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你要迈向首都」
你会这样反问也不是没有道理。
「就读首都的高等学校?我吗?」
毕竟你目前在离洛克榭首都好几千公里外的拉普脱亚共和国,并在此就读高等学校。
你的老家是务农人家,虽不贫穷,但也不是有钱人。你可以说是「一名常见的乡下学生」。
对于这样的你来说,就读位于首都这种大都市,而且里头大概都是有钱人家子弟的高等学校,是一件即使翻天覆地也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你认为眼前的教师在开着某种恶质的玩笑。
实际上,由于他是一名会对服务生口出恶言,在联欢会上对年轻女老师性骚扰,在学生面前流露出恶劣性格的中年教师,所以你再次地反问他。当然,你的态度很委婉。
「老师,您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事情呢……?」
「你在说什么啊?你是说我搞错了吗?」
想不到男老师会这么回答。这位男老师年过半百,体型相当肥胖,看起来就算何时罹患文明病都不奇怪,也或许早就生病了吧。
你认为这是错误的饮食生活所引起的。不过,你并不是那种会当场指出这点的不识相学生。说起来,老师常常在课堂上拼错单字。
「……」
由于你保持沉默,所以老师便继续说:
「你从下个月开始,要离开这里整整一个月,到首都的『第四高等学校』去上学。你会住在位于校地内的宿舍里。这不是我想出来的玩笑,而是来自教育部的通知事项。」
「……」
居然是教育部,事情的规模一下子变大了。你感到犹豫,同时也确实地问了该问的问题。
「可以告诉我理由吗?」
「我现在正要说。你知道『R·J·O』吗?」
由于你对老师所说的简称完全没有印象,所以你摇摇头。
「那是『拉普脱亚共和国·增广学生见闻·计划』的简称,是教育部从去年开始实施的计划。内容你当然是不知道吧?」
虽然对口气傲慢的老师表示同意让你很不爽,但不知道的事就是不知道。你再次地摇头。
「目的据说是『让身为国家未来栋梁的年轻人到首都体验先进的世界,以增广见闻』。这简直是在开玩笑,从教育部的角度来看,就像是在极力宣传,这个国家是个落后的乡下地方。那种事还是别张扬吧。」
「嗯……」
虽然你做了含糊的回答,但内心还是挺生气的。
乡下有什么不好啊!
拉普脱亚共和国位于作为东西交界的路妥尼河东岸,大部分的国土皆被农地、草原、森林这些绿意所覆盖,是个自然资源很丰富的美丽国家。
「我最喜欢这个国家了!喂,中年胖子!要对自己生长的祖国有自信!鼓起肚子前,先给我挺起胸膛!」
当然,你只是想想而已,并没有说出口。
老师开始说明计划的内容:
「据说,每年有两个名额——上下学期各一个名额,让我国的高等学校学生到首都的高等学校留学。希望能够透过体验首都的高等学校先进设备、教育课程,以及大都市中的生活来增广见闻、结交朋友,并将此经验活用于将来。」
接着又继续说明:
「虽然目前的期间为一个月,但如果没有问题,延长期限也包含在计划内。这当然是公费留学。在首都上课与住宿的费用皆由公费支出,而且共和国会以『旅外补助金』这个名目来提供『零用钱』,也就是由税金来支付。」
「原来如此……」
刚才的怒气先别管,你认为完全不用花钱是件很棒的事。
「教育部在本学期选中了这所学校,然后又从这所学校中选择了你。这样你懂吗?」
「咦——不懂。」
你再次摇摇头,完全摸不着头绪。
「你还真谦虚啊,喂。」
老师语带讽刺,接着又说:
「那是因为,你是这所学校中成绩最优秀的学生啊。」
你心想,这么说的确也是。
虽然你平常没有注意,不过你从入学以来,学业成绩一直都是同年级的榜首。
「原来如此……那个……我觉得很光荣。」
你用生硬的语气回答,同时觉得似乎非常有趣。
虽然你不讨厌祖国,但是出生十四年以来,你还没有去过首都之类的地方。
毕竟拉普脱亚共和国是洛克西昂努联邦当中位处最西边的国家。
在地理位置上,比起自己所在的联邦首都,将大陆一分为二的联合王国「贝佐·伊尔拓亚联合王国」,通称斯贝伊尔的国家,距离可说是近多了。
实际上,你在初等学校的远足旅行中,曾经搭船渡过路妥尼河,然后抵达斯贝伊尔。
你在河川对岸的初等学校中所听到的贝佐语,仿佛是外星人说的奇妙语言。
洛克榭在联邦统一时制定了洛克榭语,并让所有国民彻底地使用。虽然不管在哪里,语言都能相通,但是「外语」这个概念也从洛克榭境内消失了。
你对出生以来首次听到的外语感到非常有兴趣,自从进入高等学校,你从不缺席贝佐语课。
由于距离国界很近,所以在拉普脱亚共和国内,贝佐语学习风气很盛,而且生长于斯贝伊尔的教师有时候也会来国内开办巡回课程。
那样的洛克榭首都离你的生活相当遥远。
那里是不隶属任何一个联邦成员国的独立地区,也是洛克榭的政治、经济,以及新文化的中心,在没有阶级制度的现代洛克榭中,这里是总统、政治家、洛克榭最富有的富豪们,也就是上流阶层所住的地方……
你脑中浮现了各种词语,并想起了只在黑白照片中看过的景色。
在那里生活的高等学校学生们,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虽说只是一个月,但你要住在那里,与他们一起平等地学习,或是跟他们成为朋友并一起玩乐,那会是什么样的生活呢?
老师看着明显露出微笑的你说:
「在我小时候,还没有这种胡闹的计划。真是的,与其将税金用在这种事情上,倒不如早点进行校舍的整修。」
老师绷起脸孔,接着又说:
「你在首都也尽量别被那些富家子弟欺负呀。把土包子味藏起来吧,虽然你也许藏不住。」
为何这名老师会这样乱拿别人出气呢?
你只想了一会儿,便立刻明白了。
「老师……你羡慕我可以去首都。」
你将恐怕是正确答案的这句话吞了下去。
※※※
「喂,听说你真的要去首都啊?」
你正式表明要参加此计划,并在教育部寄来的文件上盖上大拇指的手印作为回覆,后来也得到了许可。
「为什么你会知道?」
不知道为何,当天所有学生都知道你要去首都的事。你不晓得是情报从哪里泄漏出去,还是某人为了进行宣传而故意泄漏的。
「怎么一回事!好羡慕!」
「伴手礼就拜托你了。」
「把我装进包包里!」
「别在首都学坏了呀!」
「别被废气呛死了喔!」
同班同学跟你蜕了很多话。
「居然能去首都玩一个月!真是难以置信!这种事可以被允许吗!」
其中也包含了离题离得很远的嫉妒。
另一方面,你的双亲在得知此消息后,楞了一会儿,然后表现出比任何人都要强烈的赞同:
「太棒了!去吧!」
接着又说:
「特别棒的是,完全不用花钱。」
你心想,真不愧是我的父母。
第十月就在准备中匆忙地度过了。
你在附近城镇的医院接受了完整的健康检查。
这是你首次体验到这种要花上半天的健康检查。虽然根据检查结果,计划的参加资格也有可能会被取消,不过你所拿到的是表示毫无任何问题的诊断书。
你拿到了计划的补助金。
当你看到邮政汇票的面额时,可观的金额让你认为绝对是哪里弄错了。
虽然你想要现在马上将一半的钱存起来,但你一想到「首都的物价很高」后,便决定作罢。
课业上所需的笔记本与文具必须自己买。由于难得去首都,所以你也想要一些零用钱。不对,是想要很多。
为了做好准备,你再次到镇上购买旅行袋。
虽然店里有几种尺寸的包包,但只能带一个去,所以你从自己拿得动的包包当中,买了一个尺寸最大的包包。
计划的文件寄来给你了。
虽然大致上都是些记载着注意事项等内容的文件,不过当中也包含了今后的一个月内会成为你母校的「第四高等学校」介绍手册。
「这是什么……?」
你看到这个东西后,便完全被它的气势给压倒。
首先,手册本身就很惊人。
那是一本豪华的全彩照片集,怎么看都不像是学校的介绍手册。你感到赞叹,首都的初等学校学生在十二岁时,就会看着这种照片集来挑选自己要去的学校吗?
你所居住的地区只有一所高等学校,「选择」这个行为本身是不存在的。对你来说,那是一个无法想像的世界。
接着,你觉得学校所在之处也很惊人。
学校周围是住宅区,地上盖满了五层楼的公寓。你没有见识过这种会将如此相似的建筑物密集地盖在一起的区域。
你现在就读的高等学校位于满是农地的地平线上,走路上学要花一小时,而且一到晚上,走路就会碰到虫子。这两者只有名称相同,其他方面都截然不同。
另外,重要的学校设备也很惊人。
学校的大门前有铺设好的圆环,上头还停着好几辆看似很昂贵的车子。
而且面积有当地车站前的圆环三倍之广。车站前的圆环只用了泥土固定,上头停着总是冒着黑烟的破旧巴士。
你心想,这绝对是拍电影时所拍的相片。虽然看到了车身如同腊肠狗般修长的车子,但你认为那必定是冲洗照片时的失误。
你觉得建筑物也很庄严,如果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来到这里,绝对不会发现这里就是学校,而会觉得联邦议会是不是在这种地方,并往前走过此处。
面向中庭的学生餐厅也非常时髦,简直就像是你印象中的「大都市一流餐厅」。
照片上所呈现的菜色看起来也是既豪华又美味,而且光看盘子就觉得应该很贵。你心想,每天都理所当然地享用这种美食,感觉像是一种惩罚游戏似的。
你看到了自己即将入住的学校宿舍。光是宿舍的大小,就足以匹敌你现在所就读的学校校舍,而且这宿舍比母校的校舍要奢华多了。
你看了宿舍的室内照片,并看到「附有家具的完整单人房」这样的内容后,你擅自下了「这里原本应该是饭店之类的吧?因为学校买下了这里,所以房间才会这么豪华」的结论。
宿舍的玄关大厅内,有一整排的电话亭,总共有三十座。这里的车站只有三台没附亭子的公共电话,你曾经为了等空位而排了很久。对你来说,这看起来只像是被动过手脚的照片。
「……」
你重重地阖上手册,并楞了一会儿。
「哈哈哈!」
接着,你笑了出来。
对于可以去那么神奇的世界住上一个月,你感到很高兴,并发自内心地开心大叫:
「拉普脱亚共和国万岁!」
你在床上蹦蹦跳跳,然后滑了一跤,四脚朝天地倒在地板上。
好痛。
※※※
你要从故乡出发的日期为第十月的二十九日。
你姑且跟平常一样到学校去。你与老师们打了招呼,听了各种忠告,学校甚至还办了欢送会。
「加油!希望你在努力的同时,也能以拉普脱亚共和国为荣!」
校长高兴地眼眶泛泪,说了这一类的话。由于校长生长于须服兵役的时代,所以他甚至还向你敬礼。这明明不是要出征。
不久,教育部的车子便来迎接你了。
这次,为了踏上漫长的首都之旅,你终于离开了学校。
「喔喔!要活着回来喔!」
「别忘了拉普脱亚的荣耀啊!」
「即使被当成乡巴佬也不要跟人吵架喔!」
「伴手礼!伴手礼!」
「不要变成首都人后才回来喔!」
「对呀!千万不要变成首都人啊!」
现在是上课时间,朋友们在窗边目送你,并随口说了些有的没的。你歪着头想,「首都人」是什么呀?
「大家!我要出发了!」
接着,你用力地挥挥手,然后坐进车内。即使说客套话,那辆车也称不上是最新型。司机是一名西装打扮的官员,车身上则描绘着拉普脱亚共和国教育部的标志。
座椅的坐垫已失去弹性,臀部似乎会很不舒服。
车子就这样顺路开到你家,让你去拿冬季的外套与大包包。
外套是你估计这一个月内会变冷而准备的。包包里则塞满了备用的制服、替换用的衣物,以及教科书。
虽然你想带拉普脱亚共和国的伴手礼到首都去,但是由于不能带农作物,所以你只买了几本介绍共和国的书籍。
留学期间,你会穿着现在身上这件制服外套去上学。
深蓝色上衣的左臂上绣有拉普脱亚共和国的国旗,左胸上则有校徽,而且领子上还被缝上了拉普脱亚共和国教育部的徽章。领带是红色及黑色的格子花纹。
即使不如手册上所看到的第四高等学校制服那么帅气,这套制服仍是充满了故乡荣耀的制服。你丝毫不感到自卑。
不过,你觉得徽章似乎有点加过头了。
话虽如此,首都的高等学校制服可是超高级名牌特制品,一件价格是普通制服的好几倍。
拉普脱亚共和国教育部出不了那么多钱,这点似乎是你要穿着母校制服的理由。只有体育服可以跟对方借。
你终于要离开家了,你与双亲短暂地说了几句告别的话。
「要注意水喔。因为我听说根据地点不同,首都的自来水管有可能会跑出酒来呢。」
「尽情地享受这一个月吧。希望你别得了思乡病。」
母亲与父亲说了非常不着边际的话。
「没问题的,不用担心!」
你只笑着留下这句话,便坐上车。
车子开始行驶,你所生长的城镇景象逐渐往后流逝。
虽然你要首次离开生活了十四年的家一个月之久——
但你丝毫没有感到不安与寂寞。
※※※
虽然没有不安,但路程很长。
首先,光是在车上摇晃就要花八个小时之久。
除了午餐与休息以外,车子会不断地在拉普脱亚的大地上持续奔驰。窗外所见尽是农地的地平线,对你而言,是习以为常的景色。
途中,你屡次挪动臀部的位置。那是因为铺设不佳的道路与失去弹性的座位,使你的臀部开始感到疼痛。
过了不久,司机教你将外套卷成一团,垫在臀部下方。你一照着做,便感觉轻松许多。
将近黄昏时,你抵达了拉普脱亚共和国的首都「拉普脱亚市」。
拉普脱亚市是这个国家最大的都市,这是你有生以来首次来到此处。光是看到黄昏的地平线另一头出现了几栋大楼,你就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这是你生平第一次看到机场这种建筑物。
这是位于市区边陲的拉普脱亚国际机场。由于这里距离东西国界很近,所以会有飞往斯贝伊尔的定期航班,而且也是此地区最大的机场。
广大的机场用地上,有两条并排的飞机跑道,而且还设有大型的油库,形状像是上头没有摆放配料的蛋糕。
即使名称里有「港」这个字(注:日文中机场的汉字为「空港」),却连一艘船也没有。你对此感到相当吃惊。
接着,你看到此处停放了几架只有在书上看过,被称为「飞机」的交通工具。
你完全不知道,那玩意到底是如何飞上天空的。尽管如此,你眼前确实有一架飞机正一边发出嘈杂的引擎声,一边飘浮在空中。
这天,你就在机场的招待所投宿。
虽然要和其他六名同性旅客住在同一个房间,不过你从头到尾都是使用税金旅行,所以也没什么好挑剔的。每个人的床都很整洁,睡起来很舒服。
就寝前,你跟这些搭同一个航班的人们聊了一会儿,他们对于你的年轻一致感到惊讶,而且得知你是公费留学生后,又再次吃了一惊。
你看到他们讲究的穿着后,心里便想着,如果照一般方式购买机票,肯定要花上一笔可怕的金额吧。
翌日为三十日。
这天的天气也很好,非常适合飞行。
飞机在清晨的预定时刻出发了。
两翼皆配备有引擎的客机正在闪闪发光。
你听说这是最新型的客机,但你也不知道它新在哪里。即使空服员告诉你它的速度很突出,你还是对飞机的速度没有概念。你只觉得流线型的鱼形机身非常帅气。
你依照指示爬上阶梯,并进入圆形的机身内。由于巴士内是四角形的,所以你觉得圆形的空间很不可思议。
引擎一殷动,便突然发出巨大声响。虽然你听说过这种交通工具很嘈杂,但这比想像中的还要惊人。你清楚地了解到之所以要准备耳塞的原因。
于是,你有生以来第一次飞上了天空。
飞机在流畅的滑行中轻飘飘地起飞,让你见识到前所未见的景色。
偌大的都市变得越来越小,一下子就看不见了。
被日出染成橘色的平原始终相当美丽。太阳一升起,天空与地面的颜色便会出现变化,让你看不腻。
你一直靠在窗边,望着流逝的大地。
飞机为了加油与休息而一度着陆,你便在此时用餐。越来越近的地面与再次离去的地面都很有趣。
你一直眺望着景色,不久出现了几层薄云,夺去了地面的能见度。
一旦坐在位子上无所事事,睡魔就会来袭。你睡得很熟,然后因为着陆与滑行的震动而醒来。
当你体验到第二次的着陆时,你已经身在首都附近了.
