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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烂苹果

银盘万花筒 海原零 15243 2024-11-04 10:32

  ……莉雅·嘉奈特的登场对我来说是严重的挫折,只要她仍是现役选手的一天,我就永远都无法站在最高的位置。在绝对且残酷的现实之前,我的梦想被迫放弃指定颜色的机会,我的目标从奥运金牌,被迫换成了奥运奖牌。

  为什么世界上会有那样的少女存在呢?为什么她偏偏要和我生在同一个时代?即使我如何沮丧、如何不甘,也无计可施。

  实际上没过多久,我的内心便自然地接受了这项事实,而在接受事实之后,我就再也不会因为输给莉雅而不甘了,但是,即然我能这样想……

  既然我能这样想,我又为何会如此痛恨樱野呢?为什么我每次输给那家伙,我都感觉仿佛承受汗肠寸断之痛而睡不着觉呢?

  内心的平稳就是幸福,憎恨不会有任何收获,你必须爱你的邻人──

  这时候就算回想主的教诲也没用,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我终究只是个差劲的基督徒。

  为什么我会对她──这个一直困扰我的疑问,直到上一季,那在全美媒体间引起大规模骚动的事件中,我终于找到答案。樱野鹤纱是个唾弃上帝、冒渎上帝、不敬与无信仰的综合体,就是这个已经在所有人眼中都再清楚不过的事实一直困扰着我。

  我总是拼尽全力,我相信沙托勒说的话,为了开拓自己的道路,拼命努力,但是……

  那个上帝之敌、世界上最污秽的存在,无法胜过她的我真的会被上帝选中吗?

  每当我想到这件事,内心就充满恐惧,自卑与无力感让我难以忍受。

  ……没错,我必须要重挫她的锐气,让她闭上那口无遮拦的嘴巴,要是我做不到、要是我赢不了樱野鹤纱……

  我就没有任何存在意义了。

  ***

  一年一度的世界锦标赛,如果同时又是由我主场所在的纽约举办,其压力想当然非同小可,但是……

  紧接在莉雅之后──当我抽到这个任何人都不愿抽到的表演顺序时,我打从心底感谢这场大会是在我自己的主场举办,如果是在北美之外的地方,尤其又是在莉雅所在的俄罗斯举办的话,那我根本就不知该如何是好。

  【──USA代表……】

  之后的广播内容根本无法让人听清楚。

  此刻的我置身在更甚于莉雅登场时的巨大骚动之中,漂浮感与兴奋之情让我的身体微微地颤抖。

  对任何选手来说,自己国家的声援应该都是最棒的助力,但是,我深信没有任何人能比置身在美国的美国选手更加幸福。世界第一强国──盛大的欢声当中充满着这样的自负与强势。

  我现在代表着伟大的合众国,是极为光荣的国家代表选手。

  我穿着白色上衣搭配蓝色夹克,蓝色的紧身裙为了考虑活动性,已开衩到最大限度。我将略微留长的头发染成褐色,脖子上则装饰着以黄绿色为主的鲜艳领巾;这身怎么看都有是白领阶级的服装,衣服当然都是采用极轻巧的轻薄质料。

  我要在这次表演中,彻底变身为美国的热门影集里,某法庭爱情剧的多情女主角。

  「原上旁保佑你。」

  我简单回应麦特一如以往的祝福后,便来到场地中央。

  会场内持续着非比寻常的声援。今天的赛事到目前为止,尤其是之前上场的莉雅·嘉奈特,由于她惊人的表现与充满破坏性的分数,让体育馆内的气氛已经提升到一般根本无法想像的程度。

  身为第五位上场选手的我,之后仅剩下一位最终表演者,但是,那个人却偏偏是……

  如果我能以无失误完成所有动作,那么想必更能为会场带来前所未有的热度与兴奋吧,那样一来……

  USA的大合唱,所有的声势想必都会压在下一位表演者,樱野的双肩之上。

  以前的她,一旦失误就会彻底失控,她会接二连三地摔跤,让观众失笑,虽然最后有些不同,但是她原有的胆小鬼心态,一旦碰到预料之外的压力,肯定又会露出同样的丑态。

  那家伙总会看别人的表演,就算是紧接在自己之前上场的选手也不例外。

  为了实现这个计划,我明白我该做什么。

  最佳的表现──除此之外,我没有其他选择。

  ***

  清柔飘过耳际的吉他音色。

  我这项表演的使用曲,是用影集中插入的音乐重新剪接而成。当然,每个地方都有重新编曲……或许,该说是经过另外改造的部分。

  搭配轻松的前奏,首先是一个固定动作,接着我以后向交叉步加速,来到评审席面前。我在评审席前停止,越过自己肩膀朝评审献上飞吻──

  只见评审各个目瞪口呆──因为那是我临时想到的即兴动作,单单一个飞吻就让会场中制造出令人难以置信的欢呼声,而我全身的感觉也立刻被观众点燃;这是个出乎我意料之外的绝佳开始。

