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修子与藤花离开的昌浩,突然察觉一股杀气,猛然转过头去•
额头受到重重一击,他反射性地按住那个地方,低声呻吟。
是晴明在他额头上毫不留情地弹了 一下。 「唔……」
真的很久没这么痛了,好怀念。
「很痛耶,爷爷,太过分了 」
「是谁过分?你们居然把公主抬出来了。」
「这霞亲大哥的意思啊,他说只要公主开口,不得不听,我也劝阻过他啊。」
昌浩抬起头辩解,却又被晴明弹了一下额头。
「痛好痛!比刚才更痛」
按著额头,泪眼汪汪的昌浩,耳里传入爽朗却魄力十足的清澄声音。
「昌浩,可以来一下吗?」
他下意识地吸口气 ,战战兢兢地移动视线,看到端坐的风音对他微微笑著。
明明是在微笑,感觉却异常恐怖,昌浩全身僵直。
晴明瞥风音I眼,乾咳一声说:
r哟,云居大人,你好像有话跟昌浩说,那么,我先告辞了。」
「嗯,请您务必这么做。」 风音笑著回应,六合在她身旁现身。
「那么,我送他回家。」
「咦? 」
昌浩本来想对风音说,不能让晴明一个人回去,所以自己也要回去,没想到被捷足先登,害他瞠目结舌。
「昌浩,你多待一下吧,云居大人好像有很多话要跟你说呢。」
「咦!」
「六合,走吧。」
六合默然回应,快步走出厢房,跟著晴明走了•昌浩呆呆看著他。
在格子门旁现身的小怪和勾阵,相对而视。
「我们也回去吧?」
「好啊。」
昌浩惊讶地转向他们。
「咦?!小怪、勾阵,连你们都要拋下我?好过分,太无情了 !
「你让公主说出那种话,更过分吧? 」
控诉的昌浩,被风音加强语气狠狠苛责,乖乖闭上了嘴巴。
风音逼向昌浩,在他前面坐下来。
听起来的确有道理,风音的愤怒是正确的。
昌浩垂下了头。
「对不起……」
「腾蛇,你也是。」
风音是在责怪他不该笑。
「对不起。」
小怪乖乖举起一只前脚道歉,风音半眯著眼睛瞪它一眼,又转向了昌浩。
昌浩的身高已经超过风音,但坐著时,视线高度没差多少。他的体格、容貌都成长 了恨多,温酬可爱的模样却还是跟以前一样。
风音觉得很欣慰,呵呵笑了起来。
瞧见笑声的昌浩,畏畏缩缩地抬起头。
「晴明大人什么时候去吉野?」
昌浩听出她是刻意改变了话题,感激地回答她说:
「我不淸楚,不过应该快了,父亲他们好像都安排好了。」
吉野山庄是成亲的岳父,身为参议的为则的房子。据说房子没人住容易损伤,又有被不法之徒俊入破坏的危险,所以由参议家的总管的亲戚担任管家,管理房子所有的事。听说雇用了附近居民,住在里面照顾房子。只要派人去下指示,雇用的人就会做好迎接的准备,所以随时可以住进去,生活无虞。
以成亲的性格应该昨天就派了人去山庄,叫人准备迎接晴明了。以目前的状态来看,唯一还没谈妥的就是晴明出发的详细日期。
那个哥哥做事谨慎,可以断言绝对不会有疏漏。
风音叹口气说:
「晴明大人不在京城,是有点麻烦,但也没办法。」
「咦…」
她的语气太沉重,昌浩觉得背脊一阵冰凉。
「有什么问题吗?」
风音先确定四周没有其他人才说:
「皇上的心很不安定,有晴明大人在,才能勉强维持平衡。」
事实上,这不是皇上一个人的问题。
皇上是人类,同时也是天下苍生的象徵。当人心扭曲时,就会透过皇上的身体表现 出来。而皇上的身体状况,也会透过国家整体表现出来。当民心动摇,皇上的心也无法 平静,很多时候会以国土灾难的形式呈现。
「树木不是正在枯萎吗?南殿的樱花,有你们施法,活过来了,可是枯萎的不只是樱花。」
昌浩点点头。
光是皇宫,就有很多树木突然枯萎了。
出了京城,沿路栽种的除魔柊树都枯萎了,大气沉滞,有些柊树甚至从除魔变成引来邪魔。
「晴明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待在那里,皇上就会安心。皇上保持平静,民心的动摇也会逐渐平复,但是」
