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美国,又过了几天……今天是圣诞夜。对与神最无缘的女人——樱野鹤纱来说,似乎是个会走厄运的日子。
今晚与明天。我都会以单人选手的身分,参加阔别一段时日的冰上表演。而这也有调整心情的作用,虽然还有和奥斯卡的双人练习要顾,但是在刚经历过全日本锦标赛的惨状后,我根本没心情练习。
纽约。美国的首都……更正,是美国的中心。
这里或许堪称是世界上有最多名人聚集的城市了。我为了冰上表演等行程来到这里时,也曾数次在此闲晃,最多也只是偶尔听到路人的兴奋尖叫。这里是一个在地方都市露脸便会立刻被群众包围的人气明星,也能和一般人一样正常逛街的珍贵城市。由于在这一带时常可以目击到享受购物、用餐之乐的名人,因此路人也不会因为看见这些名人而一一起哄。
不过,如果知名度或受欢迎的程度超过一定的水准,那可就难说了。例如像莉雅·嘉奈特那样……
随着太阳西下,霓虹灯也开始纷纷绽放光芒,街上到处都能见到可爱又具特色的装饰。像这样强调节庆的格调与规模,让我打从心底觉得美国还真不是盖的。在容纳了无数游客的曼哈顿,虽然挤满了人群,连自在走路的空间都没有,但是从人群间彼此传染开来那隐约的兴奋,感觉实在不坏。
31或32……也许是33街吧?总之,在麦迪逊广场前右转的我,从第7大道朝北走,走向时代广场的方向。
以圣诞节的纽约来说,现在气候异常温暖。连厚大衣及围巾这种理所当然的穿着都让人觉得像是全副武装。毕竟就连刚才路过的咖啡吧,都开始卖起冰淇淋了,这让我不禁苦笑,到底有哪个傻瓜会现在去买冰淇淋呢?但是……
现在我手中,正拿着有白色搭配粉红色条纹的冰淇淋。虽然说身处于人群当中,但是在冬季的纽约,手上拿着冰淇淋边走边吃,加上那个人如果又是世上罕见的美少女,想不引人注意都不行。
我是在排队想买些热食的时候,莫名地受到冰淇淋的吸引……事实上,应该是冰淇淋刺激了我心中的挑战性,因此我情不自禁地买了一个。虽然比赛前让身体降温是大忌,但是今晚要参加的是冰上表演,没错。
……高纬度的纽约。虽然时间尚早,天色也逐渐转暗,街灯一一亮起,就在视野逐渐昏暗的时候……
突然一股强烈的寒意窜过体内。
我立刻朝前方望去。
“不会吧……”
……一声惊叹彻底道出了我现在的心情。
在人群当中,尤其是高大的美国人中,身高不满160公分的我,身材算是相当娇小了。因此就算只隔一点点距离的东西,我都很难看见。但是,在10米外的地方,我确实察觉那里有另一名身高约160公分左右的女性。可能是因为声音、气味……不、那多半是阴险到非人程度的女人,才会散发出的强烈不快波动。
多敏妮克·米勒,19岁……今天她带着男伴。
在最近几年,我们见面就一定会起口角,尤其在我学会英语之后,这种情况更是变本加厉。反正多敏妮克大概也会为了让我屈服,而努力学习日语吧?
但是,在这举世闻名的大道上碰到,这还是头一遭。不过再怎么说,她应该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下找我麻烦才对。
她今天一定会刻意回避。
我如此预测,正确的说,是期待。就算是我,也不想在这种地方惹麻烦。
……我果然太天真了。从那家伙灰色的双瞳所散发出来的,是最大程度的污蔑。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那就够了。现在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地点是纽约的曼哈顿,时间是一年一度的圣诞夜。我才不在意时间或地点。而且最重要的是……就算带着男人,也不厌其烦找我碴的多敏妮克,她这种个性连我都不禁佩服。
……只见多敏妮克刚刚对我露出挑衅的神情,转眼间变成对身旁男性撒娇。她指着附近的一家商店,似乎在拜托对方帮自己买什么东西,真是连演员都汗颜的演技……
多敏妮克身旁的男性虽然狐疑地看着我,最后还是依照多敏妮克的指示,走向对街的商店。那个男人并不是她的双人滑冰搭档,从他们勾着手的动作来看,莫非是恋人?……虽然今年这家伙已经有两次让我感到惊讶,但是这第三次,还真不是盖的。
虽然身材一般,不过对方长得还算不错。虽然说只是一时胡涂,但是在不久的将来,那个人一定会为自己跟这女人扯上关系而后悔不已吧。就算说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这个现实也太令人同情了。如果我相信上帝的话,肯定会当场为他祈祷。
……现在我们两人之间的距离,大约相隔一米。
深灰色,看起来硬梆梆的短发,将她的低能表露无遗的脸形,她那个德行,真是越看越觉得难受……
“你还是一脸火鸡样啊。既然都圣诞夜了。你就快点找人卖了吧。”
这次很罕见的,是由我率先开火……
“不知道谁才是卖不出去的喔?”
