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样滑冰·女子单人项目选手档案——
樱野鹤纱
1989年9月10日,出生于东京
圣杜兰朵女子学园一年级
年龄:16岁
身高:158公分
所属团体:东京水晶花园
1994年接受上述团体之训练
兴趣:欣赏动画、收集漫画
专属教练:高岛优司
过去的主要战绩——
2004年3月:世界青年锦标赛第三名。
12月:HNK杯第五名。
2005年1月:日本锦标赛第二名。
3月:世界锦标赛第十七名。
接着,进入了奥林匹克赛季。
2005年11月上旬,于最早开始举办的美国锦标赛系列赛中取得第十名。
在这场被视为代表选手选拔依据的比赛中,这是属于相当糟糕的成绩。
我在失意之余返回日本……
重新过着早晨练习、一手提着书包到高中上课、返家后继续练习的日常生活。
和美国等国家相比,日本尚未推出考虑运动选手学业负担的体制。
虽然多少有些比较不要求成绩的科目,但就算是奥运候补选手,还是得按规定克尽定期考试的义务。
……连我这个樱野鹤纱大小姐都得上学读书吗?没错,就是有这种蠢事。
修女弹奏管风琴的庄严音色,回荡在校内的教堂中。
班上所有同学都站直着身子,齐声合唱着赞歌。
目前我正置身于堪称象征天主教学校的无聊活动中。
想在这种状态下打盹,就算是个中好手的我也很难办到……
“……?”
……奇怪?
我刚才好像有听到人的声音。
不、我指的不是歌声……
“呃……不好意思……”
……是男生的声音。
我停下自己形式上的合唱动作并环顾了一下四周,但是……不用我说,身边所有人都是女生。
这里是女校,不可能有男生出现。
大概是我想太多了吧!
“呃、你听我说……”
“是谁!”
这次肯定不会错!而且是在距离我非常近的位置……
我慌张地看了看四周,但是……附近十个可疑的对象,通通一脸惊讶地望着我。
在神的面前,她在胡闹什么?
她们的眼神中透露出这样的讯息。
“鹤纱,你怎么了吗?”
就是这个!就在我右边,有个女……
不对。刚才说话的人,是和我在同一个滑冰团体的冰友,也可以说是我唯一的挚友本城美佳。
“呃、哈哈……没有啦。只是好像有点幻听……”
“这不是幻听啦。”
“又来了!刚才你也有听到吧?”
……只见美佳和其他所有人一样傻傻地张大着嘴巴。
能听到刚才那个声音的人……只有我吗?
我捂住耳朵,但就算这样……
“请问……”
“啊……”
在回荡着赞美歌高亢旋律的空间内,不知为什么,那个声音仍清晰地传到我的耳中。
“我说……”
“给我闭嘴!吵死了!”
………奇怪。
充斥在教堂内的声音,现在通通……
我回过神一看,发现原本献给神的神圣旋律,以及班上40人份的眼神……
现在全集中在我身上。
“樱野?”
仿佛在天主指引下弹奏管风琴的修女,对我为何会做出这种应该遭到天谴的行为摆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修女仿佛将自己的愤怒全压抑在心中,努力地让态度充满无尽慈悲地叫出我的名字。
“啊……对不起。我只是……”
这该怎么解释呢?
在一片寂静的教堂中,我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鹤纱……”
除了一脸担心的美佳以外……所有人都自动与我拉开距离。那大概是她们对愚昧的无神论者所表达的鄙视与畏惧吧。
……可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只有我……?
“听我说,拜托……”
“哇啊!”
我反射性地用双手抱住自己的头,就像是鬼上身似地用力晃着脑袋……
“樱野!”
就算听见了修女对我的斥喝,我仍迅速地环视自己的四周。
“你听我说啦……”
“到底是谁在整我!”
那个男性的说话声就在我耳边。我身旁明明没有任何人,怎么还会有说话声?
我已经陷入一片混乱了……
“不是的,我不是要整你才……”
“怎么会有这种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我的双脚用力地踱着神圣的地板,我的叫声也在宽敞的教堂内形成回音。
真是够了,这到底是……啊!
难道说……
“樱野!你也该适……”
“该适可而止的人是你才对!你休想洗我的脑!冒牌修女!”
“什……”
修女张着嘴,满脸僵硬的表情,简直就是被栽赃莫须有罪名时,感到错愕的典型范本。除此之外……修女脸上还带有被说成冒牌货的愤怒。
看来是我的推测错了。那么,这到底是……?
