井筒低头看着DVD-ROM,苦涩地说道。刈谷思考了一会儿,淡淡地说:「那我们就不客气地收下吧。」只是在场没有人持有可以浏览DVD的机器,如果凪原在的话还有办法,可是她今天请假,同班的井筒也不清楚她请假的理由。其实幸宏也知道凪原请假这件事,因为三岛在下课时间有跑去问他:「凪凪昨天讲电话时听起来很没精神,她是碰上了什么麻烦吗?」可是从反面来看这个情况,就代表连三岛也不知道凪原请假的原因。
难道是昨天的事情伤害到她了吗……应该不至于吧。
幸宏尝试回想昨天凪原的情况。他记得凪原来到第一体育馆屋顶之后,在幸宏等人为三枝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时,一直静静地坐在角落。
不论如何,幸宏等人起身前往电脑教室。如果电研会还在,应该可以跟他们借一台电脑。小夏说她还有考卷要改,所以回去教职员室继续办公。
「打扰了──」
九重大大方方地跑进电脑教室。原本坐在电脑前专注地敲打键盘的学生们瞬间抬起头,可是似乎又立刻觉得没趣,把视线转回萤幕。
「打扰了。」
「打扰了──」
接着学生们看到阶梯社众人鱼贯进入,露出讶异的表情。有些人开始不顾萤幕,注意起事情发展,同时有半数以上的学生都停下手边作业。
幸宏觉得他们的视线统一朝着一定的方向,他随众人的视线看去,结果看到的是天崎的面容。天崎察觉幸宏的视线,不解地微微歪头,结果幸宏只能急忙摇摇头,然后转头朝向正面。
「你们在干什么啊?」
「木村,有没有一台多的电脑可以借我用?」
九重与刈谷已经走到教室里面,坐在那边的看起来大多是上级生。幸宏对现在与刈谷交谈的三年级似乎有印象,他应该就是木村学长,同时也是这里的会长。
「哇!这是电脑游戏吗?是不是方块游戏(注:俄罗斯方块类型的益智游戏)?是不是方块游戏?要怎么玩啊?」
「九重同学,我们在设计程式耶,请你不要乱动好不好。」
九重在两人附近骚扰其他同学,看起来她已经忘了拜访此地的目的。幸宏意外地看到熟面孔,大感惊讶。
「吉田,你在这干嘛啊?」
高人一等的吉田,在距离电研会成员稍远的地方和数位学生交谈。幸宏才靠过去,他们就筑起人墙,禁止他进入。
「回去回去!明天才会正式公告,在那之前我们必须保密啦。」
「你在说什么?」
「神庭,这个地方被『女神委员会』借用了,我们正在决定一年级的女神,今年的结果很有趣喔。」
吉田在人墙的另一端说道,接着渡边也从人墙中露面说:
「期待明天的结果吧──」
他们在搞什么鬼啊……
幸宏离开此处,这时刈谷等人已经借到电脑,正打算移动过去。教室角落有一台个别置放的电脑,刈谷坐在电脑前开始操作。
「这台电脑虽然比学校的电脑新一些,可是在电研会来说算是老旧电脑耶,他们是故意整我们吗?」
井筒在刈谷身旁抱怨。刈谷一边回答:「只是要浏览文字档的话,用这种电脑就绰绰有余了。」一边把DVD-ROM放入机器。接着点击数次滑鼠后,萤幕上就出现了许多数据。
九重看到数据不禁兴奋起来,刈谷确认过几个档案之后,确定档案没问题,便转头面对幸宏等人说道:
「我们的资料和校内的相关情报都在里面。不过,里面没有三枝的资料和他自己收集的校内相关详细情报,看来他是没打算放水。」
刈谷的语气颇为严肃。
「没关系啦、没关系啦!没那些资料我们也会赢的!一定会赢!」
九重大声说道,电研会的成员纷纷用很不耐烦的视线看过去。
就这样,特训的日子再度开始了。
幸宏与井筒在结束晨间练习前往教室的途中遭遇到大批人群,他们聚集在井筒所属班级的教室外面。幸宏停下脚步,井筒则是一脸狐疑。
「请你发表关于被选为三女神之一的感想。」
「请问你现在心情如何?」
「请看这里!」
闪光灯与按下快门的声音此起彼落,人群的外侧似乎大多是看热闹的学生。两人挤进人群中一探究竟,整条走廊被挤得水泄不通。
「喂,让路啊,这样叫人怎么走啊!」
由于围观的大多是一年级,所以井筒说起话也相当不客气。他有点强势地卡入人群之中,幸宏则是等到有路可走为止。他的情况和井筒不同,没有必要穿过人群进入教室,大可绕别条路走。
