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昼梦怀乡
他仍然深埋在沉沉的睡梦之中——
那是一片熊熊燃烧的黄昏。
摒弃一切杂念。
无休无止的自我。
见之悲怆,言之忧伤。
悲伤与欢喜交织在一起。
人与人交互而生的尘世孽障。
也即是,无可救药的共存之声。
而远离这一切的,正是眼前这一遥远世界的风景。
既有对西天乐土合十参拜的人在,
也有对死后冥界低眉顺目的人在。
这红叶之海如桃园仙境般远离人世。
再过十年,
甚至数十年之后,它的存在方式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而这对他来说是理所当然的风景。
山里人家的生活必须谨小慎微。
他居住的山岭没有一座显眼的建筑物,对面的山也一样。
只索取衣食住行所必要的那一部分,不去夺取更多的资源囤积起来。
即便有像蛇一样蜿蜒盘旋的山道,或者是不知怎样才能建成的,一直延续到山顶的石阶。都是以不踏入山中就无法发现的形式存在着
生活在这片群山之中的人们有这样一个方针。
人的生活活动绝对不能破坏这山中景色的一分一毫。
偶尔会回忆起我最喜欢这个季节这件事。
说是喜欢不如说是和自己的性子最契合吧。
明明冬天的储备等等要做的事情还堆的和小山一样。还要忙里偷闲走到山顶附近。
做一个深呼吸,呆呆眺望着斜阳的时候。可能是每天仅限两次幸福时光吧。
黄昏的山峦被夕阳尽染成红色。
日暮时分的风带着丝丝寒意,又是那么的平静。
离开大山只有不到两个月吧,那时的记忆却已经淡薄了,多少感觉有些寂寞。
随着记忆日渐模糊,自己像是不想输给这个现象一样不断不断的回忆,却没有任何效果。对别人更是无从说起这些。
能想起的只有这样的晚霞。
随着居住场所的改变,新的生活也开始了。
在那之中,景色勾起的思乡之情到底是自己的奢望呢,还是自己的留恋呢?
尽管现在的居住地是被高楼大厦包围的大都市,却只有这个记忆日渐鲜明。不免让人有些羞愧。
毕竟这是难得的新生活。
比起新大陆却更怀念家乡,就一个男人来说,是值得他好好反省一下的事情。
【这样啊,这是,梦吗?】
没错,不合时宜的沉溺在伤感中的情感似乎也停止了。
自己还没碰到过这样的事,本以为不会这样没有任何疑惑的把梦判断为肯定不是梦的。
梦境消失的瞬间,红叶叶尖一样的影子魏然耸立起来。
那是过去不曾见过的,如今已经熟知的混凝土建筑物群。
回忆也像这样,被如今的生活同化了。
本来,人类的记忆,人类的印象就会像这样渐渐劣化。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毕竟,比起过去的种种,人类更加期待如今的现实。人类就是这种东西。
早晚这些过去的回忆也会被钢筋水泥吞没吧。
既不是无情也不是寡义。
既然有了总有一天会消失的预感,如今就只要鲜明的梦见这些记忆感觉就很好。
不论是在山里还是在町里,时光固然都是转瞬即逝。
就算是24小时之后的今天,同昨天相同的风景却都已消失不见。
……类似的还有很多。
平复心情的时间什么的,想必她绝对不会提供的吧。
令人怀念的久远回忆就像美丽的海市蜃楼一般。
【……你是受人敬仰的观音菩萨吗?苍崎。】
因为轻微的眩晕闭紧了眼睛。
山的风景随着视野被隔断也消失不见了,与之相对,振聋发聩的声音响彻四方。
不光是他所在的山谷,那声音大到能让整个山岭晃三晃。
这也是肯定的,方才幻影一样的苍崎现在在山的那边高高的耸立着。
他确认了一下自己的状态,自己其实已经很累了,却仍然在全神贯注的倾听她的声音。
想要睁开眼睛却又是一阵晕眩袭来,只好继续闭着眼睛。
有点理解不了这时的气氛,她似乎正在和谁争论着什么。
是攻击的语调但并不激烈。
可能是在和对面的山争吵着什么吧,虽然那是座山。
如果是她的话,这种事完全有可能。他对这个想法连连点头。
毕竟是把月亮都轰成渣的暴徒嘛。
对话的内容这边有些理解不了。
他只是多多少少,漠然的,感觉到自己的人权理所当然的遭到了重大忽视。……就算是梦里发生的事情,这也有点太不像话了。绝对不能接受。
数分钟之后,
依靠极具魄力的争论,似乎是以青子那边的胜利宣告结束。
接着,暴风一样的话语又变的细不可闻了。
像是有另一个需要面对的场景似的,他的眼睛靠外力稍稍睁开了一些。
【——————】
略微吸了一口气。
和之前让人怀念的记忆完全不同,但是,却也不是多么惹人厌的风景。
不会有错,这里是那个游乐园。
对他来说最最鲜明的,过去的记忆。
很怀念那个被青子爆破掉的镜子屋。
同现实没有丝毫歪曲的游乐园,现在在这里的就他一个人。
不用担心会有谁追过来,坐在小KISTY的残骸上,抬头仰望着本该被击毁的月亮。
雪白,让人联想起玻璃的冬之月。
那轮明月,和想杀掉他的少女身姿重合到一起。
……既然是魔术师那就应该称之为魔女吧。那个瞬间她也确实像个魔女。
“杀了也没关系。”
怎么这样,十分自然的就把这蠢到家的话语说了出来。
【……不是,但是——】
这和魔女啊、魔术什么的没有关系。
胸中的空洞跟着响了起来。
她既然说了那样的话,他自然也就要这么回过去。
……那个时候,苍崎青子到底说了些什么呢?
正在回想这些事情的时候,他深深的睡眠宣告了终结。
说不定,这比梦境还长的回想了吧。
◎ 相会之前
……而后。
在没有见过的屋子内的床上睁开眼睛的时候,草十郎大大的吸了一口气。
床铺的感触和公寓里地铺相比完全是两个规格,
更不用说那高价绒毯,拿高价壁纸装潢的整个房间的气氛更是……不对。
【——、——】
就这样瞪大着眼睛,硬把吃惊的悲鸣咽了回去。
吃惊的原因就是这个,
在被吓的一激灵的草十郎旁边,那个,黑衣的少女正坐在那里。
没有丝毫杂音的静寂。
草十郎继续躺在床上注视着少女。
不知为什么有了一种直起上半身的冲动,面对面的这么盯着她也不太礼貌吧,草十郎这么想着。
少女仍然坐在椅子上。
没有装饰的漆黑服装。
尽管如此却没有朴素的印象,虽然是单色,但能感到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度。
这采用高级纤维制作的装饰,一定是专为这位少女而——
在草十郎的脑海里不断涌现出类似这样诗歌一样的感想。
少女坐着颤抖了一下,仍然没有动。
【————】
草十郎停住了,连呼吸都忘了。
看见少女的人会忘记呼吸,而原因,纯粹是因为吃惊。
纯粹是因为美丽。
这种,过于单纯到连理由都不需要的现象出现在和自己同样的人类身上,还是第一次。
远离尘世成长起来的水仙花,
或者是,梦境中描绘出的理想少女画像。
为了被鉴赏,为了被爱而存在的,少女的那种美丽。
和青子那种华丽的,生机勃勃的光辉不同。
要问为什么,生命终有尽头,人类必将老去。
而这个少女绝对不会允许像这样的结果——这样幸福的结局。
那是作为一个不断发生的奇迹而诞生,维持这一不变的形体直至消散的童话。
从诞生之日起,少女就被夺走了作为人类的生活方式,她的生存方式本不会存在于世。
……过度美丽的东西结果却往往是残酷的。
对在山里长大的草十郎来说,经历过多次这样的事,这一点不需要别人教他。
【……看起来是睡着了。】
像是邀请草十郎那样,侧脸对着这边。
草十郎也知道这样偷看别人的侧脸不礼貌,但是管不住自己。
接着——
【……唉?】
这次心脏是真的在那一瞬间停止了。
少女并没有睡着。
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横躺着的伤员。
【……】
草十郎继续躺在床上,本来也能转转头什么的,他却脑袋空空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和少女一样无言的看着对方。
……看那透着一股奢华味道的轮廓,应该比自己年纪小一些。
相反,冷静的表情则给人一种成熟的感觉。
垂到肩膀的短发是不夹杂一丝杂质的漆黑。
像是要契合那黑发一样,大大的眼瞳也是炭一样的纯黑。
【……………………】
少女的眼睛不带丝毫感情的看着草十郎。
草十郎则被盯得无所遁形。
【……………………】
想要说点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也不是被蛇盯着的青蛙那种情况,只是在踌躇现在要不要和少女打声招呼。
而且,
就算是悠哉悠哉的草十郎,也知道这个少女和青子一样都是暴脾气,毕竟他亲身体验过这一点。
另一边,少女以少女的矜持保持着沉默。
专心的,心无杂念的,看护着躺在那里的异乡人……那样的感觉吧。
不知道少女在想些什么,草十郎也只好把这痛苦的沉默坚持下去。
草十郎所能知道的,就只有少女完全不在意这个沉默这件事。
也不能说这是什么惩罚游戏。
“……这要是苍崎安排的训练的话那还真够狠的……”
草十郎一边这么胡思乱想着,一边继续保持着视线没有移开。
说不定自己转过头闭上眼的瞬间,少女就会掏出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刀子朝自己的胸口扎下来吧……
像这样的想象多的都没法一一列举了。
确实是让人痛苦的沉默,回想起游乐园里的种种更是让人感到不安——
但少女的魅力更让人心动,草十郎这么认为着。
纤细的身体和雪白的肌肤。
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眼瞳,仍显稚嫩的温暖脸庞。
少女身姿混杂有矛盾的两者,可以说是带有某种魔性。
【……?】
就这么和少女对望着,草十郎突然感觉自己之前见过这位少女。
