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的光芒逐渐减弱,浮现在镜面上的吉昌和昌亲的脸也慢慢消失了。
晴明在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后才垂下头,无力地以靠著凭几。
跟儿子们交谈时,尽可能表现得很坚强的晴明,其实受到的打击很大,心情也很沉重。
「晴明……」
端坐在一旁的玄武,担心地叫唤。抱著膝盖坐在他旁边的太阴,不知道该说甚麼,以复杂的眼神凝视著主人的背影。
青龙的脸色更严峻了,瞪视著半空中。
看著突然间好像老了许多的晴明,惊慌失措的玄武拼命想找话说,可是又觉得垂头丧气地靠著凭几的晴明,似乎拒绝任何人给他安慰。
不管任何人说甚麼话,都只是形式上的帮助而已,不能改变当事人受到的打击或发生的事。
晴明缓缓地做了个有意识的深呼吸。用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慢慢地吐气、吸气。
就这样,他努力压抑狂跳的心脏,试著让动荡不安的心平静下来。
——千万不要感情用事,误入歧途。有时候,感情是双面刃——
那个男人指的就是这件事吗?警告他不管发生甚麼事,都不要离开这里;不管多麼的激动,都不能赶回京城。甚麼都不知道的晴明,很可能抛开一切回去救昌浩,所以那些话是用来卡住晴明的楔子。
要洗清昌浩的嫌疑,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只有两人独处密室,醒过来时,就发现对方受了重伤。昌浩完全不记得发生甚麼事了。神将们也不在现场,纵使在,他们的证言恐怕也不能推翻嫌疑。神将们是晴明的手下,近似亲人,皇上不会采用他们的证言。
昌浩目前还是行踪不明。有红莲和勾阵跟著他,相信不会有生命危险。可是,追兵没有断过。除非找到他,将他处决,否则皇上绝对不会放过他。
哑然无言的太阴,终於忍不住嘀咕了起来。
「怎麼会认为是昌浩对皇后下了诅咒呢……!」
受昌亲委托的车之辅,把从京城小妖探听来的消息串连起来了。
皇后的病,是被下了诅咒。那天在皇宫行凶的阴阳师,就是下诅咒的人。术士一死,诅咒就会失效,所以无论如何都要铲除术士。
占卜出这个结果的人,是藤原伊周请来的播磨阴阳师。
晴明与播磨没甚麼关联。在父亲那一代,似乎发生过种种事,可是晴明从小到大都没听说过,父亲甚麼都没告诉他就辞世了。
皇上相信那个播磨阴阳师占卜出来的结果,毫不怀疑。
这是最大的问题。并不是占卜出来的卦象准确,而是占卜如此显示,所以陷入那种状况的昌浩,就被当成了下诅咒的人。
昌浩被通缉,不是因为行凶。问题在於,把「占卜如此显示,所以犯人是昌浩」当成根本证据。
皇上相信这种事,可以说是盲信,因为他深爱皇后定子。
沉思中的晴明,缓缓抬起头,命令玄武从矮桌旁的箱子里拿出草秆。
那是用於天津金木占卜术的道具。把木串般的细长草秆分成几份,再由数量与摆放位置来读取种种卦象。这是古事记中也有记载的占卜术,但显示的卦象不精细。
草秆是来这里才接触的占卜道具,熟练度与平常使用的式盘差很多。要分析重大案件,最好是使用惯用的道具。
不过,晴明还是很后悔,没有把自认为不擅长的道具摸熟。
这世上,很多事无法预测。他明明知道这个道理,却还是因为修子被召来伊势这件事平安落幕,就疏於防备了。
大意必生破绽。这是晴明常对昌浩说的话,现在却报应在自己身上。
老人甩甩头。
他不能一直这样沮丧下去。现在他必须待在这里,不能离开。
据说皇后的病是被下了诅咒。真的是这样吗?在京城时,他曾被召唤入宫,为皇后进行病愈的祈祷。
那时候,并没有发现诅咒的迹象。只要铲除「皇后的病因是诅咒」这样的问题根源,皇上的心说不定就会稍微缓和下来。
然而,事与愿违,草秆的卦象显示,皇后的病就是被下了诅咒。
「唔……」
晴明咬住嘴唇,心想行不通吗?
