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沙……
海浪的声音响彻了世界。
透在“那个世界”醒了过来。
“啊。”
他呼出一道无意义的吐息,慢慢挺起身子。
映入眼底的,是万里无云的晴空。
踩在脚板下的是辽阔的沙地广场。广场的另一端,则是在大太阳底下闪耀着绿油油光辉的树林。
透过群木的缝隙,一望无际地呈现在下方的,是一片距离遥远的海面和漂浮在上头的世界。岛屿。
透眺望大海,观看这幅远景。
沙沙……沙沙……
海浪的声音源源不绝地从遥远的大海传过来。
是岛屿,冰见透唐突地确信了。我位于可以远望到岛屿的场所……
……位在山顶上。
“呃……”
透环视四周,整理思绪。这是梦。我现在正做了一个出现在神代岛的梦。
老样子的梦,一个不知怎么最近经常梦见的梦。记得第一次梦见是在秋天运动会结束的时候。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记得这么清楚。
透从地上爬起来,往丛生在广场角落的树林靠近一看。不知名的阔叶树露出一副不知情的模样生长在那个地方。阳光在绿色的叶脉上绽放光辉,没错,宛如跟真的一样。
试着用手指头弹了一下叶子。叶子在手指上留下逼真的感觉,并且循规蹈矩地遵守物理法则摇动,接着用尽了动能而停了下来。
“沙……”一道徐徐的微风吹过,使得林中的树木随风摇曳。
脚边的沙子微微扬起,为风增添了颜色。
(这个地方是……?)
透伫立在原地重新思考。
这场梦是怎么回事?今天感觉格外逼真。清晰梦……就算真的是如此,也未免太过清晰了。
“经常梦见同样的梦”这个现象或许还能用“有这种事也不奇怪”这种说法来解释,可是今天的梦实在是逼真到了一个极点。事情俨然有些不对劲,而且在梦里的我竟然在思考这个问题,更是加倍地不对劲。
……难道说。
透一边在广场徘徊,一边思考。
这……难道会是被埋下<碎片>所造成的副作用之类的?
是满有可能的。透一边感受着脚底下沙子的触感,一边心想。再怎么说,<宝石>是未知的物质,会因为什么样的原理发生什么状况,我一点头绪也没有。虽然我不是很懂,不过“宝石的情报处理会辅助主人睡眠时的精神活动”这一类的道理若是说得通的话,感觉上这样子的梦也不是没有可能实现。关于这方面,想必就连埋下<碎片>的当事人由宇都不知道吧。毕竟,当初真的是她很没责任地单方面说改造就改造的。
总而言之,透抬起头左右张望。
稍微四处移动看看吧,一直待在原地也不是办法。
若说这单纯只是一场“逼真的梦”,并且假设没有任何副作用的话,或许还满有趣的。这种乐观的念头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再怎么说,这里可是神代岛;如果说只要睡着何时都能前来“这个世界”,那不是还挺有意思的吗?
透一边抱着悠哉至极的想法,一边走下从山顶通往下方的游步道。
有从枝叶的缝隙洒落的阳光,有微风,有随风飘来的遥远海潮味。环境真是不赖。
……不知这里有季节之分吗?透迎着风心想。<现实世界>目前是三月,气候上还是有些凉意,不过“这个世界”倒是令人感觉舒畅的气候。现在身上的衣服就是白天所穿的那一套,但是一点都不觉得会特别热或冷。
……只是,既然这是梦的话,倒也没有绕着这个问题打转的必要就是了。
问题是,真的是梦吗?
无解的问题浮现脑海的同时,透走在眼熟的游步道上。这座神代岛,是八月大家相约旅行时所前去的岛屿;在这里度过两天一夜,然后从港口搭船回家。这条游步道的景色就跟当时所看到的如出一辙。
不对……正确而言。
透边走边回想。
正确而言,“这座岛”并不是神代岛,而是景致跟神代岛一模一样的另一个全然不同的岛屿。
透回忆在秋天梦到“这座岛”的时候——第一次来到“这座岛”时候的记忆。
“这座岛”没有港口,有沙滩、烤肉小屋、蜿蜒道路。尽管其他的设施都跟神代岛一样,唯独少了港口。宛如唯有那个地方刚好被切除掉一样消失不见了。
重新再整理思绪。
“这座岛”到底是什么呢?
这里感觉就好像……某人为了某个目的所创造出来的、顺其心意的世界一样。
来创造个世界吧,岛屿应该还不错。就拷贝这座岛吧,用不着港口,把它拿掉好了。
给人感觉就像是这样……总觉得,仿佛是为了制作一个自己方便的“独立空间”,便抱着随性的想法复制既有的地形,然后又随性、草率地拿掉了不需要的部分——给人的就是这种感觉。
(应该不可能……吧。)
不然到底会有谁、又为了什么目的做这种事呢?