「啊,到了喔——年轻人,欢迎来到首都。」
即使身旁的旅客这样对你说,你依旧无法置信。
不过,一下了飞机,你也不得不相信了。
「那是什么……?」
今天早上明明还位在被绿色地平线所围绕的拉普脱亚共和国,到了傍晚,你已经在眺望远方那一大片难以数计的大楼与公寓。
「飞机真是可怕……」
你站在机场的混凝土上这么嘟嚷着。
「明明都坐完飞机了耶?」
其他的旅客对你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第四高等学校的负责人正在机场等候你。
你看到两名西装打扮的三十多岁男性。外表看起来温和的那位自称是学校的老师,并出示了身分证。正当你在猜想另外一位外表凶狠可怕的人是谁时,老师便这么说:
「他是学校聘请的警卫,也是我们的保镖。」
你打从心底感到惊讶。
「我是拉普脱亚共和国的高等学校学生,不是什么有钱人或大人物的小孩……」
「我知道。不过,企图绑架他人的歹徒有时候也会随机下手呢。」
有点想要回家。
在这一个月里,这是你首次同时也是最后一次产生这种想法。
老师向你介绍的车子很大又很坚固,而且还会闪闪发光。
这辆车的车身没有沾满尘土,轮胎附近也不会散发出马粪的味道。在宽敞的后车厢中,即使放了你的包包,似乎也还装得下三个人左右的行李。
不过,车子的外观并没有学校的徽章或名称。你一指出这点后,老师便回答:
「这的确是学校的车子喔。之所以没有标志,是为了防止被歹徒盯上。」
「……」
你战战兢兢地坐进车内。
车内很宽敞,而且后座所采用的是非常棒的皮革座椅。座椅很软,又不会软过头,而且臀部不会感到疼痛。
「那么,我们就出发吧。请系好安全带。」
依照指示动作的你,在此时才首次发现,过去从来没见过会对学生使用礼貌用语的老师。
车子流畅地行驶着,将机场抛在后头。过没多久,你们便进入了首都特别区。
这条道路铺设得很完善,光是单侧就有三线车道,而且还设有宽敞的人行道。
尽管如此,路上还是有到处引起堵塞,而且数量多得令人难以置信的车辆。
打扮时髦的人群不断地通过行人穿越道。
客满的地面电车旁若无人地行驶在道路中央,同样客满的大型巴士则行驶在专用车道上。
无论在哪里,抬头看到的都是高耸的建筑。
这些联邦政府机构宏伟得惊人。你心想,这得花上多少税金呢?
巨大的铁路终点站看起来甚至像座军事要塞,而且那些百货公司也盖得像是在跟它对峙似的。百货公司的顶楼飘着广告用的气球,这点也挺像军事要塞的。
「……」
你看着一个接一个映入眼帘的景色,说不出话来。
你到今天才知道,原来这世上有完全看不到地平线的地方。
车子有如滑动般行驶着。当车子抵达学校时,天色已完全变黑。
即使如此,透过街上的路灯,这里的夜晚还是比老家的夜晚要明亮得多。光线等间隔地并排着,形成了不可思议的景象。
「长途旅行辛苦了。」
老师帮你拿行李,你则通过了校门。
之前你在车上拿到了附有照片的学生证,此时你必须出示给负责看守大门,而且居然还配有枪枝的警卫看。你要是把这东西弄丢了,你就再也无法回到这所学校。你决定要在学生证上加装细绳。
宽广的圆环与豪华的学校设施全都与手册上的介绍相同。手册并没有胡扯、夸大,照片也没有经过修饰。
校内的路灯发出橘色的温暖灯光,并照射着其他设施。
「所有的说明都会在明天进行。今天请好好地休息吧。从今天开始的一个月,这里就是你的家喔。」
你在校园内走了一会儿,老师向你介绍的是与照片如出一辙的宿舍。
两名男学生正在宿舍的玄关前谈天说笑。这是你首次见到第四高等学校的学生,他们的年纪看起来跟你一样或比你稍大一点。
他们穿着相同颜色的学校指定体育服。体育服跟制服相同,也是以绿色为基调,手臂与腿部有线条,右胸上则绣有校徽,看起来非常时髦。能穿上这种衣服,真是令人开心。
学生们一看到老师,便过来打招呼,说了声「老师好」。他们的谈吐非常和善。
「嗯,你们好。宿餐已经有空位了吗?」
老师问道。
「是的。现在的话,我想应该不用排队了,是用餐的最佳时机。」
其中一名学生如此回答。
接着,该说是果然如此还是如同预料呢?你吸引了学生们的目光。
「你、你们好。」
你向学生们打了招呼,老师则向他们补充说明:
「这位是来自拉普脱亚共和国的『一个月留学生』。他刚刚才抵达机场喔,而且早上他还在自己的国家呢。飞机这玩意真是了不起呀。」
学生们做了「喔」、「原来如此」之类的回应。看样子,他们大概知道这项计划。
虽然你稍微做了心理准备,想着对方会说些什么,不过对方所说的第一句话是:
「今天的炖牛肉是极品喔!很推荐!」
你一下子愣住了,他们看了便开心地笑着说:
「欢迎来到首都的第四高等学校!」
你也笑着回答:
「嗯,谢谢你们!」
翌日,第十一月的一日。
你在宿舍里舒服地醒来。这是你在第四高等学校所迎接的第一个早晨。
昨晚在那之后,你被通称「宿餐」的宿舍餐厅的宽敞与食物的美味、豪华吓得哑口无言。接着,女舍监亲切地带你到这个房间。你在这间二十叫小时皆有暖气的温暖房间内,马上就睡着了。
醒来后,你第一次从自己的房间往外看到的景色,是学校的校地以及对面整片的公寓。那简直像是在窗框上嵌入了一幅巨大画作似的。
你深深地认为,如果有相机就好了。
你很想让学校与家里的人看看这些自己所看到而且难以置信的景色。
不过,你身上不可能带着那么高价的物品。毕竟家里原本就没有,连母校也只有几台而已。
你既兴奋又沮丧地在宿餐内吃早餐。不论是菜色还是味道,都像是饭店的餐点。虽然你并没有住过饭店之类的地方。
尽管周围有其他住宿生,但你却是独自一人。由于是第一天,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放眼望去,独自用餐的学生出乎意料地多。
对你而言,幸运的是在此独自用餐似乎并不稀奇。
昨天那位男老师来到了宿舍,并花时间向你介绍学校。你在宽广的校地内走来走去,学习关于设施与设备的事项。你用心地做笔记,还画了地图。
虽然你有点担心文具之类的采购要怎么办才好,但当你得知几乎所有东西都可以在学校福利社买到后,便松了一口气。
在宿餐用过午餐后,你就在教职员办公室与为你进行生活辅导的老师碰面。
老师首先问你,过去你在拉普脱亚共和国时,课程进度已经上到哪里了?你则如此这般地回答所有科目的进度。
你滔滔不绝地回答了所有问题后,感到有点不安。
「会进行学习诊断测验之类的吗?」
当你如此问道,老师便笑着说:
「刚才的问题就是罗。能够回答到这种程度的话,可以说是完全合格了。」
对于要选哪门课才好,老师提出了建议。
老师帮你在不重复的时段中,选择了可以延续在母校上过课程的科目。虽然其中也包含了三年级生才会选的科目,不过老师打包票:
「如果是你,应该办得到吧。」
就这样,你取得了从明天开始的课程表。
傍晚,你回到宿舍房间,并写信给老家与学校。
「我平安抵达目的地了,今后会努力学习。不仅如此,我还要结交很多当我回到故乡后,也能互通书信的朋友。一周后,我会再写信给你们。」
※※※
过了一周,也就是八天后的假日午后。
「……」
你在要寄给父母的书信上写着这样的内容:
「没有交到……朋友……」
并用力地抱着头。
这一周,也就是八天,如同飞箭般逝去。
课程从第十一月的二日开始。
只有你一人穿着不同的制服上学。显眼归显眼,但是一提到「周围的学生们是否有接而连三地跟你说话,然后你就立刻交到很多朋友」,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你忘了这里的学生人数是母校的好几倍。
即使走在校园里,也像走在不知名城镇的人群之中,学生们不怎么会去注意你这个外人。事实上,早上的混乱程度比老家的街上还严重。你差点以为自己会被踩扁。
就算去上课,老师也只会在一开始这么介绍:
「这位是来自拉普脱亚共和国的公费留学生。今后的一个月内,他会和大家一起上课。」
你虽然也做了自我介绍,但是你在下课时间并没有被同学们包围。
充其量只是「在课堂上的小组活动中互相交谈」这种程度罢了。在母校时,一年之内会不会有转学生来都不知道,所以如果有转学生,就会成为一件大事,连其他班级的学生都会跑来偷看。这两种情况简直有如天壤之别。
由于下课时间必须移动到其他课程的教室,再加上校园非常广大,所以学生们没空跟朋友悠闲地聊天。
课程本身的等级也远比母校要高。
你单纯地对「教师与学生们都很优秀」这点感到赞叹。虽然在习惯这种步调之前,你会很辛苦,不过课程本身倒是令人相当开心。
接连几天你都是这样度过——
独自起床、吃早餐,认真听课,在豪华的餐厅吃美味的午餐,去上下午的课,独自回宿舍、在自己房间或图书馆用功,就这样过一天。
这种生活对你来说并不痛苦,而且也有很多学生喜爱这种孤独,如果目标只是「在首都念书」,你认为自己似乎能够充分达成。
昨天是假日,你在学校周围散步。你不想花钱,因此你只是一味地走着。
你开心地到处欣赏不管到哪都是相连的公寓、学校周围的街景。当然,你依旧是独自一人。
「这封信我写不出来……」
你无法写出带有谎言的信,在信中夸张地吹嘘:「我交了很多朋友喔!」你对此相当烦恼。你只好无奈地巧妙改编事实,在信上写下「一开始的课程很难,时间都花在读书上。后来总算勉强习惯了,所以之后打算开始交朋友」这样的内容。
※※※
隔天,也就是十日。
午休时间,你提早用完午餐后,便去拜访负责生活辅导的老师。
你坦白地说出实情,老师便夸你:
「原来如此呀。总之,课业上没有问题是好事喔。因为首先会让留学生遭遇挫折,变得不想上学的理由就是这一点啊。真不愧是拉普脱亚代表。」
接着又说:
「事实上,不容易交到朋友这件事,在这所学校并不稀奇。说起来,这算是结构上的问题呢。即使是新生,有的人也要花上半年才能结交到好朋友。话虽如此,你的情况并不允许你慢慢来。因此,我有个建议——」
接着,老师说出了即将改变你往后三周命运的台词。
「去参加社团活动如何?」
你反问:「有可能吗?」并擅自认定留学期间只有一个月,这样是无法入社的吧?