「啊!烦死了!给我滚开!滚!」
井筒在人群内怒骂。看热闹的学生急忙散开,幸宏也变得能够看见人群中心的状况:井筒正在对手拿照相机的学生叫骂,由于对方就堵在教室门口,所以让人非常恼火。可是手拿照相机的少年却不断顶嘴:
「你……你是什么意思啊,你想妨碍报导自由吗!」
「少啰嗦!你别以为只要搬出报导自由这句话就可以为所欲为,你现在是阻碍交通啊!」
「放尊重一点!我们有义务要在最短时间内为读者传达最正确的讯息啊,我不会向你的野蛮和暴力屈服!」
「你说什么──!」
井筒的声音非常凶悍,他平常的面貌就已经够吓人,现在发起怒来更是有魄力。只不过静静踏出一步,就让对方吓得大叫:
「哇啊啊!我反对暴力!」
相机少年拔腿就跑,向周围看热闹的学生求救。
「你们看!这个人意图欺压纯粹的新闻工作者啊!」
他故作夸张地向周围喊冤。井筒脸上爆出青筋,幸宏急忙跑上去制止。
「你这混帐,真敢说啊。」
幸宏吃力地挡住欲往前冲的井筒。在近距离被井筒怒目注视,让他觉得有点恐怖。可是,他不能在此时放手不管。
「井筒,你冷静一点!要是吵起来会有麻烦上身啊!」
「……啧。」
井筒总算冷静下来,可是他还是一直瞪着相机少年,周围的气氛也变得相当僵。幸宏觉得自己应该要快点把井筒推回教室内。
「井筒,快回教室吧。」
「…………」
不知从何处传来了闪光以及按下快门的声音,让幸宏一惊。接着周围众人又连续按下数次快门,学生们也越来越吵闹。相机少年看到机不可失,大声叫道:
「你、你们是阶梯社的吧?可恶,这是对我们一般善良学生的冒渎行为啊,我要彻底对你们──」
「那边几个,给我住手──!!」
相机少年的发言被打断。走廊上的人突然散开至两侧,让别着紫色臂章的集团走了过来。带领队伍的人当然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少女,学生会执行部部长中村千鹤。
「距离早上的导师时间开始只剩五分钟了,请立刻回教室。」
「啊,执行部长!请听我说。」
相机少年看到中村,跑到她面前快嘴告状:
「请、请看那些家伙,那些阶梯社的人干扰我们一般学生──」
「请立刻回教室。」
「什么?」
相机少年维持夸张的姿势不动。他遭到凶狠的视线瞪视,不解地微微歪过头。
「你们没听见吗?在场所有同学请立刻回教室,距离早上的导师时间只剩四分钟了。」
「那、那个……执行部长,他们……」
「你是新闻部的人吧?难道你是想被学生会执行部处分吗?」
中村说的话毫不留情。相机少年脸色一绿,转身从走廊逃走。其他的看热闹人群也早就消失无踪。
最后剩下幸宏跟井筒,以及到刚刚为止一直被大批学生包围的两位女同学。
「啊,中村学姊……」
幸宏想要找些理由蒙混中村,可是她却叹口气说道:
「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这么吵闹,真是烦死了。」
也没看幸宏两人一眼,就转身走掉了。
「她是特地来救我们的吗?」
「怎、怎么可能,只是凑巧而已吧。」
井筒很不情愿地回答幸宏的问题。
「不说了,赶快回教室吧,你们两个──」
井筒转过头看到两位女同学后哑口无言,幸宏也跟着回头看过去──
是凪原站在那里。
她怯怯差差地看着井筒。虽然她已经改戴隐形眼镜,留着一头微卷的妹妹头,但是给人的印象还是非常文静柔弱。不过这造型相当适合她,幸宏再一次体认到她的可爱。
「凪原。」
井筒出乎幸宏意料之外地对凪原开口说话,且语气非常冷静。他朝教室门口走去说道:
「我想我们彼此都有很多话想跟对方说,但是我现在顾不及这件事,请你等我到三枝学长这件事解决之后吧。」
井筒不等凪原回答就走进教室。凪原小声的回应井筒,她身旁的少女不满地抱怨。少女眼角挑起、态度强势,与娇小柔弱的凪原形成对比,是个身材凹凸有致的美少女。她担心地低头看着凪原,但是凪原态度平常地默默尾随井筒走回教室。在进入教室之前,也不忘对幸宏轻轻点头致意。
幸宏发现走廊上已经空无一人之后,立刻走回自己教室。
「啊──真是的!他们在干嘛啊,凪凪该积极一点啊!」