比游乐园那件事还要再往前一点。
虽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但感觉之前确实见过。
【那个,虽然现在才说。】
自己的声音在冰冷的房屋里空洞洞的回响。
虽然打破了当前的气氛让人感觉有些抱歉,草十郎还是对少女说话了。
要光这么互相瞪着指不定要到什么时候呢。
……说不定想这样互相看着的人只有自己呢,说不定少女只是冷眼看看自己呢。
【这里是哪里,你又是谁呢?】
少女微微眯了眯黑色的眼瞳。
感情受到了伤害……似乎又不是这样呢。
【……】
没有回答。
果然不说呢,就在草十郎快要这么想之前,少女静静的抬起一只手。
【这个,是你的吧。】
冷冷的,歌谣一样的声音。
一卷白色的布缠绕在少女的手指上。
不用说草十郎也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似乎也没有睡糊涂到连自己的东西都不认识了。
少女轻轻把布交给无言的草十郎。
草十郎拿起布,咕噜咕噜的把自己的脖子缠起来。
【……青子、知道这个吗?】
冷不丁的被问了这么一句,草十郎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他脑袋里想的完全是另一件事情。
少女称呼苍崎青子为“青子”。
那么,青子吵架的对象应该就不是山而是她吧。
【嘛,谁知道呢?】
草十郎仔细想了想,尽可能真挚的这么回答道。
有应该知道的事,也有不知道也无所谓的事。
有应该告诉的事,也有不能告诉她的事。
草十郎不知道少女所说的“这个”是指的哪个,但是
【但是,我觉得这样就很好。】
面对少女的提问极其自然的微笑起来。
草十郎的回应似乎很对什么东西的胃口,支配整个房间的重压眼看着减轻了不少。
说不定比起草十郎,少女那边还要更紧张一点呢。
……可能支配整个房间的,就是少女内心的投影吧。
紧张感消失了。
草十郎想用手臂从床上支起身子。
毕竟要想继续谈话的话,那么躺着还是觉得有些不方便。
在起身的瞬间,体内的某种异样让草十郎吃了一惊。这也让他无法简单的坐起来。
一点一点的挪动身子,费了好大劲终于支好了上半身。
【……哎?还穿着外套。】
草十郎拿开盖在身上的毯子,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歪了歪头。
【非常抱歉,这么好的床铺,这太不合适了……怎么说,太浪费了。】
草十郎一副“既然这样还不如找一间差点的床铺再睡呢”的样子在那懊悔。少女则很意外的看着他。
看来,这对少女来说是非常意外的展开。
“怎么了?我什么都没做啊。”
被不知所谓的好奇心所驱使,草十郎稍稍向少女那边转了转身。
仍然是半躺在床上的姿势,只是稍微调整了一些。
【那么,继续刚才的话题。】
对,这里是哪里,少女又是谁,不先搞清楚这个就没法开始。
实际上,也不是完全想不起来游乐园的事情,但总觉的太恐怖了不太敢回想。
【————】
草十郎的意志似乎是好好的传达到了,少女冷冷的把手背到身后。
【……】
【……】
两个人又开始沉默的互瞪了。
啪嗒啪嗒啪嗒。
外面响起脚步声,看来是有谁跑过来了。
跑过来的这个是谁,先不说少女,草十郎倒是连想都不用想就能知道——
【有珠!约定】
正如他所想的。
和这粗暴的一声怒吼一起冲进来的,也正如草十郎所猜测的,正是苍崎青子其人。
苍崎青子以一副校服姿态,长发飘飘的登场了。
凌乱的呼吸和因为心情不好而上挑的眼角,总觉得是哪里的修罗呢。
【有珠!】
被青子这么称呼的少女——有珠微微皱了皱眉。
……哈,说不定是在叹气呢吧。
【真早呢,青子。】
声音很冷静,与激动的青子正相反。
不用说她是在装傻。
【那是。太了解你的性格了,
根据这两年的经验简单想想,这时候不去管什么行为礼仪,先把麻烦的东西给废了的才是你吧。】
【讨厌呐,说的这么难听。】
有珠很平淡的接受了青子的指责。
一副不把草十郎放在眼里的态度。自顾自的说道.
【哈,到现在为止都吃过几次苦头了?
虽说是交给青子了,但惹出这么多麻烦还不如直接我来处理呢——那些理由我也听腻了。
你脾气急是你的自由,难道连把善后处理交给我的那点脑筋都不肯动动吗?】
【是啊,这样的话协力关系就连一点意义都没有了……但我觉得这不是擅自决定今后方针的人所能说的台词呢。
再说最后不是好好的解决掉了吗?
听好,最后赢了的可是我们,没逃掉来讨饶又是谁啊?自己说的话可要负责任,有珠。
还是说怎么着, 难道说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个吗?不可能的吧。】
唔,有珠沉思了一下。
看来青子的质问戳中了有珠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地方。
【总之,
这家伙的处理方式要等到他醒过来,根据他自己的意志再做决定。再此之前这件事暂且保留意见。是这么达成一致的吧。
别趁着留守搞什么突然袭击好吗?】
【……那么,青子,学校那边怎么样了?
这才刚到中午吧。】
【想起来有珠的学校今天是期末最后一天,说家里有事就早退了。明明马上就期末考试了,真是,我在干啥啊?】
并不是在谋求谁的同意,青子自顾自的发着牢骚。
接着青子和有珠开始了对视。
不,准确点说是开始互瞪。
现在明显可以感到两人即将干架的紧迫感。作为第三者只能手无足措的干看着。
……但是
本以为会持续一段时间的沉默,经过一分钟左右很干脆的结束掉了。
看来这种程度的别扭对两人来说是家常便饭。
【……我先到客厅去了。
你来向他说明吧。】
有珠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门口走了过去。
草十郎看着她的后背歪了歪头。
这是看到有珠手里拿着的东西后情不自禁的动作。
【……水果、刀……?】
一个很难用言语表达的凶器被握在有珠手中。
【有珠,虽然这话问的有点多余,你手里拿着的那个,是什么?】
青子问从她身旁走过的有珠。
【短剑啊,看了就知道吧。】
有珠面无表情的这么回答道,哒哒的离开了房间。
【………………】
算了,别去深究刚才那些对话是什么意思了。草十郎这么自我安慰。
◎ 青子,太突然了。
不管怎么说,大部分紧张感随着黑衣少女的离去也消失了。
现在屋子里就只有躺在床上的草十郎和穿着校服的青子。
对草十郎来说,这是把积存的诸多疑问一起解决的绝好机会。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苍崎。】
【也是呐,会按顺序慢慢解释给你听的,你先等等。】
【脸上的麻痹已经消失了,呼吸也再次开始了,还有……这样我就放心了。】
青子满意的点着头坐到椅子上。
【怎么样,感觉?】
【……有点,发懒吧。】
草十郎无力的垂下肩膀,小声的回答道。
他没有说自己的左手无论如何也握不起来,手指的活动有些缓慢,生硬。他也知道身体还没有恢复。
另一边,青子吧嗒吧嗒的眨着眼睛。
吃惊……或者说,是在钦佩吧。
不管是有珠还是青子,草十郎都读不懂她们的表情。
【嘛,身体难受很正常。就算过了两天,只是睡睡觉肯定休息不过来的。
但是,还真没想到已经能说话了。
你身体比看起来的还要结实呢。】
【?……两天?】
【从那时候开始就只经过了这么点时间。学校那边已经替你请过假了,这点不用担心。咒弹的诅咒和Humpty Dumpty的诗篇都被我和有珠解开了。】
听到诅咒,草十郎啊啊的点着头。
说起来,还发生过这些事呢。还有,
【怎么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的。】
【啊啊,已经忘了,都已经睡了两天了。还真是挺可怕的呢,诅咒什么的。】
【……还真是没又紧张感呢你,之前睡得跟个蜡像似的好像是别人呢,明明一不小心就要这样跟石膏一样睡完这一生了。】
【……稍微等一下,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非常不得了的事了。】
【真是对牛弹琴,
嘛,详细的就不说了。之后要好好向有珠道谢哦。我的话可没办法解咒的。】
【……那牛还真是不懂事,
啊,但是,有珠是说刚才那个女孩子吗?
在游乐园,怎么说……想要杀了我们的那个女孩子?】
啊,是有这事。青子这么回答道。
【她,一直坐在这里的样子……这里是她的房间吗?】
草十郎再次巡视起整个房间。
连同自己睡过的这张床,整个房间都是他没有见过的西洋风格。
【不是哦,这里只是客人用的,好久都没用了都有些脏了。
话说回来,你刚才和有珠都聊了些什么啊?】
【——。
不,要说那是聊天,有点。】
草十郎把手放到嘴边,回想着刚才的情景。
……就像他说的,要说那是对话实在有点牵强。
尽管如此,回想一下的话总感觉已经说了有好几个小时了。草十郎忍不住微微苦笑了一下。
【但是,我觉得已经消除紧张了。
说不定苍崎你回来的晚一点反倒比较好呢。】
发自真心的一句话,让青子再次眯了眯眼瞳。
倒也知道草十郎并不是觉得青子来碍了事。但当面被这么说青子还是会觉得不爽。
更加不爽的是,自己竟然已经开始习惯起他的这种言行了。
【但是,所以说,也可能吧,你的人生还是一如既往的千钧一发呢。】
什么意思?草十郎歪了歪头。
【就是说,你恰好采用了有珠喜欢的对应方式,还活到了现在。我是在说这件事啦。】
【???】
草十郎理解不了青子到底想说些什么。
尽管理解不了,这些事也并不是不能问。
【……话说回来,这里是哪里啊?