  我首先施展简单的连接步,紧接着两圈艾克索跳。

  只是这样,观众就毫不吝啬地给予掌声;而面对这样的反应,我的脸上也开始自然地浮现出微笑。

  但是,我仍然觉得自己还有些说不出来的僵硬,这里是我的主场,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和樱野之间有一场绝不容许失败的对决,这些表演前的压力是无法那么轻易就能解除的。

  我最初的组合跳是从勒兹跳开始的3+3+2组合跳,只要这个动作成功,就能随即轻松不少。

  在踏出简单的连接步之后加速。

  我用倒滑的方式确认自己与围墙间的距离,算准时机、起跳……第一跳的落地有些不顺,我临时决定将第二跳改成两圈,虽然是临时变更,但是第三跳还能够照计划完成。这下已经无法对GOE抱太大期待,旋转数也与计划不符,可是……

  ──听见观众仍爆出相当热切的喝采,这让我不禁露出笑容,紧张感也缓和不少;这种感觉简直就像是我刚完成四圈跳一样。

  自信让我得到速度,速度又成为我的自信。

  三圈菲力普跳连接三圈托路普跳──

  「喝!」

  第二跳完美落地──会场中弥漫着难以置信的狂热浪潮,仿佛要将一切吞噬。

  我的每一个动作都会让我置身在怒涛的回旋当中,当我开始进入后仰弓身旋转时,立刻就为表演带来最初的高潮──

  ……这个表演中的女主角,其实是个想像力丰富的人。

  我皱起眉头在中途停下,突然又猛力地甩了甩头,下一瞬间又抬起头,脸上挂满笑容,转眼又是一副愉快的模样。

  我边跳舞边走在路上,有时还会小跑步。

  但是由于没有注意前方的关系,我猛然撞上了一名上班族的肩膀。虽然难以分辨错在哪边,我却单方面地生着气并痛骂对方,在发飙过后才稍微舒坦了点。

  画面一转,场景变成一间法律事务所,这里就是我的职场。

  当电梯门一开,我便粗手粗脚地进入办公室。一进到里头,眼前就出现一名身材高挑的男士──他是我事务所的客户──而且还是一个少见的帅哥,我睁大了眼睛,连忙停下脚步,为了掩饰刚才粗鲁的行径,努力露出装傻的笑容。

  等到我进入个人办公室之后便双手抚着脸颊,用手肘压抑着响亮的心跳,粉红色的想像支配了我的脑袋,让我无法静下心来。

  我无法克制,于是让自己开始旋转,我想靠旋转来发泄妄想的能量。换脚之后,则变成高速的蹲坐式旋转,接着是起身的后向立姿旋转,同时双手不断地交互抬起──

  这时,我办公室的房门应声开启。

  我立刻让旋转停下,想必又是那个爱偷窥的秘书吧,我于是皱起眉头,不悦地转身朝门口一看……

  ──真是太惊人了。

  观众全都笑成一团。这明明是我在本季已经表演过数次的内容,但是席间仍有部分观众已经开始起立鼓掌。

  现在还只是表演前半而已,这恐怕已经创下让观众起立鼓掌的最快纪录了。起立的观众们很快又坐回座位,只剩下零星的掌声……不过,只要我继续有所表现,肯定还会再出现一样、甚至规模更大的现象,尤其是到了那个部分。

  接下来是沙克跳的3+2组合跳……我脑中闪过为之前三段组合跳雪耻的念头。如果是平常的我,几乎不会选择这种很可能导致自取灭亡的做法,但是现在,我却很干脆地做出了决定。