三岛站在教室门前,似乎是在这个位置静观事态发展。她与幸宏四目交会后招手示意,并且问道:
「约会的事,井筒同学方不方便啊?他这个星期天应该会来吧?」
「……关于这一点。」
幸宏并不是受到井筒感化,只不过──
不行,我们不能一直处于被动啊。
「我晚点有事想告诉你,你午休方便吗?」
「咦?啊、嗯,可以啊……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幸宏勉强露出个笑容给略为担心的三岛看,就先回座位了。
之后幸宏认真上完早上的课程,午休和三岛一起前往第一校舍屋顶,虽然屋顶上还有其他学生,但是对话应该不至于会被他们听见。幸宏在确认过周遭后对三岛低头道歉:
「抱歉。星期天的事,我想是没有办法。」
「看来如此啊,刚刚凪凪也跟我提了。」
幸宏鼓起勇气的坦白,竟然被三岛一语带过,似乎是跟凪原在上午有请她再等一段时间吧。
「真是的──凪凪也太客气了吧。话说回来,神庭同学你们不要紧吗?你们社团有学长要退出对吧?」
「…………」
「那位学长怎么啦?这样说起来,凪凪最近也有点怪怪的呢。你记得她昨天请假吧?我问她请假的理由,她也不告诉我。这种事还是第一次耶,我觉得好糟喔。我跟她可是唯一从国中就认识到现在的朋友耶。」
三岛身子靠上铁窗喃喃说道,幸宏不知该如何回应。到底该不该说实话呢?或许不要说比较好。从比率来看,不说实话比较好的比率大概是七比三,不,八比二吧。但是,幸宏总觉得一直采取这种态度会让他感到内疚,尤其是对三岛。
所以,他决定要说个明白。
「对了,最近凪凪也都不提有关天崎学姊的事了。会不会是跟这点有关系呢?你觉得哩,神庭同──」
「三岛同学。」
幸宏沉重的语气让三岛呆了一会儿,把原本要说的话吞了回去。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但是,还是没办法,我觉得一直抱持这种态度不行,所以真的很对不起。」
「咦?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吗?神庭同学没有必要对我道歉吧。」
「我现在就告诉我我必须跟你道歉的理由。三岛同学,我没有办法帮你忙。对于井筒和凪原同学之间的事,我不能插手,很抱歉。」
「…………」
三岛瞪大眼睛。过了一会儿,她小声问道:「为什么?」
「因为……对不起,我想这件事应该让本人亲自说明,所以我不能告诉你。」
「……这样我不能接受啊。」
「嗯,我想也是,对不起。」
「不要道歉,跟我说明原因啊……神庭同学,你跟井筒同学感情不好吗?」
三岛有点坐立难安,幸宏只能继续低头道歉:
「我想我跟他是好朋友。但是正因为如此,我才没有办法帮你,对不起。」
「…………不能告诉我理由吗?」
「嗯。」
三岛陷入沉默之中,她低下头盘起手臂,而幸宏则依旧低着头。
「……神庭同学。」
三岛突然很含蓄地叫了幸宏,他稍微抬起头。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只要是在我所知范围内,我乐意回答。」
「啊,嗯。那个,该怎么说呢。如果我想错,希望你别介意。可是这也是因为神庭同学不愿意说明原因啦……啊,我不是要说这个。就是啊,你是不是就是那个啊?」
三岛说完竖起食指,幸宏不禁看向她的手指。
「其实神庭同学也对凪凪有意思?是不是那种情况啊?是吗?」
三岛刚说完就「啊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可是,她的笑容总让人觉得带有几分勉强。幸宏仔细思考三岛说的话后──
「咦咦咦?不对不对不对!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你想的那样啦。我们才不是什么三角关系哩。」
幸宏急忙否定。三岛见状突然绽放笑容,一副「搞不过你」的样子。
「原来不是啊──害我白担心一场──我还想说这样就有趣了耶──那你到底是发生什么事啊?神庭同学,跟我说嘛──」
