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数,结束了。接下来的国语可以拜托你吗?”
好的好的,菜菜香一边说着,一边递过了写着国语的笔记本。月子打开了本子,开始往自己的笔记本上抄写。
守丘培训学校学生宿舍,月子的房间。
采访的事务告一段落之后,每次月子回到学校,在休息的时候接笔记来抄已经成了习惯。
直接复印不就好了吗?虽然菜菜香曾经这么说过,不过月子还是觉得,用笔写下来更容易记住。因为自己的原因经常请假,所以更不能在这种地方放松。
不过,月子还无法在有心事的情况下一心一意的集中精力抄写笔记。
月子一边翻着笔记,一边想起了十郎的事情。
自己还没有和他联系过。虽然在能势的事情上自己想做些什么,可具体上来讲该怎么做呢,最后也没能得出一个结论。
不希望他们对立。可是,也没有任何解决的办法。
(嗯……)
如果说知道内情能够商量的人,就只有幸崎了——可是不知为什么今天跟她也联系不上了。
“月子?”
纱弓惊讶的声音让月子回过神来。看起来,是因为自己的手停了下来。
“你在发呆呢。真是少见啊。”
“反正你肯定在想椎叶老师的事情吧?”
菜菜香仿佛在逗月子一般笑了起来。
“啊,是的。刚刚满脑子都是他的事……”
月子说完之后,注意到两人都是一副难以形容的表情。
“……真热啊。”
“……真热呀。”
“打扰到你幸福的幻想了吗?”
“打扰到了吧?”
“不,不不,不是的!”
月子的耳朵都红了。
“稍微有些为难的事……那个,一般都可以和椎叶老师商量,可是这次不行……”
月子又考虑了一会继续说道。
“嗯,那个,如果是你们两个的话,看到快要吵起来的人,要怎么才能阻止呢?”
菜菜香和纱弓互相对视了一眼。
“怎么?月子,你和椎叶老师吵架了吗?”
“不是的……”
“那就是椎叶老师和什么人吵架了?嗯,放着不管怎么样?反正理由和原因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外人根本做不了什么。我觉得外人不该随便插嘴。”
“话虽如此……可即使如此,还是想阻止呢?”
“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也绝对,无论如何想阻止。”
嗯,纱弓将手指放在嘴唇上思考着,然后缓缓的开口说道。
“我觉得一般的做法应该是,听听他们两个人的理由,然后从中劝解……对了,如果其中一个人更加生气,更想吵架的话,说服那个人不就可以了吗?”
“诶,那个——?”
“假如说,菜菜香很生气的跟我说《绝对无法接受这个CP!》的话。我是不会想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的,所以会先退一步。这种情况下,只要菜菜香不再生气的话,就可以平安的结束争吵了呀。”
“……我会因为这种事生气吗?在纱弓心里,我是多喜欢生气呀。”
“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我觉得菜菜香根本不喜欢生气。是个很温柔的人,那个,嗯,就算CP不同,也一定会笑着接受的。”
月子接着说道。
不过她自己并不太明白《CP》这个词具体的得是什么意思。
“不,这个——”
菜菜香一脸复杂的想要说些什么,不过还是放弃了一样叹了口气。
“也就是说,纱弓认为,在情况恶化之前说服对方是最快的方式。”
“就是这样。”
纱弓微微笑了起来。
“当然,根据情况不同,这种方式也不一定有效。”
“是啊……”
那么,自己应该知道并理解的,果然就是能势和希这个人了吧。
(是的——)
为什么,他喜欢战斗呢。
为什么,他不能停下来呢。
***
将才贺交给警察进行事后处理之后,十郎无视了交通规则开起了飞车,成功的只用了一半的时间便回到了特别对策局。
周围没有人烟。不过——
“……玛那在流动。”
唯里透过车窗往建筑物上方望去,用很紧张的声音说道。
她的感知能力远在十郎之上,能从相当远的距离上察觉到有人使用魔法。
“刚好是办公室所在的那一层。大概,能力非常高的人,有两个。”
十郎点了点头。
“恐怕是能势和局长吧。——那么,我去支援他们。如果过了三十分钟我还没回来的话……嗯,你就联络出云井,请求她的帮助。”
出动警察的话太花费时间,而且在战斗力方面也指望不上。不过,那个女人的话,在不少地方都很有面子,应该能根据状况作出正确的判断。而且,无论如何战斗结束的话,都会需要医疗魔法师吧。
“还有,你绝对不要过来。无论发生什么。如果觉得不好的话,就快点逃走。”
“啊,好的。——那个,请小心些。”
嗯,说完十郎便离开了车子。
能势的目标是偷袭特别对策局本部。恐怕是为了暗杀局长。自己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因为自己太专注于《自己和能势的战斗》这一点,视野太过狭窄。
(不过——还来得及。)
多亏了幸崎的帮助,自己能比预期的更早回到这里。和才贺的战斗也没怎么消耗体力。
在这里,和那个男人做个了断。
就在十郎跑过建筑物入口处的时候,咚的一声,地面都震了起来。十郎瞬间停下了脚步,望向天花板。办公室在三层,电梯——不,走楼梯更快。
十郎转回头想要跑上楼。就在这个瞬间——
十郎用尽全力扭转身体。
刚刚自己头部所在的地方,一个手掌劈了过来。十郎单手撑地,飞速往后跳去,重新调整姿势。
“你的反射神经,很优秀啊。”
少女笑了起来。
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那笑容仿佛是贴在脸上的面具一般。她身穿中国风的服装,身材修长,甚至让人觉得是名模特。
不过,十郎知道。这个女孩是魔法师。而且,恐怕是非常危险的那一种。
“你——”
“是的,PM社的阿黛尔.关。好久不见了,椎叶十郎。”
“……我去上面有事。让我过去。”
“不行。在这里阻止你的行动,就是我的任务。”
“原来如此。”
看起来似乎没有交涉的余地了。
在做出这个判断的同时,十郎拔出枪并扣下了扳机。
这只是简单的牵制。十郎也不认为这样能够干掉她。一流魔法师的话,能够轻松的用《障壁》弹开子弹吧。然后趁着这个间隙缩短两人的距离。
十郎是这么打算的。不过——
“——什么?”
十郎忍不住叫了出来。
阿黛尔呼的摆动身体躲开子弹,然后顺势放低身体向十郎怀里冲了过来。
拔刀——不,来不及了。
十郎向后仰倒躲开逼到喉咙的手刀。接着扔下了手里的枪,挡住了左侧的上段回旋踢。体重上应该有不小的差距,可是手腕还是被震麻了。十郎开始反击。假装要绊倒她,同时去抓她的领口。被躲开了。阿黛尔纤细的手臂,像蛇一样,缠上了抓空了的十郎的右手腕。十郎的关节发出了悲鸣声。在被完全压制住之前,十郎拼命甩开对方,与她隔开了距离。
两个人保持着随时可以进攻的姿势,相对而视。
(这家伙——)
仅仅只是一瞬间的攻防,却让十郎背上渗出了冷汗。
因为自己没有什么魔法的才能,所以才拼命磨练了格斗技能。而且自己现在的状态也不差。
可是——却几乎被完全压住了。
虽然自己经历了很多战斗,可是在近身战中却从没见过这么多战斗方式。如果论纯粹的格斗技能的话,她恐怕在能势和冰见谷之上吧。
“我很擅长格斗。不使用武器和魔法就能杀人,对于暗杀者来说是很有利的技能,所以我努力练习了很久。”
阿黛尔笑着说道。
“格斗啊,你不是魔法师吗?”
“我是魔法师啊。要给你看一下吗?”
在她微笑的同时——飞快的往前迈出一步接着就是手刀。这次十郎预测到了。他退后了半步,同时拔出了刀。目标是对方伸过来的手腕。不过,阿黛尔却用手肘撞击刀背,让刀偏离了轨道。然后在十郎抽回手臂之前,抓住了十郎的手腕。阿黛尔的目标是把自己扔出去,还是自己的关节呢,就在十郎沉下身形的瞬间——
突然,身体已经在半空中了。
“唔——!”
还没来得及吃惊,身体就反应了起来。在空中翻过手腕,拼命甩开对方。肩膀处传来不太好的声音。刀掉到了地上。不过十郎还是勉强阻止了重重摔在地上。
他跳了起来调整姿势和呼吸。
(发生了什么——?)
