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盗维优雷的出现以及他的华丽演出、袭击奥斯本爵士,警官开枪、维优雷逃逸……在短时间发生一连串事件导致陷入极度混乱的剧场内,因为乘客们已依昭釜曰莱斯「返回自己的船舱,在警方同意前暂时待在船舱内」的指示,在船务人员的引导下离开剧场,终于回归平静。
爱德华碍于伤势,不得不靠着墙壁坐在地上休息好一会。当他胸口的疼痛减轻时,普莱斯刚好以和离开时同样的速度返回包厢。
「现在我的部下已获得西蒙斯船长之下的船务人员协助,正在船内进行搜索。逮捕维优雷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喔喔,我、我是伦托拉市警的普莱斯助理巡官。您好。」
说不惯的恭敬言语让普莱斯差点咬到舌头,他边向仍留在现场的奥斯本爵士,以及夫人恭敬地报上姓名。这时终于成功重拾威严的奥斯本爵士,神经质地以单手玩弄胡须,边表现出不信任感说道:
「伦托拉市警?有警察潜入船上,代表你们早知道维优雷会出现吧?也知道他的目标是我?」
普莱斯镇定地回答:
「维优雷送来了预告信。但关于目标,这次却没有清楚注明,所以无法辨明真伪。而且一直到刚才都无法查出你就是他的目标。我看你似乎也不清楚吧。」
「当然啦。听好喔,那很明显就是名誉毁损,我根本没有被盗贼锁定的理由。」
奥斯奉盛气凌人的说。普莱斯一双大眼睛突然一亮。
「是喔。我记得维优雷他说了,以无理暴力害佣人致死』之类的话,那难道是瞎扯吗?」
「当、当然啊。」
佯装冷静的奥斯本爵士虽如此断言,但左眼睑却阵阵抽蓄。普莱斯见状,开始向爵士施加更多压力。
「是喔。可是至今维优雷那个混帐锁定的对象,共通点就是一定有隐瞒重大罪刑。那个家伙在这一点上从来没说过谎喔。所以呢,希望你能让我们针对这件事进行搜查。」
「你……你、你、你在说什么,你这个无礼的家伙!我真是佩服你们警察的无能。你看看吧,要不是有那些青年们挺身相救,我可爱的多萝西就被维优雷给绑架走了耶。你们警察到底在干吗啊?事情发生了才慢吞吞地到现场来,还把我当罪犯看待。我不会忘记你是怎么对我的,你这个叫普莱斯的!我才不会帮助你们调查我自己呢!」
奥斯本爵士看了看爱德华和单膝跪在他身旁的托亚,还有紧紧抱住母亲的多萝西哭泣的脸蛋,满腔愤怒地这么说。他的手用不必要的强大力量紧紧握住手杖。
普莱斯朝奥斯本爵士手边瞄了一眼,不以为然地微笑。
「我这个人本来就和飞黄腾达无缘,就算你记下我的名字,对我也产生不了任何威胁喔。再说,像那样在所有乘客面前被叫杀人犯,那才会导致回到安葛雷之后,社交界开始谈论有关你的傅书不是吗?」
「……呜……那、那是……」
「我现在会针对这个案件仔细的进行搜查,如果能洗清你的冤屈,我想对你来说也算是好事一件……唉,不过这只限定于你是清白的条件之下啦。」
「你、你、你、你这家伙……!说话越来越不可原谅,还说自己是刑警!告维优雷之前,我真想先以毁损名誉的罪名告你!」
「不论什么事情,抱持怀疑进行调查是我们的工作呀。要是说成毁损名誉,那我们怎么做得了事呀。」
爱德华斜眼看着正在争吵中的两人,将脸凑近托亚,在托亚耳边咕咕哝哝地低声晈耳朵。
「……他的态度和白天在茶室交谈时完全不一样。那时候觉得他是位优雅的绅士,但其实对身分地位比自己低的人,态度似乎就很骄傲自大呢。」
托亚也板起仍稚嫩的脸庞低语回应:
「……这家伙真讨厌耶,我应该没办法和他做朋友。」
「而且你看他那双颤抖的手。一眼就能看出他为了不想在人前生气,正拚死命的忍耐呢。」托亚跟着爱德华的视线看去,惊讶的瞪大了眼。
「嗯嗯,感觉他就要举起手杖了。如果是普莱斯,应该可以轻易闪开爵士的攻击,所以我不为他担心。换句话说……那位女佣说的果然是真的啰。他用手杖打死了前一任的奶娘吧?」
「我也这么认为。普莱斯也没有看漏这一点,所以正在试图激怒爵士吧。只要爵士敢打他一下,就变成着手进行搜查的大好机会呢。不过,就算是脾气暴躁的人,应该都不会做出殴打刑警的愚蠢举动……我们离开这儿吧,托亚。」
「你的身体已经可以动了吗?」
「没事了。在我们杵在这里的期间,维优雷仍持续被追捕中。在受伤的他做出轻率举动之前,我们要亲手……」
「抓住他?藏匿他?你打算怎么做。」
「……两者都要做。走吧。」
爱德华端正秀丽的脸庞虽然因为痛苦而扭曲,但他还是起身,留下唠叨诉说着对警方不满的奥斯本爵士,以及乖乖(假装乖乖地)听着爵士说话的普莱斯,安静地带着托亚离开包厢席。
二楼其它包厢内和通道上都没有人,空无一人的一楼观众席,各个出口都有船务人员站在那看守着。警察们大概吩咐船务人员,在他们搜索船内期间,要将这个剧场封锁吧。
「喂——格莱斯顿!赤星!」
正打算穿过观众席离开剧场的两人,因这声呼喊而停下脚步。仔细一看,发现艾文正在舞台上向他们招手。
「这边、这边。大家都在舞台后方呢。」
看来他们趁警察在船内奔走,四处搜索维优雷时,调查维优雷之前可能藏匿的舞台后方。
西瓦、头上坐着克莱门斯的艾文,以及卯之助、猫八全都集合在微暗的后台。
「抱歉让各位久等了。有找到什么线索吗?」
西瓦代替众人回答爱德华的问题:
「刚刚卯之助先生爬上那边的楼梯,登上在遥远头顶上方的娜迪亚雕像。那是怪盗维优雷最初现身的地点。恐怕在戏剧开演前,他就躲在舞台的天花板上吧。」
「有适当的藏身地点吗?」
「有的,在从观众席看不到的舞台上方,布满能让道具人员像刚才那样垂下布条、撒下雪片或花瓣的通道。就像那样……」
爱德华朝西瓦所指的方向看去,了解的点头说道:
「原来如此,如果是舞台天花板的部分,躲一个人可说是轻而易举吧。」
「是的。道具人员只会拿着一盏照亮附近区域的小灯行走,因此就算有人躲藏在附近,也根本不会察觉到。」
「原来如此……那卯,你在雕像附近有发现什么吗?」
卯之助被爱德华一问,向前跨出一步恭敬地回答:
「发现了血迹和这些物品。」
卯之助递上前的,是维优雷平日穿戴茌身上的华丽帽子及白色面具。爱德华接过这些物品,在西瓦举起的灯光照明下,特别仔细观察面具这个物品,接着低喃「原来如此」并看向卯之助。