「不,对不起……我想这个还是该让井筒亲自说明。」
「是这样啊──可是,我还是打算为凪凪加油喔。因为她好不容易才开始对男孩子产生兴趣,我一定要让她有个好的结果啊。神庭同学,我就先不跟你追究理由,但是你绝对不能妨碍我喔。」
三岛一脸认真地把竖起的食指用力指向幸宏。幸宏回看三岛,诚恳地点头应允。
与三岛分开回到教室后,吉田等人缓缓走近幸宏并包围他,露出变态的笑容问道:
「结果如何啊?她答应了吗?」
「去你的青春男孩,现在才想当运动会情侣已经太迟了啦。」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幸宏听得一头雾水。
「咦?什么啊?你们在说什么?」
「别装傻啦,刚刚你去跟三岛告白对吧?用那种凝重的表情把人家带到屋顶,谁看了都知道你是要告白啊。」
「神庭选手,你胆子可真大啊。」
吉田勾上幸宏肩膀,幸宏挥开他的手。
「什……不、不是啦,才不是告白哩!你们别乱误会,我只是拒绝她拜托我的事情而已啦,因为不想被别人听到所以才到屋顶说啊。」
「是吗──事情有那么单纯吗?你会因为这点小事就面色凝重吗?」
「啊啊,烦死了,真受不了耶──」
幸宏转身打算走出教室,这时他看到渡边垂头丧气的蹲在教室角落。
「渡边,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你别管他,他只是有点沮丧而已。」
幸宏回头看看吉田,他继续说明:
「就是那个谣言啦。之前我们不是提过见城学姊似乎在跟别人交往吗?据说她后来被甩了,对象听说是你们社团的学长耶。我说的就是那个总是电脑不离手的怪异学长。有些学长姊说他其实是电研会的人,不过无论如何,就是有人看到那两个人在运动会结束后见面谈话,再加上最近见城学姊又很没精神,所以大家猜想她一定是被甩了──」
「少啰嗦──」
渡边突然站起来怒骂,他绞住吉田的脖子,泪眼汪汪地说道:
「火焰女神、火焰女神才没有被玷污哩!」
渡边勒住吉田的脖子猛摇,一副精神崩溃的样子。
「就说那只是谣言嘛,你别那……么在……意啊。」
吉田一边被勒住脖子拉扯,一边精神恍惚地回话。幸宏有点摸不着头绪,见城应该是自己也看过几次的篮球社二年级学姊,与天崎、美冬同为二年级三女神之一。
那个人被三枝学长甩了?
这是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平常的幸宏根本不会理会,可是现在的幸宏却非常在意这件事。
「那个谣言──」
「去你的,神庭!你也要跟我作对吗──」
幸宏遭到渡边眼红地叫骂,无法把话问出口,只好举起双手示意投降。
「可恶啊……你们这些家伙。」
幸宏低头看着愤慨的渡边,思考了一会儿。
三枝学长跟见城学姊吗……
同一时刻,大津也在教职员办公室处理关于三枝的问题。
而且还是二年级生的学年主任拜托他的。
「所以,家长希望我们可以告诉他们三枝在校的情形,真是让我胃痛死了。」
「这样啊。」
大津冷淡地回答。
「可以请大津老师帮我向她转达这件事吗?我对她实在是──」
话没说完,主任就「哈哈哈哈哈」地用笑容带过,这是他的恶习。大津面向同年级的同事,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不能因为拿她没办辄就退缩啊。你可是二年级生的学年主任耶,该由你直接向神庭老师沟通才对。你有向她直接说明的义务,况且也就不过是把事情说清楚而已啊,跟有没有辄没关系吧。」
「你说的是,但是……她那个人个性比较独特啊,教数学的怪人比较多嘛。」
学年主任再度展露虚伪的笑容,让大津越来越恼火。眼前这位二年级生的学年主任,说好听是个性敦厚,但其实他只是个胆小怕事的人。虽然此人对学校无害,但也绝非有益。没有发生问题的话,他便会守本分地把工作做好,可是只要一发生问题就一点都派不上用场,他就是这种人。
「……我明白了。我们两个男人一直在这里耗时间也不是办法,你告诉我详细时间是什么时候?」