  我必须采取攻势,因为这里是纽约。

  无论第一跳是否不顺,第二跳再怎么困难也要跳出三圈──既然决定要拼,就必须要有这样的决心。

  我将重心移到左脚内刃,三圈沙克跳……落地,接着是第二跳──

  「成功吧!」

  ──我自然地吆喝出声。

  三圈托路普跳成功落地,这次我的右手明显做出了庆祝的动作,观众的欢呼也在同时间爆发,我处身在难以置信的一体感当中。

  在这之后,就是本表演最大的重头戏──

  ──法庭,那里正是我的战场。

  看来有些迷糊的老法官以漫不经心的态度宣告开庭。

  我古怪的同僚故意在倒水时发出响亮的声音,打断对方辩护律师的能言善道。我表面上对这种几近作弊的招数显示困扰,但是却在内心向他道谢,同时也轮到我起立发言。

  我在让视线扫过不知为何集结了十名以上的法官群之后,缓缓向前开始进行辩论。我让右手肘抵在贴着纤细腹部的左臂之上,食指一一指过法庭上的法官。

  脚下也开始踏起短促的连接步。

  大家注意这里,你们要仔细听我接下来说的……

  ──突然,老法官对我提出奇怪的要求。

  我停下脚步,不知为何我被要求张开嘴巴、露出牙齿……虽然我搞不清楚状况,但是这似乎提升了我在老法官心中的形象,不过,我也确实对自己洁白的牙齿很有自信。

  此时,陪审席与旁听席的人员全都笑成一团,虽然我很想说你们太夸张了,但是这种优势当然没有不在答辩中善加利用的道理。

  我转头维持露出牙齿的模样,手脚并用地对陪审团陈述自己的意见。我的解释浅显易懂,并同时告之以情;但是与我嘴巴辩论不同的是,我的脚下不时施展着连接步及转身的动作,一刻都静不下来。渐渐地,我开始陶醉在自己的激辩当中。

  话说回来,这种事情为什么要闹上法院呢!?

  所谓的爱情应该更加美好才对,不是吗!?

  怎么?你对我的穿着有意见吗!?

  要是那么想看我的腿,就对着我的丝袜看个过瘾吧!

  法官在此时敲响木槌……虽然我有听见,但是却不以为意地继续着自己的行为。这实在太奇怪了!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些不合理的现实呢!?我受不了了!

  我抓乱头发,生气、大叫、跳跃、在地上打滚──

  ──叩、叩、叩、叩、叩!

  愤怒的五下连击,法官的木槌彻底压制住了法庭内的气氛。

  ……我只好无奈地起身,我在法庭内绕了一圈之后,又回到法官正前方。

  叩!

  在我视线转到法官身上的时候,法官又警告性地敲了一声,这让我不禁受惊而后退一些。虽然是看来早已过退休年龄的老先生,但是该严厉的时候似乎一点也不手软。

  也罢,已经闹够的我,最后安分地回到有委托人与同僚等待的座位上。

  ……陪审席、旁听席上的所有人,都在此时站了起来。

  制造今天第二次起立鼓掌的功臣,是我表现精湛的圆形连接步。

  在表演中,选手对评审说教──这不仅是花式滑冰,而是所有评分竞赛都没有前例的大胆架构;这项表演在本季首度公开的时候,也在各处造成话题。

  表演还剩下最后1分钟,音乐也从运用连接步的喜剧部分,转变成以吉他音色为主体的旋律。

  即使在法庭大闹过一阵,心中仍旧留有不尽兴的感受。

  ……雪花从夜空飘落,我张开双手仰望着天空,以纤细连接步缓慢旋转。我毫不在意周围的目光,踩着舞步走在路上。打起精神吧,因为明天似乎会有一场不错的邂逅……

  我随后又施展一个跳跃、一个旋转。我每个动作都掀起喝采的浪潮,让我感觉全身发麻,兴奋持续高涨──

  当我完成最后的跳跃、完成三圈勒兹跳的时候,我又会怎么样呢?

  我剧烈鼓动的心跳,不单单只是因为身体接边不断的跃动,还有我心中充满前所未有的期待……甚至让我感到畏惧的期待,我明明还未起跳,脸上却已经露出笑容。

  如果以我今晚的状态,还有会场的、全美的声援的话……

  我从连接步直接进入勒兹跳。

  我左脚点地,身体一跃而上──右脚落地的触感,带动我全身的感觉。

  就在这个瞬间。

  ──我失去了,失去了身体的感觉。

  我的听觉被彻底掩盖──

  体育馆瞬间的狂乱甚至超过了我所能预测的上限。

  ……我无法听见音乐。

  震耳的欢声──除了全世界的欢喜,我其他什么也听不见。

  在这样异常的状况下,我仍持续舞动着。

  我在如怒涛般的七次连续阿拉伯式旋转之后,又接着进入蝶跳驼转。

  当变化成蹲坐式旋转的组合旋转换脚后,一度减缓的旋转速度开始缓缓上升,收尾时则变化成我拿手的毕尔曼旋转──我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我听不到音乐结束。

  只能根据在经过无数练习后烙印在脑海的体内时钟让身体静止,为表演拉下幕帘。

  全场起立、尖叫、狂热……

  恍惚──简直就像置身梦境一般。

  我可以肯定这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棒的一刻。

  ***

  USA!!USA!!USA!!

  ──响彻整座体育馆的大合唱。

  声音的巨浪回荡在广大而密闭的空间中,当我要离场的时候,确实感受到了冰面传来的震动──

  「啊……」

  麦特当场抱住了我,粗鲁地和我摩擦脸颊,我的泪腺被他的兴奋感染而受到了刺激。

  这是我最棒的表现,包含跳跃的补救动作在内,计划中的几个要项全都无失误完成,这是几近完美的表演。

  我在吻与泪的长椅上挥舞右手,之后──观众瞬间回以怒涛般的尖叫,而且……

  朵拉!!朵拉!!朵拉!!