“Please,鹤纱……”
“这次是英语?”
……就在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一件事。
这个声音是从我脑袋里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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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上满布着白色与灰色交织成的复杂图样,这里是本校神圣的……
厕所。
我进入了四面都有隔板的私人空间并深呼吸。再深呼吸一次……好。
“……所以呢?你到底是什么玩意?”
在这个密闭空间中只有我一个人。但是……我绝不是在自言自语。
“我不是坏人,我对你不会有什么不良的影响……”
“这样讲谁听得懂啊!”
这家伙立刻就让我发飙了。
“……为什么只有我能听到你的声音?你先把这件事说清楚。”
……我快发疯了,因为现在似乎有个莫名其妙的男人住在我的脑袋里。
“我知道。算我求你,请你先冷静下来。”
目前能确定的是,这小子是个日语流利的外国人。他的发音、语气的抑扬顿挫等都相当标准。声音似乎还没变声,音调略高、听起来还挺悦耳的……不过那又怎样?
“你最好趁我还能保持冷静的时候,快给我说清楚。如果你还想活久一点的话……”
“鹤纱!你还好吧?”
……是美佳?她什么时候在外面的?
要是她知道我一个人关在厕所里歇斯底里……不知道她会怎么看我?
“美佳,你没去上课吗?”
“我看你样子怪怪的,所以我也跟老师说要上厕所。话说回来,你究竟是怎么啦?”
……伤脑筋,我该怎么解释呢?现在连我自己都还搞不清楚状况。
“鹤纱?”
“抱歉……这件事说来话长……也不尽然啦,该怎么说呢……”
正当我像坏掉的收音机一样支支吾吾的时候,忽然一股火涌上心头。
“我自己也莫名其妙呀!”
我的脑袋快炸掉了啦!
“……鹤纱………”
……总之先深呼吸。就像在冰上即将开始表演的时候一样冷静下来。
“对不起,美佳。我很快就没事了,拜托让我一个人独处一下。”
……好。
“已经没事了,继续吧。话先说在前头,我这个人没什么耐性。”
“0K,我知道。”
或许是察觉到我的耐性已经濒临极限,所以“他”立刻、连忙开始说明:
“就结论而言,我本人已经死了。但是,由于部份魂魄没有完整升天,所以就像现在这样依附在你身上。”
“……啊?”。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幽灵附身吧……”
……我连忙取回差点失去的现实感。
“都什么时代了还流行幽灵?你少笨了好不好?”
“那现在这个状况你又要怎么解释呢?”
“……怎么解释……”
被鬼魂附身……奇怪的是,我却没有感受到丝毫的恐惧。
他的声音就像动画里的配音员一样甜美,而且年纪似乎比我小。听声音的感觉,好像本性还不坏的样子……
“就算是这样好了,那你什么时候才要滚蛋?”
“我说了你不要生气喔。”
“我当然要生气!”
光听他说出这句话,就可以确定是个坏消息了。
“说!给我从实招来!你打算缠我缠多久?”
“何必讲得这么难听嘛……”
“你·要·缠·多·久?”
“……One hundred……”
“一百天……?”
……他的沉默代表的是……YES。
“……不行!我绝对不要,你现在立刻给我滚蛋!”
“要是可以的话,我早就那么做了。”
“你这个烂人!”
我再度发飙,双手也不自觉地用力抱住自己的头。
……虽然多此一举,但我还是确定自己仍握有主导权,只是现在有个奇怪的外国少年待在里面。
如果要看医生的话……要找外科?精神科?还是妇产科?
这种状况要找谁处理呢?
“我想先把事情变成这样的经过解释一下,你愿意听吗?”
“……”
……随便啦,想说就快说吧!
我没出声,只是在心里这样命令着,但他却毫无反应。
“你……无法听到我的心声吗?”
“嗯,好像是。”
……这个猪头、臭小鬼、变态狂、◎#§←×!!
“……原来如此,看来是真的。”
“咦?”
“没事。”
要是连心里想什么都会被听到的话,就毫无隐私可言了。要是真变成那样,就算要我拿电钻在自己的脑袋上开洞,我也非把这小子拖出来不可。
“那到底是怎样?你快给我说吧。”
“0K,首先我的名字叫彼得·潘普斯。出生于加拿大。”
……这么说的话,加上从他的声音来判断,他的外表大概是……
“我在想什么呀!”