自己被扔了起来。这点自己知道。不过,在被抓住的瞬间,就十分警惕对方招式的十郎,会这么容易就被扔到空中,是因为阿黛尔的动作太不寻常了。
在对方使出招式之前,一瞬间产生了魔法回路。也即是说——
“《瞬动》吗……”
暂时强化身体能力,使人能够发挥超常运动能力的魔法。因为必须临机应变的控制全身,所以难度很高,不过如果能够熟练使用的话,在近身战上便没有比这更强大的技能了。
“正是如此。你觉得我好像消失了一样吧?不过,你居然能够反应过来,真是厉害啊。太厉害了。”
如果不是正在互相残杀的话,真想鼓掌啊,她的表情和语气仿佛给人这种感觉。
“恐怕你已经注意到了吧。我的魔法素质、能力都远在魔法师的平均水平之下。所以,我的施咒只能限于非常小规模的东西——不过根据使用方法的不同,也能成为有力的武器呢。”
超越常识的动作快速变化,这比仅是快的攻击要更可怕。因为预测和反应都变成了不可能。
十郎咬紧了牙关,确认了一下肩膀的状态。幸好还没有脱臼。不过,想到眼前的这个对手,以及接下来恐怕要战斗的能势,这恐怕会成为不利条件。
阿黛尔又动了起来。这次她跳了起来,膝盖冲着十郎的下颚。
同时玛那也动了起来。
(——《无形之手》!)
在躲开攻击的同时发动坏咒。就在不可见的力量想要掀翻十郎脚下的瞬间,十郎成功的让其消失了。
不过,在千钧一发之际十郎却未能躲开对方接着跟过来的手肘。攻击掠过了十郎的额角,一瞬间十郎失去了意识。
“呀啊!”
不过十郎拼尽了全力蹬了一下。用手臂档下一击,然后接着甩开。体重很轻的阿黛尔整个被掀飞了。
瘦小的身体在地板上滚了两三下,又跳了起来。依然是一脸笑容。
十郎轻轻咂了咂舌。
虽然自己已经感觉到了很大的威胁,可却依然完全无法看穿对方的感情。
完全不奏效吗?
难道她就一点也不觉得焦急吗?
不可能,十郎想到。不过即使这么想,还是感到了重压。这份重压又变成了沉重的石头,一点点消磨着十郎的体力。
“……真强呀。”
就算除去那仿佛贴在脸上面具一般的笑容,这一点也不得不承认。
如果使用坏咒的话,就会迟于应对攻击。可是如果不使用坏咒的话,就会被压制。
在使用魔法的能力上面,恐怕她比十郎要稍微强一点。不过,十郎是专心修炼坏咒提高自己的战斗能力,而她则是在可以被成为天才的武术上加上了魔法,得到了强大。
(——没办法了。)
这并不是那种保留实力还能干掉的对手。
“芝麻,该你出场了。”
十郎带着的黑白两只仓鼠,是他用凝聚的玛那制成的魔法生物。如果解放了它,便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获得高密度的玛那,正如字面所说的是最后的王牌。
本来是想对能势使用的,不过没有时间了。在这里只能一口气打倒她。
阿黛尔又动了起来。两人的距离缩短了。十郎装成打算迎击的样子——将黑色的仓鼠变成了玛那,组成了魔法回路。想要出拳的少女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太慢了!”
施咒的是《无形之手》。从无法回避的极近距离,用压倒性的力量,将其制服。
空气在震动,不可见的巨大的手从上方向阿黛尔袭来。
微弱的呻吟声。膝盖弯曲,纤细的身体被按在地板上,无法动弹——应该是这样的。
如果魔法回路没有突然消散的话。
“什——么?”
十郎瞪大了眼睛。
阿黛尔咳了两声,直起了身体。虽然她嘴角已经渗出了血迹,还按着自己的肋骨处,可是这并不是致命伤吧。
她用手拄着墙壁,望向十郎。
“这不是什么、值得吃惊的、事情吧?这是你的、特技。”
“坏咒……”
是的,途中《无形之手》被打消。因此没能发挥出预期中的效果。
“没有力量的魔法师想要变得强大的话,这肯定是曾经考虑过的选项之一。虽然我不能像你一样灵活使用……可即使如此,似乎也派上用场了呢。”
阿黛尔擦去了嘴边的血,然后笑了起来。
“重新开始,继续吧。”
***
渊上甩开袭击而来的不可见的尖牙,接着往前迈去,将魔法实体化形成大刀从上方挥下。虽然能势往后跳去逃开了,可是刀刃并没有就此停下,而是将铁制的桌子像切纸片一样切碎了。
“……真是的,居然能活动这么大的东西。多注意下自己的年纪吧。”
“多管闲事。”
“不过——确实不错。正如你所说的,这下似乎不会无聊了。”
面对很开心的能势,渊上叹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如此执着于战斗?”
“大家,都会问同一个问题呢。”
能势苦笑了一下。
“相反,为什么不互相残杀呢?明明没有任何东西能像这样,让情绪高涨,让人更加切实的感觉到活着。”
“因为不想死,而且受伤了会很疼啊。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
这个男人,在战斗的时候能够感觉到的快乐远高于痛苦吗——还是说,他的痛苦深重到需要用破灭性的快乐来抵消呢。
“唉,就算每个人的兴趣都不相同,也用不着离开局里呀。我本来还有特别留意呢,为了让你这样的人也能呆得开心。”
“这一点我很感谢。不过,我在这里的话有一点不方便的地方。”
“什么?”
“无法认真的和你或者十郎战斗。特别是十郎也渐渐变得圆滑了。希望中和他战斗的那一天应该不会远了。”
“……真是让人为难的性格啊。”
渊上又叹了一口气。
“不过,既然已经这样了,再说什么都没用了吧。——那么,就如你所愿稍微认真一点吧。”
渊上往前迈了一步,挥起了刀。能势往后跳开躲避。
渊上也并没有追击,而是后退了一步。就在能势惊讶的皱起眉头的瞬间——刀刃变成数只小刀。
“看招!”
渊上将小刀扔了出去。能势启动《障壁》来防御。不过,用魔法制造出的小刀却轻易贯穿了障壁。
“怎么了,怎么了?只能难看的到处躲藏吗?”
渊上挑衅般的像滚在地上勉强躲过攻击的能势说道。
“从《霜刃》变成《飞刀》……原来如此,这就是局长你所擅长的技能吗。虽然我曾经面对过能让武器实体化的对手,不过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能如此自由的组合变化武器的人。”
“很有趣吧。其实我在离开现场之前,还曾经给年轻人们做过战斗指导呢。”
这种魔法比单纯操纵力场的魔法难度要更高,而且缺点是在视觉上会被发现。不过,破坏力却是超群的——能强大到轻易贯穿《障壁》。因为面对实体化的东西,术者的认知能力会被完全调动起来。
办公室像小型体育馆一样宽敞。能势退到墙边和渊上保持距离,谨慎的观察着对方的行动。
“嗯,你以为离得远了就伤不到你了吗?”
渊上手上出现了弓,然后包裹在光束之中的箭接连不断的射了出来。将沿着墙壁躲避的目标逼到了墙角。
能势被大型书架阻挡住去路,一时间减缓了行动,就在这个瞬间,渊上将弓变成枪向能势掷去。跟刚刚神速的弓术《鬼遣》比起来,这个速度看起来应该能够躲开。
不过,就在能势想要转身躲避的时候,枪像散弹一样分裂开,从斜上方像流星雨一般落了下来。
“————!”
不过能势还是做出了反应。他踢了一下书架向反方向飞去,同时组成魔法回路。《无形之手》。本该贯穿对方身体的无数只枪,微微偏离了轨道。
对于大部分魔法师来说,防御的第一手段是《障壁》,优秀的人会不断训练,在面对攻击的时候能够反射性的组成不可见的墙壁。不过,能势在发现这么做没有用的时候,能够轻松的转换思路,瞬间决定组成《无形之手》,将枪击散,将伤害减小到最低。
超人的反应速度,瞬间判断现状的能力,如果缺了一样,那他现在就已经是一具浑身是洞的尸体了。可以说这是最合适的对策了。
不过——渊上还有后招。
就在能势躲过这一击的瞬间,枪之雨以极快的速度分裂,无数道闪光进入了能势胸口。
“啊!”
修长的身体被掀飞,能势的后背重重的撞在了墙上。
(——进去了!)
初级的攻击性魔法《魔弹》。击出的光弹只是单纯的能量体,并没有实体。虽然淡淡的散发出光芒,不过视觉上难以捕捉是其特征之一。
如果只是单发的话,无论有着怎样的速度,怎样的威力,能势都能够轻易防御吧。不过,在习惯了大刀、飞刀、箭、枪这些《能看到的威胁》之后,注意力便集中在这方面,认识和反应将会有一瞬的延迟。
也就是说,在连续使出实体化的武器之后,将对方的注意力吸引到这里,然后用《魔弹》造成致命一击。人类的五感之中,视觉所占的作用特别的大,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轻易转换的。渊上便是盯准了这一点。
渊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呼吸也有些困难。只是这样的攻防,就已经消耗了不少的体力。果然空白期的影响还是很大的。不过,如果能成功阻止他的话——
就在这个时候,渊上注意到能势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是临死前的痉挛吗。不——
“呵呵……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能势一边大笑着一边缓缓地站了起来。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超出了我的想象!”
