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五分钟不到,已跑完两公里的路,一片广大的农场忽然出现在眼前。
丰沃的牧草地上,有好几群食肉兽,正在啃着青草。
这种全长二点五公尺,重达七百多公斤多一点,体型简直就像是酒桶一般的兽类,有着铠甲般连雷射也穿不透的黑色甲壳,以及让人联想到动力铲的颚骨,沿着那形状弯曲的上下两根——也就是上颚一根,下腭一根——巨大的臼齿,从外表上看起来虽然丑陋无比,却是餐桌上顶级的美味佳肴。
对于杜绝对人类造成威胁的贵族的审美意识而言,外观如此奇特的生物可说是罕见中的罕见。而且,据说只要人来不给予致命的伤害,从这种动物身上切下部分的肉,在十二小时之内又会长出新的肉来,食肉兽本身既不会感到痛苦也不会暴乱,假使在家中养了两头这样的稀世珍宝哦,一家五口绝不用担心会挨饿。相反的,如果家中孩子不多,人口单纯的话,即使找到了一头食肉兽,也可以拿来以物易物兑换到像是贵族飞行器机械般昂贵的商品。
然而,在这座农场里大略地估算一下,食肉兽的数目至少将近三十头。、
这里,不单单是和平的村庄,也是一处丰饶之地。
朝母屋前进的D,偶尔会瞥见赤红的火线从旁掠过。那时“红色钻地兽”所喷出的火焰,它在农场里担任护卫的角色,其数量还不到一般农场的五十分之一。所以说,即使有入侵者从此面或空中发动攻击,也不可能看见几百条火柱从地面喷出向空中窜升的壮观画面。
在距离母屋十几公尺前,装置在栅栏上的警示灯一闪一灭,在马儿停下脚步前,从玄关里突然出现一名女子,扛着一把附筒状弹荚的旧式自动枪正蓄势待发。
D停止一切动作。
凝视着对方的脸,女子的脸颊上泛起淡淡的红晕。
“嗯……有什么事吗?”探询声中似乎带着既高雅又胆怯的气息。
用褐色的头巾束起黑发下的脸,看起来已近中年。从她锐利的眼神、倔强的嘴角,不难看出透过生活历练所沉淀的痕迹。挺直的鼻梁及优雅纤细的眉毛,让人联想到与穿着褐色的棉质衬衫及长裙无缘的生活,却是个浑身散发着气质的女人。
除了自动枪外,她的背上还有一个看起来旧旧的背包。
“你是艾琳小姐吗?”
“嗯。”D将马往前一步。
“你是谁?……就停在那里!不许擅自闯入我家的土地!”
“很抱歉!因为有要紧的事。”D骑在马上说道。紧接着在艾琳的身旁下马。
“在医院里长眠不醒的那个女孩——思薇,我想问些关于她的事。我的名字是……”
“D。”
艾琳一边慢慢放下枪,一边喃喃地说。
“如果知道的话,我会告诉你的。不过,现在要喂饲料给那些食肉兽……”
“等一下!”D想叫住她。
分不清是无奈或是喜悦的表情,全写在中年妇女的脸上。
她扛起了自动枪,缓慢地朝栅栏方向前进。
D也跟上前去并肩走着。
“你来这里做什么?”这名女子好像也感觉到D是个危险人物吧!
D没有回应。
艾琳打开栅栏,D倚着栅栏看着她走到牧草地的中央。
她丝毫没有需要帮忙的意思。右边腋下夹着枪,在距D约十公尺处,艾琳卸下背包。迅速地掀开盖子,将背包推倒在地。才将食肉兽专用的合成饲料结晶倒出来,便涌起一阵来自牧场四方的高声咆哮与轰隆轰隆的地呜声。接着,七百公斤重的黑色团块不约而同地朝这边涌入。
这三十头食肉兽合算约有二十一吨的重量猛冲过来,大地一阵摇动,连栅栏也震动起来。
只有D文风不动地站在那里。
在倚靠的栅栏所带来的震动,传到这名年轻俄身体之前,似乎已被黑色大衣所吸收了。
原本与这群贪食的兽群保持距离的艾琳,旋即被这些争先恐后兴奋若狂的黑色铠甲所吞噬,让人以为她好像已经被踩死了似的。
尽管如此,她举起枪的纤细身影,从翻腾的巨硕躯体之间挣脱之后,她突然踢了一下手边一只动物的屁股。
“不可以唷!你已经吃得够多了,这地方让给普鲁特。不行,快过去!”
食肉兽类虽然性情凶猛,但相当聪明,若是好好待它,极有可能被“驯服”。但是主人很有可能为此,必须每天承受失去双手双脚的危险性,并且还要具备如同在砂堆里找寻一颗形状不同的沙粒那样程度的耐心。
看来,出身千金小姐的这位女性显然已克服了这一点。
被艾琳踹一脚的那只食肉兽,虽然大摇大摆地移动了身体,但是叫普鲁特的另一头食肉兽,却仍在后方畏畏缩缩地,完全不得要领。
“快点!普鲁特,好不容易位置空下来了,赶快吃吧!”
尽管如此,它还在那里磨磨蹭蹭地,不晓得在干吗!
“笨蛋!”