虽然问了刚才那个女孩子,但是她什么都不跟我说,苍崎的话应该会告诉我的吧。】
【这里是三咲町的幽灵大屋,或者称为久远寺宅邸更好一点。
是刚才那个女孩子……久远寺有珠所拥有的宅邸。我也住在这里。在这之后,你也就属于这里了,可别忘了哦。】
属于这里,草十郎稍稍感觉到这个词语有点不对劲。
【要说久远寺的话,好像之前听过这个名字呢……对了,商业街的大叔们经常说,好像是很有钱的大亨,什么的。】
【你这些话,如果你还想在这里活的安稳点到话,在有珠面可要省着点说。】
【……?】
今天都歪了几次头了。
刚才,好像又顺带有什么奇怪的词语蹦了出来。
【苍崎,你刚才说啥?】
【静希,我啊,可是绝对容忍不了那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和总是递不进话的人,还有没点眼力见的人也是。
好好记住这几点才行呐,如果你想在这里活的安稳点的话。】
青子露出一脸完美笑容,不紧不慢的说出了这么危险的台词。
当然,这对草十郎来说则是晴天霹雳。
【……是我的错觉吗?怎么听你说的,好像我要住在这里似的。】
草十郎看着青子,心中的不满诚实的表现在他脸上。
用他的方式来尽力推行的反政府运动。
但是,那脆弱的运动没有一点作用。直接被青子冷酷的视线瞪了回来。
【你啊,知道你的立场吗?】
【那个。】
要知道还用麻烦苍崎你吗?本想这么说来着呢——
这些话到了嘴边还是没说出来,草十郎摇了摇头。
本来不会看气氛的他,也知道现在应该自重一点比较好。
他也差不多注意到了青子很讨厌这种悠然自得的态度。
【……哈,也是呐,绕弯子跟你说你也听不懂。算了,虽说给你点时间再好好想想也行,但也没时间了,直接跟你说了吧。】
【听好,静希。
接下来要保证你始终在我们的监视之下,希望你暂且在这里和我们一起生活。
当然,也要把生杀予夺的权利交给我们作为条件。】
【什……!】
这也太蛮横了。草十郎忍不住要喊出来。
但是看青子一脸笑容,旁若无人的样子,似乎是在说你还是省省吧。
【是,是要和苍崎一起生活吗?】
因为要和苍崎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而有些紧张,又有点期待——
不可能有这事的,只是单纯的替自己担心。
就算他再怎么老好人,光是自己差一点被杀这件事似乎还有点没法接受呢。
【这不是要人命吗?
这和跟冬眠的熊一起取暖有什么区别啊?】
这感想太失礼了。青子倒是一副平淡的样子回答说“没错啊”。
【偶尔做些比喻还挺贴切的呢,就像你说的那样,别想着去做什么傻事,肯定干不成不说,闹不好这次你的小命就真保不住了。
还有,住在这里的就只有我和有珠两个人。
那孩子,没有常识的程度比我还高上好几倍,不注意点的话可是会没命的哦。】
青子百分百是认真的。
虽然听起来像是骗人的,但所说的全是真的。
【不干,不干不干不干不干。】
当然,作为被害者的草十郎没有接受这一提议的理由。
【等一下,苍崎你一点都不知道我吧。
还说要监视什么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怎么就这样了完全不明白啊,我又没做什么坏事,再说了为啥非得盯着我不放啊?苍崎你肯定都搞错了。
——不,等一下,还是说魔术师都是像苍崎你这样的?】
你们都这么旁若无人吗?人畜无害少年的眼神很是为难。
……看来青子要头痛的地方还有不少。
从他老实的样子和所思考的东西来看,草十郎真没觉得青子是一个魔术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所,以,说,就是怕你,像刚才那样,傻不啦叽的把我们的事到处乱说才要盯着你的。你这老外!】
青子猛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之前忍着没有发火,这下一直绷着的那根弦也啪的一声断了,让青子一下子爆发了。
草十郎看着这样的青子,啪的拍了一下手。
【这样啊,青子你不得不掩盖自己是魔术师这件事,所以才要杀我的。
嗯,这样的话就明白了。要监视其实也只有苍崎你们的秘密对吧,我的死活什么的其实只是次要的。】
【……。这还真是说到点上了,是这样没错,但说的还真是露骨呢。】
【但是,就算这么做也没什么意义的吧?
我还是得去学校,还有打工之类的。没理由一天到晚都窝在这间屋子里吧?】
【……………………】
看到草十郎一副挺现实的样子探讨这一问题,青子是彻底的服了,一时也想不出要怎么回答他。
真是的,这个男人还真是不知道自己的立场。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觉得自己能有那些自由呢。
【……不,我要冷静,要说这些虽然有点早,但这样也好。】
青子挺了挺身板。
实际上,青子也不希望像监狱那样把人关起来。
剥夺所有的自由把人禁闭在屋子里,这种方法和草十郎的约定不符。
第一、真这么做的话,那还不如早点杀了他呢。
对青子来说,所谓的“活下去”也包含了静希草十郎作为一个人类生活的最低限度的尊重。
【啊,……难,难道说,我不能从这个屋里出去了吗?】
bingo,那表情简直就要听见正确声效了。草十郎想到就说了出来。
向坏的方向想,看来终于开始挨点边了。
看着他那狼狈的样子,青子的心情稍稍舒畅了一点。
【没事的,监禁生活什么的太麻烦了所以不会弄的。
也稍微考虑了一下你的自由,那些细节方面的问题就交给有珠来想办法了,你不用担心的。】
【………………】
草十郎沉默着,“尽管如此仍然很担心”写在脸上。
【明白了吗?你的处境就是以住在这个家里作为前提来接受监视,这也仅限在找出解决办法之前这段时间。
比起二话不说就把目击者杀掉,这样更稳便一点。
……说到底,这是我和你的约定,别太斤斤计较了。本来和有珠一直搞冷战就够让我头痛的了。】
青子一边叹着气这么说着。一边很严厉的盯着床上的草十郎。
【但是可别搞错了,
在这里你的地位可是比最下层还要最下层,连看门狗都不如。你生杀与夺的权利从那天晚上开始就归我管了。现在就算是我的所有物之类的东西吧。
好了,现在明白你的立场了吧?】
被摆着着架子说了这么一通,草十郎趁青子没注意,翻了翻白眼。
虽然对不起青子,但一点都没明白。
在草十郎看来。尽管作为人类却被说的连狗都不如却也没啥可生气的,甚至还感觉对不起狗大人。自己和她的战力差距就算被说成兔子和猪的差距也没啥好反驳的。
【…………………………哈】
仰望着天花板,和自己住的那个便宜的公寓不同,用奢华的纹样作为装饰。
……先不管自己的待遇,单说住所的话毫无疑问是五星级以上的。
也就说,并不是什么坏事喽。
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草十郎嗯嗯的点着头。
而且——
“总之,我不会杀你了。”
那时,她确实是这么说的。
【虽然还有点接受不了,但我知道自己的立场了。
唔嗯,确实有过那样的约定呢。尽管还有好多想说的,也只好认了。
但是,真的想让我和你们住在一起吗?
苍崎你不拘小节倒还算了,刚才那个女孩好像很不愿意呢,我也有点……】
说到这,草十郎紧紧的闭上了嘴。
青子的眼神里充满了杀气向这边瞪了过来。
【啊拉,静希还不满意吗?】
看着青子硬挤出来笑容的嘴角,草十郎感觉自己看到了绝望。
说起来,从刚才开始同样的事已经忠告过自己好几次了。草十郎这才注意到。
不光如此。
不管感觉多不现实,实际上,草十郎的小命现在就握在青子手上。
要是把她惹急了可不是闹着玩的,草十郎像是在想别人的事一样,点了点头。
【……不,没什么。因为除了这样也别无他法了吧。】
当然,青子点了点头。
草十郎像投降了那样垂耷下肩膀。
【……唔,苍崎说的我都明白了。
但,我姑且再多问一句。我已经一点人权都没有了对吧?】
【真傻,那种没有实体的东西一开始就不存在吧。别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嗯,确实这个问题问的挺无聊的。草十郎自己小声嘀咕着。
其实在他看来,青子刚才回答的也是明摆着的事。
【……啊啊。是这样没错。
其实早知道是这样了,睁开眼之前就知道了。】
【?】
看着草十郎喃喃自语,青子投过去怀疑的目光。很快又放弃了。
要是对这个男的说的每句话都斤斤计较,那太阳都要下山了。青子深刻体会到这一点。
【看来已经明白了呢。
那接着,终于要进入正题了。到客厅去吧。
不说明不行的事还有山那么多。
——那,一个人站的起来吗?】
【啊啊,刚才手就能动了。血液也开始循环了。走路之类的应该没问题。】
【是吗?那就没问题了。】
说完,青子一个转身背对着草十郎走了起来。
那个背影,无论看几次都让人赞叹她身姿的飒爽。
瞬间,记忆像落雷一样迅速回转。
【……也是呐。苍崎就是这样的人呢。】
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尽管草十郎现在的状况并不好,连左右都分不清。但他已经很冷静了。
……现在的青子,和镜子屋那时的她不同。
不是那种、硬要死钻牛角尖的她。
麻利的动作和毫不踌躇的视线,总感觉很怀念呢。
和第一次见面那时一样,她本来的样子,好像有点不高兴,但又自信满满。
【好啦,快点快点。
有珠从刚才开始就在客厅里等了。】
她抢先走出房间,站立在微寒的走廊里。
【哈,苍崎你不知道睡久了有多难受呢。】
草十郎一边发着牢骚,一边费力从床上站了起来。
一直横躺着的身体,要站起来并走路反而充满了僵硬和痛苦。
光是往前走一步,骨头就嘎嘎作响,又麻又痛。
尽管如此仍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向青子走了过去。
对把痛苦的事情,严酷的事情全都无意识接受的草十郎来说,这次是有意识的接受。
总之就是打肿脸充胖子,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把自己的感觉不自然的抑制住还是很少见的。
【真没想到,你还挺结实的嘛。】
【谢谢,但是,心还是很柔弱的。】
【是吗?作为参考我会把它记在心里的,会尽可能对你温柔一点的。】
当然,青子的话语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柔。
没有在意颓丧的草十郎,青子开始在走廊里吧嗒吧嗒的走起来。
【————】
这时候,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停住脚步,紧接着转过身。
本以为有事忘说了,结果只是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那要走了,跟好我哦,草十郎。】
她飒爽的一转身,很自然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
她还不知道这时候的视野豁然开朗。
虽说她是魔法使,但这一句魔法的话语,作为说出它的当事人却一毫不知情。