“……你是不死之身吗?”
“怎么可能。如果我是不死之身的话,那拼上性命的战斗就没有那么有趣了吧?”
能势轻轻举起了右手。他的手掌已经因为烧伤而有些溃烂了。
“虽然勉勉强强,可还是防住了。勉强来得及在手掌上张开了《障壁》。局长如果瞄准的是我的脑袋的话,我就输了吧——不过我推测不会是这样的,所以便赌在了心脏上。看来我赌对了呢。”
“————”
被他看穿了吗,渊上微微歪了歪嘴角。
瞄准头部是杀死对方最切实的方法。不过,跟身体比起来,头部的目标比较小,动作也比较剧烈。
胸部的话百分之百可以射穿。另一方面,头部便不是这样了。渊上判断,自己有非常非常微小的可能性,也许还不足百分之一,有可能会瞄准失败。
因为空白期导致的对于胜负感觉的迟钝化,以及体力的衰弱,渊上还是妥协了。
“在看穿机会,伺机而动上十郎要更加擅长呢。有机会和他一起行动真是太好了。”
如果说十郎是靠自己的努力成为了战斗达人的话,能势便是战斗的天才。他能够轻松偷取各种技能,然后吸收让自己变得更强。
渊上让这两个人成为搭档,也是考虑到这样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都有益处。
(而且也不仅限于战斗技术方面。)
渊上忍不住叹了口气。
能势已经注意到了吧。跟十郎在一起,使他自己也改变了。
再过一些时间的话,如果再有一些可能性的话——不,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渊上盯着能势。
“怎么,只不过是防御住了一回,就以为自己已经赢了吗?”
“怎么可能。我说过了吧?你超乎了我的想象。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能早一些跟你战斗。”
“我不是一直有陪你练习吗?”
渊上说完,能势便笑了起来。他的表情中有一丝怜悯。
“我的意思是,我想在你的全盛期跟你厮杀。——那么,继续吧。”
能势仿佛滑过来一般缩短了两人的距离。瞄准了渊上,放出了《大颚》。
(……赢不了了,吧。)
在攻防的时候,这种想法既不是放弃,也不是自暴自弃,而是在冷静的判断了战斗能力之后得出的结论。在能势挡住了自己孤注一掷的《魔弹》之时,便已经分出胜负了。
为了回避这种事态,也许还能做些什么。也许还有更好的选择。不过,一切都已经太晚了。齿轮已经松动了。不可能再修复了。
我一直都觉得后悔,渊上在内心苦笑着想。
体力已经跟不上了。动作也越来越迟钝。施咒也开始变慢。
对方瞄准了攻击之后的空隙。无形的大颚咬住了渊上的左腕。鲜血飞溅。
看起来似乎已经到达极限了。
(不过,即使如此也不能放弃自己的立场,这是最痛苦的。)
如果已经无法挽回的话,就必须做出相应的处理,结束这一切。这是自己的任务。
唉,真是个不讨好的工作——渊上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挥起了刀。
***
(没关系吧……)
唯里走下车子,焦急的望着特别对策局的方向。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状况,不过从玛那的动向来判断,似乎在两个地方发生了魔法师之间的战斗。
上层有一个。然后便是在入口附近有一个。后者恐怕是十郎吧。也就会说,他被什么人阻止了脚步,无法前进。
十郎命令唯里不能过去。如果发生了战斗的话,基本上算是个外行的唯里即便去了,也只能碍手碍脚。
(——可是)
唯里心想。
自己在这里等着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吗。
十郎的指示,也考虑到不想将唯里卷进去,不想让唯里面临危险。反过来说——如果对面对危险有相应的心理准备的话,在十郎身旁,自己也许也能做些什么吧?
来到特别对策局之后唯里有了切身的感受。这里有机会左右大量的人的性命,而魔法师有着相应的能力。所以,失败的时候,悔恨才会重重的压在心头。
几天前,在前往发生火灾的商场的时候,现场出现了两名牺牲者。他们是被拥往逃生出口的客人们踩死的。虽然十郎说这是不可抗力,并没有责备唯里,可是唯里却无法原谅自己。这些事情自己应该早就预测到了。如果做出正确的判断的话,应该不会有任何人死亡——这种想法无论如何都无法从脑海中消失。
是的,如果在能做什么的时候不行动的话,一定会后悔的。现在就是这种时刻。
“如果是月子的话——她会怎么做呢。”
唯里轻声嘟囔着。
如果那名少女在这里的话,她会想些什么,会怎么行动呢。
唯里很快便得出了答案。
她的优先顺序很明确。不是听十郎的话,而是保护十郎。
(那么,该做的事情就很清楚了。)
嗯,唯里点了点头,下定了决心。
首先,用手机跟信乃取得联系。虽然对方是忙碌的医疗魔法师,不过很幸运信乃很快便接听了电话。
“我是卯滝。对不起,有紧急的事要联系。”
“紧急?发生什么事了?”
信乃用紧张的声音说道。
唯里简单的说明了状况之后,告诉她自己也准备进去。
“那个,大概会有人受伤,所以请您准备急救。还有善后处理也拜托了。”
“诶……等、等一下,你等一等!卯滝——”
再见,唯里说完便挂掉了电话,然后往建筑物的方向跑去。
她一边跑一边想。
十郎的目的是继续前进。那么自己能做的便是成为诱饵。吸引敌人,让十郎先走就可以了。
(从正面进去吸引敌人的注意——,不,不行吧。)
自己的样子会被敌人完全发现。对方恐怕是专业的。如果傻乎乎的从正面冲过去太危险了。
自己的目的并不是取胜或者打败对方。只不过是想争取时间。那么最初的一击要出其不意,尽量占据优势。
唯里绕到建筑物的侧面,集中精力。墙壁另一面正在进行的战斗情形传达到唯里的脑海中。
使用玛那生成了魔法回路。什么东西被启动了,什么东西又被破坏消失了。
(……大概是近身战。无法使用什么大规模的魔法吧。)
如果单纯论支配玛那的能力的话,唯里也许在敌人之上。那么,就还有办法。
决定方针。下定决心。
首先——要把正在战斗的两个人分开。
唯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瞬间组成了高密度的魔法回路——
“去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后她使出了浑身的力量将魔法向墙对面击去。
***
躲过对方的一踢之后,十郎轻轻咂了咂舌头。
刚刚的一击果然带来了很大的伤害吧,阿黛尔的动作明显变慢了。不过,一到快要决出胜负的时候,她就立刻逃跑了。明显变换成争取时间的战斗方式了。
(怎么办——?)
不能总是在这里耗着。必须下定决心,要不要一口气使出另一只王牌——
就在这个时候,十郎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突然,巨大的《魔弹》冲破了墙壁飞了过来。
十郎和阿黛尔都互相后退,隔开了距离。魔法制成的巨大的能量弹通过了两个人中间,将问讯处的桌子击成了碎片。
“从老师身边离开啊啊啊啊!!!”
唯里从被破坏的墙壁对面冲了出来。在她喊出这一声的同时又是一发《魔弹》。阿黛尔又往后退了一大步躲开了。
仿佛在等着这一步一样,十郎和阿黛尔之间出现了一面坚硬的《障壁》。
“就是现在!你先走吧!”
唯里维持着《障壁》,仿佛要保护十郎一般和阿黛尔对峙着。
“你——”
十郎顿时惊呆了,好不容易才发出了声音。
“你在想些什么呀,卯滝!你以为你这种程度插进来就能做些什么吗!?快点逃走——”
“我不会逃的!”
因为唯里一直在盯着阿黛尔,所以十郎看不到她的表情。不过,唯里却用后背拒绝了十郎的要求。
“我已经跟信乃老师取得联系了。你快走吧!如果只是牵制住对方脚步的话,我也能做到!”
渊上和能势应该正在上层战斗着。如果渊上在这里被杀死的话,特别对策局就完了吧。不过,让唯里留在这里也太过危险了。
“你以为,你能够阻止我吗?”
阿黛尔说完这句话,便使出了坏咒。唯里的《障壁》消散了。
不过刚刚粉碎的《障壁》,却再次在眼前展开。
“嗯,你会使用坏咒呢。我知道。不过——你比椎叶老师要笨拙的多!”