“……怎、怎么了吗?”
“你别管。话说回来,不管再怎么想,我也没有被加拿大人附身的理由吧?”
“我想也是。但是对我来说,就算找遍全世界,似乎也没有其他像你这样波长与我如此合适的人了。”
……这还真是倒霉得令人想哭呢!
“等一下,你说似乎?是别人告诉你的吗?”
“呃,并不是别人跟我说的。只要变成像我这样之后,就算没有人跟我说,也会自然而然地了解一些东西。这有点难用言语来解释……”
“少瞎掰了!”
“我没有瞎掰,我自己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啊。”
……算了。先排除所有情绪,赶紧搞清楚状况再说。
“好吧。我问你,你什么时候死的?”
“5天前。我平常住在东京附近,距离这里不太远的地方。但是一个礼拜前,我人正巧到美国的……”
“该不会是……科罗拉多吧?”
“对,当时有一道特大的闪电打下来,而我刚好就在正下方。”
……这么一提,我要返国那天,好像的确有闪电打在附近。
“那真是恭喜啦,既然这样,别浪费时间附在我这种人身上,快点成佛去啦!”
活才说出口,我多少有点后悔。不管怎么说,这都不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所以说,我是因为……”
“我知道,告诉我理由吧。”
毕竟现在再怎么挑毛病,也不能改变什么。
“呃、我自己也不清楚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他好像担心我会发飙似地,讲话的速度变快了。
“似乎是闪电的强大能量,让我的魂魄产生了亚分裂……”
“讲慢一点。”
“抱歉,呃……如果不管的话,我就会一直在世间游荡。所以碰到这种特殊的状况,就得转移到灵性波长或是环境契合的某人身上待上一段的时间,直到我的魂魄重新稳定到应有的状态为止。”
“所以要一百天?”
“好像是。”
……总觉得有种被骗的感觉。但实际上,我确实能听见这个叫彼得什么的家伙在对我说话的声音……
“被闪电打死的人,全都会这样吗?”
“不,这种状况就算用全世界来算,10年也不见得会有一个。”
我有股想大声开骂的冲动……不过还是先忍着吧。
“那么,你几岁了?”
“16岁,和你一样。我不是说了吗,你是与我波长相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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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彼得的对话暂时告一段落,打开厕所的门一看……
刚才在课堂上被我说冒牌货的修女就站在门口。
“樱野!本校禁止学生携带手机。拿出来,我要没收!”
……哈哈……真是够了。
“快拿出来!”
“我没有带手机。”
“说谎。你刚才不是在厕所里和其他人说话吗?我全都听到了。”
……我该怎么解释呢?
说我被一个叫做彼得的加拿大幽灵非法入侵脑袋吗?
我快受不了了。
“好吧,那就请你搜身吧。”
“……”什么?反正你一定是藏起来了……”
“就请搜到高兴为止。话说回来,在这么小间的厕所里,也没什么地方好藏的吧?”
我明白我面前这位严格的修女并没有恶意,会产生误会也是理所当然。她不过是正巧变成了我发泄怒气的对象而已。
“对了,既然要搜,不如我们一起接受搜身如何?到时就算搜出牛郎酒店的火柴盒,我也不会介意喔!”
“……樱野!你实在是……!”
我说出口了。这差不多就是“樱野鹤纱首次停学”的状况吧?
但我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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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点在江东区,东京湾沿海的某座森林公园旁,有一栋白色的高级宅邸。
那是栋豪华的两层楼西式建筑。被绿意盎然的群树所围绕的广大土地内,庭院的喷水池勾勒出小小的彩虹。
在施加金饰的白色大门与宅邸正面玄关之间,约中央的位置设有一座栽种了无数鲜艳花朵的圆形花坛,并且还铺设了环绕花坛的环状道路。
说起来……这里会有值得这些排场欢迎的来宾来访吗?