艾琳又踢了它的屁股。
它依然动也不动。
艾琳蹲好马步,手臂交叉着。眼神浮现出坚决的意志,双手把自动枪当作球棒一样紧握住。
“噢!”D低声说着。
是什么样的女性,竟然举起自动枪使劲敲了一下与自己头部一般高的兽臀。她一边滴着汗水,连续敲打了五、六下之后——普鲁特才慢吞吞地,将头伸进空隙里,用它铁铲般的下颚将饲料挖起来吃。
看完它吃了饲料,艾琳返回D所在的方向。
今天的劳动想必已经让她身心俱疲了,没想到她还能走得很平稳。
“真抱歉,让你久等了!但我非得去一趟巨型鸡饲育场检查那里的恒温装置不可。”
剧烈喘息的女子滴在脸上的汗珠,映着D的容颜。
她的身体摇晃着。
“要一块来吗?其实逆可以在家等,不过当我先生不在时,是不准男人进入的。”
“我呆在这儿就行了。”
嘴里这么说,D还是与艾琳并肩一起,把脚步移往盖在左边的饲育场。
“看来一点也不适合农场。”
D才走没几步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
那句话其实是针对自己说的,直到了艾琳听懂为止,稍微花了一些功夫。
眼神十分诧异地扫视着D的脸。
“你在为我担心是吗?”
她表情哭笑不得地问道。
“农场的工作及时是男人也感到吃力——为什么,要替那些食肉兽取名字?”
“才没像你说的那样呢!”
艾琳以开朗的声音说道。
“如果做了三十年以上,任何工作都会习惯的。至于取名字,是希望它们能够好好相处。”
到了饲育场,艾琳打开钢制大门,一阵令人作呕的臭气迎面吹来——这是野生动物的体臭及粪尿的臭味。
艾琳侧着脸一边咳嗽。
“在这里只是检查恒温装置而已,我们可以边走边聊,想问什么尽管问吧!”
声音从阴暗的内侧传出。
从门口射进的光线,好不容易为饲育场带来微量的照明,在里边并排着巨大的鸡群。
这是高在两公尺的巨型雏鸡。
它们在左右两侧通道布满高压电的区域内,一动也不动,在两人的身上投以蓝色的目光。正因为它们不像是一般雏鸡那样骚动着,看了教人觉得很不舒服。
这种巨型雏鸡——乃是边境地带不可或缺的食物兼收入来源。
这种鸟类不可多得的原因,是因为它们仅限于特殊几个品种,由于体质十分敏感而虚弱,只要和它的生存适温上下差个一、两度,就很容易夭折。此外,碍于饲料及其性情凶暴的缘故要花上不少的力气。
在这昏暗有肮脏的小屋内,出现一些奇怪的景象。
闪着青光的火花在远处飞溅。
明明已经碰触到身旁的高压电,却听不到雏鸡们的哀嚎声感觉怪怪的。
“听说它们爱吃人骨——村子里有吗?”
面对D的质问艾琳只能摇摇头。
“在这个村庄里不容易取得,所以我们都是跟尸体搬运业者者购买。”
形形色色的流动商人会从“都城”或其他商业区来到此地。
包括毛皮商人、修理师傅、机械零件的专门业者、卖水果的、——果店的、贩售妇女服饰的、武器商人、魔术师、巡回电影院血腥的、热闹的、沾上机油的、穿上华丽衣裳的这些人,对于边境居民的生活有着不可或缺的重要性。
尸体搬运业者也是其中之一。
在苛酷的生存条件下活着的人,未必对死者怀有崇高的敬意。
死者的头发若是涂上特殊的兽脂,便可以充作无限长的通信线来使用,内脏也可以有效移植。就连骨头,因含有高钙成分,作为肥料也发挥了重要的功能。
特别是将削下来的骨盆安置在空洞化的脊柱上,再铺上肠腱所制成的吉他,经由专门的调音人用手拨弄,就会发出神韵缥缈的美妙音乐。
通常连家人的尸体也不例外,至于倒在路旁的尸体,就更不用说了。在施以一阵形式上的祭拜之后,便将仅收纳遗物的棺木抬到墓地,准备前往城市近郊的“尸体解剖人”那里进行后续的分解动作。
尽管如此,在货源不足的情况下,尸体搬运业者,大多会提供经过了瞬间保存处理的尸体,为了供给新鲜的货源,还是得像幽灵般不时在城市或村庄附近徘徊。
有些尸体会原封不动地出售,有时则会依据客户的需求,将其全身或是某个部位加工后再出售。
将这些以阴森的眼神向下俯视着的巨型雏鸟,每三只划为一区,艾琳一区区地检查老旧的恒温装置。
当她来到第二区的时候,突然回过头说。
“你怎么什么都不问?——担心我会注意力不集中是吗?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不用太在意那种事!”
D无言地盯着那些雏鸟。
艾琳落寞地微笑着,然后向机器伸出手。
突然间,雏鸟探出了脖子。高压线喷出火花,艾琳赶紧将手抽了回来。
惨叫声不绝于耳。
雏鸟锐利的喙,把她的手背给啄伤了。
按住伤口的指间也渗出血来。
D洁白优雅的手指,触摸着她正按住伤口,却止不住血的手腕。
“……”
就这样,艾琳放下按住伤口的那只手,陶醉地看着D俯视的脸庞。
“没关系,不会碍事的,只要用雅克拜那叶按住,一天之内就会痊愈!”艾琳突然硬是将手抽开。
在微暗中,不知D是否察觉到,她早已面红耳赤了。
“对不起!”他小声地说。
“很久没有让男人碰我的手了!”