「是有可能的喔。如果我没说明过这点,那真是抱歉。」
老师先道了歉,然后从办公桌拿出记载了各种社团活动的一览表给你看。
学校的介绍手册上虽然也有社团活动清单,而且你也仔细看过了,但是由于你不认为自己能够加入社团,所以并没有认真思考这件事。
因为学生人数很多,社团活动的种类也很多。
不但完整地包含了任何学校都有的社团活动,还有令你感到新奇的西洋剑社、赛车社、撞球社,保龄球社,首都历史研究社、泰迪熊制作社,创意料理发表社等。
「你在拉普脱亚共和国的学校,有加入什么社团吗?」
老师问道。
「没有。因为在农忙期间,我无论如何都得在家帮忙。很多学生都有同样的理由,所以母校的社团活动不太盛行。」
你老实地回答,并让老师感受到文化隔阂。
老师说:
「的确是啊。在运动性社团中,如果完全没有经验,短期内大概会很辛苦吧。」
你对此表示同意。
你每天都要走十公里左右的路去上学,所以你对自己的体力很有自信。不过你不知道自己的运动神经是否特别突出,体育课的成绩也没有像其他科目那么好。
「在文化性社团中,有什么社团能引起你的兴趣吗?」
「这个嘛……」你看着清单烦恼。
虽然每一种都可以说是有兴趣,但就是缺乏决定性的因素。你不断地往下看。
「嗯?」
在清单的最后面发现了这个社团。
「咦?」
这个社团应该没被记载于你所看过的学校手册上。你对于记忆力还算挺有自信的。
你想了一会儿,向眼前的人询问:
「那个,我对这个写在最后面,名叫『新闻社』的社团很有兴趣。那是什么样的社团呢?」
第二回「你要迈向新闻社」
放学后,你在新闻社社办前面。
傍晚过后,教学大楼的一楼就没有人会使用,而且走廊上也没有人影。明明才刚放学,这里却非常安静。
在敲社办的门之前,你回想起午休时的事。
「是吗……新闻社啊。」
老师露出了相当复杂的表情。
那是一种宛如「为了盖大楼而开始挖掘地面,结果却发现遗迹」的表情。
换句话说,这样下去大楼就不能盖了。虽然想趁没人看到之前把它埋起来,不过既然都发现了,就不能这么做。
老师毕竟不是那种不回答问题的人。
「新闻社是到最近才正式获得认可的社团……」
虽然你觉得老师说话有点吞吞吐吐的,但你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你擅自想像:「不过既然是新社团,新人应该也比较容易入社吧。」
「原来如此,所以手册上没有这个社团啊。这个社团都进行什么样的活动呢?」
「制作给学生们看的壁报。不是由学校主导,是透过学生的观点来制作。」
你认为这是非常棒的事。虽然母校也有负责宣传情报的老师,不过没有透过学生观点来发布的消息。
「不过,目前社员只有六个人……」
「我觉得那很厉害。」
你感到佩服地说。少数菁英感觉就很帅气,六人的向心力肯定非常坚强吧。
「社长是校内相当知名的三年级女生……」
「这个社团是由魅力超凡的社长所带领的对吧。」
能够在学生人数这么多的学校内广为人知,这也相当了不起。而且令人惊讶的是,她不是最高年级的学生,而是只跟你差一个年级而已。
你下定决心了。
似乎非常有趣。
虽然时间不长,但你想试着加入新闻社看看。
「要怎么做才好呢?」你这么问道。虽然你认为,照理来说应该要去拜访顾问老师,但那位老师却是这么回答:
「嗯,我觉得你应该先去社办看看、跟社员聊聊,这样会比较好喔。」
「不用先知会顾问吗?」你惊讶地问道,老师则回答:「没关系。」
你听了心想,社长肯定深受顾问的信赖,被委以全权了吧。于是你越来越崇拜那位未曾谋面的女性社长。
你道了谢,离开了教职员办公室。你认为走廊的墙壁上应该会有壁报,所以就去找找看,但却没有找到。
墙上反而贴着上个月的最后一天所举行的「社团对抗定向越野竞赛运动会」的结果。
你心想原来这所学校也会举办这种活动,便随意地看了一下。
「啊!」
你发现了「新闻社精彩夺冠」这件事。
并对于「以一秒之差险胜体力占优势的滑雪社」这点感到很兴奋。
就这样,你兴奋地等待放学的到来。课一上完,你便立刻移动脚步,现在则已经站在社办前。
「好!」
为了表示礼貌,你打起精神来,并拉紧了领带。
叩叩叩。
「请问我可以进去吗?」你敲了四次门。
你等待着。
没有回应。
为了保险起见,你又敲了一次门,但似乎没有任何人在。你心想,也许是时间太早了,或是今天社团活动休息。
不管怎么说,在这里等也不是办法。
你决定先回宿舍一趟,将书包放在自己的房间后,再过来一次。
像这种时候,住在校园里的宿舍真的很方便。
这里校地广大,从这里出发的话,还必须从头到尾往返一次。但这对你而言,并不怎么辛苦。如果是在母校,来回就要花两小时,到头来天色都暗了。
你走到长长的走廊上,便看到一名女学牛从前方的转角弯了过来。
那是一名个子很高的女学生。
她将褐色长发绑成盘发造型,并戴着非常细的黑框眼镜。她手里拿着包包,还背着很大的吉他盒。
你与这名女学生擦肩而过。这名戴眼镜的女生虽然瞥了你一眼,但也仅止于此。
你走到走廊的一端打算转弯时,瞄了一下新闻社的社办。
「咦?」
你看到吉他盒进入了那个房间,因而感到惊讶。正确来说,应该是背着吉他盒的人进入了那个房间。
「那个人是新闻社的社员?」
你原本以为她是音乐社的人,于是急忙往回走。
你小跑步前进,再次抵达社办门前。你让呼吸平静下来后,才敲了敲门。
「来了!」
这次有回应了。
这个房间豪华得惊人。
房里有柔软的皮革沙发、看起来很厚重的桌子。厨房里备有可以烧开水的电热炉,一旁还有餐具架,而且茶具组也一应俱全。
书桌上有三口保养得很干净的打字机,另外还有置物柜,与其相邻的则是用来冲洗、加洗照片的暗房。
最让你感到惊讶的东西是电话。
老家好不容易才得偿所愿,在去年买了电话,想不到这间社办却理所当然地设有电话。乍看之下,你以为摆在那里的是模型,但仔细一看,就发现那是真的电话。
第四高等学校的社办是这么厉害的地方吗?所有的社团都是这样吗?你对此感到非常钦佩。
「哦——你是来自拉普脱亚共和国的留学生啊。」
这位邀请你进入社办、戴着眼镜的女学生好奇地看着坐在对面沙发上的你。
「居然会特地来拜访新闻社,这真是难得啊。」
这个人说起话来直率又爽快,像个男生似的。不过,并不会令人不愉快。
这位自称娜塔莉亚·史坦贝克,并大你一岁的学姐,向你询问来访的理由。
「有什么不好呢?我觉得社长不会拒绝喔。」
「咦?娜塔莉亚学姐不是社长吗?」
你惊讶地说了,娜塔莉亚便害羞地回答:
「喔!我看起来像吗?哎呀,真是伤脑筋呀!」
接着她从吉他盒中拿出了看似昂贵的木吉他,并「锵锵锵」地开始弹奏。看来她的心情似乎不错。
「……」
你心想:「怎么了吗?」并坐着聆听和弦。
「『秋天是个~~隐藏寂寞~~的季节~~』」
这时,门突然被打开,同时传来了歌声。女高音非常地了亮。
你转过头,发现那里有一名留着黑发双马尾,而且皮肤白皙的女学生。
「『所以内心会难受~~』——咦?」
她被你吓了一跳,并停止唱歌。吉他也停了。
「……」「……」
你与那名双马尾女孩沉默地呆望彼此。
「这个人呢,现在正在短期留学中,有意加入我们社团喔。这是我刚才问到的。」
娜塔莉亚如此说明。
「啊……是这样啊……哇,我好丢脸喔……」
双马尾女孩只留下那些话,便打算抱头逃向别处。你对于她那有点怪的发音与错误的洛克榭语感到不太协调——
同时也觉得她是个很可爱的人。
「梅格蜜卡!没关系啦,别在意!唱吧!」
娜塔莉亚再度「锵锵锵」地弹起了吉他。接着,被称为梅格蜜卡的双马尾女孩把脸转向你,并深深地一鞠躬。
「你好,我叫许特劳斯基·梅格蜜卡,是三年级生。同时参加了合唱团与新闻社。」
你从沙发上站起来打招呼,并做了自我介绍。
然后你问了感到很在意的事情:
「不好意思,方便的话请告诉我,学姐是斯贝伊尔人吗?」
「哇!」「哎呀!」
虽然这是个不经意的问题,但娜塔莉亚与梅格都感到很惊讶。
「喂!新来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真是惊人!你说的没错啊。」
你心里想着,只要考虑到被称呼的名字、自我介绍的名字、说话的语调等,答案自然就会出现了。不过,你并没有说出口。
「我是在路妥尼河东岸的拉普脱亚共和国长大的。许特劳斯基女士,初次见面,你好吗?」
「哇!」
你一用贝佐语交谈,梅格蜜卡便感到非常惊喜。接着她说:
「谢谢你!我很好。你呢?」
「我也很好。谢谢你。」
「你的发音很标准呢!你学了很久吗?」
「是的,我已经学三年了。在拉普脱亚共和国的学校,很多学生都很努力。虽然只有一次,但我曾经越过路妥尼河,并拜访了斯贝伊尔。」
「真棒呢!我只有在北海看过路妥尼河的河口,河流在大地上流动的模样想必很壮观吧?」
「是的,源流是一条很大很大的河。」
正当你们聊到这里时,娜塔莉亚又插进了吉他的和弦声。
「不要说外星话!」
这时,社办的门也被打开了。
「嗨——咦?有客人?」
「大家好——咦?」
「……」
三名男学生走了进来。
「喂!给客人倒茶啊!」
娜塔莉亚命令其中一名男生,命令的速度快得让他来不及坐下。
「问题在于茶壶里已经没有茶了啊!下次我教你泡吧!」
你看着那三名男生。梅格蜜卡将语言换回洛克榭语,并向你介绍:
「大家都是社员。首先,这位头发很长的人是尼可拉斯·白朗宁,大家都称他尼克。擅长演戏跟耍棍棒。」
你心想,这男生真像女孩子呢。
每年老家的丰收祭上,都会举办「由男扮女装的男性当鬼,向大家泼水」的活动。
不过,肌肉发达的农夫穿上女装,实在是非常滑稽可笑。你觉得如果是由这个人来扮女装,大概没办法炒热气氛吧。
倒不如说会让女性们发起火来。话说回来,棍棒指的是什么呢?
「接着,这位黑发的人是——」
梅格蜜卡姑且透过头发来向你介绍。所谓百闻不如一见,非常好懂。
「赛隆·麦斯威尔同学。他的头脑非常好。」
如果说尼克是美男子,那么这个人就是很酷的帅哥吧。略长的黑发与灰色的眼珠非常搭调。
「喔?」同时你对某件事感到在意。
「最后,现在站在厨房的金发男生是很会泡茶的拉利·赫本同学。如果让他拿到地图,他就会变得非常厉害喔。大家跟我一样,都是三年级生。」
这个人个头虽小,但体格健壮,看起来很结实。
母校也有很多拥有这种体格的男学生,不过他们的老家必定都是酪农。要在家帮忙,似乎就是得靠体力。这个人也是这样吗?首都的酪农?真是充满了谜团啊。
就跟介绍赛隆时一样,这时你又对某件事感到有点在意。
你思考了几秒钟,便明白原因所在。
你曾在某处见过这两人。是在哪里呢?你一开始思考,赛隆那灰色的眼睛便看了过来并说:
「你是来自拉普脱亚共和国的留学生吧?」
「对!是留学生没错!」
厨房也传来拉利爽朗的声音。
「哦——」
尼克则是表示佩服。
「咦?你们两位为什么会知道?一看制服就知道了吗?」
梅格蜜卡发自内心感到惊讶。由于你的制服上绣有拉普脱亚共和国的国旗,所以这个推测搞不好是对的。这个人或许意外地敏锐呢。
接着,你想起来了。这两人就是你第一天在宿舍门口遇到的人。
「定向越野竞赛那天晚上,老师带你来宿舍时,我们有碰面呢。」
赛隆说。
「对呀对呀,那天我在宿餐吃饱后正要回家——我还推荐了炖牛肉。」
接着,拉利这么回答梅格蜜卡。这两人都记得你。
「是的!那时真是多谢了,炖牛肉很好吃。之后只要菜单上有炖牛肉,我就会点来吃。」
你说完后便向后来才到的人自我介绍。
最后你告诉大家,尽管只有这个月会在首都留学,但你还是想加入新闻社,跟大家一起活动、增广见闻。
「嗯,这样很棒呀。」
梅格蜜卡双手合十。
「好像会很开心呢。」
尼克也优雅地微笑着说。
「虽然不知道是谁提出来的,不过这是个好主意啊!」
拉利一边泡茶一边说着。
「喔,我们没有理由拒绝嘛。」
娜塔莉亚用指尖弹着吉他唱歌。
「我觉得很好。」
接着,赛隆也简洁地说了。
「谢、谢谢你们。」
你非常感激,并站起来道谢。虽然你非常高兴,但有一点还是令你非常在意。
「不过,社长的许可呢……?」
「啊,她现在不在呀,有什么关系呢?茶还没泡好吗?」
娜塔莉亚以泡茶似乎比较重要的语气说。
你因此感到更加在意,并问道:
「那个,社长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听说她是三年级的女学生,而且非常有名。」
「这个嘛……」
娜塔莉亚边想边说。
「她是个非常非常好的人喔!而且也是个罕见又有点奇特的人!」
梅格蜜卡率先说了。
「虽然她有时是个狡猾、恶劣的人,但和她在一起会很有趣喔。」
尼克接着说。
「嗯嗯。虽然她相当奇特,但基本上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喔。」
最后,娜塔莉亚说出了内心所想的事。
虽然大家各自说的话,有一半是在称赞,但这些评语还真是够呛呀。
拉利与赛隆没有开口,是有什么原因吗?没错,正是如此。
下一个瞬间,门便啪哒一声的打开了。
「你们所说的话,我全都听到了!」
个子娇小且留着一头红色短发的女学生走进社办,看来是个很有朝气的人。她的肩膀上背着一个皮制的大包包。
你在心里想着,就是这个人吗?
「真讨厌呀!社长,偷听可不是好事喔!」
娜塔莉亚这么说。看来事实就是如此。
社长将包包放在桌上,然后很不客气地走到沙发前,伸长脖子盯着正打算起身打招呼的你。
「嗯,来自拉普脱亚共和国的留学生很少见呢。欢迎来到首都。」
你错失了站起来的时机,只好坐着打招呼:
「是的,谢谢你。其实我——」
「我同意。」
「什么?」
「同意你入社啊。我就是社长珍妮·琼斯,请多指教。」
「是……是的!谢谢你!虽然时间不长,但还是请多指教!」
你低头致谢,身旁的娜塔莉亚则说:
「社长,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偷听的?」
「很早之前。我想知道你们对于我和社团活动的看法。」
「坏心眼。」
「偷听是情蒐的基础。能够被称赞为『奇特的人』可是我的光荣呀。」
「好了好了,社长,请坐吧。刚好茶也泡好了。」
当你注意到时,赛隆与梅格已经在准备茶杯了。他们仔细地将茶杯摆放在桌上。
「那个,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当你急着想帮忙时,赛隆委婉地制止你:
「不用了,坐下吧。已经都弄好了。」
这个人不但有很酷的帅气脸庞,而且态度也很亲切。这个人想必很受女孩子的欢迎吧。
「杯子比平常还要多,让人觉得很新鲜耶。」
拉利说着熟练地将茶倒进七个杯子中。
你虽然不清楚,但眼前的这组茶杯与茶托看起来似乎非常昂贵。这绝对不能打破。
像这样大家一起优雅地享用下午茶,在这所学校的社团活动中,似乎是理所当然的。
真不傀是上流阶级。你心想回到拉普脱亚共和国后,一定要将这件事告诉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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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开动了。」
你也学其他社员喝起了茶。
你所喝下的茶十分美味,丝毫不比在农业国家拉普脱亚所喝到的茶逊色。居然能在社团活动中喝到这么美味的茶,首都真是惊人呀。
你一边喝茶,一边做了第三次的自我介绍。
你老实地告诉大家,因为如此这般的理由,你想寻求除了上课以外,能够认识其他学生的机会,于是决定参加社团活动。
「我觉得很好啊!我也是这样!」
虽然梅格蜜卡是转学生,而不是留学生,不过她第一个表示赞同,让你感到很开心。
他们每个人都是学长姐,而且都跟普通人有点不同——特别是最早遇到的娜塔莉亚学姐。尽管如此,你还是很喜欢他们,觉得他们都是好人。
「谢谢你们。那么,我有个疑问——」
你在大家的注视之下问道,
你认为那是一个非常自然、必然、极为普通的问题,应该马上就会得到回答。
「这次,大家要制作什么样的报导呢?」
然而,人家却默默地转移视线。
「咦?」
「喂,你们看,连临时加入的新学弟都想得比你们还多耶!」
珍妮如此说道,看起来似乎颇为生气。
「说这句话的社长,除了那些完全虚构的报导以外,还不是什么点子也没有。」
娜塔莉亚看来毫不畏惧。
「好了好了,毕竟上个月大家都要参加考试和定向越野竞赛运动会嘛。」
尼克想要打圆场。
「就是说啊,从现在开始决定就好了呀!」
梅格蜜卡也乐观地说。
「难得有新学弟加入,这不是好机会吗?」
拉利则是抬举你。
然而赛隆并没有开口。
「……」
也许他平常就不多话吧。
「那么,开始征求题材!」
珍妮这么说了。
「……」「……」「……」「……」「……」
五人突然默不作声。不,赛隆是一直都没有开口。
你完全理解了目前的状况。看来,大家好像连一张报导的题材都想不出来。
可能是学校富裕又和平,所以没有什么事件吧。
也或许是自己认为是事件的事情,在这所学校早已司空见惯了吧。你重新思考,也许这个才是正确答案。
你看着默默享用茶水的六人,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啊!」
这是个很棒的点子,简直是上天的启示。你心想尽管很冒昧,但你必须说出口。
「那个,既然这样——」
六人都看着你。
虽然你很紧张,但你告诉自己「此时不说,更待何时」,并下定了决心。
你吸了口气,抖动声带说道:
「把大家的事情写成报导如何?」
你自信满满地把话说完,在这几秒钟之内,世界变得一片寂静。
「那个……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拉利问了这个问题,于是你便获得了说明本意的机会。
「也就是在学校里介绍六名社员的档案,让全校的人都知道,新闻是由这样的我们所制作出来的。而且机会难得,所以要制作成附有照片的报导!如此一来,大家也许就会协助我们进行采访,也可能会成为新闻社的线民!」
「原、原来如此……」
拉利的反应并不热烈,但你却擅自认为,他对于你那过于创新的想法很感动。
接着又是一阵寂静。
你心想:「咦?难道这个意见不受大家欢迎吗?」
大家迟迟没有做出反应。
珍妮依旧保持沉默,娜塔莉亚的眼镜被茶的水蒸气弄得起雾,尼克带着笑容愣住了,赛隆则是——没有什么变化,这个人的个性似乎就是这样。
当你准备说「对不起,这提议果然还是有点奇怪,我要收回这个提议」并深吸一口气时——
「很好啊。」
「什么?」
你这么询问珍妮。
「我说这个点子『很好』。」
包含你在内的六人都看着珍妮。
珍妮粗鲁地盘坐在沙发上,内裤差一点就要走光了。
然而,她本人完全不在意,而且其他社员似乎也没什么感觉,于是你决定不去在意。
「过去,我觉得关于制作者的情报,不用告诉大家也无妨,但也不需要特别隐瞒。既然没有题材,把彼此的事当作题材也不错吧?」
「社长……你是认真的吗?」
娜塔莉亚问道。她的语气中包含了两成的担心与八成的兴奋。你并不清楚她感到兴奋的原因是什么。
「我是认真的,不过有一个条件。」
「什么?」
「主编要由我这个社长来担任。」
虽然你不清楚主编是什么,但能担任此职务的,应该是地位最高的人吧。
珍妮继续说:
「所以,我负责整合大家的意见。」
你的想像应验了。不管怎么说,既然是社长,肯定是最有份量的。
「因此——不准报导我的事情。」
「社长!这样太狡猾了!」
娜塔莉亚一边大喊,一边站了起来。
「我可是很想将有关社长的事,以及那些一路走来所留下的艰苦与光荣的历史、培养出来的热情,还有光辉的未来,详细地传达给全校学生知道的耶!」
这些话令人相当感动。
你想着原来她兴奋的原因就是这个吗?不过,这位珍妮社长身上真的有那么惊人的历史吗?