「她说会再跟我联络。大津老师,真是不好意思啊,有劳你了。」
主任再度「哈哈哈哈哈」地笑了出来。大津不想再听到他虚伪的笑声,起身准备离开。
大津走向二年级导师的座位区。小夏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静静地工作,大津走到她身旁,准备开口──
这时,他看到了难以置信的景象。
小夏正以极快的速度把玩魔术方块。
魔术方块接连发出「喀喀喀喀喀喀喀喀」的声音,不一会儿就被小夏完成。
「………………啊,神庭老师,方便跟你谈谈吗?」
小夏再度把方块的颜色转乱。她在听到大津的说话声后停止动作,转过身面对大津,头上出现「?」的符号。
这并非譬喻,小夏的头上真的出现写有问号的圆形纸片。她把手伸到背后拿着指挥棒,棒子前端贴着圆形纸片。
「……不要跟我开无聊的玩笑。」
纸片翻到背后,上面写着惊叹号。
「神庭老师,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商量。」
「你是指阶梯社的事吗?」
小夏一边放下指挥棒,一边开门见山地问道。大津有点不是滋味地回答:
「你已经知道了吗?」
「是啊,因为有不少流言传进我耳中。」
「…………」
大津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看来会乱说话的不是只有学生啊。不过话说回来,这次的事可不能用『我们是非公认社团』当藉口处理。你那边有一位叫做三枝的二年级生,他的双亲亲自打电话到校,要我们告诉他们三枝的在校情形。」
「在校情形……」
小夏喃喃自语般地说道,大津可以理解她的话中涵义。
「我就老实说吧,他们想知道关于阶梯社的事。这可是你该负的责任,记得要冷静跟对方家长沟通。」
小夏仰望上空,过了一会儿站起身。
大津抬起头看着她。
「换个地方谈吧。」
小夏举起白板。她似乎是从大津看不见的死角快速地取出白板,再将其举起。大津虽然讶异,但还是先听从她的意见。
大津在快要走出教职员办公室时回头一看。如他所料,二年级的学年主任和半数以上的教师都急忙把视线转向别处。
小夏带大津到第一校舍中庭。她先到平时人烟稀少,设有花圃的地方,接着绕到生物老师栽培授课用植物的温室后方,来到一个非常隐密的场所。
小夏当场蹲下,开始拉扯裙子。她似乎想要张开双腿,可是碍于穿着短裙,无法办到。大津猜想她是想要像混混般地蹲坐下来吧。
「你带我到这里是想说什么?」
大津把视线从勉强张开双腿的小夏身上移开问道。小夏有如惊觉一般抬起头高举白板。
「阶梯社大危机!?三枝宗司提出退社申请书!」
「…………你在说什么?」
「我接下来要说的句句属实。」
「…………」
大津面色凝重的听小夏把话说完。
他听完阶梯社的现状之后点了点头,基本上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大津希望阶梯社社员全都尽快离开那个愚蠢的社团,回到正常的校园生活。而且当事人是三枝更是恰到好处,只要处理得当,或许可以在和家长对谈之前就解决这次的问题。
但是他也无法全心感到欢喜。
执了三十年的教鞭,让他不自觉地对「学生的转变」很敏感。即使是往好的方向,只要学生毫无理由的转变,就必须要特别留意。尽管是老字号的大津,以往也好几次因为疏于注意而令他后悔莫及。一年前刈谷的事虽然不适合拿来当例子,但也让他一直挂心到现在。
「是因为阶梯社内部发生了什么事件吗?」
大津试探性地问道。小夏摇摇头,站起身说:
「关于这次的事,我打算让他们自己处理。」
「什么?这样做不会太危险了吗?只要一个不注意,很可能就会铸成大错。你还是和三枝好好谈──」
「大津老师。」
坚定的语气和眼神,让大津停下说话。
「我们不应该随便插手这件事。的确,他们都还只是孩子,但是孩子也有孩子的自尊,这点跟我们相同,甚至他们比我们还更重视那份自尊,因此──」
「……你说的方法实行起来很艰难喔。只要一不注意,事态会很轻易地彻底恶化。虽然我不喜欢这种做法,但我还是认为你先筑起防护网,预防他们出事会比较安全。」