沙沙……沙沙……
浪涛声逐渐变得越来越大了。
游步道就快走完了,山下有一座村庄。透回忆。
景色和夏天旅行时相同。神代岛上唯一的村子。
“……呃。”
看到村子了。对,就跟那个时候一样。这村子在路面铺设完善的车道两旁,有相当现代化的民宅与商店林立。当然也有那种弥漫时代感的老旧民宅存在,但就整体而言,很出人意外地是个新潮漂亮的村庄。
不过却不见半个人影。不论街上、住家、还是店里全都没有人。感觉也不像有人在。完全空无一人的住家。空无一人的村子。明明是一座空城,店里的商品却应有尽有。
……要挑一间民宅进去看看吗?透伫立在交叉路口的中央盘算。好比说,有没有可能是早就安排好了有人住在这里的某户民宅,并且会给人“这个世界”的说明书……像这一类的事件呢。
“这事件咧,想太多……”
透自言自语地向自己吐槽,背对村子沿着车道继续往下走。
路旁停有一辆轻型卡车,车牌号码开头是“品川”。这个也是跟当时一样,大概就连车上载的东西也是吧。尽管没有主人。
没有错。透确信了。
“这座岛”没有人。至少一般时候是没有人的。应该可以这么断定也无妨。
虽然秋天第一次来到“这座岛”的时候,在山顶上曾感受到有其他人在的感觉……可是那个时候我回头一看,背后却连个人影也没有。那是我的错觉……吧?大概。
“这座岛”、这场梦到底是什么?
走完蜿蜒的道路,来到了沙滩。
白色的沙滩反射着阳光,沙子的触感刺激着脚底。感觉还是一样十分逼真。
睁大眼睛往海面看去。沙滩所反射回去的阳光直达遥远的海上。除了水平线什么东西也看不到。别说大型客轮了,就连小渔船也不见半艘。
还是老样子,凡是疑似人迹的东西一概……
有了。
“咦?”
声音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透打算把目光从海面上收回时,这才注意到——
在远处的沙滩——在岩石区旁的海岸边,有个人影唐突地出现在那里。
虽然从这里只看得到小小一个,不过那确实是人影没错。是个女孩子。
少女背对这里,坐在沙滩上看着海面。
“啊。”
透再一次叫出声音,并在原地停下脚步,远远地凝望着少女的身影。
配有白色领子和衣袖,设计上感觉很像某地修道服的黑色上衣。下半身则是一袭长度很长而且一样是黑色的裙子,再搭了一双黑鞋。整身从头黑到脚底。身穿看起来感觉格外颓废的服装的少女,缩成小小一团,坐在沙滩上。
透迈步朝少女走去。
越是接近,少女的身影越是清晰。人影以如同体育坐姿般的姿势一屁股坐在沙滩上,专心看着海面。所以从这里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
绑成麻花辫的头发垂挂在少女的背部。
透朝人影走近。
“…………七尾?”
“啊!”
透醒来了。
他张开眼睛,盯着上空看了好一会儿。
映入眼帘的,是黯淡的天花板。将深夜映照在玻璃上的窗户。几乎一张床就把空间塞满,角落备有只能算是堪用的桌椅的狭小房间。枕边的电子时钟所发出的光芒隐约地照亮了房间。三月二日,凌晨两点二十七分。
我在做梦。
透躺在床上确认。这里是旅馆的房间,冈山车站前商业旅馆的单人房。刚刚做了个梦,内容我还记得,我跑到了“那座岛”去。
透在黑暗中默想。搞什么鬼啊,竟然醒过来了,偏偏选在刚才正高潮的时候。
再睡一次吧。透立刻打定主意。
再睡一次,重新到“那座岛”去。
现在还是半夜。就这样马上睡着吧。
透再次闭上了眼睛。
“七……”
透于坐在沙滩上的少女的旁边站定,开口跟她攀谈。
“七尾。”
七尾缓缓地起身,望向了透。
“啊啊……原来是小冰吗?”
被眼镜后方的眼眸紧盯,透不禁退缩了起来。
“叫、叫得那么随便是怎样啊,七尾。”
总觉得那对眼眸和平时的七尾并不一样——那是好似黑暗的眼眸。
不,那种事暂时先不管。透改变念头。没错,昨天晚上鸟羽寄来了Email,后来透随即在车站的月台打电话给鸟羽问个清楚。
据他所称,七尾失踪了。她在三月一日的早上离家,到了晚上也一直迟迟未归的样子。七尾的家在当地还算是挺有头有脸的,也因为这个关系牵动了警察和自治会,进而造成大骚动——并且也联络了老师、鸟羽、以及兵藤学长,大家一起找遍了各个地方。虽然也有打电话给我们三个,可是一直打不通(那时我们在新干线的车上),最后只好改为寄Email通知。
“你在这种地方干吗啊?”
