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今天最辛苦的人,其实应该是琴子才对。
在那之后,她为了打电话给祈梨而冲回家里,不过因为打了好几通都没有人接,于是她决定直接到祈梨家里去,不过去了之后,祈梨那美丽的母亲却对她说:“她刚刚才出门喔。”等到她慌慌张张地跑回家里,铃兰却说:“祈梨没有来。”结果她决定待在家门前面等祈梨,没想到都已经傍晚了,她还是没有出现。
再加上看到欧仁妮心情大好地回到家里……
还有哥哥回来时落魄的样子,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他那么疲累的……
(……真是的,今天真是倒楣。)
琴子深刻地体认到这一点。
唉……
琴子一边发出叹息,一边喝了一口自己煮的味噌汤。
(唔……今天的汤头没什么味道。)
愈来愈沮丧的她,开始觉得今天简直衰到不行。
而且,
“琴子,你怎么了吗?”
出口关心琴子的,居然还是那个欧仁妮。
“不用你来操心!”
丢下这句拒绝对方好意的话后,琴子把剩下的味噌汤一饮而尽。
然后噗地一声把汤喷了出来。
因为汤一点都不好喝,心情根本就无法变好……
琴子对着欧仁妮白了一眼。
(哥哥都快累死了,为什么你还能一副高兴的样子……?)
真是不敢相信。
(她是不是对哥哥猛耍任性,来排解自己的压力呀?)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不可原谅了。
说到不敢相信,坐在欧仁妮身旁的铃兰也是一样。
(她明明称呼哥哥为主人,却劝哥哥和这女人去约会……)
如果换作是自己,就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这女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哥哥呀?)
琴子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盯着铃兰猛瞧。
“?”
铃兰却只是歪着头,完全无法理解琴子为什么要瞪她。
“没事。”
说完之后,琴子又叹了一口气。
(说到不能信任的人,祈梨还不是一样……)
她明明说要来探病,不过根本就没出现。
(如果是跟别人的约定也就算了,可是竟然连和哥哥的约定都会爽约。)
探自己最喜欢的人的病,难道是一件那么微不足道的事吗?
真搞不懂,越来越不懂哥哥身边这些女人在想什么了。
(还是说,这就叫做恋爱呢?)
琴子摇了摇头。
(虽然我从来没诿过恋爱,所以找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不过如果这就是恋爱的话,那我才不需要这种东西呢。)
这么一想,一直被她们踩在脚下的哥哥,看起来愈发让人觉得可怜。
哥哥手上的锁炼随着欧仁妮右手的动作,不断发出锵啷锵啷的声响,让琴子看了更加感到悲哀。
(无论发生什么事,只有琴子我永远都会站在哥哥这边的……!)
这个想法在琴子心中升起,就像是燃烧着的火焰一般猛烈。
(就某种意义来说,这样不就等于是竞争对手全灭了吗?太幸运了。)
一想到这里,琴子注意到自己的心情好转了起来。
随着心中的妄想暴走,她笑到眼角都快垂到地上了。
就在这时候。
鼓太郎筷子上来着的可乐饼掉在桌上。
“哥哥你真是的,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琴子伸出筷子,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来是在生气还是在娇嗔。
她想要把可乐饼夹起来,然后‘啊~~’地喂鼓太郎吃。
没有想到,意外的角色此时竟然出手了。
“真是的,吃饭的时候小心点嘛。”
不知道欧仁妮是什么时候学会了筷子的用法,她从一旁伸出筷子夹住了可乐饼炸得酥脆的面皮,将它送进鼓太郎的嘴里。
而且是啊~~地一声。
鼓太郎的嘴一下子阖上,把可乐饼吞了下去;而琴子则是吓得张大了嘴。
“啊──!那是琴子要来的~~~~~~~~~~~~~~~~!”
“呃,我觉得……那应该是鼓太郎的可乐饼吧。”
若是别人也就算了,欧仁妮居然露出奇怪的眼神看着琴子。
“如果你肚子饿了,那我的份给你吃吧。”欧仁妮指了指自己的可乐饼。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什么啊?”