他仿佛看到什么炫目的东西一样眨了眨眼睛,之后点了点头,追上了那个背影。
◎ 玻璃小瓶。
这是一个相当宽敞的建筑。
洋馆分为三层,房间的数量比草十郎居住的公寓还要多。
但是,这份宽敞也有点难于处理。
房间数量和居住人不成比例。与铺有绒毯的走廊里的那份豪华相反,让人感觉很寒冷。
草十郎睡觉的那个客房在二楼的东侧。
下到一楼的楼梯似乎是在走廊的尽头,这个洋馆中央的位置。
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户注入了进来,看起来像废墟一样的走廊愈发的寂寞。
穿过洋馆的中部,向下可以看到一楼的样子。
楼梯是沿着墙壁建造的。
除了这个连接一楼和二楼的楼梯,二楼的大厅里还有通向三楼的楼梯,恐怕屋顶还有仓库吧。
青子没有理睬东张西望的草十郎,很熟练的走下了台阶。
前厅的建筑风格突然一变,是由白色和木材组成的空间。
阳光从天花板直射下来,把木地板照的明晃晃的。
墙壁是清一色的纯白,没有一点污渍。高高的墙壁更给人以坚固的感觉。
延续到二楼的楼梯,
好久没有使用过的壁炉,
电话机被随意的放在一边。
巨大钟表孤孤零零的铭刻着时间。
这里比起洋馆,更像是一座古城。
草十郎呆呆的看着这好像异世界一样的建筑,青子则冷冷的看着他。
【客厅在这边,别在那傻站着。】
她把手放到了楼梯旁边的门上。
大厅一共有四个门,从玄关看过去,东侧的门似乎是通往客厅的。
对面的西侧门则是通往洋馆的左翼。
南侧的门通往玄关。
北侧,壁炉的旁边还有一个门。
这个隐藏在楼梯下的门是通往浴室的,当然,现在草十郎还不知道。
一楼的走廊没有窗户,所以总体显得有些昏暗。
就如同,二楼是放置的诊疗所,大厅是远离日本的西洋城堡,
而一楼的走廊则是让人联想到旅店的无窗迷宫。
【……】
就算是来到都市时日尚浅的草十郎,也察觉到这个洋馆不寻常。
看来自己接下来就要和这个鬼屋一样的建筑打交道了,这还真是让人高兴不起来。
【那里就是客厅,里面是厨房。也能做些简单的料理。
客厅的旁边有日光房,这里代替餐桌……额,这些以后再说吧。】
说完,青子将手放到了昏暗走廊的一个门上。
扭转门把手的那一瞬间。
青子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草十郎一眼,那眼神又很快消失了。
没有任何耽搁,门把手被扭动了。
【久等了,那家伙已经答应了。】
青子进入了客厅,向已经在这里的有珠搭着话。
草十郎稍微迟疑了一下,踏步进入了客厅。
和走廊不同,客厅比想象中更有现代气息。
铺上地毯作为装饰的地板,革制的沙发,三十英寸的大彩电。草十郎也清楚这是符合一般家庭特色的风格。
在这家庭特色的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远离居家气氛的少女。
青子坐在了黑衣少女对面的沙发上。
留给草十郎的位置有两个。
是坐在苍崎青子的身边,
还是坐在久远寺有珠的身边,
【……】
草十郎迟疑了两秒,感觉两边都太危险。最终选择了站在墙壁旁边。
一张桌子放置在青子和有珠的中间。
桌子平平的没有放置任何东西,总感觉很冰冷。
【当事人也同意了,这样就没有任何问题了吧,有珠。】
面对青子的确认,有珠不置可否。
就算在墙壁这边,都能感觉到看不见的牢骚和不满在激烈碰撞出火花。
如今草十郎更加体会到,她们关系的好坏,将会对自己的待遇产生重大影响。
【……也是呢,毕竟不把原因找出来也不行。】
暗色的眼瞳扫了草十郎一眼。
和视线一样没有抑扬的声调。
尽管这么说,反对草十郎住在这里的想法还是清清楚楚的表现在脸上。
【但是,你真的这样就行了吗?
游乐园里发生的事,肯定忘不掉的吧。】
有珠的声音里包含了责难和考验。
自己和青子在一般人看来都是危险人物,要陪在她们这样来路不明的人身边什么的。
【虽然我也觉得那些跟做梦似的,但现在也清醒了。如果这样能平安无事的对付过去,那这样就是最妥当的。】
毕竟这样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啊。
面对草十郎这样的回答,有珠毫不关心的说了一句“是吗?”
接着一句话不说的把一样小物品“咯呤”一声放到桌子上。
雪白手指放置在那的物品是一个玻璃小瓶。
玻璃是透明中带有淡淡的青色。一看那颜色就知道是一个高级品。
有珠用让人联想到鹤一样的动作,拔掉了小瓶的盖子。
【………………?】
对草十郎来说,这个小瓶虽然是他第一次见到,但总感觉有些放心不下的地方。
然而可悲的是,很快就开始想瓶颈是怎么做出来的去了。
本来已经决定好彻底旁观的青子也提起了兴趣。
有珠又看了一眼有了不详预感的草十郎。
……少女的眼瞳,果然给人感觉含有某种魔力。
草十郎正在想这些事情的时候,有珠面无表情的叫了一声:
【静希】
{{{哈——啊?}}}
回应有珠那好像耳语一样招呼的同时。
他周围的景色好像被搅动一样变化了。
空气好像具有了色彩和形状一样浑浊了。
密度厚重的能缠绕在皮肤上,不能自由活动。就好像是空气变成了文字一样。
{{{——、——!}}}
吸进口中的空气,却有一种文字到了肺部的错觉袭来。
急忙捂住嘴的右手和压住胸口的左手,草十郎好像看得见它们又好像看不见。
之前在山里也碰到过浓雾,但这样连意识都拐走的事情还是第一次。
——要比喻的话,对。
虽然这么比喻有点不恰当,但就好像活生生站在报纸之中一样。
不曾体验过这样的方位感,首先听觉开始习惯了。
呼吸也恢复了,就是有点粗糙的压迫感。
自己应该没有被关起来,周围却异常的狭窄。
在对这突然的异变感到吃惊之前,草十郎首先本能的伸出手想要从这狭窄中逃出去。
但伸出的手只分开了空气。
周围并没有墙壁,这样本来可以放眼远眺的场所中,自己却感受到了“狭窄”。只能说已经超出常识了。
浓雾的日子会遭遇神隐——
他并不相信山里面口口相传的这个传说,但现在只能认为这里是货真价实的神隐领域。
接着终于,
他注意到了别的什么东西,
而这不得不让他大吃一惊。
本来,就不可能从客厅突然穿越到异世界去。
因为从透过雾气所看到的,就是他之前在客厅所看到的景色不会有错。
当时在场的两位少女——苍崎青子和久远寺有珠,还能好好的看见她们的身影。
但是,自己看见她们的方位很有问题。
地面是黑黑的,平平的水平面。
从这里抬头仰望就可以看见两人的身影。
完全没有现实的感觉,像积雨云一样大的少女,冷冷的看着这边。
根据屋子的构造,还有那里家具位置的相对关系来想,他难以置信的,坦率的把握好了自己的状态。
尽管已经有了游乐园那时姜饼娃娃的经验,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一事实。草十郎这时头痛不已。
不会有错,这里就是久远寺有珠取出的那个小瓶子的内部。
【真没想到。】
青子对有珠恶劣的性格有些无语,接着开始盯着放置在桌上的小瓶了。
【又变成两天之前的状况了,
只不过这次草十郎是醒着的。】
青子淡淡的说着。
“是这样吗?”有珠看了看小瓶,又看了看面前的青子。
【……有些意外呢,还以为青子会生气呢。】
【不,我也考虑了类似的事情呢。
毕竟一点魔术方面的知识都没有会很麻烦的。有珠想让他见识下的话,那我不会阻止也不会生气的。
……嘛,虽然这比我准备的要乱来好几倍就是了。】
这么说着,青子把视线从小瓶上移开了。
虽然装作一副对有珠的魔术不感兴趣的样子,实际上还是掩盖不住自己的兴趣。
小瓶里的人影似乎终于理解发生了什么了。啪嗒啪嗒的伸着手,全力奔跑一样挪着腿,等等。看起来就像是运行错误了。
小瓶的表面很浑浊,从外面看模模糊糊的,不清楚瓶子里面的情况。
【……话说回来,这个和给我的那个相比,完全是两种东西呢。】
【比那个要更细致一些。给青子的是一次性的、只能做到隔离。这个能互相听到声音。】
【哎。但是,真没想到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只是青子你听不见而已。】
淡淡的说完,有珠把视线落到了小瓶上。
同时,人影的活动停止了。
这么看来,只有有珠和瓶子内的异世界具有某种联系呢。
【……什么嘛,是只针对术者的特典吗。】
青子好像很无聊似的叹了口气。
有珠没有搭理青子。而是像要向谁问话一样开口了。
【怎么样?就算这样也觉得“是最妥当的”……吗?】
不用说,说话的对象就是瓶子里的人影。
之前的对话。
他说过在这个洋馆里居住也没什么意见。少女是在用这样的方式进行确认。
“……上来就把人关在瓶子里追着问,这待遇也太不客气了……这孩子对洋馆的执着也是个问题呢……”
但是,青子也提议过把目击者诱导到镜子屋里,再堂堂正正的杀了对方。所以自己也没资格批评有珠的做法。
青子一直注意着不插手有珠感情方面的事情,完全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观察着事态的发展。
【————】
紧跟着没过多久,有珠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看来针对少女的提问,人影那边做出了回答。
无法确认瓶中情况的青子无从得知他做出了怎样的回答。
但是。
作为对手的有珠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就意味着是被对方正确的话语驳斥的体无完肤的时候。
【……我没什么想说的了。】
少女瞬间瞥了青子一眼。
有珠微微点了点头,伸手拿起了小瓶。
【……真是。静希你啊,真是太好事了。】
像是忧郁的叹息一样,叫了他的名字。
拔开盖的瞬间,客厅的空气微微摇晃了一下。
正这么想的时候,之前只在墙壁上留有影子的少年,带着恍惚的表情出现在了墙壁旁边。
青子举起一只手,向着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草十郎招了招手。
【怎样?感觉如何?】
【跟你看到的一样,糟透了。】
不知为何,草十郎表现出了明显的敌意。
既不害怕也不吃惊,反倒是愤怒的态度。跟以前一样是个奇怪的家伙呢。青子暗暗这么想。
【……要不是之前见过那种做梦一样的东西,我觉我这次心脏肯定停掉了。
就算是难以置信的东西,干吗非要一个一个实践一下啊?魔术啊、可怕的东西啊什么的靠说的不就完事了吗?还有,苍崎你那危险的话语,我听到了哦。】
【危险那还真是对不起呢。但是,不能光听别人说,自己亲身有了对魔术的体验才是实实在在的。
怎么样?是不是太小看魔术了,草十郎?】
虽然有点不愿意。草十郎还是“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对他来说,与其说是“小看”,不如说是“不知道”更正确一点。
【但是,说是亲身体验什么的,也太胡来了吧。
刚才那下的麻烦程度,连青子你至今为止的乱来加在一起都比不过。】
【什、那是当然啦。肯定是比不过有珠的。
有珠的魔术就算在我们之中也是最胡来的,只能说是言语都形容不了的糟糕。】
【……真没礼貌,要说要人命的话,明明是青子那边比较厉害。
话说回来,你真的有想杀了他吗?