透站到七尾的身旁,从上头吐出话语。
“大家都在担心你耶。你是在搞什么鬼啊?”
我的行动还真是诡异了得。竟然跟出现在梦里的人物谈<现实世界>的事。
不过……透立刻否定自己的思考。
眼前的这个七尾,并不是什么出现在我梦里的人物。
这家伙是七尾本人。透没来由地如此笃定认为。
“呼。”
七尾叹了一口气,慢慢地站了起来。
她以不知该说是从容、还是无所谓似的动作拍掉衣服上的沙子,漫不经心地看着透。
努力克制内心的胆怯,透张开了嘴巴。
“风波闹得很大耶,你知道吗?”
“……大风波喔,我想应该也是吧。”
七尾说得一如不关自己的事情一样。
“喂,你……”
“毕竟现在是很关键的时候嘛。爷爷他们现在或许都非常焦急吧,因为这么一来就不能留下好印象给童子他们了。”
七尾说得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看着透笑了出来。
“我不会回去的。”
空洞眼神中的空洞微笑。
“你说什么?”
“我啊。”
七尾露出一副被掏空的模样,仅用鼻息“呼呼”干笑了两声。
“我待会儿要前去四国。”
这家伙……透心想。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
“我等一下要去接受‘分配’。”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我想你应该也差不多该注意到了吧,小冰?”
戴着眼镜的少女露出空虚的眼眸、露出没有在看任何地方的涣散眼眸说道:
“我就是<最后的使徒>啊。”
沙沙……沙沙……
海浪的声音只是源源不绝地一直响个不停。
“好怀念喔。”
七尾坐在烤肉小屋的椅子上,喃喃说道。
“我们上次在这里烤肉……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呢。那是时间还很充裕的时候。在那个时候,我原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永远持续下去的。”
她的眼睛……并没有在看任何东西。
仿佛只专注看着过去的往事一样。
“喂。”
坐在对座的透发出了声音。
“…………<最后的使徒>指的是?”
记得以前好像听过这个字眼。
……对。在十月左右,从一个叫做紫暮的人的口中听到的。据说是<苍白的人>最后的完成品。
“就是我呀。我是<最后的使徒>。”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是<最后的使徒>创造了‘这个世界’的。”
像是在指示这一带一样,七尾轻轻地挥动了一下左手。
“……是你创造了‘这个世界’……这座梦之岛的吗?”
“好像是吧。”
“怎么办到的?”
“我也不知道,等我注意到时已经创造出来了。”
“那你怎么知道是自己创造的啊?也有可能是别人吧?”
这一席对话实在是很莫名其妙耶。
“是<苍白的人>告诉我的。用只有我们才能听见的超音波。”
“超音波?”
“没错,超音波。透过<宝石>的细微振动所产生的超音波——类似由宇的‘鞭子’——或许这样讲,透你比较听得懂吧?”
“————”
透哑口无言。
七尾应该不知道由宇和<宝石>的事情才对。
“——所以我的意思是——”
七尾“呼”的一声叹了一口气——没有瞧不起也没有其他特别的意思,就只是单纯的叹息。
“这些全都是<苍白的人>告诉我的。<苍白的人>他非常聪明呢……不如说,他大脑的构造和人类的不同。他在观测、纪录着一切喔——观测、纪录着所有的使徒所经历过的一切。现在他正在将那些内容告知所有的使徒。
说明一切的状况,因此要使徒们前去找他。
……对,也包括<最后的使徒>的真实身份。”
<最后的使徒>。
所以说那究竟是什么啊!
“像这种东西,你说是要怎么创造出来?”
“说是创造出来……其实也不太对啦,可不是埋头拼命搬土过来种上植物弄出来的喔。
……唉,小冰。你知道中村孝志这个人吗?”
“那是谁啊?”
“你果然不知道呢……他也是<白之使徒>喔。一个最近遭到逮捕的人。
孝志的能力是割离自己的<宝石>,插入他人身上,借此干涉那个人的精神……换个说法的话,就是有线接触感染的计算机病毒吧。
……这样讲虽然对他很失礼,不过他的力量其实是‘失败作’喔。<苍白的人>寻求的并不是他。<苍白的人>所寻求的,是比他更为优越的能力。就是为了寻求、创造那个能力,<苍白的人>才会一路进行‘分配’直到现在的。
如今那个能力……<最后的使徒>正准备诞生。”
七尾斩钉截铁地说道。一副在断言早已完全在掌控中的事物的口吻。
“什么东西啊。”
透开口说道。
“那个他寻求已久的能力是什么玩意?”