……这波短促的反击,意外地让我难以招架。
虽然我不晓得对方是哪里出了问题,但是至少她是带了一个外表还能看的雄性。而她似乎也想将这个事实,拿来像FBI的证件一样善加利用……是因为这个缘故,她才特地向我挑衅吗?可是……这个叫多敏妮克的女人,从以前开始,嘲弄我的时候就绝对不会依靠他人帮助。她总是在1对1的状况下找我麻烦。
就我来说,我也不希望被别人看到我和多敏妮克恶斗的场面。因为我担心圣女加布莉或女帝莉雅,还有其他众多选手及朋友对我可能怀抱的少许敬意,会在看到这种丑恶的舌战之后,全部消失殆尽。
我想多敏妮克的想法应该也差不多。唯有这一点,是我和多敏妮克之间……
“我还在想你这个一脸穷酸样的东洋女,在圣诞夜的纽约街上做什么呢?原来你的男伴是那个冰淇淋呀,还真是相配喔。”
……握在我右手中的冰淇淋筒出现裂痕。我额头上多半也爆出青筋了。
“圣诞节可真是个带来奇迹的日子。今年最大的奇迹,看来降临在世界上最悲惨的多敏妮克·米勒身上了。上帝可真是眷顾你呢。”
多敏妮克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动用上帝的话题,对她特别有效,因此我当然没有理由不善加利用。
不出所料,她那刻薄的脸颊抽搐了一下。不过……她的嘴角那像是宣示胜利的笑容又是怎么回事?
“这种话至少等你被列入三流美女排行榜的前50名再说吧。”
……对了,这家伙也有一张王牌,就是之前那个会留在美国历史上的天大错误,那是个迟早会让情报单位秘密动员,使其在历史上消失的纪录。
“真是不错。虽然说一定有哪里弄错了,但是这肯定会成为你未来人生的唯一依靠呢。”
“矮冬瓜的酸葡萄心理,听起来还真是可悲。”
……我们彼此都毫不保留地向对方发射出极尽嘲讽与轻蔑的视线。
加上现在,我们周围已经挤满了围观的群众……这下可真是骑虎难下了。
“不过,我怎么都想不透。为什么全能的上帝会创造出像你这种人呢?”
“是啊,我想上帝一定很后悔吧?虽然肯定只是偶然的产物,但是你口中的上帝,竟创造出我这个比维纳斯还要美的人呢。”
多敏妮克脸上所浮现的表情,看起来似乎像不久前我所露出的苦笑,她心里八成想着“无可救药的妄想女”。……请不要把我当成你的同类好吗?
“所谓的上帝,最多也不过是全知全能而已,至少在美貌及滑冰方面,我可早已超越那种程度啦。”
尤其是美貌,这可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不过对这个蠢女人来说,大概是她一辈子都无法理解的高层次话题吧……
“看到你这个样子,让我越来越能体会上帝的宽容了。这正说明无论多么愚蠢的人,都有生存的权力。不过看样子,上帝似乎没有连男人都施舍给你呢。”
“这也难怪。因为能和我匹配的男人,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嘛。”
我看见多敏妮克的表情。因我那前所未见的优越感而扭曲
“真恶心——”
……我竟然大意到语塞。虽然应该只有短短1秒不到的时间。
“像你这种路边的石头。当然不可能明白我的烦恼啰。”
……这句话明显欠缺力道。让我颇感失望。而且,多敏妮克还抓准时机,作势离开。
真是可恨的退场时机。这下我就输了,而且当只剩下我一个人的瞬间。包围我的众多视线,会让我更加难堪……
“给我站住!”
赌上我公主的名号,我岂能这样摸鼻子认栽。
……间隔一段空白后,转过身的多敏妮克脸上,浮现出约在两年前就应该彻底消失的独特笑容,那是我实力与实绩还不及这家伙,每次直接对决都彻底居于下风时……
“在圣诞夜一个人吃冰淇淋。不管怎么看,你都凄惨透了。虽然你似乎很喜欢讲些一百亿美金之类的笑话,不过看你现在这样。大概五美金差不多吧?”
……我听见围观的群众发出笑声。
我们原本就处在连展开手臂都有困难的人群当中,而两个名人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下针锋相对。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停下脚步,正观看着这场丑陋的对决。
不能输,虽然我明白这种想法多么无聊,我得回些什么、我得……
“对了,快舔一舔你那个男伴吧。”
我竟然又让她发动另一波攻势。
此时我才发现,融化的冰淇淋已经沿着冰淇淋筒流到我的手套,而冰淇淋筒上则早巳布满无数裂痕,甚至让人觉得现在还能保有原型,实在是不可思议——
“不过。对象是你,当然硬不起来啦。”
“——唔!”
刹那间——我做出了意外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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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25日。圣诞节。
两名顶尖滑冰选手所引发的冰淇淋事件立刻成为话题。让话题迅速燃烧的源头,是某间以纽约为根据地的著名报纸美国《SSP》的头条报导。
昨天的事件经过,巨细靡遗地刊载在那篇报导上。简直就像记者本人就在现场似地……不,或许他真的就在现场。光凭围观群众的口述,不可能写得如此正确。
而且这篇报导也罕见地没有任何夸张描述。也是啦,毕竟以丑闻来说,这已经是达到满分100分的水准,大概也不需要更多渲染了吧。
当时……
因为多敏妮克的一句话,瞬间忘记身在何处的我,直接用右手的‘男伴’朝多敏妮克的脸展开轰炸。
当时我不仅把冰淇淋按在她脸上,甚至还转了几下。不过那家伙倒是一动也不动,任由我为所欲为。大概是太过震惊,让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吧?