到底要怎样才能让被追杀的人说出“青子那边可能还安全一点”这样的话来啊?】
【那——那肯定是有想杀了他的,虽然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想说什么,但肯定不是这个意思。
说到底,这家伙连什么是危险的都不知道,非得被弄伤了才会注意到……不对,就算被弄伤了,也只会老实巴交的想“还好,没死就行。”他就是这种天然的傻瓜啦!
呐,没错吧草十郎?!】
【哎?】
突然被骂了一通,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就回答说“嗯,是吧。”草十郎也确实是够天然的。
客厅里已经骚乱到不行。
【………………】
有珠呆呆的看着吵闹的两个人。
毕竟,草十郎已经同意了在洋馆里的监视生活。
要和以魔术为职业的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他也已经亲身体验过这种事情到底有多危险了。
【唔嗯,嘛,既然这样的话。】
虽然有点看不出来,他也用他的方式好好思考过后,才明确的做出了回答。
【那好,终于该进入正题了。
虽然说了要监视,但要怎么监视草十郎呢?或者在那之前,你为什么要被监视,“魔术”作为其原因又是什么?这些问题,让我们赶快开始说明吧。】
这也算是自己受教育的一个环节。草十郎说着“好啊”,做好准备来好好听一下关于新规则的讲座。
另一边,有珠似乎还是有诸多不满,执拗的保持着沉默。
【一开始就说过吧,你住在这里是肯定有时间期限的。
关键就是在期限来临之前,绝对不能对任何人提起我们的事情。再来就是没有自己擅自死掉的话,你就能正式恢复自由之身了。
呐,没错吧有珠?】
【……算是吧,如果不触怒我们的话,也确实是会有“自由”这种可能性的。】
【很好,上来就谈不拢。】
果然如此,草十郎点点头。
【有珠别说多余的,还有你也闭嘴。】
青子斜着眼睛看着这两个人,看来她要操心的问题还有不少。
【……我继续说了,
为了保守秘密而让你住在这里,而在这种情况下,二次灾害肯定无法避免。
既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那难免会撞见不应该见到的秘密。有珠所讨厌的也正是这一点。】
说起来确实是这样。
在软禁监视对象的情况下,内部的秘密将无法避免的更进一步呈现在监视对象的面前。
【能稍微等一下吗?这样下去不是没完没了了吗?】
【放心吧,没问题。因为到最后,你会把我们的事情,连同在这里生活的记忆一起忘掉。】
【——能忘掉吗?】
【没错,从公园开始的所有事情,全都会忘掉的。
有一种被称为卢恩符文的魔术系统。里面有让记忆唰的一下消失的东西。
虽然在不人道这一点上没有什么不同,但比起丢掉性命,还是消除记忆比较好对吧。】
【——苍崎,关于这个……】
【抱歉,反对意见通通驳回。
那,说到这最重要的忘却卢恩符文,很不巧的是,这不在我和有珠的专业范围内,从找文献再到学到手都需要时间。
也就是说,这就将作为监视的期限。
直到我们找到忘却卢恩符文之前,为了保命要好好的把嘴闭住哦。
有珠她不想这么麻烦,说是要把你的五感全破坏了什么的。
——静希,你不喜欢雕像一样的生活吧?】
【唔。】
青子说的这些事情,草十郎大概明白了百分之八十。最后的那个雕像生活的单词有点听不懂。但不管怎么发挥想象力,也想象不出来要怎样像小KISTY那样的来生活。
【唔,这确实是,不喜欢呢。】
草十郎一副复杂的表情点着头,“青子也一样吧”这么同意着。看来两个人之间的龃龉还很深。
【总之,最迟一个月,就能找到“忘却卢恩符文”了。如果只是使用一次的话,应该需要两个月差不多吧。
到那时为止,草十郎你就要在这里生活……本来是这样的,但要是你一无所知的跟着我们到处乱转的话,那我们也无法保证你的性命。
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肯定也不好受。
那么,现在就简单的告诉给你什么是现代的魔法使。
当然里面也可能有一部分是我们的误解也说不定。】
嘛,对这个山里孩子来说也不会有现代和过去的概念吧。青子对自己的台词苦笑起来。
【洋馆的事情先放到后面,首先先说一下魔术师的立场吧。
嘛,也没必要从一无所知讲到什么都懂。
反正你也是门外汉,把能够理解的事情好好的理解好就行。】
教师一样的话语,草十郎老实的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理解不了的事也就不用再问了。青子就是这个意思。
草十郎连这句话本身都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更不要说再问一遍了。也就老老实实的听从了青子的建议。
“这样就好。”青子点了点头。开始讲解。
这些东西真是说来话长。
【先从魔术师、魔法使开始说起吧。
魔术和魔法之间的区别什么的跟草十郎你没什么关系,你就把这些当做是别的物种就行了。
那,说到魔术师的话,他们存在的必要条件就是绝对要把自己隐藏起来。
被同样是魔术师的人知道是不可避免的。但被像你这样毫无关联的人知道了的话可就有罪了。几乎是死罪级别的。】
【要说为什么,因为魔术是如果不隐藏起来、力量就会变薄弱的东西。
在希腊语中,“神秘”这个词就来源于“闭上”,所以魔术如果不再是有所限制的秘密仪式的话,那魔术也不能称之为魔术了。】(渣卡注:神秘(mystery)这个单词来源于希腊语的muein动词形式myein,意思就是闭上,具体为闭嘴和闭眼。)
【以文明来举例,如果不去探索未知的东西、不去开拓新的处女地。那将成为非常恐怖的一件事。魔术的隐藏跟这个是一样的。】
【“被知道了就要受到迫害,所以隐藏起来。”不是这样的。
是不得不做到未知才行,魔术师……更准确点要说魔术才对。
被公布出来的魔术将变得无力。所以才要隐藏起来。毕竟,这是为了魔术师的未来。】
【……魔术是怎么个结构我是不太明白啦,总之,如果自己严守的秘密不再是秘密了就会变弱对吧?
那苍崎你也变弱了吗?因为被我看见了。】
【不会,没什么影响的。
……这个稍微有点复杂。
会变弱,所指的终归是全体,而且也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跟个人没有关系。
吾当隐匿——这条不成文规矩被当做基本原则,作为规定变得具体起来,不知何时成为了绝对的规矩。】
【和文明社会的法律一样,惩罚犯罪和不道德的意识对人类来说不论如何都是很重要的。这就完全像是一种,为了守护全体的组织结构而构造出来的结论。
如果不对犯罪加以惩罚,这么放任下去的话,好不容易构筑起的社会不就没法很好的行使机能了吗?
而对魔术师来说,将神秘一般化、低俗化毫无疑问就是犯罪。就像是不道德,或者杀人——嘛,总之是良心遭受谴责的事,而且一定是重罪。
然后,魔术协会就是把这样一帮连个正常人都没有家伙们集中起来,并用规矩加以约束的东西,就像是个组合一样。
“让魔术成为不朽的奇迹”……怎么说呢,这不过是那帮家伙为了让魔术作为魔术永远的持续下去而制定的规则而已。】
【但是,这个规则是绝对的。
打破这一规矩的人,将无法再在魔术世界生活。
不,更实际的问题是,连活下去都很困难。
我们为了我们的……嘛,作为魔术师的生命?