「有多少血迹?」
曾在和丝卡莉特,佛雷姆的交战中,受了在生死之间徘徊般重伤的卯之助,脸色丝毫没有任何变化的回答:
「看得出来是相当大量的失血。血迹从雕刻背上、天花板通道,一直延续到通往舞台后方的楼梯……然后在这里消失。」
卯之助退后几步,将布幕稍微抓起。原来如此,布幕遮住的地面上有个小血滩,血迹就此中断。爱德华见状,说出他毫不迟疑的推理:
「原来如此。他短暂躲藏在这里进行紧急处理,让伤口止血。然后……你们看。」
爱德华掀开布幕内侧,莞尔一笑;众人看了皆发出惊叹。眼前的景象是可说是维优雷商标的艳紫色斗篷,连同别针被胡乱丢在地上。摊开斗篷一看,左侧还染着鲜艳的血迹。
「帽子、面具以及这件超华丽的斗篷,才会让人们联想到维优雷。反过来说,现在脱下这些物品后的维优雷,已经没有人认得出来了。恐怕混在演员或舞台工作人员当中逃往后台,对他来说根本轻而易举吧。」
「原来如此,后台似乎可以通往船务人员专用区。要从那边开始进行搜索吗?我把船上的平面图带来了。」
西瓦从口袋里拿出平面图摊开并询问,但爱德华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是烦恼的说:
「那虽然是既定对策,但我们不能花时间在那上面。无论如何我们都得比警方早一步找出维优雷才行,得想个有效率的方法。」
这时开口说话的是在艾文的鸟巢头上,用后脚站立的克莱门斯。
「关于这件事,就交给我办吧?」
突然提出这个要求,让众人一同将焦点集中在克莱门斯身上。克莱门斯从艾文身上轻快的跳到地面后,便站到爱德华脚边那块小血滩旁。
「自从身体接受了卢蒂尔,博德也可说是魔物的血液之后,我了解到一件事。我和布鲁克对血腥味敏感到令人害怕,恐怕是因为体内的妖魔正在渴求着鲜血吧。」
「咿!」
由于托亚不禁发出怪声,艾文慌忙加以解释:
「啊,意思不是说我们想要吸血啦—只是会非常清楚的闻到血腥味。我虽然没那么厉害,不过前辈连人类的血、牛的血、鸡的血……各种种类都能辨识出来呢。』
托亚听了终于露出安心的表情。
「什、什么呀!我还以为你们两个变成吸血鬼,吓了我一跳耶。换句话说,该不会……!」
克莱门斯将尖翘的鼻尖凑近血滩,充分确认血腥味后满足的点头,接着抬头看向爱德华。
「放心,我可以准确判断出这血液的主人上哪去了。没想到这种不祥的能力竟然有帮上你的一天呢。」
爱德华的湛蓝眼眸散发希望的光彩,单脚跪地说道:
「谢谢你,学长。请带领我们到维优雷的所在地。」
「嗯……那走吧。」
克莱门斯语毕,便再次跑回艾文头顶。接着像阳才一样用后脚站立,两只前脚各抓住一撮艾文凌乱的头发,动作简直像是抓着马的缰绳。艾文无精打采的推了推圆框眼镜。
「学长,我该不会变成你的马了吧。」
「马也好、狗也好,随便挑一个你喜欢的吧。那么各位,我们出发吧。布鲁克,先往后台的方向走。」
「好啦好啦。那么各位,请别跟丢快马布鲁克号喔——」
艾文还贴心的模仿马匹嘶鸣声,朝后台的方向跑去。众人虽态度严肃认真,但对这场悠闲的追逐戏码抱持着期待和疑惑参半的心情,一同追上学长、学弟双人组……
「布鲁克,接下来往右转,走楼梯。」
「咿咿咿……学长,又是楼梯喔?我已经开始累了耶。」
「才跑五分钟还敢说累,你这个软弱的家伙。」
「只不过是说出事实,不构成骂人的语句。」
「你就是爱说这种歪理,体力才会消耗光啦。快点给我爬上去。」
「YES SIR!」
克莱门斯毫不迟疑的循着维优雷的血液腥臭味,对艾文下达指示。众人从后台进入船务人员专用区,然后爬上楼梯。
接着……
「就是这里,在这里面。」
克莱门斯如此信心满满地宣言的地点……竟是特等客房楼层的其中一间房。而且是碧玉房间隔壁的房间,也就是那问「佣人专用私设交谊室」。
托亚表情困惑的看着爱德华。
「等等喔,爱德华。这里是佣人私下聚集聊天、吃东西的仓库吧?明明会有人进出,怎么可能故意来这……」
爱德华却信服的说:
「有可能。现在所有乘客都被要求返回自己的客房,佣人们当然也会随伺在主人身旁,所以应该暂时不会有人来这里。维优雷大概是从和女佣们的谈话中,得知这房间的存在吧……学长,谢谢你。也谢谢布鲁克。」
「啊!爱德华少爷!贸然开闩很危险……」
爱德华甩开试图制止的西瓦,不加思索地轻率打开房门,接着从西瓦手上接过提灯,照亮凌乱放置物品且出奇狭窄的仓库。
「你没将门上锁,代表料想到我们会来……不,你应该是在期待我们的出现吧?维优雷。是我,格莱斯顿喔。」
虽没得到响应,爱德华手上的提灯照亮之处,有个瘫靠在书桌、双脚伸直坐着的男性身影。爱德华毫无忌惮地朝那位男性走去。西瓦、托亚和艾文跟在后方,卯之助和猫八则以眼神互相示意,站在房门口负责监视。
爱德华再次将提灯交给西瓦,单脚跪在那位男子面前。
「亏那出戏码很有趣,没能看到故事结局还真是可惜呢。怪盗维优雷……不,尤金。你好像比较喜欢刖人叫你金吧……」
「咦……咦咦咦!?」
「你说的尤金……该不会是那个剧作家尤金吧?」
「咦?这是怎么一回事?」
在三人和一只野兽纷纷大表惊讶下,原本垂下头的青年,在爱德华的呼唤下缓缓抬起头来。
失去血色的面容,是个和爱德华同年龄的青年。身高和体格也和爱德华相同,但容貌却完全不同。零乱的短褐发、不好也不坏的五官……那是一张没有特征的平凡脸孔,但眼角不自然的黑斑和唇边沾上的红色让人感到奇怪。
「……」
维优雷,或者该说名为尤金的青年,对这种说法不肯定也不否定,只用褐色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爱德华。
仔细一看,青年的衬衫左袖被撕扯下来,布条紧紧缠绕着左上臂。这应该是用来代替绷带的紧急处置。但布条现在已被染得通红,血滴不断滴落地面。
「骗人。这家伙是维优雷?可是你刚刚说尤金?尤金都在脸上化好浓好浓的妆,还穿着飘飘洋装,用女生的词汇滔滔不绝的说话……」
「学长的嗅觉没有错喔,而且这么严重的伤势是最好的证据。还有,你看看吧,托亚。」