这几年来,皇上接连失去所爱的人。一个接一个,都没有时间疗伤。
再加上绵绵长雨、早灾、地震等灾难不断,民心涣散,使得皇上的心更加动荡不安。
然而,晴明若待在京城,惶恐不安的贵族们,为了求安心,就会连没什么大不了的事都写信给晴明,把晴明请来自己家。
风音猜测所有寄给晴明的信,八成都是写那种事。
把细微未节的事扩大,编造出仰赖晴明的理由。
这些贵族的不安,也是来自接二连三的天灾地变,以及飘荡在京城的无形的沉闷。流行的传染病,现在也还悄悄带来死亡。没有造成动乱,是因为大家都已经习惯周遭发生的事。
风音发出沉重的叹息声。
「树木还持续枯萎,气的循环也不顺畅……唉,或许晴明大人离开这样的京城,才能好好休息,恢复健康吧。」
只要安倍晴明健在,人心就不会沉滞,起码不会陷入最糟的状态。
风音耸耸肩,嘟著嘴说:
「还真没有人可以取代你爷爷呢,千万不能让他太过劳累。」
昌浩搔搔脸颊说:
「没想到会从风音口中听到这种话」
风音讶异地眯起眼睛。
昌浩叹口气说:
「刚认识你时,你还想杀了我爷爷呢呃,我这么说没什么恶意。」
怕自己失言,昌浩赶紧补上后面那句话。
风音对焦躁的昌浩轻轻地摇摇头说:
「没关系,不用这么在意我的感觉,你说的都是事实。」
她滑动的视线,瞥过小怪,又转回到昌浩身上。脸上看不出感情的小怪,眨了 一下眼睛。站在它旁边的勾阵,用担忧的眼神看著它。它无言地竖起耳朵,好像在说不用替我担心。
「我使出全力追杀晴明,但每次都被十二神将或你阻挡。你们证明了 一件事,那就是要取安倍晴明的性命太难了。」
在接近安倍晴明之前,必须先推倒的十二神将这道墙,简直是坚不可摧。
所以风音知道,只要有他们在,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能在千钧一发之际稳住局面。
「我派嵬去调查过树木枯萎的事,还没查出任何原因。」
停在凭几上的乌鸦,张开鸟嘴说:
『是的,我受公主之命,连日调查了全京城,还是无法霆定那些黑影是从哪里来的。』
依他们判断,应该不是从京城内部产生,而是从外面逐渐渗入。
但有结界保护的皇宫里的树木,却枯萎得比京城外的树木遗要严重。
「主人身体不好或心情低潮,树木出现敏感的反应,, 很可能是因为皇上。那么,If的身、正常,否则再i重……j 风音托著腮帮子咳声叹气,昌浩也跟著沉下脸来,嗯嗯地附和她。昌浩对这件事其 实并不清楚,但既然一直待在京城里看著这些状况的风音这么说,他想应该不会有错。 然后,他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对了•有件事不知道可不可以跟你说•j 看昌浩有点顾虑,风音眨眨眼催他说下去。
昌浩把今天早上的梦,还有阴阳寮的藤原敏次和昌亲警告他出现失物之相的事,全 告诉了风音。四年前,他也作过同样的梦、被说过同样的话,然后就发生了黄泉瘴穴被 凿穿的事’还失去了小怪
风音面不改色地听著他说。
昌浩原本打算,只要她的表情稍有改变、露出痛苦的神色,就马上改变话题。但风 音完全没有这样的表现,所以他尽量不掺杂感情,淡淡地把事实说完。
他自认没有掺杂感情,但也有可能做得不够完美,他自己没办法知道。
于是,他看一眼小怪,发现夕阳色的眼睛没有任何动静。圆滚滚的清澈眼眸,只是动也不动盯着风音,看不到感情的波动。
昌浩觉得如坐针毡,仿佛自己拿着已经不利的钝刀,慢慢划过着他们。他绝对不希望这样。但结果似乎还是变成了这样。
强烈的罪恶感泳上心头,昌浩慢慢垂下了头。
怎么办?他心慌意乱,不敢看风音的脸,小怪的脸。他后悔告诉了他们。或许应该在于他们无关的地方,说给也是那件事的当事祖父听。
昌浩的心中无言动荡着,该怎么办的疑问在脑里飞来飞去。这时候,耳边响起严肃的声音。