「驳回。」
珍妮光靠一句话,就毫不留情地否定了这项伟大的提议。
「怎么这样……可恶!今后我那如同高炉般沸腾的报导热情,到底要表现在哪里才好呢……?」
娜塔莉亚装模作样地垂头丧气,往沙发上一坐,珍妮便对她说:
「你去写拉利的报导就好了呀。」
「啊,对喔!」
娜塔莉亚拍了一下手。
「不是什么『啊,对喔』吧!怎么会扯到我咧!我会被写成什么样啊?」
拉利表示反对。
虽然不清楚理由,但这两人似乎是老朋友。
不过,两人应该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虽然你擅自做了这样的判断,但总觉得应该没猜错。
无论有什么样的过去,你都能体会拉利那种不想让自己的过去被揭露出来的心情。这下有点不妙了呀。当提出这个话题的你开始感到为难时,社长大人及时说了:
「拉利,你去写娜夏的报导就好了呀。」
娜夏是娜塔莉亚的昵称吗?
「喔喔!就是这样!」
「咦?我不喜欢这样呀。」
拉利与娜塔莉亚都立刻回答。珍妮则若无其事地说:
「你们俩就互相去争辩吧,看看怎么样才算是『可以接受的程度』。那可以成为报导尺度的练习。」
「嗯。」「嗯。」
两人异口同声。还真有默契啊——你对此感到佩服。
这时尼克说:
「那我呢?」
「也是啊。要轮一圈吗?」
珍妮说道。
「尼克负责梅格蜜卡,梅格蜜卡负责新学弟,新学弟负责赛隆,赛隆负责尼克,大家各自进行采访并撰写报导,这样就行了吧。」
「我明白了!」
梅格蜜卡实在是太听话了。当你也想举手表示赞同时,尼克却温和且坚决地表示反对:
「等等……调查别人这种事对我来说实在是……我可以反对这项提议吗?」
他大概是不喜欢调查女学生吧?虽然你并不清楚这是为什么。
「我也不太能赞同这项提议。」
赛隆带着冷静的口气。
「大家觉得如何?」
场面变得有点安静。
你感到些微的慌张。
这件事原本是你这个局外人所提出来的。虽说珍妮社长同意,但你还是感到相当难受。
「那个……」
于是你提心吊胆地开口。
「虽然是我自己提出来的,但我还是觉得过于奇怪了。请取消这项提议吧,对不起。」
大家听了都各自做出反应。拉利首先说:
「嗯,我觉得既然不用做也没关系,那还是取消比较好吧。」
接着娜塔莉亚说:
「互相爆料似乎也很辛苦呢。反正拉利那家伙的秘密,我在哪里都可以说。」
然后,梅格蜜卡说:
「那个,既然这样,我也会遵照大家的决定。」
尼克则是说:
「得救了。」
赛隆接着说:
「我也是。」
包含你在内,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珍妮身上。
珍妮仍旧盘腿坐着,露出相当不爽的表情,在凝重的气氛下开口:
「好吧,这件事就取消吧。」
你松了一口气。
同时,你也多少反省了一下,希望自己不要因为一时兴起就毫无顾忌地说个不停。
「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话题回到了原点。
珍妮嘟嚷着,同时朝拉利递出杯子。
那似乎是续杯的信号。拉利看了立刻站起来,并恭敬地倒茶水。你对此感到很感动。他的动作有如一名老练的管家。
「老实说,校园并不像社会,到处都会发生事件、意外之类的,题材俯拾即是……嗯,这也算是好事吧。拉利,我也要续杯。」
娜塔莉亚这么说道。
你在内心表示同意。的确,学校如果像社会那样连续发生事件、意外,那也不是件好事。
尼克说:
「看了之前制作的那一则报导后,我就懂了。壁报这种东西,一张纸顶多只能刊载一项报导吧。文字量一旦变多,字就会变小,变得不易阅读。这样的话,就没有人会来看了。」
你听了感到很佩服。原来如此,壁报跟任何人都会仔细阅读的报纸是不同的呀。
「不过,难得有这个机会,我还是想在这个月内发行一张壁报!有七个人的话,什么事都办得到的!」
梅格蜜卡说道。
这个人总是给人很乐观、干劲十足的印象。她的本性肯定很率直吧。
「七个人吗……」
赛隆低声地说,接着稍微低下了头,好像想起了什么。
这个人看起来总是很谨慎,不会轻率地发言,而且很稳重。就整体来说,肯定是这样吧。
对于刚才把想到的事情照实说出,并引起一阵混乱的你面言,这点也是自己应该要学习的。
赛隆思考完毕,抬起视线提出了建议:
「既然有新学弟在,那就透过他的观点来撰写报导如何?」
「你说我吗?」
你如此反问。赛隆则点点头说:
「没错。拉普脱亚共和国位于洛克榭最西边——是个非常遥远的国家。来自那里的你,看到首都与这所学校后,有什么感想?看到首都的学生后,又有什么想法呢?将你真实的感想写成报导,可以说是——反游记。」
「原来如此……」
你感到非常佩服。
这听起来似乎很有趣。如果是你的感想,肯定会有很多文化隔阂。如果要将内心的真实想法化为文字,感觉似乎多少个字都写得出来。
虽然不去尝试的话,就无法知道实际上是否写得出来,但是有「似乎写得出来」这种精神则是一件好事。
不过如果只有你赞成,也是不行的。你期待着大家的反应。
「嗯,还不错。」
珍妮说道。
「不是很好吗?虽然我们跟新学弟聊过后,就能够了解他,但大家并不是如此呀。」
娜塔莉亚也表示赞同。
你心想虽然这个人老爱开玩笑,但在重要时刻还是会认真思考、给予意见。
「我也觉得这个想法很棒。」
「我也是。感觉很有意思呢。」
「好像会很有趣,会让人回想起自己的过去。」
尼克、拉利、梅格蜜卡接二连三地表示赞成。
「好,就这么办吧!」
珍妮拍了一下膝盖。
「这样就行了吧?」
你深深地点点头。
「新学弟,尽情地写出你对首都和这所学校的想法吧。反正下个月你就不在了,不需要手下留情。」
「在首都内,你有想探访的地方吗?如果有的话,就趁假日去吧。而且如果有需要,也可以把相机借给你。」
「咦?相机可以跟学校借吗?」
你惊讶地反问。
虽然报导上附有照片很好,不过,尽管说是社团活动,学校也不会让学生单独使用相机这种非常昂贵的物品吧?
「你在说什么啊?相机的话,当然有啊。」
珍妮说着并站了起来,将手伸向刚才放在桌上的包包。
珍妮从中拿出的东西居然是相机。这个银色的大型金属块状物,看起来远比过去在母校的设备中所看到的相机还要高级。
「真厉害……这是社团的器材对吧!」
你打从内心感到吃惊。原来到了首都的高等学校这种地方,社团的器材里就会有相机啊!
不过尼克却说:
「不是喔。那是珍妮的私人物品。」
听到这番话后,你比刚才还要惊讶三倍左右。
「咦!那台相机是私人的吗?」
「她有好几台呢。」
「咦咦咦!」
你不停地眨着眼,拉利则对你说:
「也是啦,你当然会有这种反应——喂,新学弟,这件事也可以写成报导喔。」
你决定了该做的事。
你打算将自己之后十天内的想法汇整成文章,率直地写出对于首都与第四高等学校的感想。
由于中间有两天的假日,所以如果首都内有你想去的地方,你就会去那里采访。到时候,有空的社员会带着相机跟你一起同行,并为你带路。
你放学后都要尽量到新闻社露面,询问关于首都的事情,并商量原稿的进展或点子。
由于有些社员还参加了其他社团,所以未必每天都会到齐。不过只要来到社办,应该就会有人在吧。
你会在二十三日前将文章提交给珍妮社长。当然,突然要写出易懂的报导文章是很难的,所以珍妮会帮忙修改巳完成的部分,
然后她会利用二十四、二十五这两天假日进行印刷,从隔天,也就是二十六日开始张贴。这样的话,应该可以好好地了解自己所制作的报导有什么样的回响吧。
「谢谢你,似乎非常有趣!我会试着努力去做的!」
社长回答:
「那么,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秋季的黄昏来得很早,窗外已被染成一片朱红。大家一起离开了社办,娜塔莉亚好像要去放吉他。至于她为何会带吉他来,你就不清楚了。
七人在中庭旁走了一会,然后在看得见校门口的地方分成两路。
你和赛隆是住宿生,所以就直接朝眼前的宿舍前进。
「再见,赛隆。新学弟,明天起也请多指教。」
「再见罗。新学弟,有问题就问赛隆吧,他什么事都懂。」
「明天见,告辞了。」
「两位,明天再会吧!」
「再见。」
拉利、娜塔莉亚、尼克、梅格蜜卡,还有珍妮,也就是除了你跟赛隆,大家都走向校门口。
你与赛隆并肩走在能够听见运动社团吆喝声的操场旁。
赛隆一直没有说话,你担心这个人是否不太喜欢自己。
「新学弟,今晚——」
「是。」
「菜单有焗烤起司牡蛎。一到秋天,偶尔就会有这道菜。因为很好吃,所以先推荐给你。」
「是的!谢谢你!」
看来你似乎是多虑了。
第三回「新闻社如是说」
从隔天的十一日开始,你就非常期待去社办。
虽然他们邀你一起吃午餐,但是由于课程安排的关系,所以你的时间无法配合。因此只有放学后才能和大家见面。
不过,只要你去社办,肯定会有人在。你打完招呼后,就会一边喝着美味的茶,一边聊着各种话题。
这天,来参加社团活动的人只有赛隆、拉利,以及社长珍妮。
据说梅格蜜卡还参加了合唱团,娜塔莉亚则是管弦乐社,而尼克也要学习才艺,因此没办法每天都来。
今天你主要是跟赛隆聊天。
你想知道多一些关于首都的知识,所以问了很多问题。
赛隆具备丰富的知识,还会用冷静的语调来正确地回答所有问题。
你从对话中得知,赛隆的老家是那个以显眼的红色袋子而闻名的「麦斯威尔冷冻食品」。因为冷冻食品的便利性得到了认同,所以即使是农业国家拉普脱亚,也经常会在店里看到。
你还得知赛隆并非出生于首都,而是要搭一整晚的火车才能抵达、名为韦尔德的城镇,所以成了住宿生。
你认为这正是个好机会,便向赛隆询问当初来到首都时的感想。
「当时我十二岁,对于首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感到非常好奇——」
赛隆诉说着。他的感想大致上跟你很类似。
不过,因为韦尔德镇也已经发展到某种程度,所以赛隆虽然会对绵延不绝的大楼景象觉得吃惊,但不会对成群的大楼本身感到讶异。
这与来自只看得见地平线的地方的你相比,惊讶的程度果然颇具差异。人类在对某种事物感到惊讶时,惊讶的方式与程度会因知识与经验而产生变化。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人会感到「同样的吃惊」。
你打算将这件事写成报导,并事先做了笔记。
十二日,你与拉利交谈。
拉利是土生土长的首都人,所以很习惯大都市。
你得知他的老家是有名的军人世家,而且他本身也以军人为目标。他从小就喜欢野外活动,所以很习惯在大自然中行动。
当他听说你生长于大自然中的农家时,你反而被问了许多事情。拉利说他很向往乡村生活,这让你感到很自豪。
就算是首都,也是有这种学生的——你将这件事记在笔记本上。
你回答拉利关于拉普脱亚共和国的问题。
「说到拉普脱亚,瓦尔塔·马克米兰中校所指挥的作战很有名对吧。」
但你却对这个词感到疑惑。
什么?那是什么?
「咦?你不知道吗?学校的历史课没有教大战中的事吗?」
你完全没有印象。如果课堂上有教过,你应该会记得。这是你有生以来首次听到瓦尔塔·马克米兰中校这位军人的名字。
你老实地说出这件事,拉利听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
接着他说:
「我以为既然住在拉普脱亚,就应该会教……」
十三日,梅格蜜卡有来参加社团活动。
虽然尼克也在,但因为他明天也会来,所以你便抓紧机会与梅格蜜卡交谈。
梅格蜜卡来自远比你的故乡还要遥远的地方。你对于「她如何看待首都与这所学校」感到很有兴趣——你主要问了这些问题。
她表示由于语言上的隔阂,所以一年都没有上学,一直跟着家教学习洛克榭语,后来即使转学了,刚开始一段时间也没有交到朋友。
加入合唱团之前,她的心情很忧郁,甚至想回去祖国斯贝伊尔。
虽然梅格蜜卡在合唱团中找到了自己的容身之处,但她在今年初与名为莉莉亚的朋友相遇之前,在课堂上似乎没有可以交谈的对象。
后来在今年的夏天,她因为偶然的相遇而加入新闻社,并一口气结识了许多朋友,现在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你得知了她曾经过着比你还要辛苦的日子。
「不过现在看来,那些全都是愉快的回忆喔。假使我有一天要回斯贝伊尔,在这里得到的经验就会成为最棒的宝物。在新闻社相遇的好友们也是一样!我最喜欢大家了!」
梅格蜜卡的黑色大眼睛闪闪发光,并一股脑地说着似乎会让你这个听众感到害羞的事情。
此时,拉利歪着头说:
「嗯,完全听不懂。」
「……」
正在自修贝佐语的赛隆似乎只听得懂零星的单字,并露出不甘心的表情。
「嗯……」
珍妮曾修过贝佐语课程,所以能听懂满多的。她一边小声地咒骂,一边又感到非常难为情。
「你下个月就要回去了,尽管你能够待在这里的时间比我短很多,但还是要把很多回忆带回去喔。」
用母语说话的梅格蜜卡,与有时会用特殊措辞的洛克榭语说话的梅格蜜卡,简直判若两人。
你觉得她是一个很会照顾人,而且很温柔的大姐姐。实际上,她比你大两岁,而且也比其他新闻社社员大一岁。
「是!能够遇见梅格蜜卡学姐与大家,我真的感到很荣幸。」
你认真地给予回应,并在内心仔细地思考。
为了新闻社的大家,以及眼前的这个人,自己能够做些什么呢?
十四日,你与娜塔莉亚交谈。
总之,这个人就是喜欢食物的话题。她连珠炮似地滔滔不绝说着关于首都的饮食生活。
她从美食餐厅的位置谈到首都特有的料理,让你得到了许多知识。话虽如此,对你而言,不实际吃吃看,还是不晓得那到底有多好吃。
当中,她推荐非吃不可的食物是首都名产炸点心。
「那、个、呀!刚炸起来的最好吃!你不可以没吃过就说讨厌刚炸起来的喔!」
娜塔莉亚抓着你的肩膀再三强调。
那种气势像是要咬住你的头似的。被身材高大的娜塔莉亚抓住,实在是相当恐怖。
「我、我知道了……假日我会去参观首都的。」
你在笔记上写下「要吃刚炸起来的」,娜塔莉亚则问拉利他们后天开始的假日有何计划。
根据到今天为止的谈话,你决定要去议会厅、总统府、洛克榭美术馆、百货公司等所有可以参观的地方。
你觉得娜塔莉弧眼镜下的眼睛好像发出了奇异的光芒。
「好!我就带你去那家最好吃的炸点心店吧!」
十五日,你与尼克交谈。
这天娜塔莉亚有来社办,梅格蜜卡则没有。
尼克长得非常俊美,而且对历史相当熟悉。你向他问了关于首都的问题,他则如同百科全书般回答你。
你在拉普脱亚共和国所学到的首都历史,只有「在洛克榭统一时被制定为特别区」这种程度。
你第一次知道,目前学校的所在地原本并不属于首都地区,而是一座古老的城镇,后来因首都扩大版图才被并入。
为何会选择这个地区呢?又是如何发展起来的?目前所面临的都市问题是什么?