爱德华把一直拿在手上的维优雷面具翻过来,让众人看面具内侧。面具白色的质地上,沾有肤色、绿色和紫色,类似颜料的东西。
「这是维优雷的面具。这面具是为了隐藏面具下的脸,也为了隐藏你那模仿女性的厚重妆容吧?在戏剧阅演前,你维持尤金的外貌,开演后就换上衣服、戴上面具,装扮成维优雷。然后打算在顺利完成工作后,再恢复成尤金好隐藏踪迹。不过,子弹打到手臂受伤,把你的计划整个搞乱了。」
「这个面具的内侧沾到了粉底和眼影喔。你现在因为拚命逃亡和伤口的痛楚而流汗,导致大部分的妆都糊掉了……但这样让你刚刚见面时的漂亮脸蛋全毁了耶。还有,这次为了不让香味泄漏你的真实身分,你没有擦那款很香的百合香水吧?我很喜欢那个香味,没擦真是可惜呢。」
爱德华这么说着并递上手帕,青年用没受伤的右手一把抓过手帕,粗暴地胡乱擦拭肮脏的脸后,终于开口说:
「什么啊——被你发现了喔。真是讨厌耶……不过,这么一来就没必要用女性使用的词汇了吧。没错,我就是维优雷。尤金是我当剧作家时使用的名字。既然你是来见身为窃贼的我,那叫我维优雷就好了。」
爱德华不顾仍旧无法置信地互相对望的三人,担心的看着青年……维优雷的脸这么说:
「那么维优雷,总之有话等等再说。先把伤口做适当的处理,你站得起来吗?」
但维优雷却粗暴的甩开爱德华伸出的手。
「都逃到这种地方了,这已是我的极限,我再也动不了了。不过,阻碍我阴谋的你竟想帮助我,这是本末倒置吧。我不需要多余的同情啦。」
但爱德华却毫不畏缩地重申:
「阻止你的阴谋并帮助你。对我来说,除了你受伤之外,一切都在我的计划内。」
「什么?你在说什么啊?」
「详细情形等处理好伤口再说啦。总之,现在就算凭蛮力也要你照我的话做……西瓦,以某种角度来说,把他送到我们的船舱太过危险。虽然继续给对方添麻烦并不是我的本意……」
「碧玉小姐是吗?我去拜托她。」
西瓦立刻前往隔壁房间。爱德华则对托亚说:
「托亚,我们从两侧支撑他,总之先把他带到碧玉的房间去。」
「知道了!」
托亚立刻在维优雷的身旁蹲下,将手臂叉进腋下,支撑起他无法使力的身体。艾文开始翻找口袋,边找着手帕边说:
「我把滴在地面的血迹彻底擦干净后再去喔。要是被警察发现这些血迹就麻烦了。」
「拜托了……来,走吧,维优雷。」
「……真是乱来。」
陷入自暴自弃的维优雷无力地说出这句话,并在爱德华和托亚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应该称赞不愧是碧玉吗?
面对突然出现的闯入者,碧玉脸色没有丝毫变化,连来龙去脉都没问,只说了一句「第三个吻了喔」这种现阶殴只有她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话后,就将寝室提供他们使用。
「伤势好像挺严重的呢。这是浴巾、水,还有不知道能不能替代消毒水的白兰地。」
在这种情况下依旧坚持优雅走进房间的碧玉,将拿来的物品放在边桌上。
「谢谢妳,碧玉。感激不尽……我要把布条解开啰。」
「我不是都说随便你了?你根本无视我的意愿嘛。」
躺在床上的维优雷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但仍懊悔的痛骂。看来计划因爱德华受阻,让他十分生气。爱德华慎重地解开绑在维优雷伤口上的衬衫袖子,开口说道,.
「我了解你的愤怒。我看穿了你的目标,那是因为我得到奥斯本爵士杀害奶娘,并将尸体秘密掩埋的情报。但我竟然不让你如愿惩罚那个坏蛋,所以你才生气吧?」
「你都知道嘛……不过,你为什么会知道?为什么知道我的目标不是那个傲慢爵士夫人的胸针,而是女儿?」
「我到最后一刻才知道啦。过去发生的案件,让我误以为维优雷只会偷钱财类的物品。但只要摆脱这先入为主的观念,就会发现对奥斯本爵士来说,比什么都重要,要是被夺走就会感到极大痛苦的……是他所衷爱同时也是让他动怒的原因——独生女多萝西,所以我毫不迟疑的保护多萝西免于你的攻击。托你的福,我的胸口到现在还在痛,这可不是比喻。」
「哼,你这可恨的家伙……呜!」
「啊,对不起喔。会痛吗?」
「爱德华少爷,接下来由我接手。托亚先生,请在手臂下方铺上毛巾好吗?」
「OK!」
由于西瓦和托亚接手处理伤势,爱德华凝视着看也不看他一眼的维优雷那惨自的脸庞。
「也让我问个问题吧?为什么你会知道奶娘被杀害的事?你和她有什么关系?」
维优雷经过短暂的沉默后,仍旧不看向爱德华,嗓音有些沙哑的说:
「被杀害的奶娘,是我们前剧团成员的太太。丈夫因为意外失去一只脚无法工作,她在无可奈何之下,将刚出生的女婴留在家中,住到奥斯本爵士的家中当奶娘。忍耐着想见自己孩子的心情,将那份爱灌注到多萝西身上,很宝贝地养育那个女孩。丈夫也靠着太太送回家中的钱,鞭策不自由的身体,努命教育两人的女儿。等多萝西五岁时,她就能卸下奶娘的工作,拿到一笔庞大的退休金。鸿了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就算和家人分开也努力工作。可是……」
爱德华语气郁闷地询问:
「可是却因为在和多萝西有关的事情上面出了一点差错,导致奥斯本爵士过度愤怒,用手杖将奶娘给打死了。奥斯本爵士为了将事实扭曲为失踪,便将奶娘的尸体埋在猎犬狗屋的后方……对吧?」
「是啊。丈夫不相信会有这种事,去了爵士家好几次,但都被刻薄地赶回来。生活费没了,没多久生活便陷入困顿……你知道后来怎么样吧?那家伙和年幼的女儿饿死的事,我们是很久之后才得知的。于是我开始往来爵士家附近的酒馆,一个接一个慷慨地请佣人们喝酒,再慢慢探听传言,找出真相。」
「你该不会跑到猎犬小屋后方挖出尸体吧!」
托亚不禁出声,维优雷轻轻摇头回应:
「那间狗屋挤了很多真的很吵的猎犬。就算是我,也无法在牠们不出声吠叫的情况下接近。
不过,我直接询问过自称曾埋过尸体的园丁。这事肯定没错。」
「啊……原来如此。」