这时候,一直瞪视著晴明的青龙,叫唤心惊肉跳地看著晴明的太阴。
「太阴。」
青龙用下巴指使转过身来的太阴说:
「去叫风音。」
「咦?」
青龙的蓝色眼睛瞥了主人一眼,用冷淡的语气粗暴地说:
「那个笨蛋,心情混乱,视野就会变的狭隘。」
听懂青龙话中意思的太阴,没有回话就冲出了房间。
没多久,听说这件事的风音与六合立刻赶来了。
风音的侍女服装有些凌乱,像是匆匆赶来的。
晴明看见她,立刻挺直了背脊,不想在她面前丢脸。
「我听说那件事了……谢谢。」
风音对拿坐垫给她的玄武简短道谢后就坐了下来,把手指按在嘴巴上,露出深思的表情。
「晴明大人,可以请教一件事吗?」
「甚麼事?」
晴明知道自己的声音没甚麼活力,因为还没冷静下来。
他有意识地端正坐姿,在心里交互默念神咒与祭文,试著振作起来。
「你是不是想从这里的神将中,派一个回京城?」
留在京城的神将们,不是被某人的法术分别困在不同的地方,就是只能在一定的场所行动。晴明认为,失去自由,会使他们的思绪更加混乱。
晴明点头称是,风音显得毫不意外,瞥了神将们一眼。
太阴晚了几步回来。白虎隐身留在修子那哩,他跟太阴说好,由太阴透过风把这里的所有谈话传给他。
青龙察觉晴明的视线,紧绷著脸说:
「就算是你的命令,我也不会离开这里,晴明。」
「宵蓝?」
那句话出乎晴明意料之外。
「等等,我不是要你去昌浩、红莲那边啊,我是希望你回京城,去协助及昌他们……」
「昌亲不是说十二神将进不了京城吗?」
晴明喂然叹息。
「我知道了,我不会叫你去。」
没办法,只好找其他人。
太阴察觉晴明的视线,没等他开口就抢先说:
「我跟青龙一样喔,晴明。」
「我也是。」
外貌像孩子的两名神将,在晴明说话之前,就断然拒绝了。
「我担心昌浩他们……可是,现在是有人要陷害安倍家,既然这样,接下来的目标可能是你啊,晴明。」
晴明被这句话惊醒,哑然失言。他完全没想到这个可能性。倒是想过,就是因为它不在京城,才让这样的阴谋有机可趁。
「晴明,我们是你的式,我们的任务就是保护你。如果不能保证敌人不会攻击你,我们就不能离开这里。」
青龙没说话,一副根本不用多谈的模样。
晴明只好转向六合。沉默寡言的神将看看身旁的风音,好像有话要说。
早已料到神将们会有那种反应,只是默默看著他们的风音,表情变得有些紧张,对纳闷的晴明说:
「老实说,前几天公主好像见到了冥官。」
修子说她在独处时,不知道从哪冒出了穿黑衣的男人,对她说了些甚麼。
风音问她到底说了甚麼,她却连一个字都不记得了。就像被施了甚麼法术般,忘得一乾二净。
「那个冥官不可能没来由地出现……晴明大人,您怎麼想呢?」
晴明想起今天早上作的梦。
还有以前冥官说过的话。
——平定荒魂的关键,还是在於天照大神的后裔,也就是皇帝的血脉……
老人的心跳不自然地加速。
那个男人居然也在天照后裔修子的面前出现了。
直到现在,晴明都认为冥官和岦斋的话,指的都是昌浩那件事。
但万一不是呢?
会不会「不要感情用事」这句话,具有更深层的意义呢?
晴明的脸色发白。先入为主,错看局势,是占卜时常有的事。
显示的卦象被先入为主的想法扭曲,就会偏离应有的结果。
当今皇上不就是掉入了这样的陷阱吗?
心脏不自然地怦怦狂跳著。仔细想想,除非发生国家大事,或是与这个世界相关的大事,否则那个男人不会出现,说那些语带警告的话吧?
昌浩这件事,对安倍家来说的确是无可比拟的大事,却也还不至於像上次牵扯到龙脉那样,危害到神明的安全。
必须把冥官的话,跟昌浩的事分开来想,才不会错判。就是因为有错判的危险,岦斋才会再来叮咛自己吧?