“我回来了。”
这里是我的生活场所。
也是高岛优司教练的宅邸。
虽然他看中我的才能,带我进入了花样滑冰的世界,但他也有一把年纪了却还是单身贵族。年过40的教练,年龄正好相当于我的父亲,因为这个缘故,经常会有人误以为我们是父女。
教练的头发略长,五官十分端正。感觉略显下垂的眼角,透露出教练善良且优柔寡断的个性。虽然教练的外表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但留在嘴边的胡子却意外地缩短了教练外表与实际年龄的差距。就我看来,我觉得教练根本不需要留胡子,而且老实说,教练留起胡子实在不怎么好看……
对花样滑冰选手来说,练习环境有相当大的影响。而高岛家距离我所属的东京水晶花园,步行仅需3分钟左右的时间。
基本上为了进行清晨与下午每天两次的练习,地理条件是不可欠缺的。因此大多数的选手,都是住在所属团体的滑冰场附近。
以我本身来说,虽然我出生于长野县,但父亲因为工作的关系无法就近照顾,因此我从5岁加入这里开始,就一直是由教练负责照顾我的生活起居。
值得庆贺的是,双亲终于在去年离婚,而父亲目前已经再婚,彼此都没有再见面的意思。离婚的最直接原因,似乎是喜欢登山的母亲几乎都不在家的关系。此刻的家母,恐怕也正在努力地征服某座高山吧!没错,我的老妈就是这种一年到头都行踪不明的女人。不过我这个做女儿的,倒也因此乐得轻松。
花样滑冰与其它运动相比,所需花费的金钱格外昂贵,因此若非资质受到赏识,想要持续下去是相当困难的。不过就我来说,由于兼具了天生的美貌与天分,加上双亲的家族都相当富裕,因此在学习花样滑冰方面,倒是没有碰到太大的问题。如果扣除在上小学之前,就得离开父母身边这一点的话……
“咦?鹤纱。你怎么那么晚才回来?又因为不及格被留下来上辅导课了吗?”
“我又不是你,只是惹得修女有点不爽罢了。”
总之,最后在学校只是被骂外加记一次申诫了事,不过……
“节哀顺变。再这样下去,你就快要留级了吧?比起奥运代表选手的位置,也许你该更加担心到明年4月之后,二年级教室里有没有你的座位这件事吧!”
……她说完一大串损人的台词之后,便快步走到屋外。
这个嚣张的吊眼矮冬瓜,是我的亲妹妹樱野洋子。说出来会吓死你,她还只有9岁。
大约从四年前开始,她就和我一起住在高岛家,目前是花样滑冰的少年组选手。我老妹就像我一样有天分,只是……
“喔。你妹挺可爱的嘛。”
“……你再多说一句蠢话,我就宰了你。”
让彼得住嘴后,我就从大厅的螺旋楼梯走上楼。我一进到自己的房间,就把书包丢到一旁。在练习之前得换上运动服,把制服……
“等一下……”
刹那间……
一个恐怖的问题从我脑海闪过。
虽然这件事我还没仔细问过,但是……
“你给我说实话。该不会……我能看见的东西,你也都看得到吧?”
“……啊、这个嘛……”
“这个是哪个!”
……慢着、慢着。先冷静下来,鹤纱。难道这个住在脑袋里的男人,和我共同拥有一样的视觉吗?
“不是啦,呃、鹤纱……”
不,可能不只有视觉而已。听觉、嗅觉、味觉……就连触觉……也是吗?
……这么说!
“你听我……”
“呀啊~~~~”
极度恐怖的想象瞬间闪过脑海,我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按着脸颊。
“鹤……”
“开什么玩笑!我绝对不容许这种事!给我滚出去,大色狼!”
虽然我想瞪着自己的脑袋大喊,但不管怎么样,视线也只能瞪到斜上方而已。然而异常慌张的我,仍旧扯着头发在房间里边跑边叫。
“你这个烂人!滚出去!给我消失!”
“所以说,这是不可……”
“我不想听你的借口!看着吧,我一定要把你赶走!”
本能驱使着我的行动,接着我把头撞向了墙壁。
“唔……!”
“噢!唔……”
……我现在眼冒金星、头昏眼花。脑袋正传来一阵痛入骨髓的痛楚。
“再怎么说,这也太过……”
“过份的是你吧!”
撞到墙壁的额头像被铁锤打到一样,让我痛得两眼都睁不开。虽然这种行为很愚蠢,但想到痛觉和其它各种感觉都是共通的,就让我更加……
“好!既然这样,我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把你赶出去。”
“何必这么激动嘛……”
“开什么玩笑!我为什么一定要让陌生男人看着我换衣服呀?”
……不,不只这样而已。还有、还有……
“既然这样,你只要闭着眼睛换……”
“你滚出去不就好了吗!”