“就是一种会对名为‘人类大脑’的硬盘造成感染的无线感染计算机病毒呀。”
七尾流畅地一口气说完。
“人类所听闻或阅读来的情报会直接进入大脑对吧?然后就这么一直被记忆住吧?之后也有可能会对精神造成影响吧?<最后的使徒>的能力,就是这个特质无比夸大化后的版本。
<最后的使徒>所发送出来的情报全部都是病毒。它会侵入人类的大脑,残留下来,造成影响,进而支配。支配人类的大脑,使其精神活动成为‘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那个病毒在当事人毫无自觉的情况下于脑部进行活动,使当事人梦见‘这个世界’。若假设人类大脑是计算机的话,那么这个病毒就是让计算机强制执行一个名叫‘认识这个世界’的程序的东西。“
眼前的少女一如只是在朗读写好的文章一样,平淡地继续说下去。
“‘这座岛’存在于每个人的大脑里喔。换句话说,就是在内部网络(Intranet)实现的虚拟世界。
简单地说也就是‘我想到了这样的世界,你也要跟着一起想象这个世界的事’。一种强制他人服从这个念头的能力,那就是<最后的使徒>的力量。
直到目前为止,那个病毒只会感染<宝石附身者>,而且只能在目标未保有意志的时候——即睡着的时候——发挥作用。目标甚至无法感觉病毒的存在。
所以现阶段这只是‘自己创造出梦的世界,然后把宝石附身者拉进来’的能力而已——不过,透过‘第二次分配’,这个能力即将完成。力量会进化到一个不能相提并论的境界。<苍白的人>是这么说的。”
“……完成……?”
“小冰。”
冷不防被叫了名字。
“干、干吗?”
“小冰你啊……想成为什么?”
“咦?”
好唐突的问题。
“你有<现实世界>的梦想吗?将来想变成什么样的人?”
“喂,你突然问这什么问题啊!”
“那是不会实现的。”
“啥?”
这家伙是在胡扯什么呀?!
“人生不就是这样吗?虽然是老生常谈的说法了,不过这才是真实不是吗?遥不可及的事比较多吧?痛苦的事比较多吧?完全实现的梦想根本不存在吧?我这里说的并非单指夸张又华而不实的梦想。即使是日常的极其渺小的梦想,即使是‘平凡地活下去’这样的梦想,也不是简单就能实现的。我没说错吧?你活到现在,可曾有希望完全实现的经验?没有吧?你觉得往后的人生都会如自己所愿进行下去吗?你不这么认为吧?
放弃,割舍,磨擦,退让,妥协。尽管如此还是一点也不够——等自己猛然注意到时,一开始的梦想早已经什么也不剩了。那就是人生啊,那就是人类的命啊。”
“那种事——”
“你想说那种事也是很无可奈何的?为什么?”
“因为现实就——”
因为现实世界总不会——事事都那么顺利的。
所以高中生才需要三方面谈。
“无可奈何?每次都觉得无可奈何所以放弃,在那之后有什么东西存在?拼命放弃想要的东西,最后会成为什么?唉,你想变成什么?”
“拜托你,七尾,我现在并没有跟你谈这种事的意——”
“实际上现在不就是如此吗,小冰?”
“咦?”
“现在小冰你就快失去一个巨大的梦想了。”
“……什么梦想?”
“你明知道还装傻。”
七尾依旧面无表情……
“灯璃。”
一针见血地说出两个字。
“你已经很清楚了吧?”
“清楚什么?”
“你早知道已经不可能了吧?”
七尾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吐出了字眼。
“什么事情不可能啦!”
“小冰你将再也没办法做那个美梦了。你很快就必须放弃这一年以来,你一直在梦想的景色了。”
“你说什么——”
“就算现在安心也是没用的。你自己也知道的吧?”
七尾机械性地、毫不留情地说道。
“就算她只是平凡地出个差,你现在安心也是没用的。就算你跟着她一起出差,打算碰碰机会缩短距离也是没有用的。因为,人家灯璃打从一开始就没把小冰放在眼里呀。灯璃只是单纯的朋友,一直都是,今后也将永远会是。不管小冰你怎么努力,这一点都不会改变的。不管你怎么盼望,现实都无法改变,绝对。”
“你懂个屁啊!”
“我懂呀。”
七尾平静地断言。
“我懂,非常懂,这是真的。我想,爱华和小美一定也都懂……是啊,那非常痛苦对吧?”
她那口吻绝不是在嘲笑——而是……
怜悯。是非常温柔、非常寂寞的慈爱之心。
“感觉一定很痛苦吧?梦想实现不了,那真的很痛苦……
可是……<最后的使徒>的力量,能将所有人类从那个痛苦解放出来。
我可以实现大家的愿望。我也能帮忙实现你的愿望。
等我跟<苍白的人>收下了‘最后的分配’之后,所有的愿望都将实现。
然后……一切都会结束。”
“哇啊啊!”