“常发生这种事吗?”
D一边看着雏鸟一边问她。
胸前地白色羽毛,正喷着蓝色火焰,那是高压电残留地痕迹。
“一点声音都没有——真是守规矩!”
“有时候,它们也会叫。”
艾琳一边用手帕按住伤口一边说道。眼看着白色的手帕就要被红色占领了,她像是被威胁似的抬头看着猛禽。
“不过,今天真是太不小心了。平常,它们情绪何时亢奋,我都一清二楚,谁知道会这样……”
“还是先出去比较好!”
“不行啦,还没检查完呢!”
艾琳笑着,又走进另一区。
她停在机器前,只是稍微试探地伸出手。
最靠近她的一只雏鸡摇晃的上半身,突然僵直。
在它如玻璃般澄清的眼眸中,映着D俊美的脸庞。
顿时之间,艾琳恍然大悟——为何那猛禽冷酷无情的双眸中,深埋着无以名状的恐怖神色。
而D的双眼也染上淡淡的朱红色。
艾琳似乎也感觉到什么了。以苍白的表情仰望着年轻的狩猎者,旋即又回到她手边的工作上。
之后,再也没有发生任何事,终于完成了例行的检察工作。
外头的阳光迎接这他们。
锁上了饲育场的门,艾琳向他点头示意。
“终于解脱啦!那个,你能不能转过头去不要看。因为我的手很不雅观。”
她指的不是受伤的那只手,而是按住伤口的那只手,手悲伤又无数的伤痕,那是显示出别毒素侵蚀后特有的硬化状态,就像火龙的皮肤一样,呈现角质化。
不晓得D是否察觉到,从初次见面起,她即有意隐瞒着这件事。
“思薇,是怎样的女孩?”他的声音冷淡,毫无感情。
艾琳的表情变得僵硬,因为她想起了D来的目的。
“她很罗曼蒂克!”她斩钉截铁地说。
“而且她很温柔,你还有什么问题吗?或许她正做着好梦吧!如果不是那样的话,神明也不存在!”
“你所说的梦是怎样的梦……”
艾琳稍微想了一下,便把目光投向苍穹的彼岸。
她的眼神里似乎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在远方。
“就好像四处巡回演出的少女故事一般!”
D一言不发。艾琳用舌头舔了一下浅色的唇,悄悄地眯起眼睛。
“我有好多好多的梦想……比方说梦见走在街上时,和喜欢的人手牵着手;梦见在图书馆尽情阅读自己喜欢看的书;梦见心无罣碍,每个人都为着别人着想,梦见每个礼拜,能够收到从都城传来最新的流行情报;梦见药房里有好几种能解小孩发烧之苦的药;梦见无需工作也有办法维持生活;梦见所有人前往月夜的沼泽捕捉萤火虫,然后……”
艾琳的眼神突然变得恍惚了,而另一个声音,接下去说完最后一句话。
“……梦见人类和鬼组能否并肩走在街上是吗?”
她一脸茫然地望着不可思议的来访者D。
“你……会魔法?”
“曾咬过思薇的贵族,真会挑对象!”
艾琳的眼神显得十分困惑。
“究竟怎么一回事呢?为什么思薇会被选中?”
“古老豪宅和蓝色光芒,白色晚礼服配上黑色燕尾服,还有舞会——没有让你想起什么来吗?”
艾琳的眼里,含着微光。
“我们一位只是看见你而已……没想到你……竟然梦见了她?”
泪水沿着脸颊潸然滑落。
“那也是她的心愿。身穿白色礼服,和喘着燕尾服的男士,在古城堡的大厅里,被蓝色光芒包围着,从晚上一直不停地跳到天亮。”
“这个愿望正在实现。”
“梦的夜晚,永远不会有黎明。”
“我不知道。”
“你觉得思薇幸福吗?”
“……”
艾琳拨开额头上的刘海。
“请别误会。我很满足目前的生活。人只要不奢求,总有办法生活下去。虽不曾做过像思薇那样的梦,不过我觉得很踏实……”
“或许是个美妙的梦,但未必时好梦。”
D用手轻触帽沿。
那是他告别时的姿势。
目送这黑色背影安静地走出去,艾琳似乎想要对他说些什么,却始终站在原地,连一句话也没说。
来访者地身影,说明了这一切已经结束。那么残酷的拒绝呀!艾琳不确定自己到底想要说些什么,但她留意到自己要说的话亦是十分重要,于是前进了几步。
D的动作比她的脚步更快,在刹那间停住。
他转过身来。
不是朝着艾琳,而是朝饲育场的方向走去。
在循着身影追去的黑色瞳孔中,映着已呈扁平状朝外打开的钢制大门。
饲育场与大门衔接的部分已散成碎片,门倒塌了,只看见门里蠢动的白色物体。
当艾琳意识到那些雏鸡的瞬间,它们正互相推挤着柔和的羽毛翻滚于阳光下。
*********
尖锐的惨叫声敲碎了周围的寂静。
声音之恐怖,几乎可以和灰熊激昂的叫声相匹敌。
当艾琳看见所有雏鸡的白色胸部喷发着蓝光和紫烟,不由得感到战栗。
“不会吧……为什么……那个高压电……”
“赶紧返回屋内!也许是冲着我来的。”
何时回来的?耳畔传来沉郁的低语。
“可是……”
“去吧!”