「只剩下将事件摊在阳光下,让警察出动办案即可。在奥斯本以杀人罪名接受判决前,让他体验重要的家人被夺走的痛苦与悲伤,那是过去来不及帮助伙伴的我,唯一能做的偿还。当我听到那家伙一家要搭乘这艘船,我还以为这是女神对我的眷顾。但……为什么你要阻碍我!为什么要保护奥斯本那个混帐!」
爱德华坦率地接受维优雷这时才终于转向自己的严厉视线,开口这么说:
「我想保护的不是奥斯本爵士,而是年幼的多萝西和你的良心呀。」
「你……说什么?」
爱德华露出浅浅的微笑说:
「我认为你体贴伙伴的心情十分值得尊敬,而奥斯本爵士也的确应该接受严厉惩罚。但多萝西她没有罪,因为小孩子没办法选择自己的父母亲。」
「可是……!」
「当然,你绑架多萝西后并不打算加以伤害,而且在狭小的船内,也没办法将她藏匿那么久的时间。但被绑架的恐惧会刻印在幼小的心灵,将来她的人生也会蒙上一层阴影吧。就算眼睛看
不到,那也是一种『伤口』呀。」
「……这……」
维优雷紧咬嘴唇。爱德华则慢慢地继续说:
「你应该对自己绝不伤害人这一点十分自豪。若因愤怒失去理性,选择这种手段,总有一天你一定会后悔。所以为了多萝西,也为了你,无论如何我都要阻止这个计划。」
「你为什么敢断言我会后悔啊?你又不了解我。」
「我是什么都不了解呀,除了你是个很棒的人之外。」
「你、你说什么……」
「为了弱小的人们行动,将台面下的罪行公诸于世……我很尊敬你的强烈正义感。欸,维优雷,我可是你的头号支持者耶。所以我才希望你能继续当我的好敌手,义贼维优雷。」
「随你怎么说。」
「再说呀,听了你网刚的一番话后,我认为我的选择没错。死去的奶娘把多萝西当自己的女儿,很宝贝地照顾对吧?虽说是工作,但我想她应该打从心里爱着多萝西。就算因为多萝西而丧失性命,也绝不希望你伤害她。你不这么认为吗?」
「……」
维优雷什么也没说,这阵沉默是因为认同爱德华所说的话是正确的。面无血色的脸上浮现痛苦神情,那不是左臂的伤口导致,而是良心的痛楚,和懊悔没能让奥斯本爵士感受到死去伙伴体验过的痛苦所造成的。
爱德华注视着维优雷的严肃表情,再次开口说:
「打从下定决心要阻挠你的计划起,我就决定了。我决定如果你允许的话,一定要帮助你,帮助你贯彻正义,可是……」
这意外的提案让维优雷惊讶得睁大双眼。
「帮我?私家侦探……帮窃贼?」
「不是。是爱德华.H.格莱斯顿帮助敬爱的友人啦。」
「这次又擅自把我当你朋友喔……哼……你、你有什么点子吗?」
「嗯,正在想。」
「哼,什么嘛。」
当维优雷因伤口的痛楚而呻吟,但仍试图咒骂时,一直靠在墙上看着事情发展的碧玉插嘴:
「我好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但是为了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不赶快替那孩子的伤口想个办法就糟啰,爱德华。警察早晚会来调查这问房间,也会调查所有乘客和船务人员的手臂上是否有伤。那孩子的伤早晚会曝光喔。对吧,西瓦。」
被碧玉点名的西瓦,闷闷不乐地点头。
「剐刚我在托亚先生的帮忙下,清洗了伤口,但伤口相当深。如果不彻底消毒,可能会化脓,为了止血也有必要进行缝合。」
爱德华抬起身子确认伤口,并皱起眉头。
「很严重耶。不过,若让船上的医师诊治,不可能封得了他的口。该怎么办呢……」
「如果可以用缝纫的方式缝合伤口,说不定我可以办到。」
「哇啊!别这样!外行人别多事啦!」
看到西瓦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种恐怖的建议,连维优雷也露出些微畏惧的表情。就在这时,笑咪咪地走近床铺的人是艾文。带着圆框眼镜,不论何时都不改悠闲态度的青年,依旧慢吞吞地这么说:
「阳阳学长表现过了,这次换我来身手啰—」
「……布鲁克?」
艾文朝深感不可思议的爱德华斜看一眼,便将托亚推到一旁,在床边坐下。接着,边喀喀地弄响手指关节,边对维优雷说:
「详细情形我不能告诉你。总之,最近我得到还算了不起的能力呢。我才刚开始针对这种能力进行检验,距离进行如此大规模人体实验的时间还差得远,不过算了,凡事部有第一次嘛。」
「喂……你想干嘛?什么人体实验!你想对我做什么!?」
「好啦好啦。我想应该不会比现在痛啦。不过可能会觉得有点热……还有,我想状况应该不会变得比现在糟糕。」
「不要,『应该』这两个字让人觉得很恐怖耶!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但是我坚决拒绝……」
「西瓦,把他压住。」
虽不了解艾文的真正意图,但一向对好友坚信不移的爱德华,毫不犹豫地对西瓦下达命令。同样对爱德华的行动全盘信赖的西瓦,连一秒也没迟疑地按住维优雷的肩膀。克莱门斯则从艾文头上跳到维优雷的额头上,压制头部的动作。
「我也来帮忙。」
托亚固定维优雷双脚,爱德华则固定另一边的肩膀,想逃离床铺的维优里根本无法动弹抵抗。正当他试图扯开嗓子大骂,听到爱德华恶作剧地说「大声喊叫的话,警察会来喔。」只好不甘心地闭上嘴巴。
「谢谢各位的帮忙。那么,就让我们开始进行值得纪念的第一次人体实验吧。」
艾文愉悦地宣书后,用双手手掌掩盖住维优雷手臂上的伤口。总是挂着笑容的艾文,表情突然紧绷起来。
「你……你想做什么……呜、啊!好烫!」
就如布鲁克事前所预告的,维优雷感到一阵灼热。就在众人的注视下,艾文的手掌开始散发青色的光芒。
「布鲁克,这是……」
艾文朝哑然失声的爱德华瞄了一眼,笑着说:
「这是卢蒂尔·博德给我的力量……吧。差不多要开始了。」
「差不多要开始什么?真的好烫……哇啊!」
维优雷发出不像「怪盗」会发出的悲惨叫声。包围维优雷的爱德华众人全都倒抽一口气。
「什……什么啦?发生什么事了啦?你到底在对我做什么啊?」
维优雷的声音会颤抖不是没有道理的。被残忍的挖出子弹,现在仍持续流着鲜血的大伤口缓缓地……就像将植物生长的状况以快转方式播放般,肌肉组织开始再生,失去的肉也重新生长,撕裂的皮肤表面渐渐贴合。亲眼看到伤口在转眼间愈合,没有人不感到害怕、颤栗的吧。