欧仁妮歪着头表示不解,她愈来愈不懂琴子的举动了。
今天真是不幸的一天呀……………琴子在心里想着。
--这时,虽然不知道她有没有注意到琴子唱独脚戏的样子,但是至少铃兰注意到身旁的欧仁妮身上确实产生了变化。
铃兰上下打量着欧仁妮。
“………………………”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面对铃兰审视着自己的视线,欧仁妮这么回问。
看到欧仁妮温和的言行举止,铃兰终于发现了原因所在。
“看来我的锦囊妙计似乎是派上用场了。”
“还好啦。”
不过那张纸条早就被鼓太郎撕破丢掉了,所以到底有没有派上用场,欧仁妮其实也不是很清楚。
不过欧仁妮还是点了点头,因为她把铃兰建议两人一起约会的事情也算在内了。
“真叫人意外……”
铃兰讶异地瞪大了双眼。
“主人在该表现的时候还是会好好表现的嘛,还是说,这就是所谓的男人呢……?”
对她来说,这个发展好像是在自己的预料之外。
她稍微低下头,小声地喃喃自语了起来。
“……什么意思?”
欧仁妮一脸讶异地转过头看着铃兰,完全不懂她刚刚那句话的意思。
但是铃兰或许是觉得说出口来未免太过不解风情。
“无论如何,只要你能满意就好了。”
她只回给欧仁妮一个意味深远的笑容而已。
欧仁妮看了忍不住笑了出来。
“感觉还真是奇妙,没想到铃兰居然会担心我。”
“很奇怪吗?”
“我们本来不是敌人吗?”
这倒没错,铃兰心想。
“……我变了吗?”
铃兰询问着,她的表情中夹杂着不安。
“是啊,总觉得你变温柔了。”
“你的意思是……我变弱了吗?”
铃兰身为战士的意识,促使着她做出这样的解释。
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欧仁妮也能理解这种感觉。
因此欧仁妮没有随便敷衍不安的铃兰,在一阵认真的思考之后摇了摇头回答:
“我不知道,或许也有这种感觉吧……可是比起以前,我比较喜欢现在的你,总觉得如果是和现在的你的话,我可以稍微跟你好好相处呢。”
“你也变了啊,欧仁妮。”
“咦?”
“总觉得如果是和现在的你,我就可以跟你好好相处了。”
听到铃兰这番话,欧仁妮不禁脸红了起来。
*肌肤的距离,心的距离
‘你也变了啊,欧仁妮。’
这是铃兰对现在的欧仁妮的感觉……
即使是在清洗身体的时候,两人的手还是处于紧连的状态,因此鼓太郎的手不免还是会碰触到欧仁妮的身体。
就像现在,他又碰到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鼓太郎连忙向欧仁妮道歉。
“真拿你没办法。”
“……咦?”
鼓太郎戴着眼罩,根本看不见欧仁妮的表情。
但是光听她的声音,就好像是姊姊原谅了恶作剧的弟弟一样。
“反正你又不是故意的,没关系啦。”
“咦咦──────────────────────────!?”
“你这么惊讶干嘛,真是没礼貌!!”
欧仁妮看到鼓太郎的夸张反应,不由得有些不悦。
不过她还是没有对鼓太郎拳脚相向。
对鼓太郎来说,这个情况让他讶异地张大了嘴,
“……………………………!”
并且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而对欧仁妮来说,鼓太郎的反应似乎和她预料中的不太一样。
她很不满地扁了扁嘴说:
“……你和铃兰就这么希望看到我生气骂人的样子吗?”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被虐狂!!”
这次换鼓太郎大声反驳。
“难道不是吗?”
“咦?”
“因为我想说你平时被我踹成那样,却还是一脸没事的样子,害我还以为你真的有那种兴趣……”
“我只是在忍耐而已啦!!”
在这世上最空虚的事,莫过于自己的心意无法传达给对方。
鼓太郎沮丧地垂下了肩膀,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唉……”
“抱歉抱歉。那我让你进来泡澡,你就原谅我吧。”
“你之前不是说这样你的身体会冷掉,所以不准我在洗完身体后进去泡澡吗?”
“这空间不是足够让两个人一起进来泡吗?”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鼓太郎吓得几乎脚软。
就算会被对方说太失礼、或是被咒骂太没礼貌,他也只能感到惊讶而已了。
“……你到底是怎么了啊?”
“什么嘛,你这么不想靠近我是吗?”
“倒也不是啦……”
“反正你戴着眼罩嘛,没关系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
(不过之前不准我进去泡的,不就是欧仁妮你自己吗……?)