透大叫着爬了起来。
爬起身后才猛然惊醒。我睡醒了。这里是商业旅馆的单人房,晨光从窗户射进了房间。
“呜。”
合起嘴巴,维持挺起上半身坐在床上的姿势眨了好几下眼睛。睡着时流了满身的大汗,浴衣和枕头都湿淋淋的感觉很恶心;心脏剧烈地跳动个不停,仿佛刚做了一场恶梦般。
梦。
我做了梦。我还记得。我做了一场在神代岛碰上了七尾的梦。
透一边从浴衣上方按着过度暴动的心脏,一边看时钟。早上七点十二分。
早上了。
机械性地将字汇抛进脑里,然后陷入一阵沉思。
是什么?刚才的梦到底是什么?
大脑开始运转了。
“……”
不要去思考多余的问题,透跟自己提醒,不要去思考梦的内容。现在不是烦恼这种事情的时候,现在这个时间非常贵重。现在必须思考更为具体的事情才行。
“对了。”
透喊出声音。首先来……确认事实。
拿起放在枕头边的手机,按下按钮。美空和灯璃在楼下的双人房就寝,要联络还是打手机比较方便。从电话簿叫出“苍美空”,按下通话键。在铃响数回之后,电话接通了。
“美空同学?你起床了吗?……嗯,我也才刚起床。我会在八点下楼到大厅的。
话说回来,我有事情想请教你啦……”
翻出记忆,之前七尾所提起的名字,一个我听都没听过的名字。
“你知道……中村孝志吗?有听过这个人吗?”
假使叫这个名字的人真的是<白之使徒>,而且最近又遭到逮捕的话。
“那个世界”应该就是真的……而且那个七尾也是本人才对。
顿了一会儿,答案传了回来。
“…………我知道。”
前往四国的列车从冈山车站出发了,窗外的景色静静地开始动了起来。
透坐在座位上,一边用眼角余光看着流动的景色,一边开口说:
“七尾正前往四国。”
透开始向坐在四人座对座的灯璃和美空进行说明。
“她去找<苍白的人>了。”
目的地跟我们是一样的。透一边说一边确认。
哪一边会比较快抵达呢?这大概是一场胜负。
“她这一趟是去领取‘最后的分配’。恐怕是经由跟我们不同的路径前往四国当中。”
“要先跟七尾的父母报备一声吗?”
“我猜就算说了也没有用吧。”
透驳回灯璃的意见。毕竟根据的是“昨天梦到的梦”。就算告知警察和她的父母这种事,顶多也只是惹他们生气而已吧。
不过,透很肯定。我自己很清楚,那绝对不是单纯的梦。
“中村孝志”。七尾在梦里提起的我所不认识的名字。
那个男子、那个<使徒>是实际存在于现实世界的。虽然美空她最近只有约略耳闻过那个名字的样子……不过后来请她打电话给紫暮先生帮忙确认,也得到了确实的证据。有一名正好叫那个名字的人物似乎已于一月十五日“入院”了。
那并不是什么幻觉之梦,那是<最后的使徒>所创造出来的“另一个世界”。并不是我们这个世界,不过那是确实存在的世界。
“问题是,你说的那个……”
“‘梦之岛’。”
“就是那个。我们完全没有印象耶。对不对,美空同学?”
“……………………”
美空静静地点头。
七尾说过,“病毒是经由与<最后的使徒>交换情报来感染”、“就现阶段,该病毒只能感染<宝石附身者>”。
照这样看来……对。灯璃和美空应该也感染到“那个力量”了才对。
搞不好曾来过学校一次的浅黄小姐也在那个时候受到了感染。
尽管如此……
“可是我们都不记得自己有梦过那个“仿神代岛”耶……”
“…………不记得。”
确认美空点头后,灯璃把视线转回透这边。
“为什么只有透记得那个梦……记得‘那个世界’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
透别开眼睛看着窗外,电车正巧经过了濑户大桥。隔着钢筋,眼底下可以看见海面。应该马上就要登陆四国了吧。
“……有没有可能是你们两个都有梦到,但是起床后就忘记了呢?”
梦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梦过就忘了。
“那为什么透会记得?”
“这我就不知道了……”
一起床就发现自己还记得。其他的事情我也不清楚。
“不过透会不知道也难怪啦。对不起。”
“嗯。”
难不成……透边点头边心想。
自己的<宝石>有特殊之处吗?
一行人在四国的车站下电车改搭巴士,一搭就是要两个小时。
从巴士的车窗射进来的夕阳,照耀在显示巴士停靠站的电子布告栏的“白濑村站”四个字上。
“啊,美空同学你按一下按钮。”
“…………嗯。”
坐在前座的美空伸出纤细的手指触碰“下一站停车”的按钮。随着一声“叮咚”,巴士上所有的按钮全都亮了起来。
“…………”
不知怎的,她看起来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巴士一路往山上驶去。景色仍旧是树林、深山和山谷。虽然路面基本上有铺平,不过是一条看得见裸露的岩石和山谷谷底的蜿蜒道路。速度开快一点的车子只要稍微方向盘操作有误,可能就会冲破护栏直接摔入谷底,一头栽在地上吧,而巴士就行驶在这条道路上往内部前进。不过从刚刚开始就看不到附近有任何一户民宅。
“这种鬼地方里面真的有村子吗?”