获选为全美人气美女的脸上,被涂上一层白色与粉红色的面膜……使我放开手,冰淇淋筒仍留在多敏妮克脸上一段时间,看起来就像是小木偶的鼻子。
在这样的一击后,我立刻穿过人墙,像是逃命般让自己消失在人群当中。当晚的冰上表演,我带着一张臭脸上场。在仿佛成为通缉犯的心情下,自然也无法好好享受表演的乐趣。
到了隔天早晨,就如同我所预期的,樱野鹤纱成为了圣诞节的主角。
……动手就输了,我应该很清楚的。
为什么会这样呢?就算那家伙有男人,我也没有任何理由感到自卑才对。而且我竟然因为那种程度的挑衅而发火。我是孤傲的花样滑冰选手,樱野鹤纱,可不是能和一般凡人相提并论的女人,却……
结果,宛如两年前都林奥运开始前的骚动般。这则撼动社会的体坛丑闻,让我首先面临的,就是我正参与的冰上表演单位将我从名单上剔除。
而现在眼前所能看见的。却是集结在我公寓楼下的众多八卦媒体记者们,他们总数不下50人。
没想到我在洛杉矶竟会再度看见这幅在日本司空见惯的光景。
这种情况只要待在家里就能了事。那些人的大嗓门还不至于会传到我位于21楼的住处。话虽如此,考虑到对面的高层大楼,我还是得随时紧闭窗帘及百叶窗。面对这种状况,我心中甚至闪过想弄一支对抗直升机的火箭炮来的想法。
但是……为何我会感受到如此强烈的压力?
反正那些人到头来就是随心所欲地扭曲事实,卖力地撰写许多毫无根据的报导。这种状况,我应该早就见怪不怪才对。然而现在…我对现状感到难受的程度,连我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如果对手是至藤响子的话,我当反派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但是……好死不死的,对手是那个臭水沟女。我竟然还非得被当成坏人不可?
郁闷的内心终于让我按捺不住。
我走出家门,步入电梯。这种作风正是象征美丽化身的樱野鹤纱所拥有的唯一缺点。虽然我自己也很明白……
我就如你们所愿,在你们面前现身吧。
挖丑闻比三餐更重要。
就算在他们额头写上这几个字,看起来也不会让人觉得突兀。心中充满阴险期待的记者们,以刺耳的快门声迎接简单穿着毛衣及牛仔裤的我……
刹那间,一股凉意窜过我的胸口。
因为我突然回想起类似的状况。不用多说,我指的当然是两年前那场如恶梦般的经验。那时忍受不了单方面批评的我,失去了大半的理性,不顾后果地展开反击。
我不能重蹈覆辙,那个时候,要不是因为那起阴谋曝光。我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而这次,不只是我一个人的问题。我不能再给奥斯卡增添更多麻烦了。
“报纸上写的都是事实吗?”
“你为什么要用冰淇淋砸她?”
“你要向米勒选手道歉吗?”
在回答问题之前。我就后悔了。
我为什么要跑出来迎合这种低俗的表演呢?……我真是个笨蛋。
但是演变成这样,我也不能不做任何响应再缩回家里去,至少需要找一个我在这些记者面前现身的理由。
“关于冰淇淋的问题。无论事发经过如何,那都是不被允许的行为。我在这里道歉。”
原本不停丢出问题的记者们暂时安静下来,接着又再掀起一阵骚动。话说回来,刚才那种情形,或许也在他们的预料范围之内吧。
不过。除此之外,我死也不会向那女人道歉。
“可是,听说这起事件的起因,是你把米勒小姐说成火鸡?”一名上下都穿着鲜红服装的中年女记者率先发难。
“不,是对方先开始的。她是个能用眼神挑衅的人。”
……在场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没有人知道,多敏妮克只有在面对我的时候,会射出那种凝聚所有污蔑与挑衅的视线。
“你只因为这个原因。就说别人是火鸡吗?”
“请不用担心。被说成火鸡的人又不是你。”
……女记者忽地脸色大变。
我并没有很强烈的恶意,只是想要随便找人吐口水的焦躁,轻易地突破我原本就贫乏的自制力罢了。
“你认为你比上帝还美吗?”
……真是惹人厌的问法。原本挂在我眼角的微笑,没过多久就剥落了。
在记者群中,有人小声地发出偷笑声,不过,许多人都勉强自己克制住笑意。而提问的本人,脸上则丝毫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成分。
是的,虽然说这里是自由的国家,但是对于亵渎上帝的人,社会舆论的反应可是十分激烈的。当这个发言被刊载到报纸上的时候,或许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嗯,我好像有这么说过。”
不是好像,我记得很清楚。
你说对了!我樱野鹤纱比上帝还美!
我抬头挺胸地这么回答。
……不、就算是我也不会这么做。即使这是无可动摇的事实。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我没有实际见过上帝,纯粹是推测。”
……我隐约地又感到一阵刺寒。
眼前的数十对眼睛,都透露着某种色彩……
该死的异教徒。
……他们内心的想法,从他们的眼神中清晰可见。
“我是看过你之前在全日本锦标赛的表演啦,如果要说那比上帝还美。也太扯了吧?”
露骨的嘲讽刺激着我的听觉……还有视觉。
我能清楚看见他们对我的敌意正在加深。
“你应该还记得那是什么样的表演吧?”
“是啊。那真是很糟的表演。”
……即使想试着自我调侃,我的表情仍出现不必要的抽搐。
同时……我身为滑冰选手许久未现的选手自尊,也从我脑海中浮出——
“不过呢,对于那些只看了那场表演。就想以此判断一切的蠢人,我倒是想说句话——”
我已经停不下来了。
“你们忘记我是谁了吗?等看过世界锦标赛之后再下判断吧。”
我如此出言反驳……我只能反驳。
现场出现酝酿着激烈弹劾的短暂沉默……
这样就够了。我转身离去时,虽然听见记者们对着我的背影展开猛烈攻势,但是我已经没有意愿再继续和他们耗下去。
美国人喜欢美国人——
因为自己在北美的人气,让我不小心忘记了理所当然的现实。如果我和多敏妮克发生纠纷,大家必然会站在多敏妮克那边。
……我到底在做什么?