鼓太郎战战兢兢地跨进浴缸里。
璞通……
他缓缓地将身子浸到水里,小心翼翼地避免碰触到欧仁妮的身体。
由于他戴着眼罩,因此无法藉由欧仁妮的表情去推测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过就算看得到她的表情,我应该也猜不出来吧。)
所以自己才会被她一路踹到现在。
(……反正想也没用。)
鼓太郎决定思考未来的事。
也就是和比戈的战斗结束之后的事。
(首先要向祈梨道歉……还得教铃兰这个世界的常识……啊,对了,这样一来就要和欧仁妮分开了……如果在她回国之前还有时间的话,带她丢东京观光一下也不错……就算要跟学校请一天假也无所谓……)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和比戈的战斗结束以后要做些什么才好。”
“……你还真是悠哉啊。”
欧仁妮很平静、很平静地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
“我们连能不能平安地活下去都不知道了,你居然还在想这种事情。”
“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要往好的方面想啊。”
“…………………”
欧仁妮一脸讶异地看着鼓太郎。
她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不过并不是觉得鼓太郎的想法很傻。
(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
欧仁妮心里想着。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总是往坏的方向想。)
(……这样子自己才不会因失望而受伤。)
她以前总是认为,只有那些天真的傻瓜们才会乐观地去思考未来。
(不过究竟是为什么呢?只要待在鼓太郎身边,就会觉得我之前的想法是错的……)
(难道我被这个笨蛋影响了吗?)
欧仁妮想着,随即摇了摇头。
(能够乐观地去思考,大概就叫做勇气吧。)
(我会这么觉得,一定是因为……)
欧仁妮正想转头看鼓太郎的脸时,他也正好转过头来。
“……欧仁妮,跟比戈的战斗结束之后你想要做什么呢?”
“咦!?”
被突如其来的这么一问,欧仁妮紧张了起来。
“……………………你、你突然这么问我,我一时也想不出来啦!”
虽然鼓太郎根本看不见她,她还是害臊地满脸通红。
一想到自己根本就没有想做的事,她不禁感到一阵空虚。
“那我们就一起想想吧。”
“这……”
这是不可能的。虽然欧仁妮想要这么说,她还是选择沉默,硬是换了一个话题。
“人死了之后,不知道会到什么地方去呢?”
“……死了之后?”
“既不能去天堂也不能去地狱的人,会跑到哪儿去呢?”
“这个嘛……”
鼓太郎交叉着双手思考。
他并没有敷衍地回答,而是沉吟了一会儿之后才开口说道:
“应该曾住进某个人的心里吧,”
“某个人的心里?”
“不是有人说即使人死了,精神依然会活在其他人的心里面吗?我一直觉得这种说法或许是真的。”
“……为什么?”
“人生在世,免不了都会受到别人的影响吧?就像是留下自己的后代一样,自己的愿望和生活方式,不也会遗留在别人的身上吗?”
“遗留……”
“我虽然不相信有什么天堂,可是我也不认为自己死后就会尽归于无,我一直觉得只要我好好地活下去,一定可以活在某个人的心中……不过跟身上挂着十字架的你说这种话可能不太好吧……”
“不,谢谢你。”
“……咦?没关系吗!?”
“其实我也觉得,如果能像你说的一样就好了。”
戴着眼罩的鼓太郎根本看不见欧仁妮的表情。
但是,如果他能看得到的话.,他就能发觉到欧仁妮是发自内心地感到放心。
(就算上不了天堂,只要能够留在某个人的心里……)
(……不过究竟要怎么做,才能留下这种结果呢?)
欧仁妮一面思索着,视线一面朝鼓太郎望丢。
(鼓太郎……)
不自觉地,她的眼眶湿润了起来。
“你对我……”
“嗯?……你刚刚说什么?”
“啊!不、没什么。差不多该出去了。”
欧仁妮对自己心中涌现的想法感到害羞,所以在听到鼓太郎的回答前,她就急着想走出浴缸。
“好痛。”
被欧仁妮拉着、正要走出浴缸的鼓太郎,小指一不小心撞上了浴缸的边缘。
“对不起,会痛吗?”
“我、我没事。”
“都是因为我要你戴眼罩……”
没关系啦,鼓太郎摇了摇头。
“如果不戴眼罩的话,我的心脏会受不了的。”
“如果不是跟我洗的话就好了。”
“没这回事!”