透感到有点担心,便试着询问坐在后座的灯璃。
“感觉里面除了狸猫跟山猪,没有别的了!”
“膝盖想也知道不可能吧。前一个巴士站不是有写“下一站是白濑村”吗?”
“话是没错啦……”
白濑村。从冈山出发的时候,有试着在旅馆大厅的网咖区做了一番调查。那是一个人口约在两千人上下的乡下地方,过去似乎是方便修道者使用的温泉设施。一直到了今天,仍有几间当年的老旅馆跟温泉一起留了下来。
至于抵达那个村子的交通途径,从最近的车站搭固定路线的巴士需两个小时。这部巴士一天只有三班,运气不好的话,会白白浪费非常多的时间。
就像目前我们三个一样。透一边心想,一边透过巴士的车窗眺望夕阳。
明明我们是在早上离开冈山的,抵达村子的时间却拖到了黄昏,不用多久太阳也要沉了。继续这样深入山里的话,感觉在遭遇<苍白的人>或是<最后的使徒>之前会先遇难而死,所以今天就先在白濑村过夜明天早上再出发。我们的计划是这样子的。
巴士不断爬着山路前进,然后总算有民宅出现在路的底端了。车子继续沿着林中的道路前进,往似乎是村子中心的巴士站驶去。抵达的同时,车内的广播为之响起,车门打开了。一行人跟在貌似当地人的两、三名乘客之后随着下车。
“唔呣。”
透从口袋掏出地图,姑且先沉吟一声。那是从网咖区影印带来的本日预定落脚处的地图。
重新环视四下环境。夕阳的光辉射进山间,太阳已经开始西下了。这是一座四周环绕着群山的小型村落。村子的正中央有宽敞的大河流贯,河旁设有车道,并且林立着成排的民宅。至于设置了巴士停靠站的村子中心广场,也就是目前我们所在的这个位置,则盖有一间简便邮局,而且还立起了一块标示有“欢迎光临白濑村”字样、外型陈旧的村内介绍广告牌。
成排的住家不论哪一间皆是年代悠久并且感觉庄严肃穆的房子。让自家屋龄不过才六十年历史就在自称古厝的我不禁感到汗颜。就目前看了一圈所见,有几间个人商店和一间插着“中华料理”旗帜的餐厅在营业。想当然,看不到半间便利超商。
真不愧是落后偏僻的温泉街。
“那我们早点到旅馆为明天做准……”
“哟。”
话才说到一半,突然被人从后面打招呼。
“透小弟。好久不见咧。”
透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匆忙转头回望。是谁?在这种村子里怎么可能有人认识我……
“…………啊。”
美空发出细微的声音。
一个中年男子站在转头回望的透的眼前、简易邮局的前面。
中年男子干瘦的高个有如枯木一般,一头紫色的长发像是扫帚一样绑在背后,西装上面披了一件富有特色的紫色白袍……或许该称作紫袍比较适当吧……并且在脸上戴了一副墨镜。
“紫暮……先生。”
美空低喃。
“嗯,好久不见咧。透、美空。呃,还有这位是……”
紫暮亲切地抬起右手,向大家打招呼。
“我是灯璃。”
灯璃低头行了个礼。
“啊啊……你是美空的同班同学、对呗?”
“是的。”
“幸会幸会……美空,学校过得如何咧?”
“…………很快乐。”
“是呗。那再好也不过了。”
“…………有事吗?”
“问这什么问题咧,美空。”
紫暮把双手插进口袋,笑了出来。
“我的医院就在这附近唷。因为听说你们要来,所以我想稍微观摩一下呗。”
“…………观摩什么?”
“就是观摩和<苍白的人>战斗的人的英姿咧。
……我对<苍白的人>很有兴趣呀。以前不是有说过?”
嗡……嗡……
旅馆大厅墙壁上的时钟缓缓地响了七回。
虽说是大厅,不过跟昨天的商务旅馆有天壤之别。在地板铺有陈旧地毯的大厅里,摆设了看起来好像有付丧神依附在上头的沙发。只要坐在那张沙发上,外头的车道便隔着玻璃窗的窗框一览无遗地呈现在眼前。一打开窗框面对的就是车道了。感觉就跟江户时代的和服店等很类似的玄关构造。{译注:付丧神,又名九十九神,魂体或神仙附着在有长年历史的物品上所化成的妖神}
透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打开了手机。讯号勉强只收得到一格。从这里继续深入山里的话,应该就会完全在收讯范围之外了吧。得趁早跟由宇联络才行。透从电话簿叫出“红由宇”,按下通话键。
来电答铃响了数十次,然后电话便直接转接到了语音信箱服务。
“‘请在哔声之后留言……’”
都已经晚上七点了,却还没回家的样子。
是回程的巴士塞车了吗?透一边心想,一边开口留下讯息。
“那个,由宇。昨天有用Email跟你提过了,现在我人在四国。那个……呃,美空说明天要去除掉<苍白的人>啦。然后,七尾也有可能就在这附近,所以我们会跟着美空一起去这样……还有就是……”
嘴巴说着的同时,一个冷静的声音突然在脑袋的角落冒了出来。
为什么你会跟来这种地方?