于是这天晚上,我在圣诞夜的暴行传遍世界。而我也必须等侯特别关注此一状况的国际花样滑冰联盟,在近期内会对我下达的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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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深夜,我接到一通远从大洋的另一端所打来的电话,大概是来问我关于这场骚动的事吧。
“是鹤纱吗?好久不见了。”
“……是啊,真的好久不见。”
对方是我的头号恩人,高岛优司。从单身贵族变成惬意的有妇之夫。
虽然我离开高岛家已将近两年,但是……严格说起来,我仍然每天都会回想起我在那里超过10年以上的生活。
我们通电话的次数原本就不多,尤其在最近,由我主动打去的电话更是减少了许多。大概是因为双人的成果不如预期,没有能够用来当做近况报告的内容吧。
现在的我已经离开高岛教练的门下。至少现在这个时候,他——并不是我能吐露心声的对象,可是……今天这通电话,是我打从心底需要的。这点我可以肯定。
“你似乎又做了一些好事呢。”
“还好啦……”
……听见教练小声苦笑,让我感觉舒坦许多。教练并没有感到生气或惊讶……惊讶应该多少有一点吧。
“等到了明天之后,事情还会闹得更大呢。”
“真是的,真不知该说你是一点都没变,还是没有进步才好。”
……我从5岁开始为了学习滑冰,便和高岛教练住在一起,因此他不只在滑冰方面,在所有方面,他都对我了解甚多。他就是这样的人。
“你要是想回来随时都可以回来。你的房间我还帮你留着。”
“……谢谢,可是我就算要回去,也会是这个赛季结束后的事。”
……我想回去。这个想法突然浮现……即使我绝不会那么做。
“是吗?也好,我只是说如果有万一的话。当然,奥斯卡的房间,我也随时都能……喔,你们一间就行了吧?”
“教练!”
……这个人结婚之后,真是变了不少,不过骨子里对人的善意还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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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符合季节的暴风雨,在过年之后仍没有平息的迹象。
首先是新年刚过,便公布了关于上次事件的处分结果,我必须缴交一万美金的罚款。虽然对现在的我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数字,但是这必然会让我的形象更加恶化。虽然没有做出令我担心的禁赛处分,不过这个决定的背后,也可能是考虑到樱野鹤纱备受瞩目的程度,有着让人不能忽视的一面。
不过,话虽如此,对一般企业来说,当然不可能把上帝与社会之敌拿来当做自己宣传的招牌。因此一如预料,我陆续收到了北美赞助商企业寄给我的关系中止信,而这对我的经济层面,造成相当严重的打击。
和两年前最大的不同,应该就是我的立场了。现在的我,是拥有两面世界锦标赛奖牌的冰上好手。名声的传播速度自然是不在话下,而受人注意的范围,也是过去仅限于一个东洋岛国的情况所不能相提并论的。
而另一个不同点则是过去只是一个惹人厌的对象,变得更惹人厌而已。相较于当时,这次则是人气选手急转直下,变成坏人。
……这还真是挺难习惯的。
我们的下一场大会,是1月底的四大洲锦标赛。也就是在除了欧洲外的五大洲当中,决定四大洲冠军的大会。之前在全日本锦标赛的严重失态,决不能在这次重蹈覆辙了。
但是……因为这些明显在预期外的因素,增加了许多无法练习的时间。我原本认为就算抨击樱野的浪潮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扩增,并且占据杂志及网络的各个版面……应该也没有什么影响。
至少在冰上不会。
两年前也是这样的。
……然而就结果而言,我的这个想法竟大错特错。樱野鹤纱隶属的滑冰场,以这个招牌博得人气的天鹅绒LA,现在正因为一模一样的理由开始遭到排斥。
众多陈列在滑冰场外与我有关的商品,销售业绩一落千丈。担心会有负面影响的滑冰场老板,除了我本人以外,将所有标着鹤纱名称的东西通通撤掉。
并且六、日及例假日举办的儿童班学生也迅速减少。当知道大家所崇拜的公主,其实是个唾弃上帝,还会把冰淇淋砸在他人脸上的女人时,孩子们的父母便不约而同地带他们离开。原本对舆论批评不屑一顾的我,看见孩子们崇拜的眼神瞬间转为失望与责难时,也不禁动摇。
……事实上,我的确大受打击。
就连我在天鹅绒LA的地位,表面上虽然没有变化,但是我仍可感觉出有几个滑冰同伴明显开始与我保持距离。此时我变成让滑冰场名声扫地的烫手山芋,连自己主动尝试的双人滑冰也陷入苦战,因此,现在的我根本没有什么身为运动选手的利用价值。
……目前所面临的一切都让我感到沉重。
“喂!给我认真点!你到底想不想练?”
“……对不起。”
面对放声怒吼的奥斯卡,我……别说是顶嘴,就连回瞪都做不到,只是道歉。自从冰淇淋事件之后,我就明显欠缺活力。原本就难以和奥斯卡配合的我,现在连练习都无法打起精神,这下……
“喂,你该不会是在意什么无聊的事吧?”
即使经过那场闹剧。奥斯卡仍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地继续和我练习,这还是他第一次做出让我想起那场骚动的行为。
“才不是那样!”
“那就认真点!你应该也知道大会快到了吧?”
……我实在搞不懂这家伙,虽然最近我也没多花心思去顾虑他的想法。
为何他还能不厌其烦地继续和我搭档,这不是很奇怪吗?