“那是不可能的。”
口中一边说着说着,欧仁妮凝视墙上的镜子。
即使身处水蒸气之中,在那面防起雾的镜子里,仍清楚地映照出她的身影。
还有浮现在她胸口前的那道漆黑烙印。
(不可能会有人喜欢上我这种女孩的……)
欧仁妮觉得自己变得好奇怪。
(为什么我会被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感到心痛呢?这种事我早就心知肚明了不是吗?我真是个笨蛋。)
(……我真的是个大笨蛋。)
欧仁妮嘲笑着悲哀的自己。
鼓太郎看不到她的表情,他一定认为自己现在的心情很好吧。
这样就好,欧仁妮心想。
(我不想让他看到我这副样子。)
反正终究要死,最好能运一点灰都不留下来,将自己的一切燃烧殆尽。
没错,她在心里这么想着。
(就算是我曾经活在这世上的证明,都随着一起消失也无所谓。)
*心的距离,肌肤的距离
──虽然我喜欢夜晚,但是我害怕熄灯的时候。
一定是因为会让我想起阿尔诺那一夜的缘故吧。
“我要关灯啰。”
鼓太郎伸手想要关掉电灯时,欧仁妮不自觉地用右手,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身体。
在按下开关前,她就已经闭上了眼睛,直到四周一片漆黑后,才又睁了开来。
因为这样一来,便能稍稍逃避自己对于黑暗的恐惧。
在一阵布料摩擦的声音之后,两人分别钻进了自己的被子里。
“……………”
欧仁妮仰望着天花板。
天花板上的木纹,看起来仿佛人类因为苦闷而扭曲的脸一般。刚开始的确让她觉得有点恐怖,不过来到这里已经三天了,原本恐怖的木纹现在看起来反倒显得滑稽可笑。
(但是,为什么……我却睡不着。)
欧仁妮觉得好寂寞。
两人睡在铺好的棉被两端。
在各自伸出的手腕上,铐着一副手铐。
金属的触感不禁让人觉得冰冷。
“……鼓太郎。”
“什么事?”
“我可以过去你那边睡吗?”
“呃、咦!?”
从黑暗中传来欧仁妮怯怯的声音。
“可以吗?我保证不会再说昨天那种话了。”
没有别的理由,她单单只是想和鼓太郎依偎入眠而已。
(真不像我的作风──)
欧仁妮暗暗想着。连自己的感情都无法控制,这不就证明了自己根本就还没长大吗?
‘就和说话一样,心也是有声音的;不过因为对象是自己,因此往往就会忽略了要去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而对于自己想做的事,总是得等到那一刻到来才会发觉。’
(也就是说,要相信自己的心是吗……)
她的脸上浮现出苦笑;在想起了鼓太郎的话的同时,也联想到了自己。
人的体温好温暖。
在自己失去魔法又失而复得的过程中,欧仁妮学到了一件事。
就算藉由力量制造出强烈的火焰,发出的也只不过是单纯的热度罢了。
(即使是超过摄氏一万度的电流,也比不上人体所拥有的三十多度体温。)
在这三天里,和其他人如此近距离地生活在一起,是她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体验。
她轻轻地掀开鼓太郎的棉被,然后悄悄地钻了进去。
由于手上铐着手铐,她很清楚鼓太郎的手在哪里。
她躺了下来,紧紧地握住鼓太郎的手。
当她的脸贴上鼓太郎的睡衣时,从上面传来了肌肤的气味。
(当然,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
欧仁妮紧紧抱住鼓太郎,她感到胸中涌起了一阵温暖的感觉。
…………她无法反抗自己的这份感情。
“……鼓太郎。”
“什么事?”
“从很久以前开始,我有件事一直都没有弄清楚。”
欧仁妮坦白地说出自己的心情。
“因为我一直凭藉着理性活到现在,所以从来没有认为别人比自己还重要的一天。因为我根本就不觉得那是一件合理的事,那不过是藏着其它理由的伪善罢了。”
“就连你姊姊也是?”
“嗯。所以一直以来,我始终不懂姊姊为何要救我,我一直、一直都想不通……她明明可以自己活下来的,为何要为了我牺牲呢?”
欧仁妮的话在这里停了下来。
“……………”
鼓太郎静静地等地继续说下去。
因为他认为,陷入沉默之中的她现在的心情,绝不是用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楚的。
“可是呢,现在我开始觉得,姊姊或许根本就不需理由,她只是单纯地想要救我而已。”
欧仁妮之所以会这么认为,是因为她现在也想着同样的事。
(会觉得别人比自己还要重要,或许只是一种错觉罢了。)
(……可是,我会觉得别人和自己一样重要。)
欧仁妮一边想着,一边紧紧地握住了鼓太郎的手。
“自己的愿望和生存方式会遗留在别人身上,鼓太郎你曾对我这样说过吧?”