就在甚至忘了呼吸的沉默中,艾文吐了一口气,缓下一直屏住的呼吸。就在放松集中的视线同时,他手掌散发出的光芒也逐渐褪去。
「人体实验成功了吗?总之先这样……嗯嗯,抱歉,虽然还不够完美,但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怎么样?手腕能动吗?会不会痛呢?」
艾文如此说着,脸上却带点铁青,脚步也无力跟舱。高个子的西瓦稳稳扶住艾文,让他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其实我本来想试试看,帮你补充一些血液……但我累到没办法继续了。今后还有继续研究、调整和训练的空间。格莱斯顿,等我获得完整的结果,再向你报告。敬请期待吧。」
艾文身体疲惫,脸上却挂着满足的笑意。获得自身期待的结果,身为研究者的他看来感到无比开心。跑到艾文肩上的克莱门斯没有出声,只是对爱德华点头袤示艾文没事,不需担心。
原本压住全身的手放开,恢复自由的维优雷,胆颤心惊地用右手触摸左臂伤口。原本大大裂开的伤口,现在只剩下一条蚯蚓大小的红肿。维优雷弯曲手肘几次,露出失魂般的表情低喃:
「现在虽然还有点热,碰到伤口有点刺剃麻麻的感觉……不过伤口已经愈合,手腕也可以动了……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你对我做了什么?」
连为好友和维优雷两方担心的爱德华脸上,也浮现平日开朗的笑容。
「这件事现在不能跟你讲明,就像你一定还有其它秘密一样,我们也有几个复杂的隐情。我们彼此就对这些事签下互不侵犯条约吧……最重要的是,我想继续刚才的话题。」
「喔……喔。」
维优雷再次露出纳闷的表情,双手撑住床铺缓缓起身。托亚立刻放了一个大枕头在维优雷背后垫着。
「你也清楚,我和普莱斯警官是朋友。而我贪心地想对你和他都表现诚实的态度。所以……我不会告诉普莱斯,你和尤金是同一号人物。但我希望你能将调查奥斯本爵士嫌疑的充分理由告诉普莱斯警官,以做为交换。我相信将奥斯本爵士的犯行公诸于世,并让他接受法律制裁,才是能让普莱斯和你,两者的心愿得以实现的结果。」
「你说得……是没错。」
维优雷表情困惑的点头。事态以惊人的速度朝预料之外的方向进展,做乎连怪盗也跟不上。
爱德华看着伙伴们说:
「虽然这艘船的乘客已经确实听到了怪盗维优雷的告发,但光凭这样,还不足以让警察进入贵族的房子里进行强制搜查。在汪洋大海之中,要抓到远在伦托拉市内,而且是在封闭的豪宅中进行的杀人证据,几乎是不可能的。」
「就是啊,爱德华,那怎么办?」
爱德华清楚地回答托亚的问题:
「现阶段唯一有效的,就是奥斯本爵士的自白。爵士如果自己表明杀害了奶娘,那剩下的就是藉警察的搜查让一切明朗化吧。」
「………他怎么可能会做那种自白?」
「我们只剩下想办法让他自白的这条路啰……只不过,刚才也说过了,我还没想出好办法。
如果在这里的所有人,能一起想出最好的方法就好了。」
「只想靠别人啊?」
「我自己当然也会想办法呀。怎么样?有人有什么建议吗?」
爱德华环视宽阔的寝室,但值得依赖的伙伴们,唯有这次像投降般不发一语。
也许是耐不住沉默的沉重感吧,托亚追不得已的提出这项提案:
「嗯,这个嘛……躲在暗处袭击他,所有人压住他、对他搔痒,威胁他要是不说出事实就不停手。」
爱德华讶异地回答:
「……你是说真的吗?」
「不……抱歉,我随便说说而已。」
「听到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还有呢?」
爱德华再次催促,但众人只是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在这当申,一直保持沉默的卯之助模仿托亚的动作,举起手这么说:
「请原谅在下无礼的打个岔。」
「哪有什么无礼,有什么建议就请说吧,卯。」
「嗯。如果是这样的话,有关这件事,说不定猫八派得上用场也说不定。」
「……」
一个苍白男子头上绑着看似猫耳的怪异头巾,在卯之助身旁点头。
托亚看了看还挺有自信的卯之助,以及和往常一样脸上毫无表情的猫八,纳闷的倾头。
「猫八会派得上用场……该不会要用那把有奇怪金属圈,会锵锵作响的小棒子袭击爵士吧?」
「怎么可能。虽然猫八也挺有本领的,不过他其实能用神通力做各种不可思议的事。」
「啊啊,前阵子他还设下看不见的墙壁吧?那的确挺厉害的!」
不知是否被别人称赞而感到开心,虽然若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但猫八的眼角露出了些微的红润。表情死板无变化的宫守,只淡淡说了一句:
「结界。」
「对对,结界。是要用那个吗?」
「……」
猫八摇摇头,用指尖从头巾里咻地抽出一张小纸片。那是一张乍看之下还挺可爱的白色人型纸张 。
「○△Ⅹ■☆●◎」
猫八嘴里碎碎念着齐诺文的咒语,朝纸片吐了一口长气。接着……
在空中飘动的纸片在下一秒钟,竟变成了和卯之助一模一样的人型。若要说哪里不同,只有猫八做出的卯之助不知为何呈现透明状,可透视对面的物品。
而且幻影制成的卯之助,完整重现了前几天卯之助本尊所表演的「吃到磨菇的猫八疯狂跳舞」的模样。
「喔喔!别、别这样啦,猫八!太得意忘形了喔。」
连应该早就猜到猫八会露一手的卯之助,也似乎没想到眼前竟会出现自己的幻影,而且是以客观评判的角度下,实在丢睑到不行的舞蹈画面。他严肃的脸因此红了起来。
「……」
猫八依旧面无表情,但全身发散着「你上当了吧」的氛围,边挥动手上的银棒。在发出锵的清脆声响同时,卯之助的幻影再次变回纸片,飘落在地面上。
「好厉害!」
「哎呀,真是的。我难得的大活跃都变得逊色了嘛。」
「不……你们到底是何方神圣啊?吓死人的人类集园吗!」
托亚发出了惊叹,而坐在椅子上的艾文以遗憾的语气这么说道。维优雷已经呈现一副状况外的表情。
「就像这样,猫八能创造人物的幻影。不知这是否能帮上什么忙?格莱斯顿阁下。」
爱德华边啃咬大拇指指甲边思考好一阵子后,脸上恢复爱恶作剧的小鬼般活泼的笑容。