是征兆吧……
昌浩缓缓抬起头。
手指按着嘴唇,神情凝重,微微垂下眼皮的风音,注视着昌浩。不,正确来说,是观察着昌浩脸上出现的失物之相。
花……水滴……
疯狂的花瓣。水滴淌落,溅开。
但除此之外,风音也看不出什么。
对不起,好像蒙着一层薄纱,感觉很遥远。
「没关系……你看的见这种东西呢。」
昌浩好佩服向他道歉的风音,她似乎捕捉到比敏次,昌亲更清晰的轮廓和光景。
「征兆啊……既然出现类似状况,表示之后也会发生类似四年前的事吗?」
出现了失物之相。难道「失去什么」这这种事,又会降临在自己的身上?
风音摇摇头说:
「对不起,这我就不知道了。」
没察觉的话,很可能会发生,但昌浩自己已经察觉跟四年前一样了。
「有什么事,我会随时帮你。」
说的这么肯定的她,是想赎罪。
平时完全看不出她会有这样的想法,这时候昌浩才知道她的悔意有多深。
昌浩也知道,风音待在修子身旁保护她,是想为了自己曾经利用她,伤害她而赎罪。不过,感觉又不止是因为这样。
风音看着修子的眼神,充满慈爱与温柔,赎罪只是最初的动机。
「谢谢你,我会小心的。」
昌浩请风音转告修子,说他改天会再来 ,就离开了竹三条宫。
风音送走昌浩,站在从寝殿走下南庭的阶梯,抬头仰望天空。
有神气在她旁边降落,是送晴明到家后又折回来的六合。
「回来了啊?」
微笑的风音,表情带着阴郁,六合看着她,皱起了眉头
风音从他的表情看出他的心思,露出「败给你了」的神情,垂下了视线。什么事都瞒过他,有的时候也很困扰。不想被他看见的心事,也都会被他看透
其他人不会察觉的事,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也一定会察觉,绝对不会看漏。
「我有不详的预感。」
除了昌浩会出现失物之相这件事外,在京城蔓延的树木枯萎现象,更加深了这样的预感。
竹三条宫的树木,也是动不动就枯萎。她发现有树木快枯萎了,就疏通大气的流动,让树活过来,但这么做也只能撑过一时。
风音叹口气,摇摇头,抬头望着身旁的神将。
修子住进这座宫殿,风音一直待在这里当侍女服侍她。
藤花决定来这里当侍女时,晴明命令六合随时待在这里。万一发生什么事,晴明要他立即排除,并钜细靡遗地回报。十二神将的太阴、玄武,有时也会来陪修子、藤花聊天。
晴明卧病在床时,他们也会来,神情严肃地思考该如何让晴明乖乖躺在床上。惦记藤花的天一,也偶尔会来。她来时,朱雀一定会陪同。看到他们恩爱的样子,任谁都会莞而一笑。
有其他神将在这里时,六合就会回安倍家探望晴明。虽然同样待在京城,他还是会挂念。风音深深觉得,对十二神将来说,谁也无法取代安倍晴明这个男人。
所以她也知道,神将不可能完全原谅曾想夺走晴明性命的自己,而她也有不被原谅的觉悟。
现在她可以这样待在这里,都要感谢晴明的恩情。她对晴明的感谢,言语无法形容。只要她能做的事,她都愿意去做,这是她真正的心声。
她的预感,几乎都会成真,灵验到令她痛恨。
「彩辉,若发生什么事,你就回晴明的身边。」
风音本身不需要他的保护。而且,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只要有风音在,就能确保藤花和修子的安全。
「有嵬跟我在,这里就不会有事。」
六合默默注视着风音半晌后,平静地点点头。
◇◇◇
虽然春天已经过了一半,但风还是很冷。
不过,花朵逐渐绽放了,冬天期间结冰的水池也融化了。
安倍昌亲的家住在五条。他是住进了妻子的家。都还健在的岳父岳母的身份并不高,比不上安倍家的血统、地位。昌亲的妻子千鹤,身体潺弱,只生了梓这个女儿,哪天应该会招赘来继承这个家。
成亲说过,要让其中一个儿子成为梓的夫婿。今年正月还叫昌亲赶快想想要哪一个,看来是说真的。(结成:古代很多都是近亲结婚的!)