「那样做就没有我存在的意义。」
小夏的眼神非常认真。尽管她现在穿着套装,但是她的神情会让人联想到她两个月前的「那个模样」。
「……虽然那时我说的有点冲动,可是毕竟我还是当众宣言会为阶梯社负责任,你可要谨慎处理。」
大津一边与小夏妥协,一边叹气说道。小夏用力对大津敬礼。
「谢谢你。」
大津跟当时一样,故意对她的动作视而不见。
由于天崎往返学校是靠专车接送,所以比其他社员来得有空闲。因此她一直都认为至少该由自己负责准备运动饮料。
五月时为了锻炼学弟神庭,天崎制作了富含蛋白质的运动饮料,但是这回她则是准备了所有人的份。要为每个社员制作饮料,就必须每天确认社员的健康状况,以及考虑饮料与练习方法是否合适。以前这些事只要参考三枝的资料来处理就好,但是这次却没有办法,这使她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再一次体认到三枝的重要性。
同时她本身也需要加紧锻炼。
天崎需要花时间强化自己。她增加练习量,回到家后会使用运动器材自我锻炼,在学校也把短暂的十分钟下课时间拿来整理阶梯社的资料;而且这还是跟社员分摊工作后的结果。天崎一想到以往三枝都是一个人处理这些资料,就不禁流下冷汗。原本天崎打算带自己的笔记型电脑到校使用,但是因为她不懂得有效利用相关程式,所以还是作罢。目前她使用小型的终端机在整理资料,可是她也只懂得把数字输入档案。结果这和用手写整理资料比起来,并无太大差异。
「呼。」
天崎不禁叹气。她伸了个懒腰,确认午休还剩下十五分钟,剩余的时间似乎不够让她在放学前整理完今天的资料。
「泉同学。」
听到同学呼唤的她抬起头,对方告诉她「火焰女神外找」的消息。她看向教室的门,见城就站在那里。
「见城同学,找我有事吗?要拿运动会时的照片给我?」
天崎与见城一同移动到走廊,在窗边聊了起来。见城用带有试探性的眼神看了一下天崎,问道:
「听说三枝同学要退出阶梯社,是真的吗?」
「咦?你怎么会……」
「见城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呢?」天崎的语意原本是如此,但是见城似乎将这句话判断成别种意思了。
「因为大家都很在意啊,班上都在谣传阶梯社分裂了。」
见城一边眺望窗外景色,一边说道。
「大家都很在意吗……原来如此。」
天崎一年级的时候跟见城同班,当时天崎都跟不参加体育活动的同学处在一起。可是即使如此,见城还是积极地找她聊天,让她和其他女同学可以打成一片。其实那时美冬也和天崎同班,男同学们还私下评论一年二班的女孩子都很漂亮。不过见城和冷漠的美冬以及披着「千金小姐」外衣的天崎不同,是个会自然大方和男孩子交谈的人。
因此,天崎也自然而然的把见城当作是一个「表里相应」,同时也是「心直口快」的人。可是她刚刚却拐弯抹角地用了「大家都很在意」这种说法,让天崎感觉事情并不单纯。见城不是一个会不负责任地使用「大家」这个言词的人,然而眼前的她似乎隐瞒着真正想说的话,含糊其词。
「他只是先提出退社申请书而已,还没有正式决定要退社……不,应该说,我们社上的前辈有表示绝对不会让他退出,我自己也不希望他离开,所以现在阶梯社所有人都在尽力阻止三枝退社。」
天崎故意照实回答见城。而见城则是眼神闪烁不定,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天崎虽然不了解她忧心的原因,但也可以确实的感觉到她的动摇。
「这样子啊……谢谢你,再见。」
见城说罢看也不看天崎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见城同学,为什么你要问关于三枝的事呢?」
天崎鼓起勇气提问,见城停下脚步回答:
「没什么特别用意。只是因为大家都很在意,所以当代表来问个明白罢了。我走啦。」
见城头也不回地说完就快步离开走廊。
又是「大家」吗?