“…………”
“那么,只要被你破坏了,我再重新制作一个就好了。我在施咒速度方面很有自信。这么看来的话,跟老师相比,我跟你要更配呢。”
这次阿黛尔无声的再次破坏了不可见的墙壁。不过,又出现了新的墙壁。再破坏。可是,又在一瞬间被修复了。
坏咒。施咒。坏咒。施咒——
两个人的距离只有数米。不过,唯里却没有让阿黛尔前进一步。
虽然她没有复数施咒的能力,不过在单一魔法的施咒速度方面,恐怕也不输给月子。破坏和制造相比,破坏的速度要快得多。可即使如此,唯里的施咒速度却能够和阿黛尔的坏咒抗衡。
同时,阿黛尔也没有能力使出其他能破坏唯里《障壁》的魔法。
两个人互相对视着。
“……嗯,我也想要做些什么。”
“不过,你不可能一直坚持下去吧?这只是时间的问题。”
阿黛尔脸上的笑容并没有消失。
是的,对于唯里来说还有一点不利。跟制作相比,破坏要轻松得多。对于施咒方来说,必须尽可能的确保玛那,再正确的组成魔法回路。也就是说消耗很大,如果陷入持久战的话,肯定会先到达极限。
不过,唯里却毫不在意的说道。
“嗯,也许确实是这样的。——听到了吗?老师。时间是有限的。如果你不快点去的话,我的努力就白费了。”
她的语气和平时一样,还是那个开朗积极的声音。
曾经的唯里因为恐惧战斗而裹足不前。害怕、胆怯这都是人类的本能,是不会那么简单就消失的。不过现在,她却堂堂正正的和敌人对峙。十郎心中升起一股类似赞赏的感情。
不知何时上层的战斗气息停止了。
下定决心了。
“——可恶!我知道了,卯滝,就拜托你了。不过,只有三分钟。过了三分钟之后,你就快点逃跑!知道了吗!”
阿黛尔的目的是阻止十郎的前进。唯里只要离开这里的话,她一定会去追赶十郎吧。即使只有三分钟,这段时间也是很珍贵的。作为支援已经足够了。
这是能够将唯里卷入其中的极限。
知道了,十郎听到背后传来这声很有精神的回答之后,便往上层跑去。
十郎两步并作一步飞奔上楼。
一口气来到了三层。无人的走廊尽头能看到办公室的门。
***
“该说你是没考虑将来,还是鲁莽呢……”
女性——不,虽然比自己要大几岁,不过她的年龄还可以被称为是少女吧——歪了歪头。
“为什么要特意跑出来呢?看起来,你是个完全没有接受过战斗训练的新手。别看我这样,可却能够毫不在乎的杀人的呀?”
“我知道。”
这是十郎都无法打倒的对手。这名纤细,看起来很和善少女,在战斗技术方面远在唯里之上。
“不过,老师的目的是去上面帮助局长。所以我就一定要让他去!”
“即使你要冒着生命危险?”
“嗯。”
唯里点了点头,有自信的说道。
“虽然,当然会害怕。不过,赌上性命,做些能帮到喜欢的人的事,是让人非常非常高兴的。你没有这种经历吗?”
***
竖砍,横扫。
躲避,防御,前进。
挡开,反击,突进。
渊上即使失去了一只手臂,仍然在拼尽全力。不过,这也只不过是为了将最后的那一刻退后一点的无谓挣扎罢了,这一点自己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渊上至今为止遇见过的拥有最高才能的魔法师,便是椎叶一花。不过,在互相残杀这一点上,也许能势甚至在她之上。攻击的速度、强度、准确度,以及体力和反应速度、判断力、集中力——无论哪一点都值得让人赞叹。
“想在你的全盛期跟你厮杀。”能势刚刚这么说。
渊上也有这种感觉。
这样的话,也许还有一点点微弱的希望。也许还来得及狠狠的敲打这个血气方刚的孩子,给他头上来几拳,然后冲他怒吼,你这个白痴!
(……喂,能势啊。)
如果真能如此的话,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身体已经不能自由行动了。基本上已经被逼入无法反击的境地了。
玛那都聚集在能势那里。就在渊上准备攻击,展开《障壁》的瞬间——因为手臂上出血过多,一瞬间失去了意识。
“————!”
大概只有不到零点一秒的时间吧。不过,这对于能势来说已经足够了。
侧腹部被《大颚》咬了一大口。
这是致命伤。渊上想要跟能势隔开距离,蹬了一下地板——可是,却没能脱身,反而倒在了地上。然后他就这样躺在地上,勉强退到了自己桌子附近。
到这里,已经竭尽全力了。
“到此为止了吗?”
能势轻声嘟囔着。
大概、是吧。渊上微微笑了笑。
能势走了过来。渊上已经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过——
(是啊,放松精神吧。再——接近一点。)
还有最后一个杀手锏。
事先准备好的《炸裂》——是可以引发强烈爆炸的魔法回路。渊上将其设置在桌旁并附加了《隐匿》。剩下就只要集中意识,启动魔法回路就可以了。在这个位置上的话,自己也一定会被卷入其中,不过能势也无法逃脱。
还有两步、一步——好,进来了。
“那么,再见了,渊上局长。一路走好。”
能势笑了。
渊上也笑了笑。
“——我最讨厌一个人上路了。”
启引爆装置。然后——
什么都,没有发生。
***
《炸裂》没有启动。
白色的魔法生物变成光之箭,将魔法回路分解,一瞬间便将所有魔法回路蚕食殆尽。
倒在地上的渊上,瞪大了眼睛望向这边。
“你……你、多、管闲事……”
“你不要做自爆这种难看的事了。你要是死了,我赶着回来还有什么意义!”
飞奔到办公室的十郎一瞬间就掌握了现状。现在正好要发生大爆炸。不过,魔法回路被《隐匿》隐藏了起来,所以无法判断正确的地点和构造,来不及使用坏咒了。
所以十郎便使出了最后的王牌。
《暴食鼠》。将魔法回路分解,蚕食殆尽,然后将吸收到玛那掌握在施术者手中,这就是十郎的杀手锏。
如果刚刚唯里没有冲进来的话,十郎就没有任何机会和手段拯救渊上了吧。从结果上来看,可以说是她救了渊上。
“而且,这家伙是在尽情享受厮杀。在你死掉之前都不会放松的。”
能势根本不可能大意。如果渊上实施自爆的话,恐怕只会白白送死。
“在对手死掉之前都在厮杀之中嘛。”
能势用悠闲的语气肯定了十郎说的话。
他的判断也很迅速。在十郎冲进房间的同时隔开一段距离,同时再次确保了玛那。
十郎也通过《暴食鼠》将《炸裂》的玛那置于自己的支配之下,不过并没有全部占有。两人基本形成了平衡的局面。
渊上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不过还是无力的闭上了眼睛。他似乎已经昏过去了。在信乃到达之前,还需要多久呢。她能不能及时赶到呢。
“好久不见了。”
能势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这是那个熟悉的,和平时一样的表情。
“突然就使出了绝招啊。还是保留起来比较好吧?”
“这种东西,用出来才有意义。”
“你确实是有两只的吧。还有吗?跟阿黛尔做对手的时候,是不是保存了实力来到这里的?”
“……到底是怎样呢。”
老实说,手上已经没有王牌了。体力和集中力也接近极限了。考虑到渊上和唯里,时间恐怕也所剩不多。如果要战斗的话,必须速战速决。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做。
“无论如何,咱们两个都不可能在此退缩。我就陪你来一场你想要的厮杀吧。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一件事要问你。”
这是一直以来自己心底的疑问。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你,为什么——”
十郎面对着能势,缓缓的开口问道。
***
“你怎么想?靖太郎。”
菜菜香和纱弓回去之后,房间里只剩下月子一个人了。她躺在床上,将养的那只猫放在肚子上,轻声呢喃着。
虽然自己决定试着理解能势——不过老实说,还是很难。
如果敌人在自己面前,必须要战斗的话自己明白。比如对于军人来说,这就是工作。
或者说——虽然这是自己不太喜欢想象的事情——因为什么理由而心怀憎恶、最后也很有可能发展成杀意。比如说,杀人事件被害者的遗族,对犯人怀有的感情也许就是这种。
不过,只是想战斗,想厮杀……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如果这是为了完成什么事情的手段的话还可以理解,为什么这件事自身会成为目的呢。
月子不断思考着。思考着思考着——
“……不行啊。”
不行,果然他的价值观——和自己的相差太远了。有很大差距,非常扭曲,连碰都碰不到。
能不能从别的角度来考虑呢。
(是啊,比如说——)
《为什么》《现在》要是十郎呢?
能势选择对手的标准是强大吗?从这种意义上,十郎也许满足了他的条件。不过,两个人一直是同事,又呆在一起,为什么是现在,必须要敌对呢?
“话虽如此,我知道的情报太少了……”
说到这里,靖太郎仿佛赞同一般,喵的叫了一声。月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抚摸着它喉咙下面。
本来自己和能势呆在一起的时间就不长。只有春天他来担任教官的那段很短的时间,以及后来见过几次面而已。无论哪次都不是什么和平的状况,留在印象中的就是——
(咦?)