“因为地点在深山里啦。所以明天回不回得去还不知道。不过后天应该就……”
为什么你会跑来这种地方?
透隔着老旧的窗框,看着被大厅的照明灯给照亮的黑色柏油路一边心想。
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
(不对吧,事到如今你还在说什么啊。)
反驳的声音在脑中窜出。
(你是为了除掉<苍白的人>而把美空带来这里的吧?而且现在还多了一项把七尾带回来的工作,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会来到这里的不是吗?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有啥好质疑的啊?)
没错……是这样没错。自己向那个声音回答。
你真的是这么盘算的吗?
你根本没有跟来的必要吧?带美空去是灯璃的工作吧?
(可是得把七尾抓回来才行呀。)
确实是这样没错,可是那完全是马后炮吧?
因为过程的发展,导致最后结果变成那样而已不是吗?
你跟来这种地方……到底想做什么?
(我说了,就是要把七尾……)
你要游说七尾吗?该怎么做?要说什么?
你有办法否定那家伙在“那个世界”说过的话吗?
你最近……不就正好在烦恼那件事吗?
你不是对“三方面谈”……“现实的决定”烦恼很久了吗?
然而现在七尾她要将那个——
哔。
“啊!”
听到语音信箱服务时间结束的声音,透回神了。
“糟糕……”
透看着手机喃喃自语。语音留言才说到一半就结束了。
……算了。透念头一转。反正大致的概要已经传达了。去洗澡睡觉吧,也别再去想无谓的事情,毕竟现在也不可能退出了。明天很早就要起床了呢。
就在透合上手机,打算从沙发起身的瞬间……
“哟。”
有声音从旅馆入口的方向叫住了他。
透把浮起来的屁股重新放下,转头将声音的主人映入视野。
“紫暮先生。”
“哎呀……你一个人呗?”
在入口现身的中年男子一边换穿拖鞋,一边低声说道。
“另外那两个人咧?”
“灯璃和美空去买明天的食物了……我想她们两个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唔呣。那就只剩你一人啰……方便打扰一下呗?”
“请、请坐。”
紫暮以缓慢的动作走过来,在对面的沙发坐下。
“不会占你太多时间的呗,你明天好像得早起嘛。”
“明天是早上五点半出发。”
能越早越好。预定是太阳一露面就出发。
“还真是辛苦咧。嗯……既然这样,那我快点让事情结束好了。”
“请问……有什么事呢?”
坦白说,我有点怕到了。
“啊啊。拜托你不要提起戒心呗。嗯。我什么也不会做。只会用眼睛看而已唷。
因为我实在很想跟你确认一下咧……关于<苍白的人>的往事。”
紫暮即使坐在沙发上,姿势还是有驼背的感觉。戴着墨镜的脸就近在眼前。
“你……应该知道<苍白的人>的真实身份、产生的起源呗?”
“呃……算知道吧。”
大概在一年前,听由宇谈过<宝石>的历史。基本上还记在脑海里。
矿物生命体<宝石>于三亿年前出现在宇宙。在数量庞大又多样的情报处理之中,突然开始出现渴望死亡的情报冲动<自杀>夹杂在内。<宝石>渐渐受到污染,甚至陷入到因为<自杀>而濒临毁灭的地步……于是<宝石>坠落到地球,借由自我粉碎的行为在物理上和<自杀>分割而苟活了下来。此时四分五裂的<宝石>有的成了<断片>、有的成了<碎片>。以由宇为代表的<断片>们是“正常部分”的其中一片——至于<苍白的人>则是“自杀部分”的全体。
“唔呣……那就以你所知的为前提呗。”
同样是<断片>的其中一人的紫暮驼着背部继续说下去。
“你还记得‘拓未’(TAKUMI)吗?”
“知道。”
总觉得好像在复习往事一样。透边想边回答。
拓未是暑假尾声时潜伏在十叶市的<白之使徒>,同时也是一个小混混。在八月底被美空收拾掉,最后被人带走了。根据消息,他在九月一日“入院”到了这个人的医院——换句话说,就是遭到了隔离——的样子。
“你知道拓未现在处于什么状态呗?”