“嗯。”
“我一直以为,姊姊和村里的人们托付给我的心愿是要我为他们报仇……因为大家都死了,所以我也要赌上自己的性命才行,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说着说着,欧仁妮又停了下来。
因为她知道,自己正要打开那道‘门扉’。
那道在她胸口深处──沉重、冰冷,以铅色的荆棘所做成的门扉。
她也知道自己应该要说什么。
她也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将会完全否定自己一直以来的生存之道。
──如果不必开散那扇门就能解决一切,她真的不想去打开它。
欧仁妮因为战栗感而全身颤抖着,她更加紧紧抱住鼓太郎的手臂。
因为她需要勇气。
“但是,那大概是我自己会错意了。”
她的声音中充满着颤抖。这究竟是对谁的忏悔呢?就连欧仁妮自己也不知道。
“姊姊并不是为了复仇丁让我活下来的……她一定是希望我连她的份一起活下去……”
一点也没错。鼓太郎一边点头同意,一边看着浮现在欧仁妮眼中的眼泪。
“……!”
欧仁妮紧咬着嘴唇,像是要拭去自己的泪水般,让自己的脸在鼓太郎的手腕上不断摩擦;但是当她抬起头,泪水又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怎么办……鼓太郎,我该怎么办……”
“怎么了,你有什么后悔的事吗?”
“我……我无法实现姊姊的愿望了。”
欧仁妮害怕地紧抓住鼓太郎的衣袖。
她瘦小的肩膀发着抖,缩着身体,就像个小孩子一样无助。
“只要能在和比戈的战斗中活下来就好了呀!”
欧仁妮摇了摇头说:
“不可能的,已经不可能了。”
“你在说什么丧气话啊,你不是已经可以使用魔法了吗!”
“就算可以打赢,就算可以打倒比戈,我也已经……”
话还末说完,欧仁妮唇间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她按着自己的胸口,整个人缩成一团。
“怎么了吗?”
“没什么!”
欧仁妮突然把鼓太郎用力推开。
她背对着鼓太郎蹲坐在地,像是在隐藏什么。
只听见欧仁妮不断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但是两个人被手铐铐在一起.,
所以不管她再怎么想隐藏,鼓太郎都看得出来她正按着自己的胸口。
“欧仁妮!你到底怎么了!!”
“不要……看我……!”
泪水自她的脸颊流下,在床单士扩散开来。
“我怎么可以不管你啊!”
虽然有点粗暴,鼓太郎还是一把抓住她的肩头,让她转回来面对自己。
“不……不要看……”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挣扎。
但是,鼓太郎无法将自己的视线从她的胸前移开。
在她的胸口有一道宛如摇曳着的火焰,透过衣服散发出的光芒。
那光芒令人感到一股寒意。
火焰的颜色漆黑到仿佛溶解在黑暗中,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里散发着血红色的火磷。
“这、这是……?”
看到鼓太郎说不出话的样子,欧仁妮紧咬着唇。
就是不想让他看到;就算被其他人看到也无所谓,唯有他,说什么也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副样子。
“很丑陋吧?”
“不、不……”
鼓太郎虽然想要否定对方的话,可是身体却跟不上思考,只能发出嘶哑的声音。
若要说自己不害怕,那是骗人的。
但是,他并不会因为这种事就讨厌欧仁妮。
他只是想知道真相。
“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这是出卖自己灵魂的烙印。虽然我侍奉神,可是因为我想要获得打倒比戈的力量,所以我和恶魔订了契约,马上就要死了;只要我再从恶魔那里获取一次力量,一切就结束了。”
“怎么会……”
“这是上天在惩罚我这个一直会错意、还白白浪费掉得来不易的生命的笨蛋。”
“才没这回事呢!”
“可是已经太迟了!!”
“──没错,你们已经逃不掉了。”
听到这个声音,欧仁妮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不可能会忘记的,绝对不可能。
欧仁妮像是弹出去的橡胶一般迅速地站了起来,打开门冲到了走廊上。
面对着庭院的走廊,隔着玻璃门可以清楚地看见天空中挂着皎洁的月亮。
“……比戈!!”
她向天空大喊,而比戈露出了看不出是高兴还是嘲讽的笑容。
两人再次相逢的对话,就只有如此而已。
“好久不见,还有,永别了。”
──下个瞬间。
比戈稍稍动了动食指。
仅是如此,藤井家就粉碎成了一片沙尘。
在一瞬间,一切都化作如纯白沙粒般大小的碎片,在空中白茫茫地飞散,不留任何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