回想着能势行动的月子,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是什么呢,这种感觉。总觉得很奇怪,或者说不合情理,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种奇妙的感觉到底是——
就在这时,有人敲了敲门。再仔细想一想也许就能弄明白了,这下感觉突然就溜走了。
月子叹了口气,走了过去打开门。教官嘉神佑平,和平时一样一脸温和的表情,站在门外。
“啊,对不起,雏咲,有时间吗?”
“有,什么事啊?”
“刚刚,你的祖父打电话来。说想见你。大概还有二十分钟就到了。”
宿舍内禁止使用手机,所以即使是亲人,也需要负责宿舍管理的教官来转接。今天轮到他值班了。
“我祖父吗……啊,好的,我知道了。谢谢。见面是在宿舍大厅吗?”
“不,听说还要带客人来,所以说希望借用学校的会议室。我们这边完全没关系呀——不过刚好信乃老师被紧急叫出去了,我接下来必须要外出。”
佑平有些抱歉的挠了挠头。
这里的主任教官兼医师的出云井信乃,因为要给患者看病,所以经常不在培训学校。担任她助手的佑平,也因此偶尔需要外出。
“我把钥匙交给你,能拜托你在会面结束之后把门锁上吗?然后钥匙就放在你那里,明天还给我就好了。”
我知道了,月子说完便接过了钥匙,然后换上了制服,往学校里的会议室走去。
周末的学校没有什么人。稍微有些恐怖。
用钥匙打开门进入会议室。自己负责扫除的时候,来过这里几次,一个人在这里的时候,觉得比记忆中的还要大。
先打开窗户换气。今天很暖和,所以不开空调也没关系吧。
“需要准备好茶吧……”
开水房似乎可以使用。不知是不是信乃的兴趣,还放着稍微有些昂贵的红茶茶叶。自己借用一点也没关系吧。
准备好之后,月子估摸着时间,便出门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不过真是少见呀。)
祖父居然会特意来培训学校。虽然是亲人,不过月子很清楚他是个缺乏感情的人,所以不可能只是想看看自己吧。肯定是有什么企图。月子突然觉得有些郁闷。
是的,如果一个人做出了和他性格不符的行动的时候,一般都是有特殊的理由的。
“……咦?”
这时月子突然轻声叫了起来。
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
刚刚自己觉得能势奇怪的原因,现在终于搞明白了。仿佛是得到了天启一般。
(和他的性格不符——)
是的,据自己所知,至少有一次,能势做出了不像他的行动,做出了让人觉得奇怪的事情。
他为什么——
***
“为什么,要杀死一花?”
“…………?”
能势沉默了一会,然后仿佛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一样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
能势轻声呢喃道。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是很奇怪的事情吗?我是特别对策局的人,有必要阻止她。虽然我最喜欢战斗了,不过也并不讨厌杀人呀。我觉得从很多意义上,这都是一个理所当然的行为。”
“……你没有注意到,你刚刚说的话,自相矛盾吗?”
十郎轻轻叹了口气,直视着眼前的人。
“那么,我就解释得明白一点。——为什么选择‘没有战斗’就杀死一花?你明明是那种,为了战斗宁可无视任务的战斗狂。”
能势脸上的表情消失了。
***
月子记得。
那个时候,能势在十郎和月子等人眼前,一击便杀死了一花。
如果他面对战斗有着无法抑制的欲望的话,这跟他的这个行动明显矛盾。
一花毫无疑问是一名天才。绝对有着能势所说的《战斗的价值》,如果要说的话,她应该是有着最高价值的天才。
是为了激怒十郎吗?
杀死他的姐姐,让十郎认真起来吗?
——不,总觉得并非如此。
就算他说想和十郎战斗这句话并非谎言,那也没有理由放弃和一花战斗的机会。如果想刺激十郎的话,比如说——虽然不想考虑这些——对月子,或者培训学校的孩子们出手,也能达到目的吧。
如果能势是他自己认为的那种《贪婪》的人的话,应该会将一花和十郎都当成目标才对。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就太奇怪了。
(也就是说——)
除了强大以外,还有其他理由让他觉得十郎更加重要吗?
月子觉得,面对完全是个黑洞的能势这个人,稍微找到一些能够理解他心理的线索了。
改变一下角度就好了。
想要理解那个,只是喜欢战斗,一味希望着和十郎互相残杀的人是不可能的。不过,在无数的人中间,只有一个人有特别的意义——也就是说,对于能势来说,十郎是和别人不同的——如果要理解这种心理的话,就不一样了。
那个时候,能势杀死了一花,这带来了怎样的结果?对于十郎来说,他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恐怕这就是关键。
说不定,自己也许能够阻止这两个人,至少能够起到一点帮助吧。
“……嗯,跟椎叶老师联系一下吧。”
终于——终于,下定决心了。
没关系的。只要不放弃,拼命思考的话,无论什么问题都能够解决。
就在月子考虑着要回到宿舍打电话的时候,一辆外国车进入了停车场。月子回到了现实中。是啊,自己是出来迎接祖父的。
停下来的车子中,祖父伊藏走了出来。接着是另一名,身材高挑的男性。
(外国、人?)
不,在迷惑之前,必须要打个招呼,不能让自己显得没有礼貌。
月子走了过去的,低下了头。
“感谢您特意拜访。祖父,客人。”
伊藏点了点头,将视线转移到客人身上。
“这是我的孙女月子。”
“我是雏咲月子。请多关照。”
“啊,真是有礼貌。”
白人男性用流畅的日语说道。
他大概是五六十岁的年纪吧。温和的表情。姿态挺拔端正。穿着西装系着领带,看起来身上穿的都是相当高级的东西,不过这些都非常自然的和他融为一体,不会给人带来任何不快的感觉。
“初次见面,可爱的小姑娘。原谅我的突然拜访。我听说了不少关于你的事情,非常想见你一面。”
他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了温柔干练的笑容。
“我叫查斯特.麦斯威尔,在美国经营着一家公司——是你的粉丝。”
***
“为什么——没和椎叶一花战斗啊?”
能势重复了一遍问题。露出了仿佛这个问题完全出乎意料一般的表情。这是十郎从未见过的表情。
“为什么……?我——”
在这个瞬间——
“能势!”
十郎忍不住叫了出来。
突然,能势的头部飞溅出鲜血。
魔法之箭——《千里箭》。恐怕是幸崎。她比十郎等人到得晚,终于找到了机会吧。
不过应该是一击必杀的超远距离攻击,却被能势躲开了。他超人的,或者说是野性的感官,觉察到了杀气,同时微微歪了一下头。
“——————!”
能势摇晃着走了一步、两步,然后转过身,就那样打破了箭飞过来的反方向的窗户,跳了下去。
十郎本想追过去,可是还是停住了脚步。现在——还不行。
“局长——”
十郎跑到渊上身边,抓住他的手腕。还有极其微弱的脉搏。虽然使用了魔法尽可能的为他止血,不过以十郎的实力来说,不可能期待有什么太大的效果吧。
唯里说她已经联络信乃了。急救队还没到吗。
(对了,卯滝——)
她怎么样了。三分钟早就已经过去了。她有没有逃走呢。
就在十郎这么想的时候,咚的一声,地面摇晃了起来。看起来下面的战斗似乎还继续着。
“……可恶,那个笨蛋。”
自己周围的家伙,为什么都这么任意妄为。
十郎一边祈祷着还来得及,一边拖着沉重的身体再次往一楼走去。
***
随着剧烈的声响,脚下的地面裂开了。
坏咒和施咒。在这仿佛会永远持续下去的往来中,阿黛尔瞄准了唯里注意力不够集中的一瞬间,用强化过的双脚猛踩地面使其开裂。
“啊……”
因为脚下开裂,唯里反射性的张开双脚保持平衡。不过,因此她的施咒也慢了一点。就在她重新取得平衡的时候,阿黛尔已经逼近眼前了。
“好,抓住了。”
唯里的喉咙被阿黛尔纤细的手指抓住。让人难以置信的力量。唯里无法呼吸了。眼前也慢慢变黑。
“脚下可是意料之外的盲点呢。”
她用平静的声音说道。
“你很努力了。如果集中力可以坚持下去的话,恐怕刚刚的偷袭也能顶过去吧。虽然已经过了三分钟,可你为什么没有逃走?——不过,你这样也无法回答我。唉,怎样都好了。”
为什么没逃走?
这种事情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自己一旦离开这里,这个女人就会去追十郎。就算自己得救了,可十郎会面对前后夹击的局面。
所以,一开始唯里就下定决心不会逃跑了。
不过,她也没打算死掉。她本来是打算坚持到十郎回来的——然而,不能否定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完全不计后果的鲁莽行事,结果这个女人所说的,也许是正确的。
身体突然冷了下来。四肢渐渐失去了感觉。
(——啊,不行了。)
很奇怪的是,唯里居然可以冷静的思考。
大概,再过几秒钟自己就要死了。
似乎在感到后悔和恐惧之前会先失去意识,这也许是一种幸运吧。
——椎叶老师,会生气吧。
——还是说,他会为我哭呢。
唯里一边想着这些,一边慢慢的失去了意识。
————
(……咦?)