接下来,我该怎么办?说到古今中外赶走缠人幽灵的方法……完全没印象。既然这样,就先试试看再说吧!
我下到一楼并直奔厨房,打开了橱柜。
这招实在有点可怕,但……
“喂……不会吧!”
“你猜对了!准备领死吧!”
我瞪着手中鲜红色的小罐子,深深地吐一口气……
“不要啊……呜!”
“……呜、呀啊~~!”
虽然差点失去意识,但超乎想象的辛辣让我连昏倒的时间都没有。
“水……水、水啊……!”
“……鹤纱?”
我转过头并含住水龙头出口,一口气将水量转到最大。不过辣椒酱的强大威力,当然不会那么容易消失……
“喂,你听到我说话吗?”
“……咕、唔?”
“你在做什么?”
我的意识被拉回现实,一股羞耻心涌上心头。该不会被看到了吧……
但我的嘴巴现在不能离开水龙头呀!
“鹤纱!”
“哇!这是……噗……!”
啊~~!
……真是太难看了,边使劲喝水还想边说话,结果水竟然从鼻子里喷了出来。
都是因为高岛教练偏偏挑这个时候回来的缘故。平常这个时间,他应该都在滑冰场训练少年组选手。
“你要胡闹也该有个……”
“不是啦!我要是不喝水的话……呜……”
虽然我抬起头想要解释,但最后还是忍不住继续灌水。
“……你刚才喝了这个吗?”
我的嘴巴仍含着水龙头并努力点了点头……真是糗毙了!
“世界上有哪个滑冰选手因为成绩不好就猛灌辣椒酱的?”
我再一次仔细地让水润过喉咙,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正经一点,但是……看见教练严肃的表情之后,我还是不禁有些心虚……
“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类绝对无法了解的真相喔。”
我半开玩笑地这么回答后,便用袖子擦了擦被水沾湿的脸和胸口,接着顺手拿起挂在旁边的毛巾。喉咙着火般的感觉,总算是减轻了不少……
……慢着,那小子呢?
从刚才就没再听他说过话了。我举起右手,试探性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成功了!知道厉害了吧!嘿嘿!”
成功了,我成功地把那个怪幽灵赶跑了。
“……你没问题吧?”
“呃……没有啦。我只是把一只很大的寄生虫赶……”
“你说谁是寄生虫啊?”
“呀啊——!”
我抱着头跳了起来。
……怎么会?不是已经赶跑了吗?
“鹤纱……你到底是怎么了?”
“不、那个……真的没有啦。只是心境上有些变化……”
“算我拜托你,别再胡闹了好不好!”
看到我这个样子,就连平常待人温和的高岛教练也忍不住生气了。可是,我也不是自愿想要胡闹的呀。
“该怎么说才好呢,这个……”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怎么有人会突然做这种蠢事?你简直是破烂的热水瓶!”
“……破、破烂的热水……”
“嗯?”
此刻我已经无暇去在意教练惊讶的反应了。原本已经熄得差不多的怒火,又再度复燃。
“你说什么!你这个变态加拿大人!”
我原本打算挑些更辛辣的句子,但一下子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了。
“变……变态加拿大人?”
“我差点以为会死掉咧!”
“那正好!你这个没死成的家伙,死了最好。要我再来一次吗?”
“什么……!”
话一出口,我便立刻抓起辣椒罐……
“对、对不起!是我错了啦!”
“那还不立刻给我滚出去!”
“不、这跟那是两回事……”
“你要我滚?”
……直到现在,我才发现糟糕的地方。
不管我要对彼得说什么,我都得像跟一般人说话一样说出口才行。因此就算不愿意,也一定会殃及我面前的教练。
“不是啦,刚才我不是在说教练,我是……”
“为什么我变成变态加拿大人了……”
“所以就说不是那样嘛……”
“噗……”
“你给我闭嘴!”
……啊、我又来了。
只见平时待人亲切的教练神色慌张地看着我。完蛋了,全都乱成一团……
“是因为奥运的压力吗?”
“……咦?”
教练这句出乎我意料之外的话,实在让我有点摸不着头绪……我懂了,原来教练以为是那样啊。哈哈……
“……对不起,这全都怪我太粗心了。”
“不、不是那样啦……”
“你这阵子就暂时别练习了,找个地方好好……”
我立刻抓住教练的胳臂,制止教练继续说下去。
基本上,我是个不在乎别人想法的人,但让这个人为我担心的话……事后会很尴尬的。
“不是的,真的不是那样。我们赶快去练习吧。”
“……鹤纱,发生什么事了吗?”