  ──合唱进入了第二章。

  之前被撤去防御的泪腺,此时轻而易举地溃堤,我连忙用手遮住脸……但是我仍旧不断挥着手回应观众,声音的波动又再度撼动了体育馆。

  在这个时候,分别抱着花束及布偶的滑冰学童们来到我身边,我将脸靠近麦特的胸前让泪水止住之后,便一一和那些学童互相贴脸道谢。

  当我收完礼物之后,又向场内观众眨眼示意──观众立刻陷入疯狂。

  我仅仅以一个动作就能引爆体育馆内所有观众的快乐与能量,而现在,我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存在……

  首先是技巧分数,接着是整体内容分数;第一、第二分数都是历年来最佳的成绩,我创下了自己的最佳纪录,我平常总是会去注意的详细评分内容,这个时候也已经无所谓了。

  这是靠我自己的实力与响亮欢声的后援,还有──

  ……此时我脑海中闪过无数回忆,而那些回忆拼凑成了沙托勒·葛罗夫的脸。

  ──无论面对任何状况,能尽自己全力努力的人一定会得到上帝帮助,我祝福你们每个人,都有明白这个道理的一天──

  我终于明白了……

  我的长曲成绩是第三名,与短曲合计之后也是第三;虽然成绩不及莉雅与加百列,不过仍是在奖牌范围内。

  场中再度响起了疯狂的USA合唱──

  声音迟迟无法停歇,这让人不禁产生这个声音是否会永远持续下去的想法。

  ……要不是那个丑陋的最终表演者现身,或许这个想法就会成真了。

  ***

  最终表演者樱野鹤纱,已经现身场中一段时间了,她想必早已在冰面上准备完毕了吧,然而USA的合唱始终没有停歇,因为场内广播并没有宣读樱野的名字。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想到在多敏妮克·米勒完美的表演之后,得看那个滑冰界第一丑女跳章鱼舞,观众自然会有抗拒的反应,那根本只是扫兴的东西。

  至于刚结束最佳表演的我,则为了观看事情进展并享受难得的愉悦,仍旧待在吻与泪的长椅上,如果可能的话,我真希望自己能持续置身在这样的声援中直到天亮,我真想为这样的状况火上加油。当然,身为一名运动员那是不被允许的行为,就算下一个上场的人是樱野也一样。

  相反的,如果我现在起身制止观众,会场应该会立刻安静吧,不过……

  「朵拉,怎么了吗?」

  「没什么。」

  我刚才不禁哼了一下,谁要做那种事。

  ……从我的分数公布之后,大概又过了3分钟吧。

  虽然表面上的喧闹已经平息,但是骚动与激情仍在体育馆内扩散。

  异样的气氛──整座会场都充斥着对樱野的反感与拒绝之意。无论如何,都要把短曲结束时,和我拉开6分以上差距、位居第三名的樱野踢落到第四名以下。会场内的气氛如实反映出观众的希望,就算是吾等热爱自由的美利坚合众国,也没有宽容到把那个超过限度的贱货当成善良百姓看待。

  「朵拉,我先走一步。」

  「嗯,好。」

  我机械性地如此回应……之后,我想了一下。

  为什么麦特要离开?

  因为憋不住要上厕所吗?还是说……

  「哈!少笨了!」

  我对突然闪过脑中的可能性一笑置之。

  我确实也明白,明白樱野的才能……而且是从很久以前就明白了。近年来,我们每次在比赛中对决,我都被那家伙的阴影缠绕,在我的背脊、颈后、意识的一角,都对她抱持着恐惧之意。

  但是现在,那样的潜在性恐惧已经丝毫不见踪影了。

  的确,此刻体育馆内充满着敌意,以及衍生出的爱国心及信仰之心;过去有选手能够在这种状况、这种气氛下正常表演吗?

  以响子为首,加百列、史黛西、莉雅接连呈现的至高飨宴,为会场带来前所未有的热度,最后更由身为地主选手的我将观众的情绪升华到疯狂的境界,而这一切,都将压在那个世界第一的讨厌鬼身上。

  如果是莉雅也就罢了,但是樱野原本就是个东洋岛国上的胆小女人,她不可能拿出实力的……就算是我站在她的立场,我也办不到。

  「呵……」

  还好我及时伸手掩住嘴巴,因为刚才我露出的笑容,肯定不是什么有气质的表现。

  即将表演的时间遭到拖延,不知何时才能够开始表演。没有选手能在这种状况下还不会动摇的,原本樱野努力提高的集中力肯定已经涣散,精神上也肯定受到强烈打击。

  在今天晚上,樱野是不可能成功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上帝不可能允许那种事发生。

  【──各位观众!】

  按捺多时的广播人员,终于强行打破场内的喧闹气氛。

  此时,樱野正和她的教练隔着围墙交谈,就表面来看,为这前所未见的状况而浑身发抖的人反倒是她的滑冰教练;至于樱野,她脸上甚至还浮现出微笑,她虚张声势的功夫还真是高明。