「帮得上忙喔,卯、猫八。」
「喔喔,真的吗!」
爱德华充满自信的点头。这表情是他想到好点子的证据。托亚和西瓦也松了一口气的对望。
「嗯嗯,是真的呀。布鲁克,你和学长先回房间好好休息,恢复一下疲劳。维优雷,我希望你在他人开始怀疑之前在这整装,变回尤金之后,来我们的房间找我们。卯和猫八也一起来。西瓦、托亚,接下来要麻烦你们两个要点花招,大家一起合作送普莱斯『奥斯本爵士的自白』当做礼物吧。」
爱德华严肃有力的声音,让大家对即将发生的事怀抱着期待并点点头……
三个小时后……
现在虽然已经算是深夜,但乘客们仍继续在自己的船舱内等待,警察和船务人员也正积极地寻找维优雷的下落。
在这之中,朝之前才散场离开的剧场走去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奥斯本爵士。在前方引导他的,是身穿爱德华向负责服务他们下榻客房的服务员硬借来的船务人员制服,变装过后的西瓦。
「真是的,那个叫普莱斯之类没礼貌的警察,在这种深夜还要我陪他进行现场查证?」
「是的。为了迅速将维优雷逮捕,如果您能再次说明被他袭击当时的状况,那会有很大的帮助。虽然造成奥斯本爵士您极大的困扰,但希望您务必提供协助。」
对普莱斯本来就没什么好印象,再加上已经就寝又被叫起来,奥斯本爵士即使假装平静,却仍怒上心头。为了不让他在这里爆发,西瓦比往常更加谨慎的与他对答。因为假扮警察将奥斯本爵士叫到剧场来,是他被赋予的使命。
「真是的,如果他有礼貌一点,我也会心情更加舒坦地帮他忙。」
「实在很抱歉。」
看到对方心情似乎好转一些,西瓦感到安心,在内心祈祷别被认识的警官发现,冒着冷汗的走过通道……
这时,在剧场二楼平台包厢席内,普莱斯表情很不高兴地和托亚抱怨。
「干嘛披,在忙得要命的时候派你这小鬼叫我来这里,爱德华这家伙还真大牌呀。这到底是在干嘛!」
因为爱德华表示他获得和维优雷行踪有关的有力情报,因此请托亚把普莱斯带到这来。托亚举起双手边安慰普莱斯边这么说:
「好啦。等等有有趣的表演可以看啦。吶,大叔,拜托你喔,你绝对不能说话,要在这里专心看喔。」
「混帐,就是这点让人不爽啦,格莱斯顿那种耍花招的秘密主义。」
「……我了解你的心情,我们也不知道爱德华想做什么。一起抱着期待的心情观看吧。」
「我和你不同,我可是忙得很耶,黑毛小鬼……呜噗!」
「来了!快躲起来!别让他们看到。」
托亚看到剧场大门打开,赶紧掩住普莱斯的大嘴,拉着他的手臂蹲下。
「混帐,到底在干嘛啦?」
普莱斯虽气愤却以低声咒骂,慢慢从平台包厢席探出头窥看观众席,差点发出惊叹。他咽下想出声的冲动,悄悄地对身旁一起偷窥的托亚说:
「喂、喂,那不是奥斯本吗?那家伙为什么会来这里?」
「嗯——因为等一下会上演一出专为奥斯本设计的剧目……的样子。」
「戏、戏码?」
「嘘,太大声了啦!」
「嗯、嗯……」
奥斯本爵士在西瓦的带领下,在一楼观众席第一排的中央座位坐下。普莱斯依旧处于什么也搞不清楚的状况当中,只能在一旁看着事情的发展。
不久,现场响起了开演的铃声,舞台布幕跟着升起来。舞台上站着手里只拿着一根蜡烛的爱德华。
「……你是!之前救了多萝西的……」
意料之外的人物登场,让奥斯本爵士站了起来。爱德华单手制止爵士,以不输给演员的笑容优雅地一鞠躬。
「欢迎您来到深夜的剧场。为了奥斯本爵士刚才因无礼盗贼而遭受没道理的责难,接下来将上演一出很棒的戏码。」
爱德华完美的叙游,让奥斯本爵士纳闷的回嘴..
「等一下。这是在开什么玩笑?我是被警察叫来帮忙进行现场查证的耶。我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要这种花招,但这让我极度不愉快。」
「什么?现场查证?根本不需要帮忙现场查证……我懂了,这是你们编出来的谎话吧?」
「嘿嘿,猜中了。你仔细看喔,等等呵以看到更惊人的东西喔?」
「是吗?」
大概是被他人冒自己之名行骗让他不开心吧,普莱斯愁眉苦脸的这么说。
另一方面,爱德华那铁壁般坚定的笑容没有丝毫动摇,毕恭毕敬的说:
「请务必宽恕我的无礼。我想您看了之后,一定会感到满足。那么,趁奥斯本爵士还没气到从座位上站起来之前,我们赶紧上演吧。请您舒舒服服地享受这出戏码。」
爱德华再次优雅一鞠躬,呼地一口气将蜡烛吹熄。同时,照亮一楼观众席的灯光,也在西瓦、卯之助以及克莱门斯的操作下逐一熄灭,剧场内陷入一片漆黑。
「什……什么?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漆黑中响起奥斯本爵士的怒吼,但没有人回答他,也没有丝毫声响。被夺去视线,孤独、不安和恐惧感交织的折磨下,奥斯本爵士连起身都办不到,只能双手紧握椅子扶手,一副惊慌失措
的模样。
经过一段让人窒息般的沉默……不久后,从乐池传来毛骨悚然、荒腔走板的小提琴声。
「!」
因魔物血液的缘故,即使在漆黑中视野也十分清晰的艾文,正在乐池里干劲十足的崭露小时候只学了三个月的小提琴艺。
「别、别再恶作剧了。我要回去……哇啊!」
说有多不准就有多不准的乐音,交织出阴森至极的旋律,奥斯本爵士受不了这旋律,发出怒斥并起身,试图摸索着离开剧场,但却被座椅勾到脚,难看的摔了个跤。
「呜……呜呜……」
奥斯本爵士勉强爬到中央通道站起身来,连呼吸和眨眼都忘了,只是呆站在那。
爱德华刚才站的舞台中央,现在有位年轻女子正站在那。
「妳、妳是伊娃……!?」
那是他的爱女多萝西第一名奶娘的名字。
没错,爱德华让维优雷说出记忆中她的容貌,再以那为基础,请猫八重现她的幻影。
将栗子色的头发绑成垂髻,身穿喜爱的深绿色简朴洋装的幻影,一样呈现半透明状,让看的人更加觉得阴森。而且经过好几次修正才完成的这个名为伊娃的女性幻影,头发凌乱、脸色极度铁青,呈现怨恨的表情,眼神空洞的看着奥斯本爵士。
不一会儿,奥斯本爵士的身体和声音便开始颤抖,程度甚至让人感到滑稽。
「妳为什么会在这……不,这是不可能的。妳不可能还能活着出现在这。找亲手……!」
「……」