为了守护这一点,不得不消除掉作为目击者的你。】
【——————】
【对此,虽然也很同情你。但既然知道了我们的事情,靠游乐园的事情可没法抵消掉。
我们是根据我们的判断决定杀掉你的,不是其他人的错。
要恨的话,当然就要恨我。】
【嘛,先不管那些。
过去,魔术师作为一个职业为社会所认知,而那些魔术则成为了带进棺材里的秘密。
虽然不知道这一情况是怎么发生改变的,总之,现在从事这一职业不得不当做秘密。
不光如此,协会还担心在久远的未来,魔术成为只能消费的东西并最终走向解体。】
【我们依靠人的智慧解析了自然法则,过去上天的领域也被称为宇宙加以研究了。
人净染指些多余的事情。协会的设立者可能相信着对神秘这类未知领域来说,魔术算是最后的壁垒了吧。
但就算豁达一点来看,魔术什么的也已经没有意义了。】
【因为以上原因吧,魔术师隐藏起自己的身份将各自的秘仪不断传承下去。因为没办法将秘仪教导给旁人了,他们的子孙也必然成为了魔术的传承者。
我和有珠都是这帮不知延续了几代魔术师们的末裔。
刚才提到的魔术协会,就是将这些各自传承的家伙们聚集到一起形成的一个大组织。对魔术师来说,相当于司法之神吧。】
【虽然协会中也分为各种各样的派系,但大部分魔术师都从属于伦敦魔术协会。
“吾当隐匿”作为了协会的三大原则之一。
由此形成了魔术师把秘密泄露给一般人的话就会受到来自协会的惩罚这么一种规定。
嘛,就算没有这种惩罚,为了自己和血亲所传承的魔术,魔术师也不得不消除掉目击者。】
那先说到这里,青子的话到此告一段落。
草十郎正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整合着青子所说的。
【要继续下一话题了,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在那之前先问一下。
也就是说,魔术师隐藏自己的本来面目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魔术。但是最近隐藏自己的本来面目也变的重要了。而且,如果打破这一规定就会受到来自协会的惩罚。
……那也就是说,苍崎你们也加入协会了对吗?】
【没有,我们是自由人,姑且是和协会有联系吧。那也不过是因为协会是最有势力的。那帮家伙虽然没被拜托,仍自说自话的要守护魔术世界全体的秩序。
所以不管我们怎么和他们撇清关系,只要作为魔术师破坏了规矩就会受到惩罚。】
【……明白了,大体上是死记硬背住了。】
【很好很好,就这样把对自己必要的那部分记好就行。
那,接下来就说说魔术吧……虽然这么说,我自己也只是现学现卖而已。】
【?】
【抱歉,忘了刚才的话吧。
——刚才也说过吧,在现代,魔术已经变得越来越是没意义了。
再早以前没有打火机的时候,只要点起一团火就可以算作是神秘了。但是这在现在已经变得非常方便了对吧?你的话应该对这一点深有体会吧。】
青子这么问道,草十郎则是回答了一句“嘛”一脸不太高兴的表情表示同意。
草十郎也对那便利有着沉痛的实感。
在山里需要耗费一天时间的大事,在这里则很简单就能完成。对在没有电力没有自来水的世界里成长起来的他来说,都市的生活本身就是魔法。
而要把这份便利当做常识来适应,就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
【啊,但是,我觉得不使用道具就能生起火来是神仙才能做到的。】
【你知道为了实现这一点需要费多少事吗?如果买个火焰喷射器比那更方便呢?】
草十郎无法回答青子的问话。
人类为了能够做到像神一样的事情需要付出怎样的努力,如果轻率的回答这件事,可能是对她的侮辱。
【……只要看到刚才的事,都会觉得魔术什么都能做到呢。这么说来那是误解呢。】
草十郎悄悄的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小瓶。
内心里松了一口气。
竟然被关在了那么小的小瓶里面。直到现在仍没法相信那是真实的。
——但是,
【啊拉,这么说才是误解呢。
如果不是万能的,你觉得谁会去学魔术啊?】
青子充满自信的回答道。
【只要耗费时间和劳力,就没有魔术做不到的事情。
虽然其中也有“无法做到但是可以做到看起来像做到了一样”这样作弊一样的时候。
从这个世界诞生之日起,在它的允许范围内就没有无法完成的事。这时就该魔法登场了,将这一切重新改写。】
【我之前说过吧,魔术并不是让奇迹发生,那过程才是奇迹。
最后成就奇迹的就是魔法。】
【如果是伟大的魔术师的话,应该可以仅依靠个人的魔术让客机飞起来。
与之相对的,伟大的魔法使应该是能够使现在不可能的事情变为可能的人。
……这么想的话,说不定我们最后都能成为魔法使呢。】
【……跑题了哟,青子。】
差一点就涉及到不能触碰的领域了。
一直在一边沉默听着的有珠,小声的责备起来。
【……有必要教的这么详细吗?
要教给静希的不是只有,跟我们生活在一起之后会变得危险吗?】
【抱歉呐,稍微说溜嘴了。
总之,所谓魔术师就是只要闲下来就会进行魔术实验的非人类。为了保护魔术——保护从自己家里继承下来的秘仪就算变成恶鬼变成妖魔也在所不惜。】
【必然,地下指挥所——是叫工房来着吧,工房也是魔术的机构不断积累,形成的要塞那样的东西。
为了保护秘仪,工房同时也会不分青红皂白的把所有进入的人都干掉。
这个洋馆也是,和那种工房是同一种东西。
假如漫不经心的在这里乱晃,如果发生了刚才那样的事情,连我也帮不上忙。当心点黑暗,还有镜子里面也要小心,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
不教一下要怎么小心吗?草十郎只能在心底这么问问,就算说出来也不会得到什么有用的回答的。
【虽说多说了一些没用的,总之,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和我们的个人秘密扯上关系。
就算最后要消除记忆,也会有见到后消除不了的部分存在。】
【……原来如此,我知道这个馆里也有要遵守的规矩了。还有其他要注意的——】
正这么说着,草十郎“咦”了一声,转动眼球想着什么。
像洋馆里很危险,还有魔术是应该隐匿的东西什么的。
这些说明和让他变成这样的原因存在矛盾。说到底,既然是要如此隐藏起来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草十郎面前呢?
【抱歉呐,稍微打断一下,没问题吧?
魔术师不是结成了协会那样的组织了吗?那,为什么苍崎会遭到人偶的袭击呢?
如果那东西的主人也是魔术师的话,你们作为同伴怎么就打起来了呢?是不是有些地方没有说明到?】
【……本来想最后再说这个的。
一般来说,都不会相信之前说的那些话吧。一般人只会一笑而过吧。
就算亲身经历过,这么简单的就接受了魔术的存在,应该是不可能的——】
面对完全相信了自己所说事情的草十郎,青子很困扰的样子挠了挠脸颊。
坐在对面的有珠虽然没有流露出表情,但似乎也同意青子的看法。
【?很奇怪吗,这个?】
【很奇怪,
说起来,你从一开始就很奇怪了。
没有像一般人那样吃惊,也没有觉得恐惧。最后还能说出我们有哪些地方没有说明。明明我说的都是魔法使什么的,为什么会相信我所说的啊?】
仔细想想,这些本来在镜子屋的时候就该问问他的。
那时候,草十郎只是对没见过的“魔术”这一现象表现出了吃惊,对使用魔术的青子则既不吃惊,也没有表现出不快。
被两位少女——不,两位魔术师用疑惑的眼神盯着,草十郎一副为难的表情。
在他看来,这没什么好抱有疑问的。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吧?苍崎,在山里,存在的东西就是存在着的,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就算找不到理由,就算没有相关的知识,那也没道理不去相信亲眼所见的东西吧?
而且你也说过吧,魔法对你们来说就是像打火机那样的东西。】
嘛,不过如今不一样了。草十郎补充了一句。
说起朴素的山里生活,草十郎发自肺腑的话语。
不光是苍崎青子,连久远寺有珠也感觉完全能够理解草十郎所说的。
不论谁都拥有撑起自己自信的那一份信念。
刚才的那番话语对这个少年来说,肯定是无法动摇的真实。
【存在的东西就是存在着的,吗?】
稍稍有点佩服呢。
不管这个少年本身有多么奇葩,从他把周围的事物就那么全盘接受的这一点来看,他确实是一直这么未经雕琢的成长起来的吧。
【也是呢,草十郎你就是这样的呢。
反倒是我们在干什么呢?轻易地决定不去相信应该相信的事。】
……就像是,初次见面的那次。
在那间教室里,这个少年也是把发生的事情全部认同并接受了。青子有些怀念的苦笑起来。
【那,打起精神接着好好听吧……
关于草十郎你的疑问,魔术师也有各种各样的,也有不属于协会的魔术师存在。这些家伙躲着协会的眼线肆意妄为,为了利益向其他魔术师挑衅、争斗。那个人偶的主人就是这一类的。】
【这帮家伙不会把我们当回事,对他们来说我们就是些待宰冤大头吧。
毕竟我们和协会只是协定关系,并不是协会的下属。就算我们被杀了,协会也不会出手相助吧。】
【?但是,魔术协会不是禁止魔术师使用魔术吗?】
【只要不是公开的,协会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甚至说,协会还会鼓励魔术师同行在不暴露的前提下进行竞争。毕竟技术不经常用用就会生锈的。
……不过,这次我们遭到袭击是因为别的原因。是为了争夺我们所拥有的土地。】
【……土地?是这个家吗?】
【怎么可能,是这个三咲市一带的土地管理权。现在这个管理权属于我和有珠。】
【……土地管理、也就是土地的产权——?】
炫目的光芒让草十郎无法直视。
现在,在他看来,青子背后确实放出了菩萨那样的光芒。
就算是在出租公寓里生活了两周的草十郎也知道,在都市里土地的产权式非常伟大的东西。
【哦……哦哦……】
有钱啊——!
真了不起,草十郎不太明白怎么回事就在那感动到发抖。
【抱歉呐,不是那种东西。
我们所说的土地,是指魔术师的灵地所有权、支配权。
苍崎家虽然不大,但是是自古就在这附近扎根的魔术师,三咲町自然也在我家的管理之下。】
【我们所谓的管理地,也就是指容易对灵力进行干涉、集中的土地。这种土地一直都很贵重,是实践魔术,进行魔术实验不可或缺的东西。
成功的必要条件就是优秀的灵地,坚固的工房和众多的弟子。
可以说,拥有带有土地和宅邸的居住地是魔术师们的一个奢望。】
【————————】
已经实现了两个奢望的青子她们又到底是什么人,这么想着的草十郎催促着青子继续往下说。
【但是,这些管理地大部分都在协会的管理之下,已经没有多余的土地了。
附属魔术师或者没有土地的魔术师需要每个月向协会缴纳租金来租借土地。也就是说,这些苦工先生们需要尽力工作来报答协会。】
【但是,这里的土地在数百年前就属于苍崎家了,所以和协会没有关系。
说到这里就能明白了吧?