  【最终表演者,日本代表……】

  观众们算准时机,一口气加强了场中的嘘声。

  【鹤纱·樱野……】

  声势浩大到让人几乎听不见她的姓。

  场中其实仍有一些日本及欧洲的樱野迷发出喝采,还有些极为宽容的人所发出的礼貌性掌声,而那些极少数愚者的可怜行为,也被满场的厌恶感与抵抗彻底掩盖。虽然观众在短曲时的表现并未如此露骨,但是到了长曲最终组,而且如果又是和我处于争夺颁奖台位置的立场,那么观众的嘘声也没什么好客气的了。

  ──让多敏妮克·米勒站上颁奖台。

  ──只有樱野,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将她挤下去。

  这种深切的期盼,或许早已经超越表面的礼节了。

  但是……

  「哼!」

  不是滋味──真教人不是滋味。她竟然如此神态自若,在周围强烈的敌意当中,樱野竟然还能神态自若地在场中滑行。

  她那只会让其他人产生厌恶情绪的嚣张笑容,还有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轻松态度。看她那副德行,似乎丝毫没有动摇的感觉,但是……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她穿着一身在手臂及背上装有漆黑羽饰的鲜红上衣,搭配上同样是鲜红色、裙摆呈不规则状的迷你裙;双腿则包覆着散发黑色光泽的紧身布料。虽然以表演服装来说,这样的打扮有些夸张,但是设计本身确实值得称赞,只是模特儿实在太糟糕了。

  她著名的双马尾这回变成结发处发丝凌乱的单马尾。她在长曲时的这种变化都与本赛季过去的表现无异,问题是出在她那染成纯白色的头发;她刻意选在世界锦标赛时将头发染白,用意到底是……

  我的颈部突然闪过一阵冰冷的感觉──我记得,我记得这种感觉。

  我用力地甩了甩脑袋。

  樱野的头发或许象征着她某种程度的决心吧,可是那又怎样?现在不仅是这座体育馆内的观众,就连上帝都站在我这一边。

  ……会场内仍旧有些许的骚动声及嘘声,在会场始终无法安静的情况下,樱野交叠自己装有羽毛的双臂,并将脸埋在手臂之后。

  樱野的长曲,使用曲是霍尔斯特的作品,行星组曲中的第一乐章『火星』。

  她所饰演的角色,是战神马尔斯──

  ……弦乐器的音色带着血腥气息,随后立刻加入的低沉管乐器跟着旋律加强,音乐整体也逐渐高亢。

  樱野的颈部随着手臂拉起,遮掩住她面孔的手臂缓缓张开,随着往前滑出的动作,樱野的面孔也完全显露出来。搭配着缓慢的连续3字转,樱野露出充满自信的眼神与骄傲的笑容,睥睨周围的一切。

  「哼!」

  场内的观众已经悄然无声,就表面上来看,她已经和过去还是胆小鬼的时候截然不同。

  樱野在弧线轨道上一个轻巧的转身,并直接进入她最初跳跃,三圈菲力普跳──

  失误吧!

  我这样的想法轻易地遭到背叛。

  鲜红色服装在空中飞舞,在一片叹息与嘘声当中,黑色的腿部曲线再度平稳地落在冰上,往上则是她大展的双臂,这是无可挑剔的完美跳跃。

  ……真是奇怪。看到这里,我先前的疑惑开始成为畏惧在我的心中浮现。

  看过刚才那个动作,我就能相当确定,在三百六十度全方位、近万敌意朝自己投射的情况下,为什么那家伙能一点都不紧张?为什么她能点都不害怕?

  我心中的轻松突然变成焦躁,接下来是三圈艾克索跳──

  体育馆内是以最新式的空调系统,将冰面维持在一定的温度之下,然而就算是这样,冰面仍会反映出在我表演时观众异常的热气而变得比平常柔软。换句话说,这样一来跳跃就会难以争取高度,虽然那样也不容易出现旋转失控或落地时冰刃弹跳的状况,但是肯定会难以在空中旋转三圈半。

  ……我是这么希望的。

  但是,当跃动的樱野在完成最初跳跃时,她的态度及眼神都充满自信。当我看见这个事实的瞬间,我便立刻被纯粹的恐惧袭击;接下来,是我还未在比赛中尝试的三圈艾克索跳,要是她顺利完成这个跳跃……

  起跳──好高!

  我的心脏感受到刺骨的疼痛,我直觉地认为──输了!

  「啊!」

  即使我双手捂着嘴巴仍掩盖不住我的声音,我几乎差点从吻与泪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摔跤!她摔跤了──樱野摔跤了!太棒了!