天崎「呼」地叹了口气。
「这秋天真是充满罪恶啊,竟然让少女叹息。」
突如其来的说话声让天崎吓了一跳,学生会长游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旁。他从打开的窗户眺望秋季天空,露出微笑。
「游佐学长,请问你找我有事吗?」
「没事、没事、没事。我只是有件事要办,刚好经过这里,结果在走廊上看到黑发的天使忧愁地叹气,就忍不住走过来关心一下。」
「我先告辞了。」
天崎行点头礼之后转身准备离开。
「啊哈哈,这样子真伤人啊。这是刈仔对你教育的成果吗?啊,你可能是给九重同学教也说不定?」
「请问有什么事吗?」
天崎回过头问道。游佐把细长的眼睛眯得更细,稀松平常地说道:
「你知道我们学校目前正由学生会制作网站这件事吗?」
「我有听说过。」
天崎谨慎的回答,游佐很满足似地点头说道:
「我们打算这次更新时把运动会的照片放上网站。你们社上那位叫神庭的学弟在应援团比赛时的表现非常亮眼,照片也都是杰作,所以我想把他的照片上传,不知方不方便?」
「……这种事情请你去问他本人。」
「嗯,这当然,你说得对。」
游佐回答时,校内刚好响起了告知午休结束前五分钟的预备铃声。
「喔,那我告辞啦,你们要加油喔。」
游佐说罢就离开了。
国中一年级──六月十四日(星期四)
有人说这个世界上笨蛋满天下,这句话说得真对。只要找到没有对外公开的情报,就可以知道平常我们看到的新闻是经过多少的篡改与虚构。这个世界真是太腐败了,让人想到就恼火。啊啊,真烦,能不能砸一颗核弹下来让世界毁灭啊?早点让第三次世界大战或什么战争开打吧,这种丑陋的世界毁灭就算了,真是愚蠢腐败到极点,尤其是自以为是正义使者的家伙最有问题。
同──七月二十二日(星期天)
网路上四处有各种危险的事件在流传,其中也有些内容过于夸大不实,所以得加以忽视。像那种家伙,大概也是把自己当作是正义使者,可是我倒希望他们早点去死──(中略)──他们一点存在价值都没有。欺负人的家伙绝对是最差劲的,我希望他们早点下地狱。这个社会依然是以打压受害者为乐,让人看不下去。
同──八月十五日(星期三)
高唱捍卫自然的环保团体被查出私底下贩卖毒品,叫人作何感想啊?口口声声高呼爱护动物,其实却一直提出政治诉求的团体说的话能信吗?一天到晚煽动群众,等达成目的之后就翻脸不认人。这简直就是──(中略)──明明问题就在眼前,但是他们却完全没有察觉。该说他们太傻了吗?到底是笨到什么程度啊,那群混帐欧吉桑。
还有,我决定要放弃统计每日的死亡人数了。因为东京都的人口没多久就超过上限了,这样下去根本没有统计的意义,这个世界果然该毁灭。
国中二年级──四月二十二日(星期一)
父亲只要有在赚钱就够了。
我最近领悟了,我明白想要一个人活下去是不可能的,但即使如此我也无法尊敬我的父亲。他根本没有值得尊敬的地方,身上唯一的价值就是会赚钱供我生活。我知道我的生活都是仰赖父母,但是凭什么我要因为这样就尊敬他们?总而言之,父亲只要有在赚钱就够了。
同──十一月七日(星期四)
我们班导果然是个白痴,他太笨了。他似乎很不满富永不肯道歉,但是我想富永并非没有察觉自己的错误。只不过导师无法理解这一点,他是个没脑袋的家伙,大概无法理解那种想道歉却又无法拉下脸道歉的感觉吧。简单来说就是缺乏想像力,一点生存价值都没有。连那种人都能当老师,可见这个国家已经没救了。人类如果不是在会被宽恕的前提之下,就不可能会道歉的嘛。人就是因为觉得会被宽恕,所以才会说「对不起」的啊。在这世界上被责难之后还会保持沉默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毫不反省,不如一死的家伙;还有一种就是因为罪恶感太深,导致无法开口的家伙。富永那个人满文静的,所以他明显是后者。可是那个笨蛋导师却没来由地对他怒吼,他以为自己就是正义之士,真希望他早点消失在这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