虽然说是双人滑冰选手,不过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得两人同时在冰上练习。暖身不用说,根据情况,有时也必须一个人默默地花时间进行动作的练习与确认。
以我而言,我也为了不让自己忘记单人的技术,每天都不懈怠地确认自己的状况。在三圈跳跃上,我每天都固定练习到勒兹跳的程度。而在去年的练习中,首次能够完成的三圈艾克索跳,我偶尔也会试着挑战。
但是……现在的我,不管做什么都心不在焉。当我这么浑浑噩噩时,日子也一天一天地过去。我仿佛可以看见我们在即将开幕的四大洲锦标赛,以及世界锦标赛中惨败的景象,现在明明是得有显著进步的时候……
“啊!可恶!”
突然高涨的情绪让我临时中断原本预计在两秒之后进行的跳跃。我放松力气,然后转换方向……
“唔!”
一阵冲击把我拦腰撞飞……我的脸部先撞上了冰面。
突如其来的冲击,让我只知道我和某个人激烈碰撞。
……我无法呼吸。我的身体为求呼吸,在冰上翻滚。我的脸也在冰面上摩擦。
“鹤纱!对不起!你还好吧?”
“不……是我不……唔!”
疼痛让我无法把话说完,但是……我本能地察觉到一件事。
这个赛季,也许就这样没了——
……我心中没有任何遗憾地这么想。大部分原因,都要怪我散漫的注意力及轻率的动作。
和我相撞的是其他双人搭档的男子选手。不过只有我单方面受伤,他并无大碍,这或许可说是不幸中的大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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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部及右脚的龟裂骨折与肌肉损伤,要一个月后才能重新开始练习,这是医生对樱野鹤纱做出的诊断结果。而这也立刻确定10天后开始的四大洲锦标赛,我将会缺席。
……我只能笑了。技术上尚未完成、同步动作破绽百出,再加上到2月中旬之前都不能练习。就算我能够在3月下旬的世界锦标赛出赛,又能怎样?
虽然我只住院两天就能出院,可是暂时得处于绝对静养的状态。这次受伤,也让我做出一个决定,我甚至觉得……我因此感到松了一口气。
毕竟这是意外,又有什么办法——
我的腰部及右脚都缠了好几圈绷带,我以相当受限的动作回到自己的公寓。
平常的话,我都会一路从楼梯跑上21楼,当做训练的一环。
不过,今天也只能搭电梯了——
“啊……”
我看见了奥斯卡。
……不、这不是什么幻觉。
他交叠着双腿,靠在我家门口旁的墙边。
“我有话要跟你说。”
在这个时候……我自然地迎向他的视线。
“我知道。”
搭档受伤,这是很充分的理由。对他来说,或许也是好事,这刻终于……不、应该只是该来的来了。
“你什么时候能重新练习?”
“听说要1个月后。”
对,这是决定性的理由,所有的状况都指向一个结论。
“……这样应该还能设法赶上。”
“赶上什么?”
“赶上什么?当然是世界锦标赛呀!”
……我花了一段时间思考这句话的意思,是指他现在要找其它搭档吗?
“你要和谁参赛?”
“啊?”
……我们视线交错,几乎同时发现我们的对话没有交集。
奥斯卡叹了一口气,黑珍珠暂时错开视线,接着……又更锐利地对我再次提出说明。
“你该不会打算就在这里放弃吧?”
“……不、可是,我想对你来说,这样可能比较好……”
“开什么玩笑!”
因为他突然大叫的关系,我身体颤抖了一下……
“你以为我陪你到今天花费了多少心血?为了参加世界锦标赛努力到现在,你却要在这时候打退堂鼓?”
从奥斯卡口中冒出一阵白雾……虽然说这里是温暖的洛杉矶,但是1月的夜晚仍十分地寒冷。
“在这里放弃会剩下什么?什么都没有。无论是我还是你……”
……我原以为他随时和我拆伙都不奇怪,原本就是我要他陪我到现在的。因此我无权提议拆伙。可是……
“可是,我不能练习喔。”
“只有一个月吧?”
“……是没错啦。”
要是和引起这种风波的我继续搭档,或许连奥斯卡都会被当成坏人。他为什么……
“四大洲锦标赛是没办法了,只剩世界锦标赛。别人难得给我们参赛机会,你这时候放弃是怎样?”
“不、问题不是出在那里,你继续和我搭档……”
“会被当成坏人吗?我才不在意。而且我也不认为只是和你当双人搭档,就会被看成和你这种人是同类。”
要是平常的我,肯定按捺不住,但是……我现在也不能回嘴。
“老实告诉我。你想要放弃双人了吗?”
“我不想放弃——”
……回答的速度之快,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我不禁重新确认起自己的想法。
……其实我一点都不想放弃。
“那不就结了。”
奥斯卡轻击一下手掌。接着伸了个懒粳。
他大概是已经把事情说完。想早点回去了吧。
可是,在回去之前……
“不过,我还得问你一件事。”
……被捷足先登了,因为我自己也有话想问。
“根据你的答案,我可能会改变主意。但是,我还是想听真话。”
听到他这么说,我不禁迅速移开视线。
和黑珍珠正面对望的自己……想到这里。就让我不知所措。
“你到底在顾虑什么?”
“……啊、呃……”
“你不习惯接触男人,我立刻就看出来了。当然,连傻瓜也看得出来。但是,不只是这样而已吧?”
……何必说得那么坦白。
“我再问得明白一点,你是在顾虑什么人?”
咦?
我慌了。我充分察觉到自己表现得惊慌失措,而且严重到完全无法克制的程度。
简直就像是彼得的事被他发现一样……
“其实我也是最近才注意到。在从全日本锦标赛返国的飞机上……”
我摒住呼吸。
“我听见你在说梦话。”
瞬间——我满脸通红……应该是吧?