  体育馆瞬间被欢声笼罩,我颤抖的双手在嘴边紧握成拳头。

  她的旋转很充分,转轴也没有偏斜,多半只是没有抓好落地的时机吧,那并非是因为紧张所造成的失误。

  ……樱野,你不会明白的,你不会明白自己为何无法顺利落地。

  由于是在空中旋转时失误,因此评分时的GOE是负3,而且还要加上摔跤的扣分,可恨的是,就算那样也还会有相当于两圈艾克索跳的分数。

  在从飞跃式驼转开始的组合旋转部分,她透过换脚及双刃呈现出充分的姿势变化。装饰在鲜红上衣各处的黑色羽饰随着离心力迎风飘荡,呈现出富艺术感的立体图样。那是靠超乎实力、超乎必要的方式让自己看来比较美丽的招数──我不得不承认一脸穷酸样的东洋人,在这方面确实有小聪明。

  但是,下次的三段组合跳,如果能再失败一次的话……很可能就能逆转短曲时的分数差距了。

  我注意着樱野后向交叉步的滑冰动作和表情,从外表来看,她倒是没有特别僵硬,不过内心如何就不知道了。

  樱野加速靠近围墙,她在连接步之后转身,接着顺势以勒兹跳起跳──

  「唔!」

  YES!!YES、YES、YES、YES!!

  如果不是我以双手用力捂住嘴巴,我肯定会这么叫出来吧。

  樱野的三圈勒兹跳在落地时稍微旋转过头了。由于她打算强行压住旋转力道,结果导致冰刃在冰上弹跳,形成落地出步,加上手也触地,于是变成只逃过摔跤的完全失误,失去配合音乐高潮的组合动作,评审的印象也会变差吧。

  观众席上响起了显而易见的欢呼及掌声──不、就是要越兴奋越好。

  可惜的是,仍有许多观众碍于道德的枷锁,反应始终相当保留。话说回来,樱野鹤纱根本就是这个世界的邪恶象征,为她的失败而高兴有什么不对?

  以那个胆小的樱野来说,光是在这样的气氛当中还能神情自若地表演已经算不错了;不对,或许就是因为她是个无神经、无感觉的贱货,所以才能办到吧。这绝对不是因为她在心理控制层面特别优异,更不可能是精神力方面特别杰出。

  不过,就结果来说,在失误之后,她是不可能保持平常心的,下次失误的机率会有多少呢?七成?还是八成?

  我、还有全体育馆的观众都充满期待──

  「唔、啧!」

  三圈沙克跳连接三圈路普跳,之后又是两圈托路普跳──

  ……难受。欢喜过后的20秒,接踵而来是强烈的失望。

  足以弥补先前失误的3+3+2组合跳,稳健地融入表演节奏中,并确实让我感受到三次心如刀割的痛楚。

  也许是剧烈的感情起伏让我负荷过度,我开始听见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置身在跳跃连续失败、而且每次都有观众毫不掩饰幸灾乐祸的情况下,樱野竟然没有丝毫动摇,这个事实让我感到意外地难耐。

  此刻,樱野的飞跃式蹲坐旋转以左脚落地,在以组合旋转充分旋转后换脚。接下来,她让旋转短暂停止,紧接着以相反方向的驼转变成立姿旋转,再轻巧地跳跃换脚……这些动作应该都是她初次加在这段表演当中的。

  樱野在跳跃中的失误正靠旋转拼命争取分数。眼前就是这样的状况,这么想应该不会有错,但是,事情既然都演变到这个地步,为何我还会如此焦虑?

  ……我强迫自己喘了一口气,我所在的吻与泪就紧邻滑冰场旁,或许是现场的魄力让我产生过度的反应了吧。

  在逐渐趋缓的旋律中,樱野开始施展飞燕式连接步。在我那时可以让会场情绪沸腾的动作,一旦换成樱野,就丝毫无法激起观众的热情,但是……她的每个动作都无可挑剔,尤其她原本明明并非是在柔软度上特别出色的选手,却仍在不知不觉之间让飞燕式连接步进步到这种程度。

  就在这一瞬间,她从我眼前经过──好快,那并不是错觉。

  她彻底利用冰面并顺势横切,进入第二次的勒兹跳。

  先前被她拉开6分以上差距的我,真的要逆转的话,至少还需要她现在这次的失误……我这样想并不过分,考虑到之前的失误,她确实有可能会尝试在这次的组合跳当中弥补分数,不、她多半会这么做。

  她没有加速,从连接步直接转成勒兹跳。

  旋转三圈后落地,还没结束,她果然打算以组合跳──

  「三圈!?」

  在我惊叫后的下一瞬间,我的不安变成了现实。

  在一片嘘声当中,樱野完成了勒兹跳搭配托路普跳的3+3跳跃,并继续在冰上滑行。场内的骚动开始安静了下来,安静到甚至让人可以听见少数樱野迷的刺耳掌声。

  无论是观众还是我,想必都从樱野身上感受到同样的想法。

  那是──无与伦比的攻击性,她甚至可以将连续的失误转换为斗志,让自己更加闪亮,她甚至利用了全场观众的敌意。

  「不会吧……」

  我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虚弱,我记得她下一个动作应该是以沙克跳起步的3+2组合跳,但是她现在的准备动作是进入艾克索跳的准备动作──在这场大会之前,她从未在正式比赛中挑战过的跳法,现在竟然要在表演后半重跳?怎么可能?