尼克口若悬河地说明,你则一边听一边拚命地做笔记。
尼克也问你明天与后天打算去哪,你说了到今天为止谈话中曾出现过的地方。
「嗯,我觉得你选的地方都很好喔。」
尼克笑着说,不过也许是因为没有其他地点可以补充了,所以他看起来有点不甘心。
※※※
到了十六日。
对你来说,这是你第二次在首都迎接假日。包含明天在内,这两天你可以尽情地享受首都的乐趣。
「这下就没办法在户外散步观光了呢。」
时间是早上八点左右,拉利来到了宿舍。正如他所说的,首都从早上就出现了暴风雨。
明明到昨天为止都还是晴天,但突然形成的低气压疯狂肆虐,使得雨水打横的降下来。
雨伞似乎也派不上用场。实际上,拉利是穿着军用斗篷和机车专用的橡胶雨裤走到这里的,里头穿的则是工作裤与薄毛衣。
赛隆穿着米黄色的长裤与看起来很昂贵的黑色夹克。
顺便一提,由于你假日想穿着正式服装出门,所以身上穿着制服。
「这个时期偶尔也会出现这种天气喔。如果正在露营,就会令人哭出来。一旦全身湿透了,甚至还可能会因体温过低致死,所以陆军会特别注意这种情况。」
拉利这么说道。
这天本来应该要去参观各种政府机构的。但是,这种天气实在不适合到户外参观建筑物。
「不过,新学弟已经没有时间了。既然这样——」
赛隆提出了更改计划的建议。他说,今天就好好地参观洛克榭美术馆吧。
那是首都最大,也就是洛克榭最大的美术馆。
据说巨大的建筑物内有数量庞大的展示品,即使花一整天也逛不完。你对此没有异议。毕竟那也是你想去的地方之一。
赛隆走进了位于宿舍玄关大厅的电话亭,打了电话给那些今天本来要一起去的人。
珍妮与尼克两人都欣然答应,并约好十点开馆前在当地会合。
听说娜塔莉亚与梅格蜜卡各自都要跟家人外出用餐,但是在这阵暴风雨下,事情会变得如何呢?你有点担心。
在赛隆与拉利的招待下,你们坐上了计程车。宿舍后方有个行李搬运入口,从那里上车的话就不会被淋湿。
因为安全的考量,原本这么做是违反规定的。但赛隆说,只有这种时候,学校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感到相当佩服,这就是住宿生才懂的知识啊。
车子在暴风雨中摇摇晃晃,很顺畅地穿越道路。
这是你第一次在首都搭计程车。你心想车子很漂亮,司机的服装也很讲究,真不愧是首都啊。
洛克榭美术馆到了。
通过大门后,道路继续向前延伸,庄严的石造建筑宛若山丘般耸立在广大的建地上。建筑物中央应该是入口,但那一端被雨势笼罩,完全看不见。
你首先对这里的广大感到吃惊,还有建筑物的奢华与入口的宽广也让你看得目瞪口呆。明明是这样的天气,却已经有很多客人在排队等待开馆了,这也让你非常惊讶。人数应该有一百人以上吧。
你担心地问道:「既然有那么多人在排队,馆内会不会变得很挤,无法仔细地参观啊?」
「由于路线有很多条,所以实际上人群是很稀疏的喔。」
赛隆轻描淡写地说着。这里头到底有多大啊?
你用补助经费支付入场费用,买了门票。你买的是一日票,听说还有八日票与包月票。
「大家早啊,雨势真是惊人啊。」
不久,尼克也搭计程车到了这里。
最后,珍妮搭着一辆受到周围人群瞩目的大型高级轿车到来,并与男女保螵一起出现。
即使是对汽车不熟悉的你,也知道琼斯汽车。尽管你已听说过珍妮是琼斯汽车的总裁千金,但你还是感到相当佩服。
开馆时间一到,排队的人群便接二连三地消失。
「那么,我们出发吧。新学弟想看什么样的展示品呢?赛隆可以帮你介绍。」
你则回答拉利:「首先想去看美术课上看过的画作。」
这里展示了很多在教科书上可以看到的历史名画,数量多到快烂掉了。当然,美术馆实际上当然是不会让画作烂掉的。
「那就往这边吧。」
赛隆没有看楼层指引手册就移动了步伐。他似乎已经记住在广大的馆内哪里会有什么东西。
虽然你已经逛了三小时,但一看地图,却发现自己还看不到两成。
「这里真的很大耶。不过,非常有意思。」
你在洛克榭美术馆的餐厅里率直地说出感想。
餐厅看起来像是一间玻璃温室,而且作工非常精致美丽,很有美术馆的风格。窗外的雨势依旧横向下着,打在玻璃上。
赛隆他们在大圆桌的前方。你们点的餐点还没送来。
你刚刚一直走路、站着参观,拉利便问你:
「这里很大对吧?新学弟,你会累吗?」
拉利看起来一点都不累,真不愧是以军人为目标的人,身体非常健壮。
「没问题的。」
只是走路的话,对你而言并不是问题。在故乡时,不管去哪都要走很久,所以这种程度你还算应付得了。
「真开心呢,不过每次来这里都很辛苦。」
尼克说了。
「感觉饭会变得很好吃。」
珍妮看起来有点累。
赛隆的表情看上去从容不迫。拉利问他:
「有成效了吗?」
「我觉得有,比以前好多了。」
你歪着头问那是什么意思。
「我最近有在跑步。」
赛隆的回答实在过于简洁,因此拉利帮他补充说明:
「赛隆他在上个月底举办的定向越野竞赛运动会中,深刻地体会到自己缺乏体力。所以他从那一天晚上开始,几乎每天都有跑步喔。那天刚好是新学弟来到学校的日子,我之所以会在宿舍,是因为我要建议他跑步的路线。」
「喔。」「哎呀?」
尼克和珍妮都有所反应,看来他们也是第一次得知此事。
你终于理解,为什么当时不是住宿生的拉利会在宿舍,并向你推荐炖牛肉。
「那样很好呀。是在校内吗?」
尼克问道。
「嗯,因为晚上也很亮啊,我会在洗澡前或清晨跑步。拉利帮我设计的路线很有趣喔。」
「怎样有趣?」
珍妮问道。
「路线是由各种运动组合而成。离开宿舍后先慢跑一阵子,到了操场则要快跑。接着,利用操场旁的单杠做引体向上,然后继续跑。这次则是在草坪上做仰卧起坐。比起单调的跑步,这样比较不会腻。」
赛隆这么回答。
你内心感到佩服:「原来如此,这样似乎很有趣。」虽然跟运动有些不同,但你每天上学都必须在田中小路走一个小时以上,总之就是很无聊。
你好几次心想,如果能够一边走路一边听音乐就好了。有次你试着边走路边看书,结果摔进玉米田里。自从那次以后,你就再也不敢这么做了。
「那是因为赛隆认真又专注啊。我说的话他全都会照做。教起来很有成就感呢!」
正当拉利开心地说着,服务生拿着餐点过来了。
「让你们久等了。」
他的右肩上放着一个非常大的托盘,并用右手扶着。左手上则是拿着用来放托盘的折叠式置物架。
他先将架子打开来放在地上,并将托盘置于架子上,然后再把餐点放到桌上。你第一次知道这种摆放料理的方法。
大家点的菜是这间美术馆餐厅最受欢迎的午餐套餐,通心粉沙拉与炸鸡。
与拉普脱亚共和国的外食相比,虽然价格比较高,但你花的是珍贵的辅助经费。
份量十足的沙拉包含有胡萝卜、绿花椰等各种蔬菜,看起来也很鲜艳。
鸡肉用的是一整块的鸡胸肉,上头沾满了加有特制香料的小麦粉,炸得非常酥脆。另外还附有清爽的清炖肉汤、热茶,还有小份的冰淇淋。
餐点看起来非常美味,再加上香味,让你忘了要问赛隆他们:
「为什么参加完上个月的定向越野竞赛后,就突然决定开始跑步?」
用完餐后,你们再度去参观洛克榭美术馆。
你一提出关于展示品的疑问,赛隆与尼克便会流畅地回答。你省下了逐一翻阅一旁注意事项的工夫,可以很有效率地参观。由于你想看的画作几乎都看到了,所以算是相当满足。
你心里想着,在这里可以连续欣赏到历代著名画家的名画,毫无疑问是洛克榭最棒的美术馆。光是这点,就是拉普脱亚共和国无论怎么盼望也得不到的。
下午三点左右,你们一离开这座建筑,天气便开始变得稳定。风势跟雨势都减缓了,看来似乎可以期待明天的天气。
「明天要尽量去参观各种设施。我想搭车到处逛逛呢。」
拉利这么说了。
「那我就派一辆车来吧。要让大家都坐得下,还是休旅车比较好吧。」
珍妮轻描淡写地说。
就算是你,到了这时也总算能够了解。
社办之所以会有电话、各种设备、茶水等,不是因为第四高等学校很厉害,而是珍妮社长很厉害。
珍妮用高级轿车将你们送回学校。那种感觉就像是会客室直接行驶在路上,是你未曾有过的体验。
你不停地做笔记,而且还跟车子合照。
车子将你们送到大门,你跟大家道别后,便与赛隆一起回到宿舍。
雨停了。
西边的天空亮了起来。
你在被晚霞染红的房里整理笔记,同时觉得能够加入新闻社真是太好了。
对于那么照顾你的新闻社,难道没有什么可以报答的吗?
无论如何,你都要想出个办法来。
※※※
翌日,十七日。
从早上开始,天气就很晴朗,昨天的暴风雨像是骗人的一样。
也许是因为从昨晚就开始放晴的缘故,气温一口气下降许多,自来水也变冷了。
吃早餐前,你在自己住惯了的房里,从窗户往外眺望。
「啊……」
你偶然看到了这幅景象。
那是赛隆的身影。他穿着体育服,一边吐着白气,一边在因为放假而空无一人的校园内跑步。
「真是努力啊……」
你听说赛隆的学业成绩很优秀。
他不但如同大家所知道的那么帅,也很有绅士风范,如果再加上体力,那他还有什么办不到的事呢?
大家约好十点在校门口集合,于是你便拿着笔记本离开了房间。跟昨天一样,你还是穿着制服。不怕冷的你认为还不需要带外套。
你在宿舍的玄关遇到了赛隆。这天他穿的是牛仔裤、高领衫,以及夹克。
你认为新人不能迟到给大家添麻烦,所以提早了许多时间,不过赛隆也在同一时间出发。
打过招呼后,你们一起朝校门口前进。对方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因此你试着主动跟他说话。
「这个问题或许很奇怪,但你如果方便请告诉我。在我眼中,赛隆学长是个多才多艺的人。对于这样的赛隆学长而言,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吗?像是不拿手的事之类的。」
「……」
赛隆思考了一会儿说:
「有,是什么我不能说。不过——」
「不过?」
「就算目前我办不到,我还是被勉强还过得去的幸运所眷顾。因此,在我办得到之前,我想先以平常心去努力。」
你们在校门口等待。
「两位早啊。天气真好呀!」
首先到的是拉利。
这个人基本上也是不会迟到的。他左手上之所以总是戴着看似很坚固的手表,肯定是为了严格遵守时间吧。虽然他的服装与昨天相当类似,不过仔细一看,会发现毛衣变成了较厚的款式。
「嘿,大家好吗?要吃吗?」
接着娜塔莉亚走了过来。她的个子很高,很适合穿裤装。她的手上拿着装有甜饼干的纸袋。
「怎么了?这是?」
拉利伸长了脖子问道。
「这是我今天早上烤的喔。来吧,大家伸出手来,我发给你们。」
娜塔莉亚在大家的手上各放了一块饼干。
那是用巧克力碎片点缀、非常香的甜饼干。饼干比手掌还大,是在店里看不到的。
「真大啊……原来你会烤饼干呀?」
拉利问道。
「我做不到的事,大概只有把你的头脑变聪明而已。」
娜塔莉亚悠然地回答。
大家开始吃了起来,于是你也跟着晈一口。
外层很酥脆,里面则比较松软,巧克力与奶油的甜味在口中散开来。即使不说客套话,这也是非常好吃的甜饼干。
「娜塔,这的确很好吃。不过,现在就在这里吃掉好吗?」
「别担心,没问题的。我记得你昨天说过,今天的点心全都由你请客——」
「我一句话都没说过。」
「的确很好吃喔。谢谢你,娜夏。」
「当成麦斯威尔冷冻食品的新产品如何?赛隆,食谱可以卖给你喔?」
「我要问问看母亲的意见。」
「娜塔莉亚学姐,这很好吃。在我吃过的甜饼干当中,这是最好吃的!」
「喔!新学弟真识货啊。还有很多喔,多吃点,这样才能长高。」
大家就这样吃着甜饼干等候。当集合时间快到时,尼克与梅格蜜卡才几乎同时到达。
尼克是搭计程车来的,梅格蜜卡则是搭自家的接送车辆,车子相当高级。
尼克穿了一件朴素的短大衣;梅格蜜卡穿着连身裙,并披了一件短版外套。
「我还以为会迟到呢。大家早啊。」
「因为路上塞车,所以现在才到,真抱歉!大家早。」
接着,两人也分到了甜饼干。
「这个真好吃呢。」
「娜塔莉亚同学,下次请教我做。」
六人一边吃着松软的甜饼干一边等待。过了一会儿,珍妮终于搭车抵达。她穿着户外夹克,看起来像是要去打猎似的。
这是一辆可以轻松坐进十人的大型箱型车,而且当然是琼斯汽车所制造的。司机兼保镖是昨天也见过面的柯兹先生与莱特诺女士。
「来得有点晚,抱歉。」
珍妮打开车门露出了头,并向大家招手。
「喔,社长。来,给你一块传说中的甜饼干!只有勇者才能吃喔!请带领大家前进吧!」
娜塔莉亚递出一块饼干说道。
「这是啥?」
珍妮用嘴巴接下饼干咬断,并确实地接住了掉下去的部分。
「嗯,挺好吃的,而且是手工制作的呢。」
「喔,你吃得出来?」
「当然吃得出来罗。你放了那么多巧克力,以甜饼干来说价格太贵了,根本做不成生意。」
这一天,你做了相当多的笔记。
箱型车在首都内四处游览,你们下车参观完后,又坐车移动到别处。
你们首先去了总统府、联邦议会厅、最高法院等位于首都中央的联邦机构。由于假日的道路比平日来得空,所以移动上也不需花太多时间。
掌管洛克榭一切的政府机关果然相当巨大宏伟,戒备也很森严。想要入内参观的话,必须有身分证明,而且警卫队也像军队一样拿着枪枝。
「这栋建筑在一百四十年前曾发生过火灾。当时卫兵因为太冷了,所以擅自使用了室内的暖炉。据说火灾就是炉火的使用疏忽所造成的。内部完全都烧光了,现在这些都是含泪重建而成的。不过石造的建筑很坚固,所以就维持原来那样。
东侧的墙壁上有当时的烧焦痕迹,作为历史证据保存了下来——」
尼克的说明依然很厉害。
不过,你并没有记下那些事。历史上的事实只要去调查就能知道。所以你所记录的内容,都是你看过那些东西后的感想。
「话虽如此,新学弟,你应该也相当习惯首都了吧。要吃吗?」
娜塔莉亚遥望着总统府的建筑问道。
她的手上拿着热狗。那是建筑物外围的公园里小贩所卖的食物,里面包了腌高丽菜与酸黄瓜,看起来非常可口。尽管如此,现在还是不能吃。
你先是拒绝了热狗,然后率直地回答:
「没错,我也是这么想。跟我第一次来首都时相比,感觉变了很多呢。」
无论是好是坏,人类总是会习惯的。撰写报导时,为了不忘记最初的感想,所以你会做笔记。
你在笔记上写下「不久后,我应该就会习惯娜塔莉亚学姐的惊人食量」。
参观完国立图书馆后,大家在蓝天底下坐在长椅上休息,并望着那座结构奇特的建筑。
「实际上,我几乎不曾像这样好好地参观首都呢。」
拉利感慨地说。
「也是啦。自从初等学校的校外教学以来,我也大概有五年没看过议会厅了。原来还在呀。」
娜塔莉亚说着。那个应该是不会消失的吧。
「我也不常去观光呢。只有客人来访时,我才会到附近走走。」
尼克也表示同意。
正因为一直都待在首都,所以不会去随时都到得了的地方吧。
你们周围的观光客也像所谓的「来到大都市的乡巴佬」那样,一一开心地发出感叹。
「这地方真棒呢,我明天也想住在首都呀。」
「就是说啊,我会试着努力找工作的。」
一对男女热烈地梦想着未来的生活,并从你的眼前经过。
两人离去后,赛隆突然说:
「所谓的『首都症候群』是存在的。」
这个人的措辞总是很唐突,有时则令人害怕。
「你说『首都症候群』吗?那是什么?」
「赛隆同学,我讨厌关于可怕疾病的事情喔。」
你跟梅格蜜卡都对这个危险的词汇表示惊讶。
是流行于首都的症候群吗?会传染吗?