可是,我立刻就恢复镇定。正确地说。是因为所有东西在瞬间被掀开,让我失去了隐瞒的念头,我现在正被迫坦白。
“跟我说实话,你在顾虑什么人?”
如果维持现状,就无法再更进一步。这我也明白,但是我仍选择维持现状,我自己希望是这样。
而我的保护罩……被轻而易举地攻破了。
“与其说是顾虑……”
两年前——
在整整一百天当中,确实存在于我体内的幽灵。
无论是物理上,或精神上,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和其他人有那么深的关系。
如同他和自己预告的一样。在一百天后消失,蒙主宠召。
……所以,这或许只是我一厢情愿。
我想他。
说不定……彼得·潘普斯他,也许正在天上看着我。
这或许是天大的错觉。
可是……我和那家伙分开之前,就决定要在他的看顾下继续滑冰了。
我和他约定好,一定会让他看见我成为了不起的滑冰选手。
……这是我,鹤纱公主内心的圣域。
我内心的……
虽然我连他的长相都不知道。但是如果……
如果我和他立场互换,又会如何呢?
如果彼得还在世上,而我是幽灵,若我看见他和其他人组成双人搭档,滑得很愉快的样子,我会怎么想?
如果我看见他和别人互相拥抱。在肢体极为靠近的距离四目相对,我会怎么想?
……我会嫉妒,这是一定的——
“喂。”
“啊……”
……我一时掉入了自己的世界。
“你听好。我明白你也有自己的问题,但是如果你自己无法把问题整理好,我想帮也帮不了你。”
“说得也是……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我需要有好好理清心情的时间。
……如果我和奥斯卡展现完美的默契,结为一体的话,若是彼得看见这个情形……
若是那样,他或许也会感到嫉妒。
但是,他是深深了解我这个价值一百亿美金的公主,并且支持我的人。他是和我一样,强烈希望我成为顶尖的人。
而我在双人中和奥斯卡无法顺利配合,更让一切都陷入泥沼状态。如果,我对彼得的思念因此成为一面看不见的厚墙……
那我该如何对他交代?
……彼得不会希望看到我这样。
我也不想让彼得看见这样的我。
我根本无需顾虑。
樱野鹤纱必须是滑冰公主。
……我稍微唤回了一些勇气,接着用力吸了口气。
我正面直视奥斯卡,像是打量他的想法般,我略微抬高视线。
这是仿佛永远不会结束的四目相望,就某种意义来说,是邂逅——
……实际上,或许只经过一秒多一点的时间。
他的视线终于移开了。
我打破了黑珍珠的魔力,这让我感受到一种戏剧性……以及甜美的虚脱感。
“这样行吗?”
“……你是指什么?”
我唐突的问题,让奥斯卡难掩慌张。
这也不怪他。我之前一直沉默,后来又突然攫住他的视线,然后再用眼神压制住他。
……小鹤纱,你怎么会这么卑鄙呢?
“我不会再顾虑了。”
“我是问你在顾虑谁……”
“等世界锦标赛结束后……”
我竖起食指并打断奥斯卡的话,好久没有这种媲美演员的表现了。
“等世界锦标赛结束,我就告诉你。反正我不会再顾虑了,这点……”
……我抬头仰望夜空,我的视线短暂地炫白。
“我跟你保证,相信我。”
我转过头,不偏不倚地注视着他。
……我真是个XX的家伙!
“谢谢你答应我。”
我强行把这个话题打住。因为我不希望再说更多了。
说真的,我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卑鄙了?
“我说喔……”
我对移开视线的奥斯卡继续追击。这次轮到我了,这是我无论如何都想要知道、最根本的问题。
“为什么你要奉陪我这种人到如此地步?”
……他明显地慌了手脚。
可是,其实我也对自己极为反常的态度感到不知所措。因为,我鹤纱公主竟然会自称“我这种人”。
“我也不清楚……我想我和你一样,不喜欢事情做到一半吧。”
……我无法完全接受,至少我认为不只这样。
可是,刚才我转移了话题,如果现在我又对他追问到底,未免太不公平了。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就这样让他回去吗?还是……
“你要来我家坐一下吗?”
……我有时候实在是怪怪的。
只见奥斯卡又再度移开视线。
“我心领了,况且我也没其它事要跟你说。”
“说的也是。”
……这是我预料之内的答案,所以我才这么问。可是,如果……
如果。他的答案是YES,那你打算怎么办呢?小鹤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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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野鹤纱的受伤。以及将在四大洲锦标赛缺席的消息,让某个女人稍微露出了本性。不用多说,那个女人当然是多敏妮克·米勒。
当两人的人格评价已经有天壤之别的现在。不管她在杂志上怎么说我坏话,都无损于多敏妮克的名声。她心里或许早已做过这种计算了吧。
——樱野小姐受伤了吗?总觉得,这时机还算得真准呢!竟然正巧在四大洲锦标赛之前。
——我听说她要休养一个月,但是可能会拖得更久也说不定。咦?理由?请各位自己想象吧。
——樱野小姐在逃避?我不清楚是不是这样啦。不过她要是真的那么没胆,可真叫人失望呢。
……真是畅所欲言。
反观我的现状,并没有可以反击的手段,只能任由她去说了。如果伤势顺利复原,就还赶得上世界锦标赛。我要趁那次比赛,把失去的东西拿回来……而且……
那一次机会,我非要让那个贱货闭上嘴不可——
以前我光是在路上走,就会引来不少向我要签名的Fans。
但是这种现象从冰淇淋事件之后,就瞬间消失了。看见我的人,不是小声地对我指指点点,就是假装没看到。偶尔也会有人大声骚扰我。
没有男人陪的话,要不要和我交往呀?这种人占了大半,虽然我知道他们没有胆量真的和我交往。
其实我之前也想过,或许我差不多该雇个保镖了。
……就各种角度来说,毕竟我现在也算名人。
当奥斯卡一个人默默挥汗练习的时候,我这个身为他搭档的伤患,只能在滑冰场隔壁的训练室里,独自一人摆着臭脸。骨头有裂缝的我,在医生准许之前,想动也不能动,而且当受伤的地方又是腰部的话……
“啊!你这孩子真不听话!”