脸色愈发苍白,几乎失去血色的晴明,发出了嘶哑的声音。
「宵蓝——」
声音颤抖的晴明,对目光如电的神将说:
「谢谢你,你帮了大忙。」
青龙猛然眯起眼睛,望向其他方向。
晴明叹口气,在膝上握紧了拳头。
这种时候,不管神将们说甚麼,恐怕他都听不进去。青龙太了解他了,所以叫太阴去把风音找来。
风音是道反大神的女儿。面对她,晴明再怎麼样也不好坚持己见。此外,虽然她认识昌浩,但毕竟不是家人,不像晴明他们那麼亲近昌浩,可以从不同的角度来看事情。
连青龙都没想到,会从风音口中听到冥官这个名字。
晴明更用力握紧拳头,恢复冷静的表情。
「风音,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请说。」
风音回应,晴明以深沉的眼神望著她说:
「不管京城发生甚麼事,都不要让她知道。」
风音知道他在说谁。
「我知道了……她说最近要写信,我会想办法阻止她。」
信送出去,也到不了昌浩手上。久久没收到回信,她就会开始担心。
晴明不想让她为这件事烦恼。
更重要的是,身旁的人心神不宁,修子也会受到感染,她比同年龄的小女孩聪明、敏感许多。
彰仔如果可以像风音那样,隐瞒到底也就罢了,但她不可能做得到,所以告诉她反而是残酷的事。
「昌浩可能来伊势吗?」
无处可去的他,被迫逃亡时,大有可能逃向曾经去过的地方。
譬如出云、伊势、海津岛。如果是离京城愈远愈好,那麼也可能乾脆选择去道反圣域。
有神将们陪著他,所以也可能出现这样的提议。
「是有可能,就看昌浩怎麼想了……」
昌浩他们跟晴明之间,没有联络管道。有风将在的话,就能靠风互传讯息。可是太阴和白虎都在晴明这里,他们想把风传送给跟随昌浩的红莲和勾阵,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没办法传送。
因为红莲和勾阵都隐藏了神气。他们对的敌人是个术士,会布设阻挠神气的结界,所以他们必须随时提高警觉,尽可能压抑力量,不要被发现。这两名神将真要隐藏起来,谁也找不到他们。
敌人的身分又不可捉摸,所以他们俩人都不可能离开昌浩片刻。他们的使命就是保护昌浩。
现场弥漫著沉重的氛围。
是太阴的声音打开了这样的僵局。
「啊——」
有些突兀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风音,你最好回去。」
太阴收到白虎送来的风,往院内方向望去。
「内亲王和小妖们……你还是赶快回去吧。」
风音眨了眨眼睛。公主跟小妖们在一起玩,有乌鸦嵬和彰子陪伴,还有隐形的神将白虎保护她。
究竟发生了甚麼事?这里是斋寮宫,应该不至於发生危险,但也不是绝对不会发生。
「是吗?谢谢……那麼,晴明大人,我走了。」
风音行礼告辞,晴明也低下头说:
「麻烦你了。」
风音摇摇头,对黯然垂下肩膀的晴明说:
「不用客气,前几天你也帮过我啊。」
晴明苦笑起来。如果告诉她,自己也梦见了那个让她惊慌失措的男人,她会露出甚麼表情呢?等哪天事情平息后再告诉她,说不定也能成为趣谈。
走出中院的房间,在回内院的路上,风音神情凝重,紧闭著嘴巴。
她有种预感。虽然没有清晰的轮廓,却慢慢地、确实地逼向了她。一直以来,她都有这样的感觉。
「风音——」
六合看到她那样子,出声叫她,她停下了脚步。
「我没资格说甚麼,可是……」
让当今皇上下令处决昌浩的根本原因是甚麼?
依法不得介入人界纷争的冥府官吏,会出面干预,怎麼想都是那个原因。
在人界,只有皇上的血脉,会对人界与神界都产生影响。
「公主非常爱慕母亲……那份感情坚定地令人惊讶。」
风音淡淡的语气中,透露著沉重。
她曾经利用过公主那样的感情。强烈到足以贯穿黄泉风穴的感情,甚至给了公主独自进入天岩户洞穴的勇气。
最怕的就是支撑那份感情的根源不见了。
天照大御神的灵魂分身修子会留在伊势,说不定其中的涵义远超过风音和晴明的想像。
风音甩甩头说:
「其实,我不是很担心昌浩。」
意外的发言,让六合微微张大了眼睛。
风音仰头看著高大的神将,嫣然一笑。
「长期以来,不管昌浩发生任何事,到最后关头都会有人伸出援手,帮他度过难关吧?」
因为昌浩从来没有违背过自己相信的正义,受到挫折时,也不曾见过他灰心丧志,选择逃避。
即使痛苦、即使难过,即使差点走偏,昌浩还是能坚持到现在,就是因为大家都相信这种生存方式的昌浩,而昌浩也深深感受到他们的心意。
「有腾蛇陪著他,还有勾阵。神也会庇佑他。他受到这麼多的保护,所以我不担心他。」
其实晴明他们也都知道不用担心他。
「该担心的是,有人采取了甚麼行动。那些看似各不相关的事,说不定都有关联。不知道最后会演变成甚麼结果,我觉得有点可怕。」
风音自己不做占卜。她的占卜跟阴阳师不一样,她有神明的血缘,占卜时大有改变事情发展方向的危险性。可能使该发生的事消失不见,也可能使不该发生的事发生。
有人暗中谋划。不是这几天才开始,是很久以前就缜密地、逐步地、确实地,将所有的事情导入了一定的方向。
必须在某个时间点斩断这样的流向。
「晴明大人不在京城,说不定对某人来说是万幸,只是不知道那人是谁。」
会是谁的安排吗?是冥官?还是超越人类智慧的某位神明?