“真的不是啦,相信我。”
教练固执的个性,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不过碰到像我这么泼辣的人,教练也没有胆量继续啰嗦下去。
“……好吧,但是你千万别逞强喔。”
“嗯……”
唉~~没想到我自己竟会上演这种我最讨厌的“亲情羁绊”桥段。
“啊、对了。我差点忘记要找你说的事了。”
从教练慌张的神情和语气来看,实在不难猜出是什么事。
“如果是说被修女叫去训话这件事的话,那已经没问题了。只是不幸的误解和巧合刚好重叠了而已。”
这也是我们学校的优点之一。就算只是一些教育上的小小指导,监护人收到通知的时间,可是难以置信的短。
“是吗?那就好。”
教练最后露出了笑容后,便回到了滑冰场。
在亮蓝色壁面环绕下的我的房间。
根据洋子的说法是,书架上陈列的大量漫画及动画DVD,让这房间原本适度的高级感荡然无存。
现在我正与房间内摆设的等身大穿衣镜面对面。当然,我所瞪的对象并非我自己……
“你真的挺漂亮的耶。”
这话让我的脸颊不禁有些动摇……我连忙将视线从镜子上移开。
我又不是在演白雪公主,对着镜子听人拍自己马屁做什么?
“对我献殷勤也没用。”
“不是哦,我是说真的。”
……欧美男人就是这个德行。
不过,也是啦。彼得会这么说,倒也不是空穴来风。
两条鲜红缎带在后方束成两道马尾的黑色柔顺长发。适度整理的浏海虽然长到睫毛附近,但不时在额前晃动的发丝,也展现出秀发的弹性。
和平均身高相比略为娇小的158公分的身高,搭配着在身材比例上略长的手脚,以及纤细的颈部。
端丽的脸部轮廓、高挺的鼻梁、充满生气的柳眉、娇小的红唇、晶莹剔透的白皙肌肤。
虽然略显无精打采的双眼皮,巧妙地掩饰了原本眼睛的大小,给人慵懒、甚至现实的印象,但这也只是微乎其微的负面要素。说实在话,我真的是太美了……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可以顺便请教你让美女免于被禽兽的视线侵害的方法吗?”
“……用毛巾把眼睛遮住怎么样?”
……鲜红的毛巾完全遮住了我的视线。
我慎重地在不碰到奇怪地方的情况下,开始脱下身上的制服。脱完上衣后,我接着解开裙子的扣子,让身上只剩内衣。全身冰凉的感觉,扩大了我内心的不安。要说我在担心什么,那当然是……
“我不管了啦!”
“……咦?”
啊~~真是的!真倒霉!
看在旁人眼里,我肯定是100%的变态吧。光想就让我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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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水晶花园滑冰场。
滑冰场设置在这座从正上方俯瞰呈椭圆形的建筑物内。纵长的窗户并排在统一成鲜艳水蓝色的侧壁上,搭配蛋状隆起的蓝色屋顶,让这栋建筑物的外观显得相当时髦。一到夜晚,从窗户透出的光线便会适度照亮周围的群树,呈现出梦幻般的景致。
滑冰场在六、日及例假日时,从中午到深夜都是开放给一般游客使用的时段,因此仅有上午能进行团队的练习。不过除此之外,整天都能使用。虽然不同团队还是有各自的优先时段,但我所处的团队和其他团队相比,待遇算好得多了。
这个团队共有20名学生,男女比为8比12。除了两组冰舞的搭档外,其余都是在练习单人滑冰。
讲到这座滑冰场的招牌,不用说……
“鹤纱!”
……就是我……最要好的滑冰同学,本城美佳。从她脸上奇怪的表情,我立刻就知道她听到了什么谣言,而且就连造谣的人是谁,我也知道。
“修女真的要你留级吗?”
“……我说美佳……”
当然,她是真的在为我担心,但这也是这女孩唯一且最大的缺点。
“为什么你连这种玩笑话都会一一当真呢?”
“不是吗?”
“那傻瓜什么时候说过真话了?”