我被熟悉的声音指责。我的好友辛蒂·史翠普用着像动画大婶的语调及动作瞪着我。
“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举重而已。”
“举重也是会用到不少腰力的,该休息的时候一定要好好休息。”
她现在日常生活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从恢复长期住院而衰退的筋力开始,她正一步一步确实地朝重返滑冰场之路迈进。
“……听你的就是了。”
我乖乖地放下杠铃,用毛巾擦去额头上微沁的汗水。
“你的焦急我也明白,可是……”
“如果不做些什么,我的心就静不下来。我原本步伐就完全不协调了,现在却连练习都……”
……我到底在跟谁说话?想到这里,我往自己额头上拍了一下。去年,脚部受到复杂性骨折的辛蒂,她内心的焦虑,是现在的我根本无法比拟的。
龟裂骨折及肌肉损伤,一个月后才能重新练习。只不过是这种程度……
“哈,我这样真丢脸。”
“还好啦,精神可嘉。”
……我不禁苦笑。
“不过,让焦虑占据你的脑袋然后胡乱练习,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喔。”
“谢谢。”
辛蒂轻抬了一下我的肩膀。便用着和以前一样充满律动的动作,回去进行她的复健课程。
……从冰淇淋事件之后,说我的立场有180度的转变也不为过。身为滑冰场偶像兼门面的我遭到全美抨击,成为上帝与道德之敌。想到我的存在所造成的负面影响,就让我连在滑冰场露脸时,都感觉十分尴尬。
不过,只要能滑冰就行了。即使我在双人方面乏善可陈,但是那也不会改变我身为明星滑冰选手的事实。只要站到冰上,我依旧可以绽放光芒。但是,现在的我……
不能到冰上的樱野鹤纱……简单地说,根本就只是个烫手山芋而已。
滑冰场老板想必和我有同样的想法。与他那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苍老的稀疏白发呈反比,他是个待人热情、亲切的男性。这是我对这座天鹅绒LA银色庭院滑冰场老板的第一印象,而且直到最近为止,我也不记得对他有什么别的印象。
……但是,没想到态度竟可以有这么明显的转变。
以前每次就算擦身而过,都会满面笑容的人,现在却连最简单的示意都省了。在樱野商品被完全撤除的区域,现在换成了几个好莱坞著名女演员的照片,而且其中三人,还是之前被选为全美50大热门美女的人。这么看来,这可能已经是在拐弯抹角给我难看了。而且最重要的是……
之前大概是顾虑我这个滑冰场的王牌,原本就算有也只能在角落低调贩售的多敏妮克·米勒挂报,现在也大举迁移到卖场中央。看见那张丑陋的笑脸在大厅散发恶臭,老板对我的看法如何,再明显不过。他应该是这么想的吧。
上帝之敌。
……在美国这里,这真是个比想象中还要难搞的标签。当然,在这个国家也存在着少数的无神论者。但是将这种想法公开说出,变成亵渎上帝,那就完全另当别论了。
话说回来,所谓亵渎实在是个大错特错的说法。一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就连最宽容的评论家都从未见过的家伙,要说比我还美,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事。这样又何来亵渎之说呢?
……总之,那面海报已被撕下的墙壁,也就是到最近为止都还贴着五、六张樱野鹤纱一百亿美金美貌的墙面,当我看见那里被贴上莫名其妙的电影宣传海报时,让我不禁产生某种恐惧。
我感觉自己的价值……正确地说,是我的存在本身……
仿佛正逐渐消失。
我有话想跟你说。说这话的人,是如冰般的怕老婆教练,夏纳汉·史特吉斯。
当我透过电话说我这就过去的时候,全身穿着黑色服装的长发中年绅士,已经一手拿着手机来到我所居住的公寓楼下。不久后,他就成为第一个单独造访我住处的男人。
……真是一点情调都没有。
“老实告诉我,夏纳汉。我被开除了吗?”
在我们隔着蓝色桌子,对坐在鲜红色沙发之前,我一直忍着不说出这句话。这真是一件辛苦的事。
“毕竟我现在就像是天鹅绒的恶性肿瘤。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快点告诉我,拜托。”
伸手拨开长发,将双手放在头上的夏纳汉,先是从沙发上将身体前倾,接着又重新调整坐姿,然后叹了口气。好不容易看见他正打算开口。却又只是摆出一张臭脸不发一语……接着,他突然把脸转向旁边,嘴里嘀嘀咕咕地不知在嘟嚷些什么。
“教练单独造访年轻美女的房间,如果这时候有某人打电话来的话……”
听见我这么一说,夏纳汉的表情瞬间抽搐了一下……接着他不悦地瞪了我一眼。看来用这招扫除夏纳汉的犹豫,似乎有些过火了。
“我就用你的说法来说吧。我先说结论,只要你本人没说不,就算到下个赛季之后,我都还是你的教练。这没问题吧?”
……我大吃一惊。同时,之前奥斯卡的表情,突然在我脑海中浮现。他像是理所当然般,断言要和我继续搭档时,那时的……
突然间,我感觉到自己的泪腺有些放松。
……真是的,我什么时候变成那么软弱的女人了?