默默听著风音说话的六合,感叹地说:
「听起来好像某种神谕……」
「或许是吧。」
风音平淡地说:
「不过,不是令人开心的那种。」
六合听出她话中的沉重,默默敲了一下她的头。
她再怎麼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六合还是知道她背负著谁也不能帮她扛瘩重担。最令六合懊恼的是,想帮她也帮不了。
神将率性的动作,令风音苦笑。那是沉默寡言的男人,微乎其微的心意表现。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光这样就让她的心平复了许多。
丹波看到公任的视线没办法对焦,好像想到了甚麼,点点头说:
「请不要太勉强,您在生死边缘排回了半个月。」
这期间,他醒来过几次,但意识模糊,不能与人对话,为他吃的药,也大半都吐出来了,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吃进去。丹波不禁暗自感叹,能活过来实在是奇迹,就那样往生也不足为奇。伤势已经够严重了,又失血过多。
「夫人,您最好稍作休息,公任大人已经稳定下来了。」
「可是……」
「再这样下去,您会倒下来,今后公任大人还要靠您照顾。」
在皇上御医温柔的劝说下,夫人才哗啦哗啦地流著泪,乖乖照他的话做。
茫然看著侍女们搀扶夫人离开的公任,大脑还模糊不清,没办法深入思考。
「派人去寝宫禀报皇上,说公任大人醒过来了。」
有人回应了丹波的指示,听起来像是公任家的总管的声音。公任心想,那麼这里是自己的家吗?
「我来写禀报皇上的奏文,你派人送寝宫。啊,麻烦给我笔墨……」
丹波站起来,走向屏风后面。
这是某间对屋。在自己家的哪里呢?帷屏的布幔好眼熟,很像是妻子喜欢的花样,才刚新做的。
发生了甚麼事?为什麼自己的腹部会又热又痛,痛到没办法走动,必须躺下来呢?
模糊的大脑忽然闪过一个男生的面孔。
「那……是……」
是阴阳寮的人吧?
对了,我有事找人商量,去了阴阳寮。可能的话,想找安倍晴明。可是晴明不在京城内,所以我叫住了那个男生,他是晴明的亲人。
记忆渐渐苏醒了。
夕阳的光线照射进来。他们进了橙色阳光斜斜洒入的书库,因为不想让别人听见他们的谈话。
正想著要如何开口时,发现有黑色的东西在视野角落蠕动。
他不由得叫出声来,这时候,那个男生——
风声飕地吹过耳边。
周围想起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枯木般的黑手,沿著床缘猝然浮现。
这些黑色的东西是?
公任动动嘴唇。
「……啊……」
视野中浮现金色星星。
是竹笼眼的图腾。
那时候的确也看见了这个星星,还有那些黑色的东西。
就在他想起时,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与竹龙眼的记忆一起没入了黑暗中。
从屏风与屏风间的通道走回来的丹波,看到公任虚脱地闭上眼睛,脸色顿时发白。
他立刻确认脉搏和呼吸。
确定两边都还有反应,只是比较微弱,他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睡著了……」
这也难怪,因为公任曾大失血到濒临死亡。伤势又不轻,最少要半个月才能复原。
不,为了谨慎起见,最好再多加十天。
知道被刺杀的公任获救,皇上应该很高兴。虽然还没抓到犯人,但公任清醒过来,无疑是个大好消息。
希望多少可以让皇上慌乱浮躁的心平静下来。
这麼想的丹波,眼睛蒙上了阴影。
处决重犯,皇后的病就会痊愈。这麼想的皇上,眼睛闪烁著近似疯狂的光芒,丹波战战兢兢地窥伺著这样的光景。
他奉圣旨,去替离开后宫的皇后定子诊疗过好几次。每次去,他都会仔细检查愈来愈瘦的病躯。
身为医师的他,很确定一件事,只是绝口不提。
虚弱到这种程度,即便原因真的是诅咒,恐怕也很难……
但是他不能说出他的看法。如果不小心被谁听见,又传进当今皇上耳里,恐怕会触怒龙威,断送自己的前程。更糟的话,说不定会被像当成诅咒皇后的犯人安倍直丁那样,被当成犯人治罪。
丹波害怕这种事。
皇上绝不昏庸,只是太担心皇后的病,变了一个人。原来的皇上,尽管有点软弱,却是个善解人意的温厚年轻人。
没想到被不安困住,人竟然可以变得如此盲目,甚麼都看不清楚,丹波觉得很可怕,也很同情皇上。
相信皇后一定会好起来的年轻人令人心痛的模样,闪过丹波的脑海。
然而,他还是要不客气地说,真相信皇后会好起来的话,就不会冥顽到那种程度吧?
皇后怀著孩子。这样下去,两人都会有危险。
他暗自祈祷,希望至少有一人可以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