成亲的两个儿子个性都很好,昌亲没有反对的理由。他们是表兄妹,又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玩伴,与其把女儿嫁给哪个来历不明的男人,还不如招纳参议的子孙为婿,参议是藤原一族,身份高又有财富,可以确保将来的稳定性。
昌亲也是个父亲,想法跟一般人一样,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是世界最幸福的孩子。然而父母擅自决定结婚对象,不准孩子反抗的社会风潮,他也不赞成。
昌亲知道,祖父娶了彼此相爱的对象,父亲也是。哥哥乍看像是政治婚姻,其实也是彼此相爱。生在这样的家庭,昌亲也有选择的自由。
经过努力,他也跟心仪的人在一起了。
安倍家的人不但不反对,还全力支持。但妻子的家人并不赞成他们结婚。并不是讨厌昌亲,而是怕体弱多病的女儿会拖累他 所以裹足不前。
为了说服妻子的双亲,昌亲每天都去妻子家,苦苦哀求他们同意,这样持续了半年。
最后,他们哭着把女儿交给了昌亲。
他们相信,表现得这么有诚意的年轻人,一定可以带给女儿幸福。
拥有这样的父亲、住在这座宅院的独生女 梓,今年正月六岁了。
生她的母亲身体潺弱,她似乎也遗传了这样的体质,体力比一般小孩要差,容易疲倦。食量也小,以六岁来说,个子算是娇小。别人四、五岁的女孩都长得比她高。动不动就感冒,让父母非常担心。
除此之外,梓是个乖巧、聪明的孩子。而且长得非常可爱,还有一头美丽浓密的黑发,即使个子娇小、体弱多病,将来的求婚者应该还是络绎不绝。
她的母亲千鹤,是位体弱多病但个性温和又机灵的女性,所以她也有这方面的遗传。而父亲昌亲是个聪明、沉稳的人,所以他们的女儿当然会成为娴静、乖巧、聪明、老实的孩子。
成亲看准了这一点,想把她定下来。(结成:我觉得「想把这门亲事定下来」这样比较好)
梓拿着球,站在庭院。
正月时,成亲伯父第一次带两个儿子来家里玩。这个球是那个时候伯父带来给她的礼物。伯父说是伯母和她大一岁的堂姐,特定为她选的礼物。这个球很柔软、弹性非常好又漂亮,梓看第一眼就当成了宝物。
两个堂哥都是大嗓门,又很爱笑,在庭院里跑来跑去。平常生活很宁静的梓非常惊讶很快就筋疲力尽了。
两人都很担心她,就安静下来了。他们不再跑来跑去,摊开梓平时看的画卷,大声念给她听然后又背诵几首汉诗,告诉她意思。两人会背很多汉诗,还说要继续学习。梓很喜欢听他们念诗。
他们回去后,父母跟梓说了一些话。
如果要跟他们其中一个结婚,你会选哪一个呢?(结成:弱弱问一下,你们跟一个六岁的女孩说这个她会懂吗?虽说那时候的女孩早熟……)
父亲补充说如果两个都不喜欢也没关系,母亲担心地双手交握。
父母说不必现在决定,但可以稍微想想。那之后,梓有时会思考这件事。
国成十岁,比她大四岁。忠基九岁,比她大三岁。她很希望哪天也能见到比她大一岁的堂姐。
砰砰拍球的梓,听到乌鸦叫声,把手停下来。
她抱着球仰望天空。天色渐渐变了,变成漂亮的橙色。
父亲快回来了,如果会晚回来,他都会先说,今天什么都没说,所以快回来了。
太阳一下山,风就越来愈越冷了。(结成:我觉得「愈」比「越」好)
虽然没有冬天那么冷,但花朵才刚绽放的庭院还是很冷。
这时候,球从她冻僵的手滑落了。
梓慌忙追着球跑。用五颜六色的线描绘出漂亮图腾的球,是她很重要、很重要的宝物。
色彩鲜艳的图腾,骨碌骨碌旋转、弹跳。
球滚着滚着,掉进了水池里。
梓蹲在水池边,把手伸出去。但还差一点,抅不着球。
看到球吸收了水分,慢慢往下沉,梓快哭出来了,该怎么办呢?