你发现其他四人并不惊讶,心想当地人大概都对此有一定的认知吧?然后等待赛隆的说明。
「首都症候群是一种心理疾病。有些人对于被视为流行与文化发源地的首都有强烈的憧憬,但实际在这里住过后,却对现实与理想的差距感到疲惫不堪。也被称为『异文化适应不良』。」
「原来如此。」你佩服地说。
「我很能体会这一点。」
梅格蜜卡也频频点头。
娜塔莉亚说:
「那是因为对首都有憧憬的人,都相信自己能过着既时髦又体面的生活。但是,大家并不是每天都过着如同时装秀一般的生活喔。就算是有名的公寓,老旧的建筑也是破烂不堪,而且电梯也经常故障,隔壁住的可能是不太好应付的老太婆,或是吵闹的年轻人。」
接着尼克说:
「即使有人认为狭窄的后巷很棒,但有些地方却充斥着垃圾与野狗。特别是生活中必须开车的人,连个停车场都找不到。虽然有人说,停车时要撞上保险杆才符合首都的风格,但那其实只是找不到地方停车罢了,并没有人真的想那么做。而且大马路上整年都在塞车,就连物价也毫无疑问是洛克榭境内最高的。」
最后拉利说:
「首都也被说是整个联邦中人际关系最冷漠的地方喔。没有能够谈论同样烦恼的人,那真的很难受呢。」
虽然大家都严厉地批评,但你认为正是因为住在这里,才会有这样的意见吧。
如果不知道这些问题,只是怀着憧憬来到首都,在现实生活中被打垮也不是没有道理。
「我都懂了。我知道我在这里一个月后就要回去,所以感到非常开心,一点也不痛苦。」
你老实地说出了自己的心情。
接着,梅格蜜卡以坚强的表情说:
「我也觉得能听到这些是很幸运的。因为我不是『带着憧憬』『独自』来到首都,所以才会得到许多帮助吧。」
原来如此。对这个人来说,这里完全像是国外。她不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而是因为父亲的工作才来到这里。她认为家人能够团聚在一起是件很棒的事。
尽管你觉得这件事不能写成报导,但你还是做了笔记。一旁的梅格蜜卡也在笔记本上写下一些东西。
珍妮用相机拍下了你跟梅格蜜卡。她说:
「那么,差不多该往下一站了吧?」
「下一站是哪里呀?社长。」
「是大家期待已久的午餐喔。」
「哇喔!」
尽管娜塔莉亚一路上吃了那么多食物,但她还是将双手交叉在胸前,开心地扭动身体。
这个人的胃到底是什么做的啊?
「虽然有点远,不过我会带大家去好吃的餐厅。路上也许会塞车,要上厕所的人趁现在赶快去吧。」
「是的,我要去。」
只有你举起手。
「车子还要一会儿才会来,所以慢慢来就行了。」
珍妮说完,你便独自前往厕所。离这里最近的厕所位在国立图书馆的入口旁。
当你上完厕所,走在天花板很高的图书馆宽敞大厅时,有一名男子向你搭话:
「这位同学。」
你一回过头,便看到一名看起来大概三十五到四十岁的男子站在那里。
他穿着深蓝色的西装,戴着无框的椭圆眼镜,看起来温和又冷静。
乍看之下,他并不像可疑人士。你觉得他看起来像是一名学者。
你当然无法光靠外表就判断出这个人是何许人也。别看这个人长这样,说不定他是一个已经击毙好几人的厉害杀手呢。
暂且不谈离奇的想像,你想着不管他在这里问生长于拉普脱亚共和国的自己什么问题,都不能指望得到明确的回答吧。你觉得发问者有点可怜。
不过既然被问了,你还是回答对方:
「是的,有什么事吗?」
男子说:
「你穿着拉普脱亚共和国的学校制服,我觉得很惊讶,便忍不住向你搭话了。」
你对此吓了一跳。
他怎么会知道?虽然有一刹那你觉得很讶异,但又随即想起:「这么说来,国旗一直都绣在左臂上。」
你有点开心并以祖国为荣,大方地回答:
「是的!我是来自拉普脱亚共和国的短期公费留学生。虽然只有这个月,不过我正就读首都的高等学校。」
那名男子眯起眼镜下的双眼。
「是吗?那是好事呢。我过去曾经住在拉普脱亚共和国。」
「是吗?」
你有点吃惊。
「是的。教育部的徽章真令人怀念呀。」
他接着又说了这些话,你便确信那是真的。
教育部的徽章不仅会绣在制服上,把你载到机场的车子,以及在学校内使用的物品上都印有这个图样。拉普脱亚共和国的国民应该没有人不认识这个徽章。
不过如果是在国外,应该是几乎没有人会知道。
虽然你不知道这个人何时在拉普脱亚共和国住了多久,但那应该是令他怀念的过去。
「除了大都市以外,我觉得拉普脱亚没有什么改变。请你务必再去拜访。」
你打从内心如此说道。
「嗯,希望我有朝一日能够去拜访。」
这名男子也用富有感情的话来回答。
「把你叫住真是抱歉呀。你一定有交到朋友吧。」
「嗯,是的。那么,先告辞了。」
你与戴眼镜的男性就此告别。
你朝出口走去并心想——
你连他的名字与过去的人生都不知道。
今后也不会知道。除非发生了很惊人的奇迹,否则你们应该不会再相遇了吧。
不过,在首都有个了解祖国的人,让你由衷感到开心。尽管这件事无法写成新闻报导,但等你回到母校与家中,会把这件事告诉大家。
※※※
「太好了,吃饭罗!」
娜塔莉亚大喊。
你们目前所在的地方是距离首都中央有点远的时髦餐厅。
「娜塔,你是小鬼头吗?别吵闹。」
拉利如此告诫她。那样的确是有点没礼貌。
餐厅几乎客满,而且有很多正式打扮的人。基本上,这些绅士淑女应该都是有钱人吧。
虽然这里没有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但是实际一看,新闻社的每个人都表现得落落大方。
大家好像营造出一种「在这里是理所当然」的气氛,所以你也能勉强不感到退缩。
你们围坐在长方形的桌子旁,看着即将送来的料理。
菜色包含了盛盘方式如同艺术品的沙拉、上头摆着相同大小鹅肝酱的小牛排、刚出炉正冒着热气的面包,还有现榨果汁。
这些料理都被盛装在看起来很高级的白色瓷器上。虽然实际上并不会发光,但看起来却非常耀眼夺目。
真不愧是首都的高级餐厅,餐盘与料理都很惊人。虽然你每次到学生餐厅用餐时都觉得很厉害,不过这里更胜一筹。
「那么,准备开动吧。吾等不食则无法生存。」
拉利这么说了,大家也各自进行餐前祷告。拉利与梅格蜜卡的祷告词又长又诚恳。
接着,你开始用餐。
虽然你不习惯吃那么高级的料理,但每道菜都很可口。你陶醉在其中,但用餐时还是会注意不要狼吞虎咽。
「……」
这时你突然想到费用的问题,并感到非常担忧。
珍妮带你们来到这里,然后询问你们有没有不敢吃的东西,大家都表示没有,于是就点了今天的推荐菜色——这中间完全没有提到关于结帐的事。
你来到首都后,并不常使用补助经费,但你还是想尽量留一些钱来买伴手礼给家人与朋友。
希望吃完了这餐,身上的钱不会只剩下一半。
「那个,珍妮学姐。」
「怎么了?」
珍妮用手撕开热呼呼的面包。
「这里的餐点该不会非常贵……?」
「很贵喔。」
「啊——」
「不过,我可以免费享用一切料理。所以你就尽情地吃吧。」
「咦——这是为什么呢?」
「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话一说完,珍妮便在面包上涂上奶油,并在奶油开始融化、往下滴落之前,将面包放入口中。
「……?」
你依然无法理解。
「珍妮!」
这时,一名大叔出现了。他以一定会打扰到其他客人的大音量呼喊珍妮的名字。
这名男性年约五十岁,个子不高,体型相当肥胖,身上穿的背心看起来好像快要被撑破了。
这种感觉的豪爽大叔在祖国的农家很常见,令你觉得有点怀念。
正当其他客人以及新闻社的大家都感到惊讶时,大叔走向了珍妮。
珍妮用餐巾纸擦拭嘴巴,并站了起来。
「好久不见!你过得好吗!」
大叔就这么将珍妮紧紧抱在肥肚子上。
珍妮瞬间感到有些难受。
「呜哇!好久不见,老板。」
这下你跟大家都懂了。这间餐厅的老板是珍妮熟识的人。
「半年不见了呢!真高兴你能来!」
大叔的大手在个子娇小的珍妮双肩上拍了几下。
「喂喂,珍妮。怎么觉得你好像又变小了?」
「你还是一样胖呢。你再不想点办法,可活不久喔。难道你打算成为鹅肝酱吗?」
「那可不行呀。在珍妮嫁人之前,我是绝对不会死的。因为我要为你制作珍藏的蛋糕呀。赶快找个好男人结婚吧,这样我就能安心地死去了。」
「烦死了。我目前没有那种打算,所以你还是姑且活下去吧。」
看来两人似乎是老交情。
「以后要更常来喔!我会把你养胖的。」
「我才不想变成跟你一样呢。」
两人毫不客气地斗嘴。接着珍妮说:
「今天的客人是学校的朋友。从最旁边开始——」
珍妮介绍了包含你在内的新闻社伙伴。
该说老板对任何人都很随和?还是个性非常直爽呢?他对赛隆说:
「就是『那个』麦斯威尔吗!拜托你,帮我传话给你母亲,因为她做出了那么美味的冷冻食品,这里的生意才会这么好!」
赛隆回答得也很得体:
「我明白了。我会跟她说,能够做出如此美味料理的首都餐厅老板都这么称赞,所以母亲要做出更好吃的产品。」
你也想成为能够爽快地回答这种话的人。
「哇哈哈哈!各位,珍妮就拜托你们了!」
老板说完也豪爽地与其他客人打招呼,然后离去。
「社长,你们是什么交情啊?」
不知不觉间,娜塔莉亚已经吃完自己的份,并且问道。
「那个人是我家以前的主厨。」
「喔,原来如此。」
原来是曾经在琼斯家工作过的人啊。大家都恍然大悟。
珍妮告诉大家过去的事。
据说老板大概从二十年前就开始在琼斯家的宅邸工作,而且他做的料理与点心都非常美味。
虽然主厨的手艺获得了肯定,而且服务了很久,但他却舍弃了稳定的地位,梦想着独立开业。
主厨原以为珍妮的父亲会反对他离开,没想到他竟举双手表示赞成。
老板在四年前开始接受琼斯家的全面资助,着手经营餐厅,如今在首都已经开了三家店与一所餐饮学校。
所以,即使经营得这么成功,也还清了所有借款,老板还是不忘对琼斯家尽忠。
他做了一个约定——无论何时,他都会免费招待琼斯家的人。
「所以说这是个好机会,大家尽情地大快朵颐吧。娜夏,你还要牛排吗?」
「要!鹅肝酱超好吃的!真是令人无法抗拒!从下次开始,社团活动就在这里进行吧?」
娜塔莉亚提出了毫无道理的建议,眼神也闪闪发光。
「我也要。」
拉利跟着说。
于是,赛隆与梅格加点了面包,尼克则追加一份沙拉。你也点了半人份的肉。
「加入新闻社真棒啊!」
娜塔莉亚替你说出了你的心声。
你一边吃着美味的料理,一边思考。
住在首都的有钱人不光是只会做很多工作而已。
这该说是人与人之间的联系?还是重视缘分呢?你把这件事记了下来。
珍妮似乎看穿了你的想法。
「我是在温柔的大人们呵护下长大的。这点绝对没有错。」
充分享用过甜点后,你们继续参观首都。
下午的目标是参观车站四周。
巨大的总站与四周的大型百货公司,都是你一定要去的地方。
「也要去卖炸点心的店喔。」
娜塔莉亚说。
「是的,那也不能错过。」
你如此回答。
你们首先参观了车站。首都内有好几座车站总站,你们去的是其中最大的首都西站。
这里交由赛隆介绍。由于这里有可以返回故乡的火车,所以赛隆已经来过这座车站好几次了。
跟在照片上看到的一样,这是一座如同要塞般的设施。像体育馆的巨大玻璃巨蛋高耸,将十座以上的长形月台完全覆盖住。
你心想如果有屋顶,旅客就不会淋湿,真是方便。但你不懂为什么天花板要盖得那么高。
低一点的话不但比较好盖,建造费用应该也会比较便宜。设计师在想些什么呢?