明明听到的是怒斥声,却让她整颗心都柔软了起来。
D顾不及转身离去的艾琳,以飞快的速度直奔到现场!
大衣随风飘动,犹如黑色的垂天之翼。
D看着自己与雏鸟们前进的速度,都远远超出艾琳奔逃的速度。
但是,说它们是雏鸟嘛,个个身长超过两公尺,生性凶猛,锐利的嘴与钩爪轻轻一击,连坚硬的钛钢都可以轻易被凿穿。
而且——
当它们贴近D约三公尺的距离时,这群白色的突然跃向天空。
支持着重达三百公斤体重的弹簧腿,垂直跳跃可达五公尺高。
可以称之为爪子的三根指头撑开至极限,在与D发生冲突的地点落下。
鸟眼或许捉得住银光闪现的轨迹也说不定。
D一口气冲入接踵而来的鸡群,巨鸟的双腿从中间斩断成两半。
发出“吱”的一连串惨叫声之后,无数黑色的喙从D的头上落了下来。
和这些巨鸟相较之下,人类的头简直比杏仁还要脆弱。
鸟喙所画出的抛物线上,已不见D的踪影,只有横扫的光芒向这群凶鸟报复。
阳光下鲜血四溅。
不到两秒钟,十几只雏鸟已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鲜血也逐渐染红了绿草如茵的大地。
单手握住血刃的D突然停止动作。
及时在挥舞着剑,纷飞如雨的血雾中,D俊美的脸庞和衣服也没有沾到半滴血。
然而——到底时为什么?
转瞬间,染成朱红色的草地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忽然从地面隆起。
不,周围的地面也不知怎地,慢慢向上抬升。
泥土和青草也跟着一起脱离了大地,漂浮在半空中。
出现了直径将近五十公分地巨大气泡,鲜红的颜色果真是名符其实的“血泡”!
火山口沸腾的熔岩,经过狂乱的化学变化形成的毒泡——是吸收凶鸟血液的大地,产下的怪物之子。
它们仿佛被某种意志力操控着,悬浮在离地两公尺的地方。
数量一个又一个不断地增加。
或许早就埋伏在那里等待着也说不定。
“怎样?”
D不晓得在问着谁。
“这种东西也叫做血泡卵吗?”
不晓得是谁回答了他。
“我也是初次大开眼界,因为是气泡,不知何时会破掉。届时,五种感官会被封住。等等,你不妨去尝试一个看看?”
“那好。”
“千万别掉以轻心!以为事不关己……”
愤慨之中,散发着一种深不见底,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尽管——放马过来吧!”
不知不觉间,D垂下的左掌心已朝向空中的敌人。
风在呼啸。
其中一个怪异的血泡摇动着,朝D的手边靠近。带着圆弧的边缘,轻轻一碰,立刻像是被吸入洞里那样地抽长变细,血泡不断被吸入掌心之中。膨胀的部分没有弹性,形状改变了仍垂死挣扎,不久就皱缩起来,像没入水中的生物那样微微地颤抖,然后完全沉没于掌心之中。
“嗯——应该还挺得住。”明朗地声音说着。
唔喔喔喔喔——
下一瞬间,竟变成世上不曾听过地哀嚎声。
“相当毒吗?”
D冷冷地问道。
“……是……剧毒……我们俩……很危险……快撤退!”
位置变换了。
不是D,而是血泡。
究竟是因为听到牺牲者的呻吟获得自信,还是因为已聚集充足的数量?血泡兵分两路,不约而同地从空中滑向D。
“……别斩断……”
D用围巾捂住口鼻,同时最前列的血泡弹了起来。
连空气都染成鲜红色的雾中,转眼之间已不见黑色身影。
D无声无息地狂奔于血泡环绕、碎散四布的赤色世界之中。
艾琳始终站在前方,许多血泡正朝她飞去。
“停止呼吸,趴下!”
D大叫的一刹那,咳个不停。
头上粉碎的血泡,眼看着就要化成一片血雾。
像是把嘴唇拨开似的,从口中喷出了鲜血。
嘴角虽然还牵着血丝,但D的速度始终停不下来。
他抱起俯卧着的艾琳的腰部,朝栅栏的方向直奔。
当血泡向着跃起的身影滑过来时,迸出了银光。
这时候,血泡因为剑身卷起的风被推开似的,直往后退。
D趁隙从中脱出。
一口气跑了十公尺远,才转身回头看。
看来似乎无法从妖气腾腾紧迫盯人的血泡堆中逃脱。不晓得D有多少能耐区成后倾盆而来的毒雾攻势?
“没事了!”
D毫无痛苦地告诉艾琳可以呼吸了。
“感觉如何?”
这次问的是别的对象。
“真是个率性而为,喜欢利用别人地莽夫!”
听到这句焦躁不安的答复,艾琳张红着脸环顾四周。
D在地面激昂她的身体轻轻放下之后,不知在想些什么?便向着直逼而来的血泡奔去。
红色的球体不约而同向上窜升。
无数地血泡均匀地展开,仿佛红色巨毯遮盖了整片天空。
D进入那还未被死雾封锁地天幕正下方。由于相隔了十公尺之遥,纵使以D地跳跃力和剑技,也难以充分发挥。
D举起左手。
若是血泡有眼睛的话,也许会看见浮在掌心内侧表面上人类地面孔吧!