对于了解这个技法的人来说,她只是个幻影:但对毫不知情的奥斯本爵士和普莱斯来说,出现在眼前的根本就是个年轻的女幽灵。尤其对奥斯本爵士而书,理应遭自己杀害的女子出现在眼前,并含恨的看着自己,这种恐怖和冲击不知有多剧烈呀。
普莱斯和一旁的托亚说起悄悄话:
「喂,这是什么魔法?那个女的身体是透明的耶。那是谁啊?」
「啊——那个是爱德华他们悄悄商量的那个吧。那个女人一定是被杀害的奶娘。那是猫八做的幻影啦。」
「……猫头巾那家伙竟然能做这种事啊?」
「好像是。你可以看出爱德华打算做的事了吧,大叔。」
「多、多管闲事。不过,为什么猫头巾和侦探会知道被杀害的奶娘长相?」
「啊……这个嘛,那、那是商业机密!」
「你说什么?」
「啊,你看啦,得专心听才行呀。要是你听漏了,那就一点意义也没有了嘛。」
「喔、喔。」
普莱斯赶忙将视线移回眼前上演的「戏码」。
技术差到令人害怕的小提琴演奏越来越激烈,可怜女子的幻影一步步踉呛地缓缓走近奥斯本爵士。
「呜……啊……」
奥斯本爵士虽想逃离,脚却不听使唤,就这样跌坐在通道上。他的耳里听到了女性痛苦又嘶哑的声音。
『你……做了什么……』
爱德华一听就知道这微妙的口音是碧玉的声音。但对惊慌失措的奥斯本爵士来说,就如同爱
德华所料想的,听起来就像是自己亲手杀害的奶娘怨恨的声音。
「本、本来……就是妳的错。妳让我的多萝西受伤。多萝西有妳陪着,却从秋千上摔下来,
擦破膝盖哭了,好可怜,都是妳的错!」
『为……为……什、么、杀了……我……』
女子从舞台上翮然跃下。接着,依旧缓缓地逼近跌坐在地的奥斯本爵士。
「都是妳的错,伊娃。我平常对妳很好。我不记得我做过什么让妳记恨的事……!」
『为……什……么……』
女子断断续续的说着怨言,缓缓接近奥斯本爵士。就在此时,奥斯本爵士找寻掉在地上的手杖并且抓住,朝女子打了过去。
「混帐,既然这样我就再杀妳一次,妳这个爱记仇又忘恩负义的东西!还记得这根手杖吧!我要用这根痛打妳并把妳杀害的手杖,再杀了妳一次!这次不会再把妳埋进土里,而是要把妳丢到海里去!」
奥斯本爵士朝幻影打去的手杖划过空虚的空中,他因而再次整张脸朝下跌倒在地。
「到此为止!」
就在此时,爱德华的声音再度响起。以他的声音为信号,剧场内恢复了光亮。而女子的幻影就在头发凌乱、额头撞出鲜血、表情茫然的奥斯本爵士面前,徐徐飘动变回一张纸片。
「你……你说什么……?」
爱德华手持和刚才相同的蜡烛台出现在奥斯本爵士面前,从地上捡起纸片露出微笑。
「我清楚听到你的自白了喔,奥斯本爵士。」
「什么……?」
「你也听到了吧,普莱斯?」
爱德华朝二楼座位吶喊,普莱斯宛如要从平台包厢席跳下来一般,猛力将身体凑过去。脸上浮现有如老虎找到猎物般充满野性的笑容,炯炯的眼神充满干劲。
「喔喔!我把耳朵挖得很干净的听着呢!奥斯本,依照这份自白,我要以杀害女儿奶娘的嫌疑,严格的审问你。死心吧,你被逮捕了!」
「你……你说什、么……」
奥斯本爵士似乎终于察觉自己被陷害了。但现在才发现这一点,已经来不及了。奥斯本爵士瘫坐在通道上,沮丧的垂下肩膀……
两天后,因犯行已确定,奥斯本爵士被正式逮捕,从杜鹃花号临时停靠的他国港口护送回安葛雷。
顾及其它乘客的目光和伴随奥斯本爵士一同下船的夫人,警方决定在黎明或深夜进行护送。
上午四点,爱德华一行人全都聚集在甲板上。普莱斯拉着憔悴不已的奥斯本爵士出现在他们面前。
普莱斯一看到爱德华众人,便将奥斯本交给部下们,朝爱德华走了过去。
「喔……虽然那不是我的本意,不过还是要谢谢你的帮忙。」
爱德华只用嘴角轻笑,并点头回应这句为了掩饰害羞,反而更加鲁莽的感谢话语。
「你客气了。我也要谢谢你这次答应我不会继续寻找维优雷,普莱斯。」
「……没办法呀。因为我是个有欠有还的人嘛。再说,那家伙等回安葛雷之后再追就行了。」
普莱斯无所畏惧的这么说,耸耸宽阔的肩膀。
「欸,你该不会和那家伙一起下船吧,大叔。」
普莱斯对担心的托亚摇头。
「不,这次的案件,我的出场到此结束,不需要跟着下船。」
「出场结束?」
「奥斯本自白的那夜,我立刻打电报回安葛雷市警。他们也公事公办,立刻奔往奥斯本爵士家进行搜索。就在昨天,如他所供述的,在猎犬小屋后方发现奶娘的尸体。因掩埋在土里延缓了尸体的腐化,遗体上似乎还能看出很多遭殴打的痕迹。」
「……哇啊。」
大概无意中想象了那画面,不只托亚发出怪声,众人也全都蹙起眉头。普莱斯没察觉到这一点,接着说道:
「而且在那下面,还接连发现三具死亡时间更久的尸体。这下子就算靠老婆的关系动用身分高贵的人脉施压,也不可能压得下来。不过为了谨慎起见,我有将这事件的情报透露给认识的新闻记者。明天早上所有安葛雷的人,都会知道这位有奇异杀人癖好的贵族了吧。」
「哎呀,这不像是莽撞的刑警会做的周到安排耶。」
听到爱德华的调侃,普莱斯作势举起拳头并苦笑着说:
「混蛋,这是跟你学来的啦,格莱斯顿……因为我人不在那,为了不让好不容易抓到的犯人逃跑,得尽最大的努力。」
普莱斯说完,视线落到海面上。船务人员们放下一艘小船。艘小船。用外套遮盖脸部的奥斯本爵士和他的妻子,在普莱斯三位部下的包围下上了船。
女儿多萝西彷佛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紧紧地搂着母亲。奥斯本爵土夫人故意将脸别开不看丈夫,表情极度不悦。
「……去吧。」
在普莱斯的信号下,船务人员开始划起船桨,小船默不作声地朝附近港口划去。
在众人沉默地注视下,小船驶进早晨的薄雾中,不久便不见踪影。
「……唉,眼睁睁看着维优雷逃逸虽然让我很生气,但是约定就是约定。维优雷的案件和奥斯本的案件,就这样结案了。大家辛苦了。」
爱德华一说出感谢的话,普莱斯就转身背对他们。身为刑警的职责和对爱德华一行人的友情,看来他又要想办法解决了这两者之间复杂的矛盾。爱德华对普莱斯那朝后方草率挥动的手,露出带点无奈的微笑。
众人返回船舱后,托亚仍一个人独自留在甲板上。
他在早晨寒冷海风的吹拂下,边看着海面边发出不像他会发出的叹息。