「去找老爷爷……」
去找老爷爷,请他帮忙捡球吧,大人一定抅的到。
梓站起来,转过身去,耳边忽然响起微弱的水声。
呸锵。
是水滴的声音。
很小声,却把梓吓得走不动了。
呸锵。
与风的冰冷不同的寒冷,从背脊往上爬。
呸锵。
淌落的水滴撞击水面,弹跳起来。梓全身僵硬,连眼睛都没办法眨。
球快沉没了。不赶快找人来,会来不及的。
然而,脚怎么样都动不了。
呸锵。
水滴淌落。只有哪个声音,在耳里不断回响。
「……」
仿佛有人在耳边吐气,梓毛骨悚然。
全身紧绷的她,觉得呼吸困难。水滴淌落。水面摇晃。沉沉浮浮的,球响起撞到什么的声响。
真的很细微、细微到平时听不到的声响,梓全都听到了。
因为她把全副精神都集中在她背后;因为本能尖锐地呐喊着千万不能分心。
呸锵。
水滴弹跳起来,在梓的脚下形成小水渍。
她转动眼珠子,看到被夕阳拉长的最后的影子。
那是站在水池边的自己的影子。风吹来,微微吹起头发,影子就微微摇拽。
梓的后面是水池,大约有四尺长、一丈宽,原本饲养鳉鱼,但去年秋天就全死光了。(结成:「鳉」这个字好难找,读音是「jiang」)
她忽然想起父亲讲过,等天气暖和了,会再放进新的鳉鱼。
梓的后面就是水池。
却有个大大的影子,比梓还大的影子,从水池延伸出来。
呸锵。
好像又有人在耳边吐气。
他颤抖着肩膀,硬是把紧绷的脚跨出去。
不要啊。
梓在心中呐喊。
不要啊。
我不要回头看。不要啊。父亲,救救我。
梓颤抖的身体,背叛她的心,慢慢转向后面。
连眨都不了的双眼,因干涩而渗出了垒球泪水,了眼睛。
嘎答嘎答发抖的肩膀,宛如不是自己的。
心爱的球在视野角落渐渐沉没。
梓没办法阻拦。
太阳快下山了,夜晚悄悄来临。
黑暗逐渐扩张。
移不开视线的梓,直直看着前方,全身发抖,喉咙发出咕嘟的抽动声。
猛打哆嗦的女孩,眼中映着像人工做出来的脸。
从那张脸往下延伸的脖子,与大大的牛身相连。
那东西站在水面上,全身淌落着水滴。
呸锵。
从下巴淌落的水滴敲响水面。
梓清楚看见,直盯着她的那双眼睛映着他的身影。那个身影被压扁,变得歪斜,仿佛被吞噬般逐渐消失。
「……」
像人工做出来的脸说了什么话,但梓的心拒绝理解。
声音传入耳里,但她什么也没听见。
心脏跳的特别快,发出扑通扑通的声响,剧烈颤动,恍如世界就要快崩溃瓦解了。
泪水从张大的眼睛滑落下来的声音,听起来特别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