在那些自由的魔术师们看来,我们管理的土地可以说是最棒的肥肉了。】
……危险并带有一些家族关系的微妙话题,草十郎在心里点了点头。
【明白了,
也就是说,想要把苍崎你们的土地夺过去对吗?】
【就是这么回事。但是三咲的管理地是小之又小的。来的挑战者也是三流。
说到这次的敌人,不知道从哪来的三流魔术师这么有兴趣想夺取这里。嘛,这也因为你的乱入而休战了。】
【管理地的话题说到这里就足够了,青子。
静希也是,知道除了我和青子以外还有其他的魔术师就够了。
从危险的角度来看,我们的战斗也有可能把他卷进来。】
【这个不用担心吧。
这家伙连一点魔力都没有,魔术感知也筛不出来他,地位看门狗以下的人类连战斗力都谈不上,不可能被瞄上的。
我们只要在找到“忘却卢恩符文”之前别让这家伙给跑了就行。】
【………………】
有珠无言的盯着自己的同伴。
有珠所说的“被卷进来”和青子所说的“被卷进来”有着深深的、残酷的不同。
青子依靠自己短浅的经验,就断言草十郎不会被卷进直接的战斗之中。
清廉洁白而且合理。
讨厌浪费的青子觉得对方也像她一样有追求效率的节操。
但是——在这个世界上,也有那种在事情真正完结之前不会衡量自己正确与否的人存在。
【…………事情发生之前谁也不知道会怎样。
不要到时候再后悔才好。】
忧郁的叹了一口气,有珠站了起来。
【等一下,你觉得说了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最重要的是你同意才行,我还没有听到你的回答。】
【既然你有你要遵守的方针,那你就遵守好了。
只不过我也要按我自己的想法来。】
有珠一言不发的走向门口,
黑衣的少女推开门,在昏暗的走廊前停下脚步,
同时,
嗞呦,
【?!】
配合着少女的步伐,放在桌子上的小瓶浮到了空中——无情且毫不踌躇的碎掉了。
【……那时候,要是这么干就好了。】
清爽的声音让草十郎变得脸色苍白。
有珠的声音太过平静了,听不出她是认真地还是在开玩笑。
【我也忘记说了。】
少女侧过脸来,冷冷的看了一眼青子和草十郎。
洋馆的主人用那表情还要冰冷的声音说道:
【我还没有同意。】
留下这么一句话。可以想象草十郎的前途是多么的黑暗。
◎ 在洋馆的生活方式
【……真是,这么拖泥带水的。】
对面的沙发上已经没有人了,青子也骂了出来。
不高兴的表情,显示现在的不爽度比平时的更高。
【说什么饶了你和让你住在这里完全是两个问题,那不让你住在这还能怎么办啊。
……看来也没有退让的意思。这时候就靠实力来硬的呢,那孩子。】
青子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草十郎则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她。
刚才表明的决心——被弄的粉碎的小瓶——这到底算什么事啊!
【虽然草十郎你口头上说“消除记忆也可以接受”,实际上心里还是不痛快的吧。
……虽说能让有珠意识到他人也挺新奇的,果然要住在这里还是太困难了吗?
你睡觉的时候还好,看到你起来了,说不定刺激到有珠的施虐心了。】
【小心点呐,草十郎。
那孩子说不定正想着要怎么杀你呢。】
说着不得了的忠告,青子自己,似乎并没有再去说服有珠的意思。
【……怎么感觉,状况和那天夜里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呢,苍崎。】
不由的说了这么一句,“是吗?”青子轻轻移回了视线。
【不应该单单一句“是吗?”吧。
好不容易苍崎你放弃了,结果那孩子这不是充满干劲吗?像刚才那样对上眼神的话,我肯定逃不掉的。
你这不是半途而废吗?】
【那就为了不被杀好好努力吧。
嘛,有珠的理由已经不像游乐园那时那么迫切了,我觉得再过不久就会放弃了吧。】
【和苍崎那时候的理由不同,有珠的理由……?】
【哎,游乐园那时候是为了严守住秘密,这个已经暂时解决了。就算是有珠也清楚你不是那种没有底线、说话不算话的家伙。
不管怎么说,也没理由在严守秘密方面反对到这种程度。那孩子只是单纯的不希望你住在这里而已。有珠是因为这个才想杀了你。】
青子斩钉截铁的说着这些话语,她的眼神很认真。
而令人困扰的是,这些话里面没有任何骗人和夸张的成分。
【确实,那孩子就是这个样子呢。
……奇怪呐,这样的话用其他的方法不就好了。】
感觉对有珠有点抱歉,草十郎毫无根据的烦恼着。
青子很快就明白了这些话语的含义。
【比如说,在找到消除记忆的魔术之前,先把你一直关在刚才那样的小瓶里这样吗?】
青子的声音没有了之前昏昏欲睡的意味。
草十郎只是点点头作为回答。
事实上,对她们来说,这绝对是最简单的方法。
但是。
【草十郎,我是不会违反约定的,还记得吗?】
她讨厌这种简单的办法。
平静的话语里蕴含着明显的愤怒。
草十郎清楚的知道这份愤怒是针对什么的,清楚到沉痛。
胸口的这份疼痛,正是后悔对她说出了那些话语而引起的。
【对不起,是我考虑不足。】
草十郎突然的道歉,让青子又回到了平时那副不高兴的样子。
青子自己其实别说生气的理由了,连自己在生气这一点都没有注意到。
所以对这样的青子来说,草十郎的谢罪非常突然。
【……你啊,其实不明白的吧?
为什么突然道起歉来了。】
青子直直的盯着草十郎。
【?……阿勒,也是呐,我也不太清楚。
大概,就是有那种感觉吧。】
说着我也不明白什么的,草十郎认真的回答道。青子也就没再说什么。
【但是,苍崎想说的我已经知道了。
所谓要遵守约定,就不能针对结果,而是要把重点放在过程上。】
草十郎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就这么直直的说了出来。对着青子露出了微笑。
单纯的充满喜悦的笑脸,让人不禁也想要对他露出笑容。
【啊,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光注重结果就行了什么的,不觉得很不要脸吗?】
青子害羞的把脸背过去,小声的这么回答道。
没想到草十郎把自己心里想的事情说了出来,青子感觉心里有点痒痒的。
如果是平时的话可能早不高兴了吧。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反而有点高兴,只好背过脸去。
意识到自己的害羞有点多余,青子继续了被打断的话题。
【既然说了要放过你,那就不是心情的问题了,自然要好好的向完成约定努力才行。
如果草十郎住在这里能够让我遵守好约定,那就算和有珠闹翻我也不会松口的。
……要是光是威胁的话还好说,一直把你装在瓶子里算什么事啊?】
【这样啊,看来青子还没有说服那孩子的样子啊,这么说之前已经尽量说服她了吗?
啊,所以才在和她冷战啊。】
【……又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能让我自己遵守约定。
嘛,就像你察觉到的,我已经把我该做的都做了。
接下来就靠你自己努力了,随便你怎么做吧。】
被这么说了,“什么?”草十郎歪了歪头。
【我说呐,听好,虽然想方设法让她同意你住在这里这个办法的只有我一个人,但一连说了两天还没说服有珠,再继续也肯定不行。
我接下来就不参与了。
目前先尽力从有珠手下保住自己的小命吧,但也要这段期间做些能让有珠认同你的事情,而且是那种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情。好好干吧,草十郎。】
【神马!】
就这么交给我啦?!草十郎完全不知所措。
久远寺有珠。
不亲近他人的黑衣少女。
如果说青子是在现代隐居的魔法使的话,那她就是在中世纪实际存在的魔女了。
【苍崎,你,知道你说了多么困难的事情吗?】
【是呢,在这件事上我也很同情你。】
青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暂且就先说到这里。
【这下就大体知道我们是什么样的人了吧。
就算是为了你自己好,绝对不要再和魔术扯上关系了。说明就到此为止。
重要的就只剩今后的方针了,毕竟要在这里生活上三个月。
当初的目标……或者说最初的试炼,就是让有珠认同你作为同居人的身份。】
【竟然说是试炼,刚才是这么说了吧。】
【这种事情,你就这么说骗骗自己不好吗?要是进行的不顺利你可连个全尸都没有。】
青子说着没血没泪的话,走到了门前。
【啊,对了。
关于草十郎你的房间,已经在三楼准备好了。二楼大厅的里侧有个楼梯可以过去,从那走吧。这里也不是宿舍,没什么时间限制的。
但是,只有西馆是绝对不能进入的。东馆这边因为我的借用会比较安全一点,也还是不要到处闲晃比较好。嘛,基本上安全的就只有你的房间和客厅了。】
【什——关于这里的说明,难道就这么点?
苍崎你太奇怪了吧,我还以为能比魔术什么的说明的更细一点呢。】
掰掰。在青子快要从客厅里出去的时候,草十郎一副赴死的表情把她叫住了。
看着这样的草十郎,青子心里有点——怜悯吧。
【至少,怎么说,带我熟悉一下。】
【免了,太麻烦了。给乡下人当导游,就算只有两回也能撑着我了。
你又刚起来,总之今天先回屋休息去吧。
到明天早上,去学校之前我会带你熟悉的。】
【再说了,我又没那么闲。这一边只能等期末考试过后才能过来应付。
一周的时间,要么和有珠处好关系,要么抓住点把柄。不然的话,会被那啥呐。】
回见呐,终极鬼畜会长就这么走掉了。
【————————】
举起的手不自觉的一握一握的。
草十郎被一个人留了下来。这下真的穷途末路了。
像是为了鼓励这时的草十郎一样。
唧唧唧。
伴随着振翅声,一只青色的知更鸟毫无征兆的出现了。
胖墩墩的小鸟那清澈的眼瞳看着草十郎这边。
俗语中能带来好运的青鸟,就像是为了给草十郎的前途加油一样振动着翅膀。
客厅的电灯毫不留情的灭了。
青子把草十郎留在客厅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房门坐到床上后,积累的疲劳一下子爆发了。
草十郎是怎么样的不知道,青子其实是以自己的方式如临大敌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珠会被她耿直的性格所驱使拿出ploy也说不定,那样的话必须马上做出应对才行。
哈啊,叹了一口气。
这是因为和有珠的暗斗造成的——才怪。
【……是不是拒绝的有点过分了?】
唔,皱起了眉头。
她现在脑袋里思考的,完全是另一个问题。
【……但是对那家伙太温和了也不好,
基本上,这样成熟点的应对方式应该不会错的……】
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安心的到处乱晃的话会很麻烦的。
让他胆战心惊的尽力呆在自己屋子里才是最安全的。
【嘛,要是错误的觉得“苍崎是同伴”的话会很头疼。
有珠也是一样,别把她当成人类比较好。】
很好,青子对自己的选择很满意。
她的方针大体上是正确的。
如果有问题的话,
【抱歉呐苍崎,有件事想要问一下……】
离开客厅后连十分钟都不到。
没有一点危机感的草十郎可以说以最快的速度改变了态度,跑来敲青子的房门了。
【实际上,我想要出去。】
这就是这个男的想说的。
青子连骂回去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会在洋馆里乱晃的,事情结束了马上就会回来的。但是,如果有门限的话我觉得最好听一下。】
【但是,是想去打工对吧。】
为什么会知道?草十郎很吃惊。
其实真正吃惊的是青子这边。
【……唉,算了。
基本上,晚上十点,这个时间必须要在这个屋里。
在这之后不管你是要上夜班还是要在院子里办烧烤都随你喜欢。
还有,玄关并没有上锁。】
【……是我的错觉吗?