细竹叶般的眼睛闪着恐怖的光芒,并尖起了薄唇。
突然一声轰然巨响,空气朝同一方向流动,正是那薄唇所在之处。
在它猛烈的吸引之下,血泡相继排成一直线,朝D的掌心落下。
D迅速抽起剑。
没办法逃掉的血泡,迸溅四散。在化为一道血风包围住D之前,他利落地跃向后方。
想要再次上升的血泡,随着风的呼啸吹拂而来,因形成不了阻止D逃脱的血膜带,便碎散而去。
最后一颗血泡被消灭后,D从那消失的地点跳下去,一剑插入大地的心脏,随即跪倒在地,激烈地咳出鲜血。
包覆着D的蓝色围巾也被染成鲜红一片。
短短数秒已停止咳嗽,D站了起来。
放下围巾,朝艾琳的方向走去。
苍白的脸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待会儿,把解毒剂倒入澡盆!”
如此说着,D从大衣内侧掏出数枚金币,让艾琳握在手中。大概是为了杀死雏鸡所做的补偿吧!
艾琳转过头去,重新考虑之后才收下金币。在边境即使是一分钱也视若珍宝。
“刚才的……什么?雏鸡的血竟会生出那种怪物来,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她用颤抖的声音说着。会感觉到吃力,也许是因为过惯了太平的日子吧!
“你先生不在家?”
D总算问了这句。
“今天早晨上街去了,去办别的事情。”
“跟我一道来吧!我不能保证哪里比较安全,但我会先把你送到你先生那儿。否则血泡有可能会攻击你。”
艾琳因惊恐变得僵硬的那张脸,上下打着寒颤。
为防止食肉兽逃跑,关上栅栏之后,两人骑着改造马离去。
“那样可怕的杀戮……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艾琳用手环抱住D的腰际问着他。
“你是不是说过曾梦见我?”
“嗯!”
“什么样的感觉?”
艾琳沉默不语。混杂着白发的发梢,随风飘逸。
“……非说不可吗?”
“随便你!”
“……恨之入骨,真想杀了他!”
村庄里的人对D的感觉,有人说他是个危险的男人,也有人说他可恶至极!
谁敢说村庄里所有的人的想法属于上述任何一种呢?
即使在梦中,D也是某种不安、禁忌的存在。
“我不明白到底怎么一回事。只是,真的很可恶。我们努力建立起来的生活,全被你一夕之间破坏掉了——但如果从梦中醒来的话……”
话说到一半。等她再开口,费了一些时间。
“刚才还说很高兴……其实我,好羡慕思薇。只要做着梦,永远也不会老……”
“但未必是快乐的梦。”
“大家都这么说。假使一辈子不会醒过来,不管是什么样的梦都会比现实还来得幸福!即便是噩梦,一旦睁开双眼,会怎么想着那个人呢?”
对于艾琳精疲力竭的声音,却包含着激动的思绪,D该如何追问下去呢?骑在马上的他,依然一贯的冷漠。
他们继续朝向街道的路前进。
“左边——往医院的方向!”
艾琳对着策马朝村庄方向的D说。
“——这个时候,我先生应该还待在医院里。”
吗朝着村郊走去,不久来到一栋白色建筑物前面。】将要离去之前,艾琳请求D把事情的原委向她丈夫说明。即使在危机四伏的边境地带,刚才经历的那场战斗,等同于魔鬼交战一般。无论怎么说,丈夫都不会相信的。仅限于这次,漠不关心成为一切祸乱的源头。
D稍作考虑,跨下了马。
“往这边走!”
艾琳走在前头。
经过熟悉的穿廊,站在熟悉的那扇门之前,那时D已了解事态的严重性。
艾琳敲敲门,有一名男子从里头打开门探出头朝外窥看。
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时克鲁兹保安官。
历尽风霜的沧桑全写在他那张庄严肃穆的脸上。
*********
犹如堕入永劫的幽暗病房内,三个人交谈了数分钟之久。
虽然现场有三个人,却只有艾琳一个人,说明整件事的经过。D只是在最后添了一句“她说的句句属实”而已。
保安官丝毫没有动摇或震惊的表情,听完妻子的描述后,他说:
“上次是跟克莱门兹起冲突,接着旅馆的房间也被烧掉了。这次,又在我家农场杀了所有的鸡?——你来这里究竟想做什么?”
“连我自己也不知道。”D很坦率地回答。
“艾琳——你去大厅等着!”保安官命令她。
她的表情似乎是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点了头,离开了房间。
关上门之后,保安官请他坐到椅子上。
“没关系,我站着就行!”
保安官眼神冷漠地,望着向墙壁走去的D。
“不让背后有半点空隙,使狩猎者恪守的原则吗?”
“这个女孩,是你的恋人?”D没有正面答复,反而直接问他说。
保安官的视线自然地移向躺在床上的女孩。
“……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每天早上都来探望从前的恋人,很辛苦吧?”
“别再说了!——你懂什么?”