“你是毋庸置疑高手。不过,同时也是我从未见过的烫手山芋。无论在正面或负面意义上,你都让人……”
“无法预测?”
“对,没错。虽然我没有特别想要预测你的行动,但是……实际上我也无法预测。”
总之,他并不是来通知我被开除的,看来我并没有被放弃。既然这样,那就立刻……
“请说结论。”
“只要这个赛季就好。我要你回故乡。奥斯卡和高岛先生那边,我也联络过了。”
“……咦?”
我又吃了一惊。这次的感觉是……沮丧?失望?
“这是我向高岛先生多次请教之后做的决定。目前你所面临的问题,若不论最近脚的伤势,可说是全出在精神层面上,而他似乎也是比任何人都了解你的人。”
夏纳汉这番仿佛急于补充的内容,我完全听不进去。
……回去?在现在这种状况?
与练习半年以上的搭档,连基本默契都还没练好,并且在全日本锦标赛中丑态百出,成为媒体攻击的焦点。而现在自己又粗心受伤,无法练习。加上……
在被那个蠢女人说成胆小鬼的情况下……
“我不能就这样回去!”
我不禁放声大叫。我不能,我当然不能这样回去。
以我现在这个德行?是要我让大家看见我的丑态吗?
“……我现在这样怎么能回去。”
况且现在我又成了社会公敌。
……这还不成问题,毕竟这是常有的事。我也不在乎谁讨不讨厌我。但是,在冰上的实力,可说是我存在的意义、存在的理由,我是靠着冰上实力才得以存在的鹤纱公主。
现在明显缺乏这决定性因素的我,只不过是个本性恶劣的女人。
……这样我怎么拉得下脸回去。
“高岛先生这么跟我说过,你是个不愿被任何人看见自己弱点的人。所以要你现在回去,你多半不会同意。”
没错。不愧是高岛教练,真了解我。
“而他希望我帮他传话,内容是……”
夏纳汉轻咳一声,接着他正视我说道:
“现在让我最担心的,不是别人,就是鹤纱你。我因为太过担心,已经快断气了。如果无法立刻看见你的脸,也许我真的会死。我相信你是个责任感强烈的人,你一定不会对恩师见死不救吧?”
……刹那间,我心中充满了错综复杂的情绪。
仿佛高岛教练本人就在身边,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笼罩着我……
“…哼!”
我把后脑靠上沙发,半叹息地哼出气来。这真是摸透我心思巧妙说服法,借用他人的嘴,竟然还能这么有效……
不过“立刻看见你的脸”那里就不怎么高明了,要是让人产生奇怪的误解怎么办?
“所以说,你似乎害高岛先生病危了。”
“这一点都不……”
我无法把话说完,心里产生一阵连自己都感到讶异的变化。
如果高岛教练直接打电话来这么说,我一定无法坦率答应,或许他就是看准这一点,所以才刻意选择让夏纳汉传话的方式,让我乖乖点头答应吧。这招还真讨厌,但是……
“我的心情也很复杂。每个教练心中或多或少都有比任何人都更懂得如何教导选手的想法,我也一样。”
要把自己的学生交给别人……这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是,我是第一次碰到这种状况。我觉得目前最好的选项不是我,而是高岛先生。我想这是我平常全交由选手自己判断,自己什么也不做的报应吧。”
“……才没那种事。”
以最少的言语解决问题,并促使选手自己进步。夏纳汉在技能面及精神面,都有着优秀的指导能力。只要是他的学生,每个人都会如此认同,当然,也包括我在内。
“我以我的名誉保证。你双人的基础功夫相当优秀,如果能够改变的话,很可能会突飞猛进。”
所以,为了知道要改变什么,我应该下定决心回去吗……
“对现在的你来说,我认为这是最好的选择。希望你好好考虑。”
……但是这么做,对夏纳汉及我来说,都是承认自己输了一步。
不过,那也只要立刻赢回来就行了。两个月后的世界锦标赛。我将会把连日来累积许久的负面能量,全部发泄出来。到时侯,我就可以再度堂堂挂起我公主的名号。
“……好,就这么做吧。”
看见我点头同意,夏纳汉紧绷的表情明显放松了。
他可能一开始就不抱任何希望,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好像又同意得太干脆了。
“有件事希望你不要忘记。我纯粹是欣赏你的资质,也觉得你的热情十分可贵。……而且,我也不讨厌老实人。”
难得听到这个人的幽默,不过会觉得稀奇也许只是因为他平常话就说得少,相较之下幽默风趣当然也就不多吧。话说回来,今天的教练还真多话。
“我会让你成为单人的世界冠军,我要把你栽培成能胜过莉雅嘉奈特的选手。”
……连我自己都明白,我嘴唇的两端明显兴奋地扬起。最近被我遗忘已久的自信又再度涌现。
“这是我的梦想。”
……夏纳汉低沉的声音十分沉稳、坚定地打动了我的心。
“我也一样。”
骄傲、大胆。
就是这样,这才是我的作风,樱野鹤纱就是要这样才对。
“好久没看到你露出这种表情了,剩下就交给高岛先生。那么……”
夏纳汉轻巧地从沙发上起身,相当绅士风范地整理着衣领。……而事实上,他的表情也相当温柔。
“我就趁你还没改变心意之前。先行告辞吧"
“今天晚上,教练该不会已经讲了一年份的话吧?”
“也许吧。让我说这么多话的责任,我会从冰上向你……”
突然,夏纳汉猛地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如同被鬼附身般脸色大变,急忙冲出门外。
也难怪啦……
今晚他的加速和飞机弹射器还真有得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