眼前突然又能看见东西了。唯里注意到自己正跪在地上拼命咳嗽着。
全身都因渴求氧气而拼命喘息着。好痛苦。——不过,这也是自己还没死的证明。
唯里抬起头,用含着泪的眼睛望向身为敌人的少女。她那总是一副毫无变化的笑容,现在终于露出了一丝从未见过的神情。
然后,在她身后——
“能联系上名坂真是运气好啊。——那么,能势和希似乎也已经逃走了,你要怎么办?”
站着一名男性。他举着用魔法创造出的长刀,顶着阿黛尔的颈部。
“因为欠了你不少的人情。如果你打算夹着尾巴逃到麦斯威尔那里的话,这次我就放过你了。还是说,你要在这个时候,用这个姿势和我打一架吗?现在马上决定,阿黛尔.关。”
***
“请坐。”
月子指着沙发。
虽然伊藏坐下了,可是麦斯威尔却微笑着摇了摇头。
“非常抱歉,我有个不情之请,我能不能不坐在月子小姐的对面,而是坐在你旁边呢?”
“啊,好的。没关系的……”
“谢谢。——那我就失礼了。”
月子端出茶水,自己也坐下来之后,麦斯威尔温和的说道。
“我这种人,如果面对面坐着容易紧张。坐在旁边,才能够放松的谈话。”
“啊,你的心情我也能理解。”
月子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并不是单纯的敷衍性的同意。因为正面对视的话,总觉得自己被盯着,所以老实说月子对于访谈和采访都有些抵触。当然,不论在怎样的精神状态下,她都已经习惯微笑和善的应对了。
“刚刚我也说过,我是你的粉丝。经常拜托雏咲老师,让我见见你,就在今天,我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啊,不过,非常抱歉,耽误了你的时间。你正在宿舍里休息呢吧?有没有给你添麻烦?”
“不,没有的事。我觉得很荣幸。谢谢你。”
自从上电视开始,偶尔就会发生这种事情。自称是祖父的熟人,或者是熟人的熟人,会被介绍到这里,想要跟自己握手或者要签名。
另外因为月子的签名就是用普通的楷书写名字。所以经常有人微妙的觉得有些失望,要不要像艺人那样,练习一个看不懂的签名呢,月子偶尔会这么想。
无论如何,月子都会很和善的对应。虽然偶尔有人会有无耻无礼的态度,不过麦斯威尔明显和那种人不同。
(——唉,应该不会太久吧。)
会谈结束,客人回去之后,月子打算给十郎打个电话。听到他的声音之后,就更能鼓起勇气,完成自己的任务了吧。
“——嗯,你很厉害啊。”
麦斯威尔突然说道。
“诶?”
“啊,失礼了。我只是稍微有些吃惊。跟突然出现的不认识的人,亲切的交谈,一定有很大的压力吧。你不觉得辛苦吗?”
月子不由得眨了眨眼睛。初次见面的人跟自己说这种话,这还是第一次。
“啊,我看起来很辛苦吗?”
本来月子就不擅长跟别人说话,至少跟朋友们以及十郎谈话比起来负担要大得多——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容易被看穿的事情呢。
“没有没有,你非常在意客人,将招待客人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所以,我就有了一些别的想法。像你这种年纪,能够有这种能力实在是少见。因为这绝对不是能够轻轻松松就学会的技能。”
“不,没有——”
麦斯威尔看着不知如何回答的月子,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阴郁起来。
“啊,也许让你不高兴了。非常抱歉。这种事情,即使看出来了也不应该说出来,这才是礼节,不过……我总是像这样说些多余的话啊。”
“那个,怎么会——”
月子慌忙摆了摆手。
“没有那样的事。因为别人从没这么说过我,所以我有些吃惊而已……”
是的,确实并没有觉得不高兴。被对方指出自己在进行掩饰,这还是自己卸下优等生“假面”之后从未有过的事。那个时候听了十郎的担心和忠告,自己甚至担心对方在生气,而有些害怕。
不过一想到有人能够理解自己,月子就觉得有些轻松。
“多谢您的关心。这是我想做的事情,所以没关系的。跟你说话非常开心。”
月子笑着说道。
因为对方是外国人,所以稍微有些紧张,不过跟想象中比起来,似乎更好说话——他给月子这样一种印象。
实际上,麦斯威尔不仅擅长讲话,也擅长倾听。
听说对方经营的是主要贩卖机器类的公司。因为工作的关系,似乎要和很多国家的人进行商谈。海外和日本的常识有所不同——例如,在有的国家触摸对方的头和肩膀是非常失礼的事情,吃饭的时候吃得一点不剩,仿佛就是催促快点结束一样,在某些国家是失礼的行为,从交通规则到使用卫生间的习惯等等——以及因此而产生的摩擦,麦斯威尔讲述着这些工作上有趣的小故事。
另一方面,他不会抢话,会很配合的听月子所说的话,时而会提出问题,让人觉得整个谈话都很流畅。月子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觉得和初次见面的人谈话有意思了。
“——换算成日元的话,我的生意以亿为单位计算是很平常的事。如果一不小心弄错了合同上零的个数,可就不得了了。实际上,我去检查账本发现问题,最后得以平安解决的事情也有呢。”
“真是辛苦啊。——那个,这么大的金额你不会紧张吗?我在商店里拿出一千元的纸币,还会紧张呢。因为纸币,总让我觉得是很多钱……”
“对我来说金额就是金额,怎么说呢,没什么切实的感觉。只不过是一种数据而已。如果在眼前堆起一堆钱的话,也许就有所不同了。不过——雏咲家的小姐居然会因为零花钱紧张啊。”
“这是我家的教育方针。不应该让孩子在家里就习惯金钱。”
伊藏突然插口说道。
因为祖父不怎么关心教育,所以正确的说这是父亲的方针。不论如何,在培训学校生活,也没什么机会花钱,而且也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所以就没什么感觉。
对话平和的继续着。
“这也不错。花钱的时候会紧张也是好事。在没有压力的情况下成长是最好的了——哎呀,月子小姐,你怎么了?”
“不——那个……”
月子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不过在麦斯威尔温柔的视线的鼓励下,月子一鼓作气说了出来。她想,这个人的话,也许会认真听我的话。
“那个,生活中不可能没有压力。我不擅长出现在众人之前,也不擅长说话,不过最近经常要在媒体面前说话,稍微——”
“嗯,原来如此。精神上很辛苦吧。”
月子用力点了点头。
因为和十郎还有朋友们一起度过的时间减少了,所以内心堆积的东西没什么机会说出来,也许就这样一点点沉在心底。一般情况下,自己是不会跟不亲近的人说这些的吧。
“那么——你不觉得你自己应该放弃这一切,让自己轻松起来吗?”
“……不。”
那是不被允许的。不——是月子自己不能允许自己这样做。因为自己在椎叶一花去世的时候曾经许下了誓言。要改变这个世界。
“是啊。你感觉到了压力。不过,同时你也觉得不能放弃。这是因为,你的理想是改变社会对魔法师的偏见吧。”
“嗯,那个——”
“我看得出来。从月子小姐在电视上的言行看出来的。我非常能理解你的心情,也跟你有相同的感觉。——那么,如果你不想放弃这个目标的话,就只能像你想的那样维持现状了。那么,给这份压力一个意义就好了。是的,就像是为了实现目标必须付出的代价。”
“代价……吗?”
“月子小姐所感觉到的《压力》,便是月子小姐为了实现目标而付出的代价,是不可避免的吧?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反过来说,能够感觉到压力,便是我做到了什么的证明?”
“正是如此。”
麦斯威尔仿佛是表扬学生的老师一样,笑了起来。
“就像是空气阻力一样。跑得越快,就会觉得阻力越大,不过,只要一直往前奔跑,总有一天会到达目的地。这就是前进的证据。——这种思考方式,怎么样?”
“是啊……让我觉得轻松了一些。”
月子心想,能跟这个人说话,真是太好了。
虽然自己对跟十郎、菜菜香以及纱弓以外的人敞开心扉,怀有抵触心理,不过没想到,拿出勇气来交流的话,对方说不定真的能理解。
就在这个瞬间——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掠过月子内心的角落。
(——咦?)
就在月子轻轻歪了歪头的时候,麦斯威尔突然开口说道。
“实际上,今天来见你,和这件事并非毫无关系。”
“……什么?”