你率直地说出了这些感想。
「那是因为未来的铁路网会发展得更进步,会需要更多月台。因为车站周围有建筑物,所以无法再扩建。只要屋顶够高,就能在目前的月台上再加盖二楼,必要时甚至会盖三楼,并会改用高架铁路。」
赛隆回答。
「原、原来如此……真厉害。」
你感叹地说。这就是所谓的恍然大悟吧。设计师说不定已经考虑到十年以后,甚至是百年以后的问题了。你将反省的心情写在笔记本中。
车站里拿着大行李的人群来来往往,感觉好像如果心不在焉就会被撞飞。这里的人群远比机场来得多。
「这样还算少的。早晚的通勤时段人会更多,一到年底或暑假,甚至会无法正常行走。」
赛隆说道。
「……」
你实在无法想像,会有那么多人把大型车站内的空间塞得水泄不通。
接着,你看到钟摆有如巨人手上的锤子的大时钟,以及宛如梳子般并列的月台,便不禁叹为观止,还做了笔记,拍了照片。
「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来到这座车站。」
梅格蜜卡也跟你一样,很开心地参观着车站。
问了之后才知道,梅格蜜卡是从斯贝伊尔搭船过来的。她花了漫长的二十天在北海上旅行。从斯贝伊尔搭火车的话,则只需一天。
「是吗?原来新学弟是搭豪华客机来的啊——在我们这些人当中,谁有搭过飞机?」
拉利问道。唯一举手的新闻社员是娜塔莉亚。
想不到珍妮居然没搭过飞机,看来她似乎都是搭车去旅行。
娜塔莉亚露出窃笑说:
「哎呀哎呀,也就是说,只有我和新学弟能够了解摆脱重力的束缚,在无止境的蓝天中自由飞翔的乐趣啊——新学弟,要不要跟我到那边,两人一起聊聊大人的话题啊?」
「知道了知道了——新学弟,不用陪娜塔也没关系啦。」
据说娜塔莉亚全家曾在今年暑假到伊库司王国。你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并感到很兴奋。
伊库司王国位于拉普脱亚共和国的西南方,是中央山脉内的山岳国家。
由于娜塔莉亚全家在去程会顺路到一个城镇,所以是搭卧车与巴士,回程则是搭飞机。
「这样的话,应该有经过埃里特沙市吧?」
你如此问道。前往伊库司的山路只有两条,其中一条是从埃里特沙市延伸过来的。
「啊,嗯嗯。的确是类似那种感觉的地名。」
「果然如此。埃里特沙市是祖国南部的大城。」
「喔。那我也可以跟新学弟聊聊拉普脱亚共和国的话题了。要不要跟我到那边一起——」
这时拉利插话:
「你以前明明连那里是拉普脱亚都不知道的耶。」
「喂,拉利,丑恶的嫉妒就到此为止吧。」
「我才没有嫉妒。」
梅格蜜卡问你跟娜塔莉亚:
「飞机……在飞行的时候,不会很可怕吗?」
「完全不会。虽然引擎声一直很吵,但是很有趣喔。」
「嗯。飞机嗡嗡作响地起飞,咻一下就到了。比坐火车轻松很多喔。」
娜塔莉亚也流畅地回答。
「不过、不过呢,一旦坠落……有可能会坠落吧?」
「嗯,这个嘛,是没错啦……」
尽管你肯定地回答,但还是稍微想了一下。
虽然坠机的确很可怕,而且如果太过在意,就无法坐飞机也是事实,但如果考虑到其便利性,而且经济能力也许可,你绝对会想坐。
「怎么了?梅格蜜卡。你最近打算搭飞机吗?」
娜塔莉亚问道。
「是的,虽然还没确定,不过年底的假期,我也许会回去两年不见的家乡。」
「咦?」
「听说如果搭速度很快的飞机,两天内就能到达。全家人说想搭飞机时,我却说我会害怕,所以不要搭……」
原来如此。如果是你搭过的高速飞机,只要一天就能抵达拉普脱亚市。在那里转机,隔天就能回到斯贝伊尔。
说不定梅格蜜卡的路线跟你坐过的一样。如此一来,梅格蜜卡就会来到拉普脱亚市。
「如果引擎故障,我能修好吗?」
梅格蜜卡明显处于混乱之中,看来她似乎没有余力回答你的问题。平常她的脸就已经很白了,这时则显得更加苍白。
「……」
在你身旁的赛隆似乎想说些什么。
他肯定是在想些体贴的话来减缓她的不安吧。他会用数据说明故障率很低吗?还是会解释一到紧要关头,飞机会有紧急降落的方法呢?
在赛隆开口前,娜塔莉亚便说:
「不要紧的。到时候我会飞过去帮你修好。高个子在这种时候真是方便呢。」
即使是对机械不熟悉的你也知道,再怎么说,那都有点……不,是绝对办不到。
你像是要查证这件事般,望向坐在对面的拉利。
「……」
他正露出非常惊讶的表情。
梅格蜜卡说:
「真的吗?那我有点放心了。」
咦?这样就行了吗?
梅格蜜卡的声音恢复原本的开朗。你看着她思考,还顺便往旁边瞥了一眼。
「……」
赛隆沉默地站着。
虽然他面无表情,但你觉得他正在想的事应该跟你一样吧。
离开车站后,你们进入了车站对面的百货公司。
「这里是大猩猩的老家呢。」
娜塔莉亚说道。虽然你不懂她在说什么,但你也错过了问话的时机,于是作罢。大猩猩会住在这种地方吗?首都的谜团还真多啊。
百货公司里面有如魔法城堡一般。
在你去过的商店中,规模最大的是镇上的商店街。对你来说,满是店铺的八层楼建筑实在是很惊人。
「感觉就像是,有人跟你说『这是玉米』,但你拿到的却是烟囱……」
「新学弟,这举例真棒呀。」
尼克说着露出了笑容,但你却一脸愕然。
商品这么多,真的卖得出去吗?会不会过了一两年都一直卖不掉,因而积满了灰尘呢?
实际上,在你偶尔会去光顾的服饰店里,就有一件挂了四年的连帽牛角扣外套。
你将自己所担心的问题告诉大家。
「不会的。我想一个月之后,这些全部都会被替换掉喔。」
珍妮毫不在意,大剌剌地说了。
「什么……是这样吗……」
第一次逛百货公司的你惊讶地看着数量非常惊人的商品。
「好贵……」
所有商品的价格都很高,让你感到一阵头晕。
其中,你看到了这样的景象。
「这顶毛线帽好可爱喔。很适合梅格蜜卡耶?」
「真好看,有点想要耶。下次跟父母一起来的时候,再跟他们商量看看。」
还有这种情况。
「喂,社长,去买那台相机啦。」
「你是小孩子吗?我不要。」
「咦?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有两台了。」
「真不愧是社长。」
或是这种情况。
「赛隆、拉利,要准备一双冬季的新手套吗?去年冬天的应该已经戴不下了吧?」
「说得也是……」
「就这么办吧。」
你看到大家都有想买的东西,或是已经实际买下手了,便再次感受到自己与大家的差异。
这不是「好」或「坏」的问题,而是差异性。
你们有很多共同点,例如会为课业烦恼、与朋友和睦地相处。
然而你们也有很多不同之处。
「大家不需要完全一样。」——你在笔记本上写下这句话。
最后,你买了美术明信片、地图、杂志等当作首都的伴手礼。你挑选的是不重也不大,而且价格不贵的东西。
作为伴手礼来说,这些应该够吧。你决定之后再到学校买印有第四高等学校校徽的文具。
离开百货公司时,已经是傍晚了。今天的天空也被暗红色染得很美。
「忘了这个的话,可别说你来过首都!」
最后,娜塔莉亚大声地说,接着把你带到附近的糕饼店。
「虽然炸点心在首都到处都吃得到,但是我觉得西站前的这家店最好吃!当然,我也容许其他意见!」
果然非常受欢迎,有很多人在排队。你也排队买了炸点心。
你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将面粉揉成面团后,再下去油炸的食物。大小约五公分,形状很奇特,像甜饼干,也像炸面包。
有的是刚炸好的,还很烫。虽然只是随意地装在纸袋里,不过纸袋能够有效地吸收油份。
「吃吃看吧?来!」
娜塔莉亚这么跟你说,于是你便将手伸进纸袋,抓了一个。
「嗯?」
当手指抓住点心时,触感非常奇特。总觉得沾上了很多粉末,既像砂糖,又像盐巴。
你小心翼翼地将点心送入口中,并咬了一半——
「嗯……」
点心散发出惊人的味道。
虽然不咸也不甜,但强烈的味道在口中散开来。一瞬间,点心便在口中变小,而且一咀嚼,味道就会马上消失。
「嗯嗯嗯……」
你表示赞叹,并将手上剩下的部分放入口中。你一边吃一边确认这种强烈的味道,脸上恐怕已经露出了奇怪的表情。珍妮将这个瞬间拍成了照片。
「如何?如何?」
娜塔莉亚问道。你则老实地回答:
「味道很强烈呢。不过,这……似乎会令人上瘾……」
「我就说吧?多吃点!」
娜塔莉亚非常开心,看起来十分满足。
仔细一看,大家也都在吃。提着四个纸袋的梅格蜜卡说:
「我的弟弟们……应该说是我们全家人都很喜欢吃,所以买回去当伴手礼。」
尼克舔着沾在手指上的粉末说:
「虽然每天吃的话会受不了,不过如果是偶尔吃一次,不吃完一整袋还停不下来呢。」
「……」
赛隆也静静地品尝。
「很好吃对吧。想出这粉末的人真是个天才呀。」
拉利如此评论,然后看着你。
当你将手伸向娜塔莉亚手上的纸袋时,正好眼神与拉利交会。于是你说:
「很好吃。」
拉利则眯着蓝色的双眼:
「欢迎来到首都!」
你心想,就用这件事来当作新闻的标题吧。
在高耸大楼的围绕下,你听着众多往来车辆的声音,与年龄相近而且家庭富裕的朋友们一起吃炸点心。
在你的人生中,这种经验应该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吧。
你突然发觉这件事,并抬头仰望天空。
「……」
首都的黄昏,天空非常晴朗。
※※※
你从隔天开始撰写报导。
以笔记为基础,在笔记本上写下了文章。
如果在上课时做这种事,课业可是会落后的。所以你主要利用放学后的短暂时间,在新闻社社办撰写。
「真努力呀。」
在社办里,拉利即使没说话,也会帮你泡茶。如果有一些事实需要确认,阅读书本的赛隆也会正确地回答你,可说是帮了大忙。
当你觉得「接受这么好的对待行吗?」赛隆便马上回答:
「我觉得不要紧喔。」
「要用这个吗?」
珍妮指的是放在桌上的最新型打字机。不过光是要记住按键的位置,似乎就得花上一天,所以就暂时作罢。
从十八日到二十二日的这五天,你在放学后就一直待在新闻社。你打算把这个视为作文的题目,并且一口气写完。
不过由于刊登文字量不能太多,所以珍妮将每个人都知道的事情删掉,只留下你的感想。文章被毫不留情地删减,内容也必然会变得充实许多。
从结果上来看,文章大致上可以分成「对于主要机构与首都本身的感想」以及「对于学校本身与校园生活的感想」这两大类。
「这样不是很好吗?我觉得读起来很有趣喔。」
由于你过去没有经验,所以写得很辛苦。不过,二十二日放学后,珍妮这么对你说。你听了感到很高兴,并非常满意地放下了笔。
「对了对了,趁还没忘记之前——」
这天的社团活动快结束时,珍妮将整叠的照片交给你。那些是被洗成笔记本大小的照片,有一百张以上,并分成了四叠。全部放在一起的话会非常重。
照片上是首都的景色与新闻社的大家,你的照片也夹杂在其中,有一半以上都是彩色照片。
「请从这些照片当中选出四、五张你个人想要使用的照片,然后在背面写上号码。」
珍妮已经选好了报导的大标题要用的大照片。那是你吃下炸点心时,露出奇怪表情的一瞬间。虽然有点……不,是非常难为情,但是既然大家都说这张照片很有首都风格,你也无法反对。
珍妮表示除此之外,你可以自由挑选几张照片,所以你感到很高兴。
「我明白了。可以让我考虑到明天吗?」
「好呀,那就带回去吧。」
于是你在笔记本上写下:「在二十三日前挑选五张样品照片。之后要归还。」
你真的非常想要这些照片。
你想要带伴手礼回祖国。如果有了这些照片,在向大家介绍首都时,应该就会很轻松。正所谓百闻不如一见。
不过,你无法将这件事说出口。毕竟底片跟相片纸都很贵,如果印成彩色相片就更贵了。
当你这么想的同时做完了笔记,珍妮轻描淡写地说:
「只要把有号码的照片给我就行了,其他的照片全部给你。」
「咦——?」
你愣住了。
「真的可以……收下吗……?」
你的手一边发抖,一边询问珍妮。
「光是把报导带回去,作为旅游见闻来说,还是不够吧?」
珍妮淡淡地说。
「不过……我——」
正当你想说「我什么都无法回报」时——
「别在意!新学弟。」
突然传来正在洗茶壶的拉利爽朗的声音。
「那些可是用来宣传首都、第四高等学校及新闻社的资料喔。」
「不过……」
你说话还是吞吞吐吐的,坐在对面沙发上的赛隆便对你说:
「有照片比较好,这样就不会忘记这些事。如果是我,一定会很想要这些照片。所以我觉得你应该带走。要是珍妮没叫你带回去,我就会拜托珍妮。」
接着,这天有来到社办,而且坐在你身旁的尼克则说:
「就是说呀。这段时间,我们难得开心地一起做了各种事情。要是你把这些事忘了,我们也会很难过的。」
「……」
你没办法拒绝,于是起身向大家表达由衷的感谢:
「谢谢你们!我会珍惜这些照片还有跟大家的回忆!」
这周就要结束了,时间是二十三日的午休。
「新闻社……如何?」
生活辅导老师问你。
你回答:
「太棒了!他们都是很棒的人。我很开心。」
「那真是太好了。」
看到你的笑容,生活辅导老师微笑着说。
要是这位老师没有建议你去参加社团,你应该就不会加入新闻社。从这一点来看,他无疑是你的恩人。
你觉得自己绝对不能忘记他。
你会记得这位名叫马克·梅铎的国文老师。
最终回「你所做的事情」
「后来!后来怎么了呢?」
时间来到第十二月的四日。
这天是你从首都回到拉普脱亚共和国后,再度回到暌违一个月的母校的日子,
你理所当然地成了校园内的话题,并在朝会上受到全校学生的瞩目。
「我在首都制作了这样的报导!」
你这么说着,并将壁报展示给大家看,立刻引起了话题。为了让全校学生都能看到,目前壁报正放在校长室前面的玻璃罩内展示。
你带了两份壁报回来,一份放在家中,所以没办法让同班同学看。
无可奈何之下,你只好拿照片给同学们看,同时进行口头说明。
虽然这堂课是社会课,但就连老师都问道:
「那么,在首都的学校,大家对于报导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今天的课好像变成是由你来上似的。
「报导完成后,在二十四日与二十五日进行印刷。印刷量很大,有好几十张喔!」
你开始说起这件事的最高潮。
二十六日放学后,你前往社办,并看到了印好的报纸。
你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报纸上有拍到自己的照片,以及自己撰写的报导。
「……」
你默默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开始思考各种事情。
六名社员都静静地等待。
「谢谢大家!」
你抬起头来说道。
「好了,我们去贴吧!」
拉利说了之后,社员们分成两组。
赛隆、梅格、珍妮,还有你,负责到学校南半部的校舍,用胶带将报纸贴在墙壁上。
张贴的位置基本上不能挡住其他的展示品,也不能破坏美观。一问之下你才得知,原来社团在获得认可之前,是以游击战的方式张贴壁报,所以有时候会被老师撕下来。
你们全部贴完后回到社办,珍妮对你说:
「干得好。喂,你把这个带回故乡吧。」
然后将两张卷起来的壁报交给你。
「那名叫做珍妮的社长好帅气喔!」
班上的同学说。
「还算不错吧。」
你如此回答。
「为什么你这么跩啊?」
大家笑着说。
虽然你也露出了笑容,但内心却非常寂寞。
你不再是新闻社的社员了。学校的窗外只看得见地平线。你只是这个拉普脱亚共和国的普通学生。
如果你能将现在的心情写成报导,制作成同样出色的报纸,并将报纸寄到首都,那该有多好。即便你这么想着,现在也不可能马上办到,而且也不知道未来是否办得到。
因此,你要去做在这里做得到的事。
那就是用自己的话告诉班上的同学——
「隔天,我一到学校——」