美佳抚着自己胸口,松了一口气。这位好友还真是如假包换的单纯。
“因为洋子她说得就像真的一样嘛,所以我才……”
“你还真是高岛系呢。”
每当这种时候,我就会这么形容她。
由于住在一起的关系,我经常被误认成教练的女儿;但就个性来说,美佳和教练其实更像父女。
“不过,你今天在学校真的很奇怪。”
“我知道,我保证一定会在今天做个了断。”
“……咦?”
“没有啦,我自言自语而已。”
我避开美佳进一步的追问后,便来到冰上开始练习。
“喔,你很厉害嘛。”
……我明明要这小子不准说话的。
总之,绝对不能在这里和他交谈。
毕竟在滑冰场四周,有许多少年滑冰手正满怀憧憬地注视着我呢。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做出傻事……
“好舒服喔,我第一次滑得这么……”
“又不是你在滑!”
……也许我真的是个无可救药的傻瓜。
滑过我身旁的少年组小朋友,因为我突然莫名其妙的一声大叫,害他在练习跳跃时跌了一大跤。
虽然我脑中瞬间闪过道歉的想法,但这么做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而已。于是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练我的吧。但偏偏这个时候,高岛教练一边赶去关心一屁股摔在冰上的少年组选手,一边还不忘将担忧的视线投到我这个蠢到家的奥运候补身上。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们的感觉是共有的,所以我感觉起来,就和自己在滑一样。”
……好险,我差点又爆发了。
“感觉就像坐云霄飞车呢……”
“你给我住嘴……!”
我小声命令道。
为了不让人怀疑我是不是服用了什么会产生幻觉的药物,我绝不能再有任何怪异的行为出现。
热身结束,接下来——
我先用倒滑稍微保留一点使力的空间,接着便实行了两圈艾克索跳(旋转两圈半)。
“哇!真是太棒了!”
“……这种程度有什么好惊讶的。”
虽然多少有些得意,但我还是选择冷淡地回应。
“这样对脚的影响很大吧。”
“是没错啦。”
跳跃时,会有数倍的身体重量集中在冰鞋刀刃上。如果脚踝和膝盖没有经过锻炼,根本无法承受落地时的冲击。
接着,我让双脚脚尖朝外侧张开180度以上,边将身体重心倾向斜后方,边在冰上弧线滑行……。
“喔,鹰式滑法!不错嘛。”
我虽然差点又气得大叫,但是……我的心里却浮现了一丝好奇的想法。
“你懂花样滑冰吗?”
还好啦。因为在加拿大,花样滑冰是仅次于冰上曲棍球的运动嘛。”
这么说来好像真是如此。
“加拿大观众只会偏袒当地人这件事,也是挺有名的呢。”
“才没有!我们加拿大人只要选手表现得好,都会公平地给予掌声。”
……这家伙就算变成幽灵,似乎还是不喜欢听别人说祖国坏话的样子。不过对我来说,倒是找到抒解压力的手段了。
——————————
练习结束后,接着是和一般人相较起来时间稍晚的晚餐时间。
今天负责准备晚餐的人是我。虽然平常都是教练准备晚餐,但全部都交给教练的话,心里总是会过意不去,因此偶尔也会轮到我来准备晚餐。……不过说实话,教练的手艺比我好得多了。
但是,今天在下厨之前,我还有件非做不可的事。
呃、老实说,我已经快到极限了。现在已经到了双脚必须不停踱步的状态。再不快点的话就……
“那个……呃、能不能先上个厕所呢?这样憋……”
“唔……!”
要是现在我手边有钻头的话,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钻头插进头盖骨内。
“真……真不敢相信!你这个大变态!”
“可是,我也是一样难过才……”
“那你就快点消失呀!”
“我就是没办法,所以才……”
“我不想听你的借口!给我闭嘴!”
仔细一想,这实在是一件怪事。他竟然和我一样有……尿意……
“你从刚才就在自言自语什么呀?听你刚刚就在说什么变态的……”
……糟糕!一不小心就忘我了。我刚才大小声的内容,全都被她……
“要是你是在演独脚戏,倒还颇有天分的啦。毕竟会看上鹤纱的人,大概也只有那些变态了吧。”
“……洋子……你这家伙……”
我那擅长拿捏时机的妹妹,在我的怒火爆发前便迅速离开了厨房。
“那个……臭小鬼!”
“你说她才9岁?真不敢相信。”
“不用你相信!”
够了!真是够了!以恶梦来说,这场梦真是长到让人绝望。
再不快想点办法,我就……
“啊……”
“嗯?这次又怎么啦?”