“你的家务事我不想插手!我是被这位躺在床上的女孩,从梦境中引到这里来。想要离开,又有些阻碍,还有人因我而死。而解开谜团的关键,掌握在你从前的恋人的手中。把我引来的理由和我无法离开的理由是一样的。——我所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
“你说不想插手我家里的事——那正好。在你还没掀起无法收拾的动乱之前,还是趁早离开这里吧!”
“虽然与我无关,但有人要我不得不管。”
“别说那么多废话我送你离开村庄,别再回来了。”
在保安官站起来的同时,D从墙壁移开。
这时候,门外又传出有人敲门的声音。
保安官起身把门打开。
“就是这儿,医生请进!”
从他们向旁边退去空出的缝隙之间,一对身穿白衣的男女走进来。
护士的手推车上,发出堆叠的手术工具与白色装置相互碰撞的坚硬声响。
“这是……?”
院长向保安官露出和蔼的笑容,却用锐利的眼神望向D。
而黑色大衣的身影,正朝着门的方向消失中。
“你在大厅等我一下!”
保安官说完,又朝着院长的方向走过去。
院长那多皱纹但血色红润的手指摸着发电机。
“这是今天早上刚从‘都城’运来的。是新型的脑外科装置唷!可以直接将觉醒波发送到脑细胞装置,搞不好会获得更好的疗效也说不定。很抱歉没有事先征求你的统一,不过刚好这时候你也在这儿——如何,要不要马上试试看?”
与其说是医师事前的准备安排得太好了,不如说是被巧妙地设计,保安官多少有些困惑。
“你是说它可以直接刺激到大脑,不会有危险性吗?”
“平常被虫咬的伤痕擦了药之后,也会有危险吧!那样的几率只有万分之一。”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问题啊!”
保安官凝视着老医师,非常认真地说。
“即使只有万分之一危险的可能性,我也不能接受。再者,思薇醒来,还可能保持像现在这样的状态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能不能从永劫中觉醒?这种事还是别去想吧!除非她脖子上的咬痕消失了。也因为有那样的伤,思薇才会一直维持着少女的模样。很可能,她做的也是少女的梦吧!一旦醒来之后,她的梦与身体难保不会回到现实里来。”
院长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那也——无可奈何吧!保安官,你在害怕哪种情况发生?”
保安官表情变了。
连自己也未察觉到的负面思考,突然像是注入了一道阳光似的,眼神茫然地悬在半空中。
“哪种情况……?”保安官喃喃自语。
“一旦打破贵族的咒缚,她的身体会失去年轻,梦也会夺去她的纯真。伴随着衰老所失去的不也是这些吗?——你在害怕什么呢,保安官?”
院长的声音变得像钢刀一样锋利。
周遭的沉默似乎将每一个人的身体都切碎似的,护士用双手抱住自己的肩膀。
“我也不明白……”保安官念念有词。
顿时整个空间中笼罩着一片愁云惨雾,只有思薇依然表情安详地吐露着气息。
*********
保安官用微弱的声音呼唤,从穿廊的深处回来的黑衣身影。
天真无邪的笑容,在沉闷的大厅中,像花一样地绽放着。
那是兰。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像是被风推挤似的飘过来。
“你果然在这里,害我找了好久噢!”
“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兰很伤脑筋地皱着眉头,食指顶着自己的鼻尖。
“……凭直觉吧,一定是这样!”
“艾琳应该还在这儿吧!”
“刚刚出去了我知道了,是她把你带到这儿的!”
“你的直觉真敏锐!”
D朝着玄关的门走去。
“等一下——急什么嘛!”
兰慌慌张张地追了出去。
“喂,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离开这个村子。”
“什么——?!”
兰不禁瞪大了眼睛。
“别这样,谜团还没解开呢!还有很多事要调查呀!我昨天也说过了,保安官决不会放过你哦!”
D只是稍微把脸别向后方。
“你说的没错!”
D如此说着,脸上好不容易挤出了一丝苦笑。一走出玄关,看着兰问道。
“保安官是思薇从前的恋人吗?”
兰点点头。
“如果思薇没变成那样的话,早已结为连理了吧!他们的感情非常好——是这个村庄里最令人称羡的一对!”
“我在来这儿的途中曾听说他们三个是很好的朋友。”
“可是你,大概不能体会及想象什么是心灵契合吧!”
兰反而以哀伤的口吻对D说,当然,这句话根本是答非所问。
“……如果自己的先生每天、每天都去医院探望从前的老情人,会是怎样的心情?而且还要以不变的姿态等待着。光是看着映在镜中的自己,都觉得痛苦。更何况要面对……所有的人……贵族是在很可恶!如果哪家伙没有吸她的血,那么……”
原本天真的脸蛋忽地血脉贲张,情绪显得相当激动,D始终看着她的脸。
兰突然以泪眼望着D。
洁白的手按住那黑色的肩膀。
实在难以想象天真烂漫的女孩,竟以如此凄怆的语气说着:
“你,如果是狩猎者的话,就该想办法帮助思薇!惟有击毙贵族,才能拯救无辜的牺牲者!”
“你的意思是?”
D手握着缰绳问道。
这问题回答起来或许会很恐怖也说不定。
强风吹送着落叶与阳光的气味,彼岸的群山遍红叶,秋天安静地加深了颜色。
兰没有回答他。
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从紧闭的眼睑滑落,白色的脸颊上还遗留着痕迹。
按在D肩膀上的手,微微地颤抖着。
即使肩膀离开了,手还依然悬在半空。
D连声招呼也没有,不久只听见逐渐远去的马蹄声。
兰并没有回头。
她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
心里想着——怎么都没人来呢?如果这时候有人能够叫她一声,似乎就能回复原本的自己。
不同的声音出现了。
“那个猎人在哪?”保安官问道。
“他——刚刚离开了。”
兰很快地擦去泪水,转身向后方说。
“我去确认一下!”