“啊,当然,我是你的粉丝这件事绝不是谎言。不过,不,正因为如此,我才更想听听月子小姐你的意见。关于我们的计划的意见。”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突然变了。
“您说吧……”
“谢谢。——那么,现在特别对策局这个部门,集中了全日本最优秀的魔法师。你知道吧。”
月子点了点头。
当然知道。因为那是十郎在的地方。
“也就是说极端集中的形态,这样的话很缺乏灵活性,负担也很大。这样下去的话,我觉得用不了多久,就会到达极限。因为发生了大规模的恐怖事件,所以社会的评价也会变得更苛刻吧。”
他指得是一花的事情吧。那也是成为了月子转机的事情。
“现在似乎也在发生着多发性的恐怖行动,不知道他们能不能顺利处理好……”
“诶?现在——吗?”
“你还没看到今天的新闻吗?之前的连续纵火事件,似乎发展成了同时多发的爆炸事件。恐怕特别对策局也会出动吧。”
“是这样吗……”
月子脑海中浮现出十郎和唯里的脸。现在他们正在到处奔忙吧。
“啊,说到哪里了——对了对了,我们说到必须改善现在的体制。所以,我就想到了。作为消除负担的方式,增加魔法师不就好了吗。”
“增加吗?可是——要怎么做?”
魔法师的数量非常少。现在也是尽可能高效的配置在各个地方。
麦斯威尔用力点了点头。
“这个问题很好。让我解释一下吧。——魔法师基本上都配置在国家的管理之下。全世界基本上所有的国家都是如此。因为他们是贵重的人才资源。不过,你知不知道这种方式并不能完美的运作呢?实际上,脱离组织失去居所的人相当多。所以——”
仿佛是在表演话剧一般,麦斯威尔突然张开了双臂。
“我的想法就是将他们组织起来,作为民间志愿者的形式,寻求他们的帮助。我想让这个国家,日本成为这个理想的试验场所。”
原来如此,月子心想。感觉似乎没什么问题。
不过,这件事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月子很快便知道了答案。
“所以,月子小姐,我有一个请求。——你能不能担任这个组织的领导呢?”
“…………诶?”
月子眨了眨眼睛。
领导?自己吗?
“并不是让你做什么很难的事情。只是需要一个有象征意义的存在。如果是你的话,能够得到很多人的支持吧。我们的志愿者团队如果拿出了成果的话,也能够缓和人们对魔法师苛刻的态度。怎么样?”
“嗯,那个……”
月子脑海中一片混乱。
麦斯威尔又继续说道。
“月子小姐,你阻止了椎叶一花的恐怖行动,那以后,得到了媒体的关注。同时,你自己也来到人前发表了自己的主张。你正是因为不想再看到她那样的悲剧,不希望她为了惩罚自己而不得不对自己最爱的家人出手,不希望有任何人再变得像他一样,才这么做的吧?那么,我的建议不就是前进路上的大好机会吗?”
——也许,正是如此吧。
月子觉得他的建议还不坏。在麦斯威尔的帮助下,魔法师们会得到支持。然后,这也是改变现在魔法师形象的机会。跟现在必须一个人面对媒体来说,是很大的不同。
不过——
(为什么呢)
月子无法马上回答他。内心深处总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麦斯威尔和伊藏都在等待着月子的回答。
没有必要烦恼了。只要说一句话就可以了。
“那个……我,就算接受了——”
就在这时——月子注意到了。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奇怪。
(——是因为祖父。)
是的——伊藏一直都没有说话。
他的目的是利用月子在公众面前的形象,扩大权力。所以,他总是握紧绳索,想要控制月子。假如月子露出任何想要从他的支配中逃离的动向的话,他一定会全力阻止吧。
现在,祖父什么都不说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么,就说明这件事对于伊藏来说没有任何不利,反而可以加强他对月子的控制——也就是说,麦斯威尔跟伊藏是一伙的?
(啊啊——)
终于明白了。
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很烦躁,这么一想就全能想通了。
冷静下来好好考虑一下。是的——
他犯了一个错误。
“麦斯威尔先生,在回答之前,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嗯?啊,请问吧。不用客气。”
“你——为什么会知道一花的事情呢?”
“为什么是指……”
麦斯威尔露出了一脸茫然的表情,仿佛不明白月子在说什么一样。
“当时不是已经都报道了吗?在美国这也是件大新闻,当然,我也看过了日本的新闻报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
月子摇了摇头。
“椎叶一花的目的是她最爱的家人——她的弟弟椎叶十郎,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件事?”
麦斯威尔曾将一花描述为《为了惩罚自己而不得不对自己最爱的家人出手》的人。
一般的舆论都认为一花是憎恨政府才采取了恐怖行动的疯狂魔法师。一个个杀死政府要员,最后被特别对策局杀死了——他应该也这么认为。十郎被一花袭击的事情没有告知媒体,之后的报道也都没有涉及这件事。
知道一花的内心,至少知道了其中一鳞半爪的,只有亲眼看着她死去的十郎和月子等人了。
例外——就只有让她做出这种恐怖行为的那个人了。
这就是月子得到的结论。
不过,话虽如此,月子还是期待着自己有所误解。月子希望能从他口中听到合理的回答。
然后,麦斯威尔——笑了。
“原来如此,似乎一不小心就说漏嘴了。你如果没注意到就好了。”
看到他的表情,月子不禁咬住了嘴唇。
因为她知道。那根本就不是《不小心》。
本来打算出个稍微难一点的问题,居然真的解开了。干得不错嘛。——他的表情仿佛在这样说。
对方只不过是想试一试而已。这个孩子的脑子到底怎么样。
自己和麦斯威尔的对话很开心。进行得很顺利。不,应该说是太顺利了。对方很轻松的就表现住了自己想要的反应,说出了自己想听的话。
——这才奇怪,自己应该早就注意到的。
这是在看到十郎和一花之后,自己也经历了很多事情,烦恼了很久才下定的决心。想要改变魔法师立场的理想,并不是任何人都能理解的。因为自己太过出名,太过引人注目,所以甚至有人觉得反感。甚至有魔法师向自己说些恶毒的话语。自己有时甚至也不明白什么是正确的,有时也觉得很郁闷。
自己应该发自内心感谢那些支持自己,赞同自己的人。不过——月子的心情并没有轻松单纯到,那种从未谋面的人交流十分钟之后就能够《理解》并深有《同感》的。那种简简单单就说能说出这些话的人,反而正是什么都不明白的人。
自己应该更早一点看穿的。如果自己不是那么简单就被他牵着走了的话。
之前的努力、纠葛、都被践踏了。月子悔恨得快哭了。
“不过,我想得到你的帮助是真心话。我再问你一次——怎么样?”
麦斯威尔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说道。
这个人,不,包括伊藏在内的这些人,压根就没考虑任何魔法师的事情。他们在意的只有自己的得失。如果顺利的话,他们会取代特别对策局,得到社会的支持,得到想要的权利和利益。
是的,他们要抢走月子为了自己的目标拼命构建的人们的信用、信赖、好感和希望,然后用月子完全不想要的形式利用这一切。
如果月子在这里屈服,成为他们的一员的话,就等于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也许之前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自己有很多时间,不管是什么问题,只要努力思考都能够解决,痛苦的时候十郎和朋友们一定会来帮助自己,自己如果也能帮到他们就好了,然后像这样,从后面援助魔法师们——
开什么玩笑。
敌人根本不会等待。在自己悠闲度日的时候,世界还在继续发展。如果想实现理想的话,就必须起来战斗,打倒所有障碍。
现在,在这里,这个瞬间就是战场的前线。
这个时刻自己必须战斗必须取胜。
(——怎么可能输。)
月子握紧了拳头抬起了头。
“我想再问得详细一些——你想怎么和特别对策局分担工作?我觉得你们有可能会招来反感。”
月子一脸温和的开始反击。
“这个问题不错。”
麦斯威尔眼神深处露出了一丝震惊和赞许的神色。
“确实对他们来说这等于是占领了他们的领地,抢夺他们工作的行为。他们恐怕不会高兴吧。不过,他们最近的工作也漏洞百出。在不远的将来,一定会向着缩小规模、分散人员的方向,进行组织调整的。我们团队活动的范围也必然会扩大。如果双方进入到必须互相协作的状态的话,也就有了妥协的余地吧。”
本末倒置了吧,月子心想。为了让自己的组织进入日本社会,必须削弱特别对策局。遗憾的是,自己并没有什么证据,不过这种事情,即使是不擅长政治的月子,也能想象到。
“可是……我不允许会导致魔法师之间关系变坏的事情发生。无论如何都要对立吗?”