“这我不清楚……”
我想都没想过。
“他呀,变成‘最强的怪物’了唷……变成他梦想中的模样了咧。”
紫幕扭曲起嘴角。笑了出来。
“拓未过去的人生,向来都是腕力至上唷。暴力之外的事情完全没有思考的必要。只要有腕力,‘任何东西’都到手了,所以他一直都在寻求更为强大的腕力……因此,他跟<苍白的人>收下了‘白色断片’。<苍白的人>是为了实现他的愿望,才把‘白色断片’交给了他呗。”
“于是……拓未就变成<白之使徒>了吗?”
“说到暑假的尾声,刚好是由宇备战插班入学考试的时候是呗。”
无心聆听透所说的话,紫暮自顾自地喋喋不休说个不停。
“恰巧就跟你致力于促使由宇社会化……就跟你致力于由宇转入高中同一时期,拓未他只是一味渴求‘让自己腕力变强’这件事,所有的行动都只为了这个目的。由宇和拓未两人在那个时候,走的是两条完全相反的道路咧。一边是从‘人类以外’通往‘人类’,另一边则是从‘人类’通往‘人类以外’——
结果在九月一日,由宇当上了高中生,而拓未则变成了“最强”。
然后……如今来到了三月,意思是已经经过五个月的时间了唷。由宇目前的状况如何我是不知道……不过拓未至今仍是“最强”,拓未的愿望现在还是实现的。他到了现在依旧是“最强”。他是“最强的怪物”,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甚至不再是“拓未”了。”
“…………”
“<苍白的人>可是个相当温柔的人唷。”
以前也听说过这句话。
“<苍白的人>他呀,可怜你们到一种无法自持的地步咧。所以他试着拯救你们哩。可怜你们到一种无法自持的地步,想要救你们而分配自己的<宝石>——尽管如此,分量实在不足以拯救世上所有的人类,所以他才打算创造<最后的使徒>。他意图让<最后的使徒>拯救所有的人类呐。”
“……为什么……”
透终于开口。
“为什么要跟我谈这些?”
“嗯——?”
看不出紫暮藏在墨镜后的那一对眼睛露出了什么样的眼神。
“因为我对你们的将来很感兴趣呀。这里的你们,指的是所有人类唷。
我对不能变成任何人物的人类很感兴趣哩。毕竟,我自己身怀‘可以变成任何人物’的压箱本领呗。
……人类是否真能对抗<苍白的人>,对抗<苍白的人>所怀有的‘纯白自杀’,对抗纯粹没有一丝杂质的‘致死之病’咧?那会是怎么样的结果咧?
过去的我们——是为<宝石>的我们,无力抵抗<自杀>,只能以自行粉碎的方式来逃避。那么人类又会怎么做咧?
我先声明唷,<苍白的人>是百分之百无可撼动的<自杀>,乃是甘愿寻死,并且把那样的念头到处散播给他人的存在。一种源自于我们<宝石>,并且蔓延开来的‘导致灭亡的病变’。即使如今已经得到了人类的外形,他的那个念头也没有产生任何变质。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播散那个<自杀>给其他人一路至今。
——秉持着一个非常‘温柔的想法’咧。中村孝志也是躲到了那个温柔的保护伞下,然后放弃了人类的身份。我想他很快也会变成<白色矿物>吧。
……好哩,那么这里有个问题。该怎么做才能打倒<苍白的人>咧?”
“所以说,关于那个问题,美空她会去——”
“让苍美空去硬碰硬吗?嗯,这个决定或许并没有错吧。她的战斗力可是挂保证的——只不过咧,拓未跟<苍白的人>可是不能相提并论的,更别说是跟<最后的使徒>了。他们并不是擅长于战斗的最强蛮力怪物,而是人类的‘白色绝望’本身。对,要克服,只有人类自己办得到——美空她就人类而言,离完成还差得远咧。好了,是否真的有办法对抗呗?搞不好连能不能到达都是个问题唷?”
“少、少乌鸦嘴了!”
“抱歉失礼了咧。对我而言都无所谓便是了。我只是旁观而已唷。你们和<苍白的人>孰胜孰败都与我无关。只是,我想至少先搞清楚那个意义和理由呗。为了满足我自己咧。
当初你在由宇的事件就已经理解了吧?能战胜<自杀>的,能战胜寻死念头的,唯有‘活下去的意志’而已。过去你曾对‘生物为何不死?’这个问题提出了答案,如今,在经过后来时光的洗礼,自己的外貌与内涵都有所改变的你,又面对了类似的问题。也就是——”
紫暮脸上挂着笑容,从沙发站了起来。
“我想你应该心里有数呗。”
嗡……嗡……墙壁上的时钟响了八回。
“……‘你为什么活着?’”
起身的紫暮直接背过身子,朝旅馆的出口走去。
“谈了好漫长的一席话咧。”
紫暮头也不回地离开的同时,像是愉快似地吐出话语。
“总之你就尽力挣扎呗,透小弟。生命就是这么一回事呀,呜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