说着,保安官便向栅栏边移动,跨上了马。
“——那个人,怎么了呢?”
兰不经意地问起。
“没什么,我只是要送他离开村庄。接下来就由他决定。”
“不要紧吧?”
她觉得刚才好像也问过猎人同样的一句话,保安官也忘了踢马腹。
“你有没有问他什么?”
“什么都没有!”
兰摇摇头。出生以来,从未如此激烈地摇着头。她的头发甩成弧线,泪珠随着那弧线闪闪发亮地甩向两旁。
“那个男的怎么了?思薇怎么了?保安官,你呢?我们究竟是怎么了?”
“没事的!”保安官斩钉截铁地说。
以往,只要听到他这句话,村民们即使在妖魔振翅的暗夜里,也能酣然入睡。
曾经有四个声名狼藉的逃犯来到村里,人们都吓得不敢吭声,只有保安官大摇大摆地走到那些人的面前。
接着保安官有那个马刺踢了一下马腹,发出奔跑在地面上的马蹄声,再次留下兰一个人离去。
**************
因为到街上的路就只有那么一天,所以只花了五分钟就发现了D。从医院出来才走不到三分之一的路程。
保安官的胸口隐约感觉到不大对劲。
D停下脚步,方向朝着这边。
马突然停住,保安官一口气拉近了距离。
原以为会挑起什么事端似的,又马上改变了想法。相信这名猎人也有他自己的出事原则吧!
踢散了小石子,保安官并肩走在猎人的身旁。
猎人的眼睛并没有看着他,只是目光注视这边。
“看来你好像不是在等我?”保安官问道。
“你是怎么来的?”轮到D反问他。
“什么?”
“五分钟内——就能从医院直接走到这儿?”
“是啊!”保安官一边感到困惑,一边回答。
猎人的模样及周围的景色,都没有任何异常。连问话的声音也芷匠!?
但是,他朝的方向不对。
“那么,这里就是正常于不正常的分界啰?”
“你所指为何?时什么东西忘了拿吗?”
最后的质问,时为了要打击D的反抗之心所施加的压制,但猎人似乎无动于衷。
“我是从医院直接走到这里的。”
如果是从街道的方向折返的话,那是当然的啰!下一瞬间,一个不该有的可能性闪过脑海,保安官眯起了眼睛。
这名男子——说他是从医院直接走到这里好像不大对吧!
在保安官还未提出质疑之前,D便掉转马头。
他也不要求保安官跟着来,掉头就走。
保安官当然是紧追其后。
两人并肩朝街道前进。
“这里是个和平的村庄。从以前——在我出生之前就一直是这样了,是在不适合身上带着血腥味到处惹是生非的人。”
“……克鲁兹,你曾立志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被突如其来这么一问,保安官不禁诧异地望着D。
只不过是个二十出头地年轻小伙子,竟然敢直呼我名讳!但不知为何,保安官地心中却毫无一丝反感。
“这个!”
保安官指着胸前的徽章说。
“你也跟思薇说过吗?”
“为何要问我那样的问题?”
“以你的条件当保安官不成问题。或许那也是思薇的愿望也说不定。你的梦想不就是思薇的梦想吗?”
“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其实我只想当个杂货店老板。”
D什么也没说。
“那你为何……”
瞬间,察觉到已走在D的前方,保安官慌张地拉着缰绳止步。
“你试着走走看吧!”D说。
“什么?”
“笔直往前走,我稍等一下。”
在前方大约十五公尺处,路往右转。接下来的路被一片密集的绿色树林所吞没。
猎人投以锐利的视线,保安官策马前进。
什么事也没发生。
缓缓地绕着树林走。
一瞬间,有个东西闪过保安官的眼前。
忽然,出现了黑色的人和马,在前方伫立着。
那是D,即使也接近可以判别出那张俊美脸孔的距离,保安官仍无法置信。
他安静地面向D说:
“是歪曲空间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也有过经验。但这与歪曲空间不同!”
“我问你走出村庄做什么?是为了这事吗?”
D没有作答,眼睛一直注视着前方。
保安官回过头。
树林里传来一阵低回地歌声——
“即使明天不会来,
也要请你仔细瞧!
或许你会误以为她们是贵族,
个性别扭地家伙这里多的是,
谁也不理会谁。”
首先,他们看见了两匹马。
接在两列、三列地马匹之后,又出现被硬化塑胶蓬包覆地载货马车。
“似乎是从对面来的。”保安官小声地说着。
“他们——要来这里干吗?”
驾驶台上的中年女子手握着电子鞭,肆无忌惮地大声吆喝着。顺带一提,她地身材也很壮,像个啤酒桶似的,手臂粗得像纤瘦女子得腰一般。
“你,不是保安官吗?——近来好吗?”
D目光锐利地瞪了保安官一眼。
“原来是老朋友!”保安官不大高兴地回应着。
“我是‘万能屋’玛琪。每个月都会来这里两次。——不行,如果不停止的话,我们会出不去!”