“是的。只要有人就一定会有纠纷,对立。——所以,才需要你,雏咲月子小姐。”
“…………”
“你真诚的姿态,想要改变现状的心愿,一定会传达给大家的。那么大家一定可以和睦相助。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如此希望得到你的帮助。”
虽然听起来像是轻率的理想论,不过实际上并非如此。
以清廉洁白的形象得到多数支持的存在,和这种形象对立的,便是人们口中常说的《邪恶》。
也就是说——两个阵营反目的时候,月子所在的这方,将成为舆论中的《正义》。这确实能产生抑制对立的效果吧。同时,也是伊藏和麦斯威尔想要利用的要素。
“我、我……我……”
月子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听不到了。
无法反驳,虽然不能输在这里,可是却找不到反击的突破口。
就在月子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麦斯威尔突然故意板起了脸。
“当然,就算得不到你的同意,我们也不会中止这个计划——你能理解吗?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至少月子说不出什么。
想要改变魔法师的立场,又不想让魔法师之间对立的话,就没有理由不同意他们。
“……那个,祖父您怎么想?”
月子仿佛想减轻一些痛苦一样,望向祖父。
“月子是个聪明的孩子。该怎么做,不用问我,你自己也知道吧?”
“…………”
“不过,如果要我从祖父的心情来说的话,让孙女背负重任也太过残酷了。所以,我不会强迫你去做的。”
伊藏用一副“为孙女着想的祖父”的表情说道。
月子感觉到了伊藏话语之外的压力。她感觉自己仿佛被无形的绳索绑住了。
“无论如何,如果将一切都交给特别对策局的话,是有局限的,这也是帮助他们的计划。月子小姐,你不想帮助他们吗?”
淡薄的论调。不过同时,既然月子有这样的理想,那么面对这个问题她就不能说不。
所以,更加无法回答了。
麦斯威尔和伊藏都是有着和自己不同价值观的人。这些人觉得魔法师、不,其他人的幸或不幸根本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月子突然有一种想大声叫出来的冲动。
你们是不行的。你们的方式什么都改变不了,什么都不会改变。
要怎么做你们才能明白?要怎么说你们才能理解?
(老师——)
真希望你在这里。希望你能握着我的手。只要这样我就能变得强大。
不过,现在,十郎不在月子身边。
就在这时,伊藏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
十郎飞奔着跑出大门来到大厅——唯里坐倒在墙边。
“卯滝!”
十郎跑了过去抱住唯里的肩膀。
因为唯里一直低着头,十郎觉得一瞬间心都凉了,不过她却缓缓抬起了头望向十郎。
“啊,老师……”
“受伤了吗?”
“啊,没事的。就是差点被掐死了。”
唯里虚弱的笑道。她的喉咙上还有清晰的痕迹。声音也有一些嘶哑。
“疼吗?”
“不怎么疼。应该没什么关系。……啊,那个女人逃掉了。好像有男人闯了进来——”
“男人?”
什么人?就在十郎想这么问的时候,玄关处突然响起了急刹车的声音,然后十郎看到了信乃从车上跑了下来。
十郎站了起来,想把信乃带到身受重伤的人那里。
来到医院之后,渊上立刻被送到了手术室。
虽然在现场信乃使用了医疗魔法进行了治疗然后立刻送到了这里,但能活下来的概率恐怕只有30%吧。信乃已经说,要做好心理准备了。
另外十郎则是摔伤以及肩部的扭伤。都是轻伤。为了保险起见,让唯里住院一天观察情况。不过看起来应该也没什么大事。
(真是的,太胡来了……)
等她恢复之后,一定要好好教育一下她。
十郎来到医院停车场,坐上自己的车子,深深叹了口气。
太阳已经快落山了。不知道渊上的手术还有多久才能结束。
同时多发的爆炸事件姑且算告一段落了。不过,出事的地点超过二十个,虽然不知道具体数字,不过牺牲者恐怕也不会少吧。发现并逮捕犯罪者似乎也很难。
特别对策局接下来可能会更加忙碌吧——失去渊上带来的打击很沉重。
谁来指挥呢。会拜托给警察的搜查负责人吗?这样的话,恐怕无法避免和警察之间的摩擦啊。
真是难办呀,十郎轻声嘟囔着。
特别对策局现在渐渐变成了乌合之众。只有渊上,才能将这些人凝聚在一起。现在他不在了,就没有人来进行领导,也很难和其他部署建成圆滑的合作体制了。
虽然暗杀失败了,不过能势还是最小限度的实现了他的目的吧。
他和阿黛尔一起行动。也就是说,在他背后的正是那个麦斯威尔。他们的目标是削弱魔法师组织——吧。为什么呢?
——思考在空转。无法集中注意力。
“能势……吗?”
十郎轻声嘟囔着。
结果他的问题也没有得到回答。虽然看起来对方有些动摇,可自己却无法详细的了解他的内心。
如果他认为这是个无聊的问题拒绝回答的话,或者他说因为想杀所以就杀了——也许自己还能想得通。也许自己能够毫不犹豫的憎恨他,跟他厮杀起来。然后,如果自己能活下来的话,就能给这件事画上一个句号,安心的回到温暖的世界了吧。
可是——结果,一切都还是不上不下的状态。
“……真是的,该怎么办呀。”
十郎将手放在方向盘上,叹了口气。
他脑海中浮现出月子等人,培训学校的孩子们的脸。自己现在还不能回去。
就在这时,咚咚咚,有人敲了敲车窗。
一个长相一般不认识的男人正在望着自己。
“不好意思,我是公安警察部门的人,你是椎叶十郎一级特殊执行官吗?”
“啊?是的。”
公安?十郎皱着眉头打开了车窗。在他身后,以及副驾驶一侧车门处,也站着身穿西服的男性。仿佛把自己的车子包围起来了一样。
在那一瞬间——玛那流动了。
(魔法?)
同时,眼前一片黑暗。
“什——么……?”
“视觉剥夺处置执行,完毕。”
听到这句话之后,十郎被拽出了车子,他还来不及抵抗便被按住。身后的两只手腕,感觉到冰冷金属的触感。
“十七点二十八分,椎叶十郎,因违反公务员法,泄露机密罪被逮捕。”
***
“诶——?”
月子忍不住站了起来。一瞬间她没能理解对方说的是什么意思。
“那个,刚刚,你说什么——”
“我说他被逮捕了,月子。”
伊藏合上了手机,脸上浮现出那种爬虫类的笑容。
“刚刚有人联系我说,椎叶十郎一级特殊执行官被逮捕了。他曾经是这里的教官,你也是他的学生吧。唉,真是遗憾呀。”
“为,为什么……?”
“因为泄露机密。刚刚也说到了,最近发生了连续纵火的事件对吧?椎叶也参加了那个犯罪团体,将特别对策局的动向告诉了恐怖分子们。说不定还下达了具体的指示呢。这件事情接下来调查一下就知道了。”
——不可能。
——不可能。老师不会做这种事情的。绝对不会。
并不是因为相信他。也没有什么证据。可月子就是知道。
然后月子明白了。
祖父——用莫须有的罪名逮捕了椎叶十郎。
为了操纵月子。
“…………”
“怎么了,月子。来,快坐下。”
“…………”
“月子。”
身体在颤抖。月子握紧了拳头。然后——
然后,一种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的感觉袭来,月子扑通一下坐在了沙发上。
并不是夸张。不过,也许真的是什么地方搞错了。在魔法师中有着特别的才能,被媒体大肆报道,然后自己就有了错觉,觉得自己真的能做到些什么。
这一切都是因为有十郎在。因为有他的帮助,因为在他的守护下,自己才能做自己。
(我……居然这么无能。)
月子现在终于痛切的有了这种感受。
“……祖父。”
月子开口之后,软弱的声音让她自己也吃了一惊。
“嗯?怎么了?”
“如果椎叶老师接受裁决被问罪的话……会判什么刑呀?”
“不知道啊,我也不是法律专家。”
“应该还算不上内乱罪吧,如果这次的事件他被认定是主谋的话,也许会因教唆杀人定罪。因为死了很多人呀。也就是,会被当成是杀人罪,死刑,或者是无期徒刑,或者是五年以上的有期徒刑。反正不会轻的。”
麦斯威尔说道。
月子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单是《死刑》这个单词,就让她的耳朵里嗡嗡作响。
“那么,差不多该告辞了。我也还有工作。”
伊藏缓缓的站了起来。
“是啊。那么,月子小姐,我们就先走了。——啊,不用送了。”
麦斯威尔也跟着站了起来。然后,他用异常温和的笑容继续说道。
“下次再见。”
“…………”
月子低着头坐在那里。
她觉得自己被丢下了。然后那种失去了重要的东西的恐惧感袭来。
她觉得自己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破碎的声音。
然后,月子明白了。
自己所做的事情,在今天全都结束了。
结果,自己没有得到任何成果,便被击溃了。
对不起。
对不起,老师。
我,已经没办法,再努力下去了。
眼泪顺着月子的脸颊缓缓的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