  ……伴随着管乐器有如怒涛般的不和谐音色,让我明白事实就是如此,接下来乐曲开始进入了最高潮的部分。

  已经充分加速的樱野,果然压低了冰刃并大幅转身,她随即让身体暂时静止在弯腰的姿势并凝视左前方。

  此时涌出我心头的,是不可抗拒的无力感。

  不要──

  ……在晃眼之间,这三年多的记忆一一闪过我的脑海。

  那样的耻辱犹如重现在画轴上,并如热泥般的灼烧我的胸口。

  而现在与过去相比,堪称最沉重的新篇幅虽然还未成形,但是正逐渐加入其中……

  ──樱野的吠声,我确实听见她发出气势惊人的吆喝。

  她紧握右拳在空中激动挥舞着,全白的长发伴随她全身一同跃动。在她落地之后,仅仅不到1、2秒的时间,我的双眼紧盯着那样的樱野──我们的视线对上了。

  至少我正面注视着那家伙的眼睛。

  瞬间,我停止了呼吸,虽然我的呼吸器官很快就获得解放,但是……深入骨髓般的战悚已侵蚀我全身。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表情?

  那家伙究竟是什么人?

  ……在观众连嘘声都发不出来的表演中,仍有一些观众表现得格外兴奋。

  我的颤抖变得更加强烈,并开始转为慌乱,为什么?那家伙明明失误了两次,为什么我非得要害怕不可?可是,她在表演后半成功的三圈艾克索跳,无论是在技术方面,或是在内容的扎实度方面,确实都有很大的影响力。

  将自己的实力深植在众人面前的樱野,接下来等待她的,是音乐高潮与蛇型连接步──三年前,杜林奥运的光景在我脑海中浮现,樱野的长曲表演在终盘同样是蛇型连接步的时候,我逃开了……而现在,将我的身体绑在吻与泪之上的东西,是当时感受到的强烈屈辱。

  要是去舞厅,我在舞步方面的实力无人能出其右,一旦到了冰上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高速的步法变化,或是在转身动作时瞬间压低冰刃,还有同时与上半身快速动作融合的技巧及才能,那是最重要的技术之一。

  连接步是樱野的拿手绝活,也是她胜过我最多的技巧部分;而现在,她正在冰上毫不留情地施展连接步,我没有阻止她的手段,可是,在纽约、我的主场,我竟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家伙撒野。

  而且,她明明从表演序盘就经历了那么剧烈的运动量,为什么还能在终盘完成三圈艾克索跳和那样的连接步呢?那家伙哪来那么多的体力?

  此刻,除了庄严的旋律与部分观众疯狂的声援,几乎全都处于沉默当中──结束蛇型连接步的樱野正朝场地中央凯旋。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原本在我嘴边的手,不知何时已从压抑兴奋,变成了代表失望的肢体动作。

  樱野开始施展高举右手的两圈艾克索跳──

  我已经不抱任何期望了,因为我实在不认为她还会出现失误。

  落地──同时上半身激烈舞动的樱野仍在憔悴的我面前,将席卷冰上的霸气,不由分说地映入我的网膜。

  在美国……在纽约。

  我被彻底击败,被那种女人彻底击败。

  高跃入空中的致命下坠,连接蹲坐式旋转。那可说是不知疲累的身躯,正以极低的姿势高速旋转。

  场中响起了贫弱的嘘声,但是那嘘声也很快就自动停止了,在此刻的樱野面前,做什么都是无力的。

  最终阶段,乐曲放出了最后的热量。

  樱野移动到场地中央,又施展了另一个旋转,这次是后仰弓身旋转。点缀着黑色羽饰的樱野手臂在空中舞动,她伸手抓住天空。

  ──同时,我的手臂只能不断丑陋地颤抖,手指深入我的脸颊。

  眼前的影像,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中、灵魂里。

  樱野鹤纱,她是白发女鬼……

  ***

  看见樱野朝四方观众致谢,场中只有无力的嘘声,还有在嘘声之上,少数观众的起立鼓掌。樱野所展现的气势,似乎让她的支持者们相当满意。

  ……从观众的骚动来看,大多数人都认为我有相当高的机率站上颁奖台,然而同时,他们也都是没有仔细计算分数的人,不然就是因为当地女主角在前所未见的热烈欢声中以无失误完成表演,相对于在嘘声与厌恶感当中犯下两次失误、史上无与伦比的讨厌鬼,让那些人以印象差距做出的判断吧。