翌日,二十七日。你一到学校就不断地被搭话。
不管是在走廊上还是待在教室,情况都一样。
「唷!你是来自拉普脱亚共和国的留学生对吧。报导很有趣喔。」
「首都很好玩吧?那张炸点心的照片拍得真好。」
「我们是如何被看待的呢——我是带着这种奇特的心情阅读报导的喔。」
「看来你似乎在首都过得很快乐呢。这是好事啊。」
你一一地向他们道谢:
「谢、谢谢你!」
你很开心。感觉这个陌生的城镇,似乎变成了你熟悉的城镇。
你一踏进新闻社社办,赛隆、拉利、珍妮、梅格蜜卡、娜塔莉亚、尼克,也就是新闻社的所有成员都笑着迎接你。
「评价很好喔!」
「太棒了!新学弟!」
「说不定你比在场的人都还能干呢。」
「辛苦了!」
「提到首都,当然还是炸点心对吧!」
「这变成很棒的纪念呢。」
大家对你投以温暖的话语。
你拚命地忍耐。为了不让场面变得感伤,你拚命地忍住泪水。
到了隔天二十八日,你反而在新闻社回答大家的问题。
除了娜塔莉亚与梅格蜜卡,其他社员都在社办。
「难得有这个机会,我想问关于新学弟祖国的事情。」
在赛隆的提议下,大家开始问你有关拉普脱亚共和国的问题。
「大家请尽管问!」
在日落前,你回答了大家的问题。
即使时间很短暂,但只要能够告诉大家有关祖国的事,你就感到非常幸福。
二十九日,这天是你最后一天上学。
课程全部结束了。这些课程全都非常具有学习价值。
老师交给你一张写了所有课程的特制成绩单。依照留学计划的规定,你要把这张成绩单带回拉普脱亚共和国。
虽然成绩不如在母校时那么好,但老师们说:
「你是第一位成绩那么优秀的短期留学生喔。」
「谢谢!」
你觉得自己可以自豪地将这张成绩单带回去。
你向校长道谢并道别后,便赶紧前往新闻社的社办。由于是最后一天,所以你想尽可能多跟大家见面。
这应该是你最后一次敲社办的门了。接着,你一踏进社办,就发现里头有六个人在等你。
「太好了!贵宾终于到了!」
桌上放着许多蛋糕。这些蛋糕制作得精致又漂亮,有草莓蛋糕、千层派、点缀着鲜奶油的沙河蛋糕。蛋糕空盒被放在一旁,上头写着「席亚斯糕饼店」。
「这、这是……?」
你愣住了。
「这是欢送会。虽然会敢到很寂寞,但大家觉得还是应该开心地欢送你。」
梅格蜜卡回答。
「好了好了,大家坐下吧!」
娜塔莉亚边拉小提琴边说。她的手真是灵巧。
「再让娜塔等下去的话,蛋糕就会被她吃掉喔。」
拉利说着开始泡茶。
「今天我拜托我们所推荐的蛋糕店帮忙外送。」
尼克若无其事地说着本来应该不能做的事。
「虽然你入社的时间不长,却是个好社员。这是一场纪念派对。」
珍妮说着,手里还拍着照。
「请往这边。」
到最后都很绅士的赛隆请你坐到沙发上的特等席。
你看着第四高等学校新闻社的每个人——
「你哭了吗?首都人。」
「我没哭!我忍住了!」
「你几乎都哭出来了不是吗?」
你再次被同班同学的笑声围绕。
你在心里想着,不管是在首都还是这里,我都很幸运地能够待在这么好的地方。
「后来怎么了?首都人,继续说!」
你回答:
「后来——」
后来,社办内的欢乐时光一下子就过去了。
虽然离开学校的时间是明天中午过后,但还要收拾宿舍,所以连学校和社团都没办法去。
你在校门口与除了赛隆以外的每个人道别。
晚霞很美。
你先是悲观地想着,我还有机会与这些人见面吗?接着又转念心想,只要人生还没结束,就有机会再见面。
观点不同,未知的事也会改变。现在就算再怎么烦恼,也不会发生任何事。你讨厌在忧郁的气氛下道别,现在你打算好好地跟大家说再见。
「保重啊。我很开心喔——荣耀归于拉普脱亚共和国与国民。」
拉利向你做出一个漂亮的敬礼动作。
「你要再来吃炸点心喔!」
娜塔莉亚将手放在你的肩膀上。
「你是历史课的好学生。成绩是优等。」
尼克成了最后一位帮你打分数的老师。
「如果有经过首都,随时都可以跟我联络。」
珍妮将写有电话号码的便条纸交给你。
那张便条纸上头的字很小,写着「今晚八点打电话给我。这件事要瞒着大家」这样的内容。
虽然你不清楚为什么,但你打算照她的话去做。
你将便条纸收进口袋。
「你会带回很多很棒的回忆耶。如果引擎停下来,你要拚命把它修好喔。」
最后,梅格蜜卡对你说了有点不着边际的话。
你忍着泪水,目送大家离去。直到大家消失在校门口对面,你低头对赛隆说:
「有赛隆学长陪我真是太好了。如果我现在是孤单一人,一定会非常寂寞的。」
「真是多谢。看来你似乎过得很开心,真是太好了。我和新闻社的大家也都很高兴喔。」
你跟赛隆一起走回宿舍。
被染成朱红色的豪华校舍、在操场上开始进行整理的运动社团、校园对面的整片公寓,这是你最后一次看到这些景象了吧。
你慢慢地走着。
「……」
赛隆则默默地配合你的速度。
「大家都是好人呀!」
同班同学这么说着。你则得意地回答:「算是吧。」
「就说了为什么你要——算了。总之,你一直受到那些人的帮助。」
「有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你除了接受帮助以外,什么都没做嘛?」
「最后,有一件只有我才办得到的重要工作。」
你跟赛隆一起在宿舍餐厅吃了最后一餐。
过去由于你们各自都有自己的念书时间跟入浴时间,所以不会勉强配合对方。但这是最后一次了,所以你们便一起用餐。
炖汉堡排是你在宿餐吃到的最后一顿晚餐。甜甜的胡萝卜与多明格拉斯酱很搭,非常可口。
回想起来,学生餐厅与宿舍餐厅的料理都很美味。你一想到从明天开始就吃不到这些料理,便为挑剔的味蕾感到很遗憾。
明天应该会很匆忙。所以你还是趁晚上先与赛隆互相道别。
「多保重啊。如果有机会来韦尔德或首都,到时候我也会很欢迎你的。」
赛隆在宿舍大厅这么说完之后便离去。
你望着他的背影,并想到有件事自从入社以来就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你思考了好几次。
那件事就是,自己要如何报答真的给了你很多帮助的新闻社成员们。
你一直呆呆地站在大厅思考这个问题。
但你还是想不到现在马上办得到的事,觉得这份恩情只能未来再还了,因而感到非常遗憾。
接着,你为了解开珍妮的便条纸之谜,于是走向电话亭。即使是这种时间,还是有很多人在打电话,让你觉得很惊讶。
幸运的是,电话亭并没有客满。你走进了其中一个电话亭。
等了一会儿,在刚好八点的时候,拨了珍妮给的号码。她马上就接了。
『是新学弟对吧。我是珍妮,你好。』
「你、你好……这是珍妮学姐的个人电话吗?」
『不是的,这只是暂时借来的。对了,你把眼前看到的号码,也就是你正在使用的这只电话的号码告诉我。我重新打给你。』
你依照指示挂断了电话。正当你在拿回剩下的零钱时,珍妮便打电话过来了。
「哪一个是珍妮学姐呀?」
同班同学问道,你便找出了她的照片。
这张照片是保镖莱特诺女士在国立图书馆前帮大家拍的。大家只有这张合照,所以你提醒同学:「拜托,你要小心拿好喔。」
「个子最矮的这个人就是社长。」
「是喔。那她找你有什么事啊?是很重要的工作吧?」
「算是吧。珍妮学姐这么跟我说——」
『新学弟,最后我有一项工作要拜托你。』
「什、什么?啊,是!如果是我办得到的事,我什么都会去做。」
『说得好。我先问你一件事,赛隆·麦斯威尔有在附近吗?』
虽然你瞬间感到疑惑,但马上就想起了写在便条纸上的字句。
「不,他不在。而且两旁的电话亭也都没人。」
『行了。那么,我要下达指示了。』
她会说些什么呢?你吞了一口口水。
接着她说:
『写信给许特劳斯基·梅格蜜卡。』
「啊?刚才你说什么……?」
『我希望你能尽快写一封信给梅格蜜卡。』
「什、什么……你说信吗……这个嘛,写是可以写,但要写些什么内容呢?」
你感到很困惑。虽然你原本打算回国后,就马上写信给在首都照顾过你的所有人。
『事实上,这是新闻社从夏天成立以来,一个很重大的问题。』
「是、是什么样的……?」
你又吞了第二口口水。接着,珍妮说出了事实:
『赛隆那家伙正迷恋着梅格蜜卡。』
「啊——咦?是这样吗?」
『是的,不会有错。你也跟他相处了半个月以上,都没有察觉到吗?』
尽管你全力回想了十秒钟——
「我没有察觉到……」
『算了,那个闷葫芦还挺会掩饰的。不过——』
「不过?」
『他偶尔也有可爱的一面。赛隆说过「他深刻地体会到自己缺乏体力,所以开始跑步」这件事对吧。』
「嗯。」
『那是在定向越野竞赛运动会中发生的事情。当时,赛隆比梅格蜜卡还要早感到疲累,而且还被她拉着跑。我想他应该相当不甘心吧。』
「原来如此……」
『明明无法说出感受,却希望自己能被多关注,这是一种不停地自白等待的战略所以他才会不断地努力。虽然他英俊又聪明,但实际上却是个很逊的男生。』
珍妮狠狠地批评了一番。
话虽如此,现在也不是替赛隆生气的时候。为了让事情有所进展,你问道:
「之所以要我写信给梅格蜜卡学姐,是因为……?」
『我想在信中告诉她一件事。』
「该、该不会是『要多注意赛隆学长』吧?是这样对吧!」
你贸然地断言。
『冷静点,新学弟。正好相反,完全相反。』
「咦?这么说……?」
『很平常地告诉她「赛隆好像喜欢你喔」,这样就行了。』
「咦咦?」
也就是说,你要代替开不了口的赛隆告白。
「这、这么做好吗?不,这样对赛隆学长不好吧……?」
『嗯,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一般都会这样想吧。」
『不过,那个胆小又窝囊的男人——』
珍妮又再次狠狠地批了赛隆一顿。
『他是绝对不会自己主动开口的。我一看就知道了。』
珍妮斩钉截铁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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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这样吗……」
尽管你认为这种可能性的确非常高,但你只回了这句话。
『照这样下去,两人在毕业之前都不会有任何进展,然后就这么结束。虽然我不清楚梅格蜜卡未来的打算,不过她也有可能会回斯贝伊尔上大学,对吧?』
「嗯、嗯,的确是这样。」
『新学弟,我问你。』
珍妮带着老人般的语气。
『你觉得赛隆照这样下去好吗?』
「咦?这个嘛……」
你觉得不好。你的内心马上就有了答案。
既然喜欢的话,说出口就行了。如果进行得顺利,会是一件很棒的事情,如果失败了,就失落一阵子,再朝向下一个目标就好了。
你委婉地说:
「我也……觉得不好……」
『虽然喜欢对方,却无法告白,觉得只要现在能够在一起就满足了。这样的男人,你觉得他会有光明的未来吗?』
「不、不觉得。」
『我也是一样的心情。既然有喜欢的人,就应该将心意传达给对方知道。当然,我不是要他超出常轨地突然大声告白。某种程度的好感还是必要的。不过,明明关系都已经变成那样了,却还不说出口,那就只是怠惰而已!最后即使什么结果都没有,也是自作自受!』
珍妮生气地说。你搞不懂她在对谁生气。你觉得好像是针对赛隆,又好像是针对其他人。
从她的语气听来,她或许曾有过这样的失败经验吧。
「原来如此……」
『顺便一提,娜夏与尼克的想法也跟我一样。』
「那两位也都知道赛隆的想法吗?」
『当然罗。拉利那家伙做为赛隆的好友兼恋爱谘询者,自然也会知道。没有察觉的人,就只剩梅格蜜卡了。该说是对恋爱很迟钝呢,还是虽然感觉很敏锐,却对自己没信心,做出了「赛隆那样的帅哥不可能会喜欢上我」的结论。到底是哪一个原因呢?』
你有件事非问不可,于是你问道:
「关于这项提议,其他人也知道吗?」
『不,只有我知道而已。』
「这样的话,至少先跟其他人商量过后——」
『不行。』
珍妮马上回答。于是你问她:
「为什么?」
『基本上,娜夏、尼克、拉利的想法和我是一样的,他们应该会表示赞成。不过,我也考虑到他们不赞成的情况。于是,这点就是最重要的——』
「嗯。」
『如果有什么万一,只需我一个人在这里被大家讨厌就够了。我想应该会被当面痛骂吧。』
「……」
原来如此,你也明白了。
「所以,如果是明天就要到远方的我,即使被讨厌也勉强能够解决。是这么回事对吧?」
这真是颇为过分,不对,是相当过分的请求。你有可能会在距离首都很遥远的地方,不断遭到过去曾帮助自己的人怨恨。
『没错。』
珍妮肯定地回答,接着又毫不客气地对你说:
『所以,我希望你能协助我。新学弟。』
「……」
『顺便说一下,这是我的直觉。』
「嗯。」
『梅格蜜卡那小妞并不讨厌赛隆。如果她被告白,应该不会马上拒绝。她应该会先经过某种程度的考虑,再给予答覆。』
「虽、虽然这是好事……但是如果,我是说如果喔,如果梅格蜜卡学姐说出『我讨厌不敢自己告白的男生』这类的回答,情况又会变成怎样呢?」
『那会成为正当的理由,然后两人的恋情就会破裂。从她过去的言行来看,这也是有可能的。虽然还有「写信给赛隆,叫他赶快告白」这个方法,但我不认为赛隆会因此而有所行动。』
「唉,的确是呢。」
『照这样下去,他们只会是感情不错的社团伙伴,而且我们也无法期待梅格蜜卡会主动向赛隆告白。我们能够为他做的只有两件事,一种是虽然有风险,但还是要在有机会培养感情时推他一把,另一种则是眼睁睁看着他满足于这种没有未来的现状。』
「……」
你思考了数十秒。
你完全没有开口,珍妮也同样保持沉默,并一直等待你的回答。
「她这样对我说!请成为『爱神丘比特』吧!」
这件事在班上引起了热烈的反应。
「那是什么玩意啊!」大家笑着说。你就像台上的演讲者,立刻举起右手,打算制止情绪高涨的大家。
「其实在社员当中,有两个人虽然互相喜欢对方——」
你对班上同学说了谎。毕竟你不能说出真正的情况,同时你也由衷希望这个谎话能够实现。
「临走之际,珍妮学姐请我将这件事告诉他们彼此。如果由社员来做,事情就会败露。所以当我要离去时,珍妮学姐跟我说了『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件事传达给他们两位知道』这句话!」
你博得了喝采,并被问道:
「那么——信写好了吗?」
你在首都的机场寄了一封只给梅格蜜卡的信。
信的内容依照珍妮的指示——
也就是说,那是一封写了「你有察觉到赛隆学长的心意吗?如果还没,请你去察觉吧。进行社团活动时,我非常在意这件事。请原谅我的冒昧。」这种内容的信。
珍妮告诉你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会通知你,但你的心情却很复杂,可说是既期待又害怕。
不过,能做的事都做了。
在首都念书、观光、享受社团活动,而且——
你还做了你觉得自己能够为社团及照顾自己的人所做的事。
跟珍妮通电话的最后,你问了:
「这真的是为了赛隆学长吗?我很不安。」
珍妮简短地回答:
『要看那家伙自己吧。』
※※※
「你好,珍妮学姐。」
『你好呀。好久不见了,新学弟。啊,已经不是新学弟了。用名字称呼你会比较好吗?』
「不,没关系的。」
『你是从拉普脱亚共和国打过来的对吧?要我重新打给你吗?』
「可以的话就拜托你了。不过,唯独有一件事,我想现在就问。」
『请问吧。』
「我觉得我写的信应该已经寄到梅格蜜卡学姐那边了。那两人的情况变得如何呢?」
『目前的情况大致上如我所料呢。』
「也就是说……?」
『情况变得「不得了」了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