「托亚?你怎么了?从刚刚到现在至少叹了十次气呢。」
不知何时回到这来的爱德华,就站在叹气的托亚身边。
「什么嘛。别从后面偷看我啊。」
爱德华直率地对不好意思地埋怨的托亚道歉:
「真不好意嗯。我刚刚去看维……不对,去看尤金的状况。布鲁克虽然已经让伤口愈合,但因失血过多,身体似乎很不舒服。他现在还在睡,不过算是有精神。他要我也跟你打声招呼。」
「是吗?那太好了……吶,爱德华。」
「嗯?」
海风吹乱了托亚的黑发,他表情极度困惑的说:
「我啊……这次维优雷的……还是该说尤金的,两个都不是他真正的名字吧,有够麻烦的。总之,我觉得还好那家伙没有绑架成功。」
爱德华纳闷地点头。
「我也这么想喔。可是,你打从刚刚就一副不开心的样子耶,托亚。」
「嗯……多萝西没有被绑架,女佣也因自己告密的事没曝光而安心;现在这位奶娘不会被杀,真正做错事的奥斯本也被抓了,维优雷愤怒的心情得以纾缓,普莱斯也能做好他的工作,切都完美结束。我们做了一件好事呢!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嗯。」
托亚大大的黑眼珠渗出困惑的神色,垂下视线说:
「可足刚刚看到被带走的奥斯本他们,我突然察觉这件事会对很多方面造成影响。譬如他家的经济应该会变差,所以女佣和奶娘可能会被革职,连煞费苦心避免被绑架的多萝西,今后也永远……都得接受父亲杀了人的事实。那位冷酷的太太,也会因丈夫杀人而感到难为情吧。」
「……是啊。」
爱德华也和托亚并肩望着遥远的水平线。
「杀人犯接受制裁是正确的,我想也可说是好事……可是我们会不会因为这样,而伤害了很多人呢?你觉得呢?」
「……这问题好难回答啊。」
爱德华只简单回答一句话。托亚有些不满的嘟嘴。
「我知道很难呀。我到底该怎么想好呢?总觉得心里乱乱的呢。」
爱德华露出和托亚一样困惑的表情摇头。
「我什么也没办法对你说呀,托亚。因为我也有和你相同的想法。看到垂头丧气的奥斯本后,突然觉得对拟订各种计划,并成功执行而感到爽快与成就感的自己,似乎是陷害他人就会感到开心的可耻人类……这让我有点沮丧。」
「爱德华你也是?真的?」
「我们已经竭尽所能,做了正确的事。这的确没错,但总觉得很空虚。我想,大家都有同样的想法吧!只是没说出口罢了。」
「是……这样吗?」
「我想是。连平常很爱说话的布鲁克也变得异常安静,我想就是因为这个缘故……胸口这种乱乱的感觉真叫人不知所措呢。」
「嗯,真的很烦。」
两位少年因复杂的窘境所带来的紊乱,而不知所措地呆站在那。
就在此时,一道稳重的声音从后方呼唤两人的名字。
「赤星阁下、格莱斯顿阁下。早安。」
仔细一看,已经整装完毕的卯之助和猫八,不知何时已站在他们身后。猫八平常就是个存在感薄弱的男子,但说不定其实只要卯之助希望,他也能让自己的存在感消失。
「咦?卯和猫八。对呦,你们两个没有来看奥斯本被送走的那一刻。」
「因为我俩认为就算送他离开也不会感到开心。两位在这里做什么?」
「送奥斯本一家离开,然后在这里看海罢了。」
爱德华用毫不在意的口吻回答。但卯之助大概从爱德华的表情察觉到和平日不同的神情吧?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挑了挑笔直的眉毛。托亚感到不可田i议的来回望菩卯之助和猫八。
「那,卯和猫八来这里做什么?」
「猫八说今天早上吹着和风,因此想到甲板上来暝想。在下想要陪他一起暝想才过来的。」
「……」
卯之助身旁保持沉默的猫八,面无表情的拿起一块小坐垫给两人看。看来他打算在地上铺这个来做暝想。
「不只猫八暝想,连卯也要一起做?」
卯之助朝身旁的猫八看了一眼后,嘴角稍微和缓下来。
「在一起旅行途中,日复一日看着猫八暝想,激起了在下的兴趣。很好奇到底能从暝想这种事情里头获得什么。」
「那,做了之后你得到了什么?」
卯之助对兴致勃勃的托亚露出更深的微笑。
「一开始只觉得无聊呢。在下身为武士,比起安静坐着,挥动刀剑、挥洒汗水肯定比较能获得锻炼。我内心虽然这么想,但既然是自己开口说要做,才做一次就埋怨,未免也太窝囊了。无可奈何之下又陪了他好几次……」
「想法改变了?」
「是的,这很难用言语来说明。端正坐姿、眼睛微张,重复沉稳呼吸后,觉得内心有种平坦的感觉。」
「平坦?内心变平平的?那不是指什么都感觉不到吗?」
「啊,不是。应该说是平稳吧。烦恼、不安或愤怒……连这种负面情感或过度高涨的正面情感也全都归于平静,整个心变得万里无云。」
托亚感到不可思议的纳闷偏头表示怀疑。
客驱除因烦恼眼前的事,或觉得自己的力量排不上用场,这些导致心灵浑浊的杂质。这么一来,就可以看见心里深处应该思考的,和真正应该留在心里的东西。暝想真是个不错的修行,在下在旅途当中逐渐领会到这件事。」
托亚羡慕的凝视用带点愉悦的表情这么说的卯之助。
「藉由暝想让心情平静,就能看到真正重要的事情吗?」
猫八点头响应,卯之助露出祥和的微笑来回看着爱德华和托亚。
「是的……两位要不要一起来呢?杂乱的心不管思考什么,都不会有好结果的喔。就这样坐着,感受海风吹拂、时间的流逝,一起让心灵平静下来吧。」
卯之助这句似乎看透两人内心烦躁的话语,让爱德华和托亚不禁对看,并同时点头。
「谢谢。请务必让我加入。」
「我也要!我也要!坐吧!」
听到两人的回答,卯之助深深点了点头。猫八大概是因为多了两位伙伴,开心得当场轻跳了一下。
爱德华和托亚因为这个缘故而迟迟没有回房。担心地前来找寻两人的西瓦所看见的画面,是在甲板上面对大海排成横列尘下,大小不同的四个人影,和感到新奇地包围着四人,在一旁观看的人群。
「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但让我有点想加入又有点不想加入。」
西瓦也因为不同的原因:心情十分复杂的如此低语。经过一番思考后,决定此刻先装作和他们不认识的守护者,悄悄地返回船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