“已经试过了,没用的!”
这辆蓬马车,应该是听不见两人一问一答的声音,却在前面停了下来。
“这次,和你一起的是个好人哦!虽然我净干些有风险的买卖,但总不至于把我赶出去吧!若是那样,不如让我先介绍一下自己。你好,我是年轻的——‘万能屋’玛琪!”
“我叫做D。”
圆圆的面包脸上,圆圆的眼睛、鼻子和嘴巴一齐张开,在发出声音之前,暂停了几秒钟。
“啊……你是……能见到你真是荣幸,幸会啦!”
“来这里之前,有没有什么异呢?玛琪?”
保安官以严厉的预期问她。
“没有啊,我什么也没做。真奇怪,我就得你平时问话的方式并不会这样呀!你不一起回村里吗?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做你的保证人哦!我想说,就算会被你吸血,但愿意跟你在一起的女人肯定不少吧!”
她旁若无人地说完之后,又慌慌张张地捂着自己地嘴。
“我们好像在哪儿碰过面吧?”
对于D地质问,保安官也感到好奇,不禁将目光移向另一个肥胖的身体。
玛琪一脸困惑:“不,我们才初次见面,也不曾在梦里相会。”
最后倒是若无其事说了这句话,面对保安官突然僵硬哦表情,好像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胆子也未免太大了。
“不说了,我该告辞了!要不然,等一下会误了我的进货时间。”
她态度坦然地说完后,临行前还对D暗送秋波,伴随着吆喝声,玛琪挥着缰绳,一路扬长而去。
“怎么办?”
目送着马车离去的保安官被D这么一问。
“如果别的路也是这样的话,那么也只好往回走了。”
D无言地掉转码头,在他身后,突然响起连边境小孩都耳熟能详地金属音。
“对不起!在案情尚未明朗之前,只有先将你拘留起来了!无论从哪个方面想,你是嫌疑最大的元凶。如果放任不管,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如果待在拘留所,就能保证不发生任何事吗?”
“不能保证!但是,身为保安官的我,决不能任你为所欲为!”
他那粗糙的手,使手上那支不易取得、优美又勇猛的武器,在阳光下闪耀着迷人的光芒。
那是阳子枪!
它可以使自然光的强度增幅,在瞬间释放出五千万度的光束,其威力足以在千分之一秒,穿破厚达一公尺的钛钢板。
比起雷射炮和粒子光束的微核子炉,一旦被破坏就毫无用武之地。阳子枪只需要一片吸收太阳光的感光片,几乎可以永久地使用。充电时间,晴天时仅需三十分钟,雨天则为六小时。储存的光能可持续使用两百个小时以上。
就算是D,如果被它直接攻击到心脏,也不可能平安无事。更何况,要是拿它来瞄准脑袋的话……
保安官迅速地,移动到D的后方。
“听说吸血鬼猎人‘D’的剑,其速度比雷射光束要快得多。走吧!”
不见D有任何反抗,于是两人循着来时的路走回去。
一路上默默无语。
不久,医院已近在眼前。
“不顺道进去看一下?”
D如此问着。
“你说什么?”
“还记得那位医生所准备的器材?你若不跟着,妥当吗?”
“我是保安官。难道说逃不逃走的问题,还得跟你约法三章?”
“若是做了约定,你信得过我?”
白色的建筑物,向两人的左手边靠近,不久又退向后方。
“……搞不好,思薇会醒来也说不定!”
保安官似乎要辩解什么似的说着。在他坚定的自信下所说的话语,微妙而清脆地响着。
“所以说,为避免节外生枝,你要把我拘留起来?”
“少说那些废话,拘留你再怎么说也是我份内的工作。公私切勿混为一谈!”
沉默了一阵子,D说:
“让我梦见她吧,不管是什么梦都好。”
说完,接着很快地说——
“会不会太迟了?”
保安官察觉到话中的含意,把马牵到一旁,目光的焦点凝结在被D挡住的小路上的一点。
一切都是造化弄人所导致的疯狂。
“思薇……”
三十年后的声音里,带着三十年前的爱慕,他在路上,呼叫着魅力女孩的名字。
随风飞扬的金发,犹如被秋之女神祝福着。
白上衣和蓝底条纹裙,是吸收四季精华年轻的象征。
“思薇……”
他再度,像是用手将贵重的物品包住一般轻轻地呼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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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如何?”白衣老人急切地问着护士。
思薇的金色头发上,布满着银色探针,针底部的彩色电线与手推车上的显示屏幕相连。
白衣护士抬起脸,窥看着屏幕上的状况。
“目前很不稳定,根据资料库分析,有脑电波外漏的迹象。”
“糟了!”
老人喃喃自语,立刻拔了针。
“脑波决不能外漏。快指示修正部位。”
“七区989点。”
改变位置之后,重新将探针插入。
“脑波消失了!”护士惊呼。
老院长拭去额头上的汗。
“快将她移到隔离病房去!”
几个白色的身影点了头,包围着病房的空气开始活动。
老人悄悄地凝视着躺在病床上睡得很安详地那张脸。
“对不起,思薇……我并不是你要打扰你地睡眠。若是我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永远的沉睡下去吧!我们会守护着你。”
凄惨的声音应该传不到她的耳里,思薇的睡脸仿佛遗忘了一切,静静地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