“没有,是我想太多了。没事。”
……听起来不像没事的样子。听他的语气似乎相当慌张,是看到什么了吗?如果是那样,又会是什么东西呢?
我看了看四周,想找出可能的东西。如果能知道彼得的弱点,或许就能把他赶出来了。再不快点的话,我真的就忍不……
“我说……这样一直死撑,也不是办法吧。”
“你给我闭嘴!”
在彼得附在我身上这段时间,我无论如何都要撑过去。但是仔细一想,每当吃东西的时候,不就更接近“那个”到来的时间吗……?
就某种意义上来说,或许这种状况和地狱没什么两样。
“啊!烂透了!”
我抓起砧板上的蕃茄,用力咬了一口。
“呜恶……!”
“嗯?”
怎么了?刚才那阵像内脏翻过来似的惨叫声是怎么回事?
“啊……没事、没什么……”
呵呵……我知道了!
再咬一口!再咬!
“不,……不、不要再吃了……”
“我找到你的弱点啦!”
就算被人听见也无所谓,我兴奋地使劲大叫。我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发现如何打倒邪恶魔头的公主。
“原来你讨厌蕃茄呀!啊啊啊啊啊!”
“你少……唔恶……!”
我仿佛连蒂都打算一起吃下肚似地,继续大口吃光剩下的蕃茄。
“来!还多着呢!”
我走近冰箱,伸手去拿蔬果室里面的蕃茄……
“你是想当搞笑艺人吗?”
“……啊。”
……高岛教练一脸疑惑地站在我身边。
在高岛教练身后,还可以看见把教练找来的洋子,但看见亲姐姐连续不断的诡异举动后,就连她也难掩脸上的困惑。
“不、不是啦……”
“老实跟我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算我求你们,总之先别管我就是了。不管什么样的明星,都是会有烦恼的。”
我双手交握,就像上古时期的少女漫画一样,双眼闪闪发光……似乎没用的样子。
“你别再闹了,鹤纱。想上厕所就快点去上,何必一直憋着?”
“其实呢,我是有不能去的理由……”
只见教练手按着额头,大叹了一口气。
“一口气灌下辣椒酱、自言自语、突然怪叫、大吃蕃茄、憋着不上厕所……你说要我们怎么谅解你?是有人在学校对你做了什么吗?”
“没有啦。我只是……想试着挑战人类的极限……”
“鹤纱!”
看见教练一脸不悦,我立刻飞也似地逃回二楼。
如果我在这种状况去上厕所的话,那肯定会变成我人生中最大、而且是一辈子的耻辱。
可是,已经撑了好几个小时了。加上被辣椒酱辣到的时候灌了很多水,老实说,我已经快到极限了……
我脑袋里忽然浮现了“投降”两字。
进到厕所、脱下内裤,连那种感觉都是……共有的???
“我绝不投降,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气势十足地这么说道……但是,这股气势连30分钟都撑不过。
只能冲进厕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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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肯定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打击。
这可不是偷窥那种小家子气的东西可以比拟的。因为我刚才将远远超越NASA最新锐体感模拟功能的究极虚拟实境,提供给了一个素昧平生的加拿大人。
“烂人……大烂人!”
我扑倒在床上并钻进被窝里面,但一想到我这么做,彼得也等于和我在做同样的事,就不由得……
“我的隐私呢?我真的快疯掉了啦!”
“你这么说也没用呀……我自己也没有任何自由耶。”
听见他这么说的瞬间,我设想了一下他的处境……只可惜我不是圣母,我死也不会同情这个变态幽灵!
“给我听好,你要是敢没经过我的允许就多说一句话,下回可不是辣椒酱就能了事了。”
“……知道了啦。”
光是想到脑袋里不知何时会传出声音,就连觉都没办法好好睡了。话说回来,我竟然连动一根手指的隐私都没有,这真是太扯了!
“我越来越能体会人权的重要性了……”
“咦?”
“叫你不准说话是听不懂吗!”
总而言之,我绝对不上第二次厕所,洗澡更是不用说了。……要是我变成宜静,我一定会疯掉。
这真是恶梦。我现在连食欲都没了,干脆就这么睡吧。虽然不知道在这种状况下还睡不睡得着,但是……总觉得能睡着就是赢了。
……对。
好好睡一觉,等明天早上起来,恶梦就结束了。嗯,一定是这样。
这是场恶梦。
一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