  表演后半的跳跃,也就是那个勒兹跳搭配托路普跳的3+3跳跃,有1.1倍的分数。而以三圈艾克索跳为首的弥补失误部分,由于是在表演后半进行,在计算上,那个犯下两次摔跤失误的樱野,在跳跃部分的总技术分数……应该会是与我不相上下的程度。

  这次恐怕是我输了,就算能缩短6分的差距,仍旧很难期待逆转,对大多数的观众来说,那肯定是难以接受的结果。

  「啊……」

  看见跃入我视野中的鲜红,我反射性地起身。

  吻与泪的座位,原本在下一位选手结束表演后,我就必须让出来的,我不小心忘记了这件事。

  「你在搞什么呀?」

  我身后传来樱野的声音──虽然我差点应声回头,然而我最后仍是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本来就该早点离开的,对于这件事,我没有反驳的意思。

  当我走在通往休息室的通道当中,侧边的萤幕令我不禁停下脚步。这里是美国,不管结果如何,我都是骄傲的美国市民。

  无论第三名是谁,无论我是否能追回6分的差距。

  即使明白可能性很低,不过我还是多少抱有期待。她说不定会有跳跃之外的失误。例如技巧重复或超过表演时间,现在这个时候,不管什么都行。

  在场内广播声之后,分数揭晓──

  「怎么可能……」

  ──我不禁感到愕然。

  因为樱野的技巧分数以些微差距排在我之上,这确实是难以弥补的差距,可是再怎么说……再怎么说,也不该这样吧!

  场内观众一起发出了惊人的嘘声,其中甚至还有毫不保留的叫骂,观众的想法也和我一样。瞬间,我甚至浮出在场边现身,直接煽动观众的想法。

  在不满与责难的咆哮回音中……萤幕中的特写画面是坐在吻与泪当中的樱野鹤纱──就在我看见她那张面孔的时候。

  我全都明白了。

  那家伙在笑,那不是虚张声势,也并非逞强,而是打从心底感到高兴的笑容。

  至于坐在那女人身旁的教练,看起来倒是很不自在,但是那种正常的反应倒突显了樱野的存在,她没有丝毫的不满或者是困惑,而是完全吞噬了全场观众的嘘声,并且睥睨着这一切……那种表情不可能是装出来的。

  那家伙从表演时,不、从大会开始时,她就完全不把这座城市对她的敌意放在眼里,她甚至享受着这一切。

  愤怒──我感受到深沉、强烈的愤怒。

  ……过于突然的情绪让我不禁感到不知所措。

  因为这是第一次,不是针对樱野,而是对于身为同胞的美国人,我竟然会产生如此强烈的……反感。

  你们的嘘声和骂声,只会让她更高兴、更耀眼;而那些看到这幅光景的日本及欧洲混蛋──那些樱野迷,说不定会高兴地认为这样才是樱野,观众的反感与厌恶越是高涨,就越是提升她的存在。为什么你们非得为那贱货、为那令人作呕的剧本推波助澜不可!?

  ──大型萤幕上出现了她的第二分数,还有最终名次。

  宣告樱野鹤纱第三名、赢得铜牌的场内广播,被更加强烈的嘘声淹没。

  她与第四名的我,总分差距在8分以上,就算只论长曲也是我输了。

  ◎~★$◇、◎~★$◇、◎~★$◇……

  响彻整座体育馆的禁止播放用语大合唱,强烈表达对评审评分的不满,甚至有人丢东西到已经无人的冰面上,而在这样的诡异气氛当中……

  身旁跟着两名警卫、潇洒从座位上起身的樱野鹤纱,开始朝观众挥手,她很清楚观众会有什么反应。

  ……我感受到难以忍受的烦躁,这太蠢了!简直逊到不行!又不是鸭子或三岁小孩,还一直叫个不停,这样简直就跟那个叫做罗兰·加洛斯(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法国的王牌飞行员。他因为发明初代战斗机而大幅提升了飞机战力;后来却因为飞机迫降遭敌军俘虏,结果德军反而参考其飞机的设计后,制造出战力更胜法军的飞机)的法国人没什么两样,还不快给我闭嘴!樱野此时又向观众献上飞吻。

  快给我闭嘴!!

  相对于樱野满脸笑容,悠然离去的背影,观众仍──

  「闭嘴──」

  ……当我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正置身于场边,正在观众视线所及的位置。不知是否是我的怒吼生效,附近的观众都安静了下来。

  我瞥了一眼从我身边走过的樱野之后,接着转身离去。

  现在不仅是我的思绪、呼吸、心跳,我全身都陷入一片混乱,我不知该怎么解释这样的落差。

  人生最棒的时刻──在过了10分钟后。

  我人生最糟……且漫长的时刻开始了。

  我与樱野之间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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