苍崎你很生气吗?】
【只是在气自己竟然把你这家伙当成担心的对象,我还真是没救了。
想出去就随便你吧,在那之前先把这个药吃了。】
【??】
草十郎半信半疑的把青子拿出来的紫色药片放进嘴里。
是保健药还是什么?脑袋里这么想着。
【那我走了,苍崎,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
【啊,是吗?这次可别从窗户出去了。】
不知道在高兴什么,草十郎“啊哈哈”这样非常平和的呆笑着,向着大厅走去。
青子的眼中带着几分冷淡、几分不可思议,观察着那个背影。
【嘛,虽然比预定早上半天。喝了那个药的话,应该能到明天早上吧。】
哎呀哎呀的挠着头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怎么想也想不通他的行动原理。
一般来说,比起打工那边的休假,肯定是要更在意自己窝起来睡了两天的身体。
◎ 或者说,像鸟一样。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草十郎回到了洋馆。
【好的,不管怎么看,从二楼大厅往上的楼梯就只有这个了。】
在日期更替、午夜零时之前。
草十郎疲劳的站在楼梯前,眼前展开了如此这般的景色。
【——————】
大部分事情都吓不倒草十郎……他也已经没什么好吃惊的东西了……而对这样的草十郎,眼前的光景,还是让他说不出话来。
这个分配给草十郎的屋子,
不管怎么看,
不管怎么粉饰,
都只能说这确实是一间屋顶里的小阁楼。
【…………】
唔,感觉到了关于自己待遇的一抹不安。
本来就净是些让人心情沉重的事了,这样的话还能坚持的下去吗?就在草十郎倒向铺有床单的床铺的时候。
感觉到了有一点不对劲,之前因为太小了又没什么特别的而没有注意到。
“天凉了多盖一层吧,这是一点福利。”
写在便条上的文字把青子一丝不挂的性格体现了出来。(渣卡:错的是输入法,不是我。我想输一丝不苟的。)
光是准备被褥就够周到的了。
在那上面,为了慎重起见又放了一条毛毯。草十郎很小心的把毛毯挪到一边,躺在床上仰望着星空。
天窗内有星星在眨着眼睛,看上去略微有些朦胧。
如果说山里长大的他有什么不满的话,就是星星还不够明亮。
虽然对这里和客厅的差距有些不知所措,但已经冷静了下来,也没有觉得沮丧。
这间屋子也有和他性格相称的地方。
尽管是还不熟悉的建筑物,但是比起町里的建筑,这里更让他感到安心。
是因为这里是建在山丘之上,丛林之中吧。
这里和他之前居住的山里的空气有那么一点相近。
【……啊,但是,家里面是怎么会出现雾的?】
歪着头想起了之前所见的光景。
草十郎在来到这里的途中,在二楼的大厅里看到了雾一样的东西。
白色的雾气作为走廊的一部分漂浮在那里,看起来像蚊群一样。
仔细盯着看,然后感觉看到了奇怪的风景,又走近了一点。
青色的小鸟非常突然,而且很不自然的从眼前横着飞了过去。而且是在馆内。
【——鸟?】
注意力被鸟吸引了过去,停下了脚步。
再回头看雾的时候,奇怪的景色已经消失了。
【……这个家,是不是有隙间啊?
明天问问苍崎好了。】
草十郎坐在床上,自言自语道。
透过天窗窥见的星光,小小的,又给人感觉很平静。
【唔,这样的话——】
呼,吐了一口气,将身体托付给床铺。
总之这样衣食住就都有了,床铺也比看起来的要柔软好几倍。
已经没什么好担心的了,然后草十郎很快进入了梦乡。
以上这些,是从他醒来再到他睡着期间发生的事。
在那漫漫长夜之后,今天这简短的夜晚也结束了。
……不论如何。
也许这么说有点太乐观了,但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不该做的事嘛。
这样像野火烧不尽的野草一样的话语,
时间向前回溯五个小时左右。
在那两位魔术师当事人外带那位少年毫无结果的谈话结束之后,时间大概是晚上七点。
少女把同居人(青子)和闯入者(草十郎)留在客厅里,自己一个人走到了前厅。
要去的地方是洋馆的西馆。
作为同居人的青子因为怕麻烦而不会踏入那里,西馆是久远寺有珠的居住地。
前厅仅靠月光照明。
坚硬的脚步声在寒冷的月光下回响。
西洋风格的房屋里没有脱鞋的习惯。
有珠穿着长靴穿过前厅。
她只会在寝室休息的时候脱掉靴子。
【————————】
……猛地,有珠回忆起小时候发生的事情。
因为很喜欢冰冷地板的感觉,在阳光强烈的日子会光着脚走在这个前厅里面。
直到受到父亲温柔的惩罚之前,她都无法放弃光脚走路这件事——
【……说起来,青子结果。】
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来到日本后认识的新同居人,从来不会对有珠言听计从。
“你要静不下心来我也没办法。”
还有过青子非要换拖鞋的事情。
对到中学为止一直在普通房屋里生活的青子来说,换拖鞋非常自然。当那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在前厅里移动的时候,有珠几乎要放弃和她一起生活了。
而事到如今也不是那么在意了。
人类的适应性有时候真是优秀到不和情理。
相比现实的忙碌,反而是陷入往日的沉思更让人脆弱。
青色的小鸟停在了楼梯的扶手上。
小小的鸣叫声让少女停住了脚步,把视线转向了它。
【……今天晚上先放过他,现在是青子的问题。】
听到这不带感情的声音,小鸟歪了歪头鸣叫起来。
唧唧唧。
平时的主人肯定不会这样的,宽广的胸怀真让我惊讶。
【约定就是约定,今天晚上就先不追究了。
……青子和他,也就趁这段时间得意一下吧。】
本来是劝解小鸟的话语,内容反倒充满了不高兴的味道。
“决斗胜了的话就放过他。”
为了遵守这一约定,把少女胸中已经消失的战意再次点燃了。
【……但是,在这之后的待遇又是另一回事了。
只不过是赢了一场带赌局的游戏,光这样就想一直得意下去可就太遗憾了。】
由洁癖的性格衍生出来的完美主义。
这么看来,久远寺有珠很讨厌失败。
魔术的优劣什么的其实怎么着都行,而输了游戏这件事,让有珠至今仍愤愤不平。这也没办法。
推(对)啊,小鸟举起翅膀表示同意。
感受到有珠的不快,小鸟气势高涨的要去把草十郎给废了。
那梳理羽毛的动作,看上去就像是在向长官敬礼。
就这样,小鸟面对着主人。
唧唧唧、唧唧唧
轻快的鸣叫声,像是在说“明天一早,就去干掉那家伙吧。”
【…………对啊,要能找到理由的话,把他放进书或者瓶子里面就行了。】
但是,少女的声音没什么劲头。
虽然是像魔女一样毫不留情的话语,知更鸟仔细了品位一下,又感觉主人优柔寡断的不行。
【暂且先这样吧,但,这也仅限这一段时间。我的耐心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
……再说了,青子也没资格这么麻烦别人。再过五天就该想明白自己的立场有多危险了吧。那样的话——】
到了那时候,在想排除掉他就很容易了。
有珠很清楚自己的室友是一个不会做梦的合理主义者。
处在这种状况下的青子,不可能一直这么过分的宽容下去。
青子在保护那名少年这件事上所分配的时间,最多不过三到四天。
只要时间一到,青子那边就会说着“接下来就交给有珠你来判断了。”这样妥协吧。
【是能等到那时候,又或者是我先忍耐不住了。
不管是哪一个,结果都不会改变。】
久远寺有珠不会允许这么麻烦的事情。
保护目击者?开玩笑吗?竟然还要让他住到这个洋馆里——
【……………………】
有珠的视线被漏出的浓雾所吸引,看向了上方。
壁炉的上方放有一面镜子。
挂着直径一米左右的镜子,挂在本来由绘画装饰的墙壁上。
镜子表面模模糊糊的像是云雾一样、暧昧的映照出前厅的样子。
【……没有了斯纳克所造成的的影响呢。
看来暂时控制不了镜的机能了。】
主人小声的自言自语,让小鸟高兴的鸣叫起来。
这样的话就不用我们出手了,把那个碍事的推进镜子里让他退场好了。
……或许,
如果这个小鸟没有发出这样的鸣叫声,有珠可能也想这么干吧。
【……………………】
少女无意识的回想起之前的对话。
“就算这样也觉得“是最妥当的”……吗?”
面对少女的询问,小瓶中的少年耸了耸肩回答道。
对自己来说,町里和洋馆没什么不同。
不管怎么说,对刚从乡下出来的他来说,所有的东西都是“没见过的东西”。
【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光看书上写的东西又远远不够,都市的规则又那么复杂。我也区别不出来什么是正确的。】
……那声音与其说是惭愧,不如说是充满愤怒。
有珠听不出他到底在对什么发怒。
只是。
【所以,到处都是危险的事这一点没有改变。
说的极端点,光是走在路上、和人说说话都让我很不安。我更保证不了自己在哪些事情上能干的不错。
但是,这里有人会在意我这样家伙,虽然在意我的理由挺危险的,但我真的感觉这是很奢侈的一件事。】
……少女的眼瞳略微暗淡了一下。
有珠无法漠视掉那些静静表露出的话语。
因为,说的很有道理。
如果对他来说,都市里到处都是危险的话,那这个洋馆里真的“没什么”不一样的。
真的,没理由单单惧怕这个洋馆。
如果说这里和外面有什么不一样的话,那就只在于有没有作为同伴的某人这一点上了。
可以听出来,他说的全是真话。
既不是要讨好久远寺有珠,
也不是要依靠苍崎青子。
他是发自内心的在说“这里就好。”
【……现在他要是被镜子迷住了会很麻烦。
镜子的机能要专职在探索入侵者上,要是看他快被迷惑进去了就阻止他。】
预想外的话语让小鸟的羽毛直哆嗦。
少女把视线从镜子上移开,再次走动起来。
小鸟发出了抗议的鸣叫。
【这是你的工作哟,罗宾。这点事总能做好吧。】
回答完这么一句冰冷的话语,少女消失在了西馆中。
身后留下了明亮的月光,和被这前所未有的变化预兆弄到哆嗦不止的青色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