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整标题:姑且不管由于诅咒而导致的袭击棒球部的各种问题的解决,我,真仪琉纱鸟,与之后成为仆人的学弟是如何相遇以及关系如何开始发展,第一话
1
我有一个和他分居两地的弟弟,一说到分居两地……,会有一种为什么会如此悲剧呢的感觉,其实,很简单,我小学六年级的时候,父母离婚分居了,只不过是这种四处可见的事情罢了。
小我四岁的弟弟和我的关系还不错,也只能说还不错。虽然那时觉得对方是很重要的人,但真到了分别的时候,连眼泪都没流。比起对于对方的感情,还是不想丢脸的感情占了上风……结果,是一段不太明白的感情。像外国的连续剧里,双方都能轻易地说出「我爱你」,但我们却没有那样的性格。
因此,我也没有在弟弟的这件事情上特别记恨父母,虽然很难说原谅他们离婚这件事,但也没有觉得是由于他们的离婚而让我步入了歪道。说到底,即使被要求立刻改变对父母的态度,对他们来说反倒是一件难事。他们离婚后我跟随父亲,对待他的态度与之前完全没有变化,弟弟那边估计也是这样的吧。
真是善解人意的孩子啊……说不定父母会这么觉得。不过这样说也不全对,并不是因为善解人意,只是因为觉得麻烦。走上歪道也好,无精打采也好,悲痛欲绝也好。被大人们擅自折腾来折腾去的孩子们的反应基本只有两种。
要么急得要死,要么若无其事。
我们姐弟就是后者。已经,身心俱疲了,或者也可以说已经安心了。为了不让孩子们知道而在深夜里冷漠地争吵,已经不用再身处那种讨厌的气氛中了。
本来,我和弟弟的性格就已经算是比较冷静的那种了,现在由于父母这件事的原因,使我们变得更加不把感情外显了。因为我们知道,即使把表情外露,也不会有所收获。因为我们知道,不犯错误地机灵地生活下去,说适当的话,最终才能收获最多。
但是,有时候……仅仅是有时候,因为我也不过是普通人,稍稍,会感到有一些悲伤。父亲出差,一个人在家里吃袋装食品的时候,弟弟的来信中,他的姓氏已经和我的姓氏……「真依琉」不同的时候,还有看着朋友吃着母亲亲手做的便当而我只能在边上吃着小卖部买来的面包的时候……等等。
独自一人的世界是单调无聊的。即便是曾经很喜欢的月亮,现在也不会再去眺望了。
但是,我却并不感到艰辛,如果这就算是艰辛的话,那对这个世界上真正不幸的人就太失礼了。
我好好地生活着,只不过这个人生稍稍褪去了一些颜色。不犯错误,机智灵活,不惹麻烦,悠闲地生活着。
这样就行了,这样其实也算是一种幸福了,这样就足够了。我的父母正是因为想要得到更多……所以才失败了。不能奢求幸福,怀着避免不幸的心情生活下去才是上策。
没错,我就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遇到那个满口「好想死啊」的小鬼头为止。
2
送走了平淡无奇,没什么可以大书特书的中学二年级生活,我,顺利地成为了中学三年级学生。在这中学生活期间,稍微出现的令我感到烦躁的事情,应该就属我容貌的问题了吧。好像是因为我长得很成熟,似乎特别讨男生的喜欢。拜此所赐,我明明想平凡地生活,他们却有好几次给我带来了麻烦,都是一些恋爱的纠缠。
……恋爱问题对于冷淡的我来说,尽是些难以应付的事情。拜此所赐,我反而开始对恋爱产生了敬而远之的态度。……本来,目睹了曾经在神明面前发誓相爱永远的父母的分手之后,就已经对恋爱感情抱有不信任的感觉了。在这个连家庭都能够轻松拆散的社会中,要我怎么对这些仅仅被外貌所吸引而接近我的人敞开心扉。
因此,我并不怎么喜欢我的中学生活。相对于周围的人的类似「年轻」「幼稚」的性格,我的性格和他们有所不合,但这决不是在鄙视这些身边的人……。所谓的精神年龄较大,就是类似于把体育系的吵吵闹闹的家伙放进文学系那些默不作声的人群中间一样,会感觉到两者气氛不合。
无论在学校还是在家庭都无法拭去这种不协调感的生活。一边假装自己已经领悟透彻了了,但其实,我自己也有憎恨自己这种遭遇的心情。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这样的感情。
升级之后过了两个星期,在那个已经能够面对自如的三年级教室里,我一如既往地扮演着自己,渡过日常。
一进入教室,先来一个大方的笑容,然后,将视线转向同班的女生们……
「各位早上安好」
优雅地问候,这样一来,听见我的问候的同学们有几个人脸颊泛红,还以「早,早上好,纱鸟同学」,这样略显紧张,却又能从中感觉到她们呼之欲出的光荣感的问候。
我一边走向自己的座位,一边向其他的同学们点头致意,面带微笑地打招呼。最后,坐在我旁边座位的班长高幡冴子对我送来了微笑。她是我的好友……的样子。之所以这样说,因为她只是我表面上关系最好的人。而其实,我对她完全没有敞开过心扉……总之,她人不坏,没必要把这话挑明让她受到伤害。
「今天的天气也不错呢」
高幡冴子主动开始了话题。而我,明明只不过是一个在家里吃袋装食品的人,应答的话语却是非常上等的阶层。
「嗯,真的呢。真是要感谢神明大人呢」
世上没有神,即便有,我也常常觉得这种神还是死了的好。然后,我经常会想有机会的话能不能夺走神的位置。不可能会去感谢它。
但是,高幡梁子却幸福地笑着。她好像真的是名副其实的上流阶层的小姐。托她的福,和她在一起的我,也能看上去有点像上流阶层了。她只是我的形象战略的一个棋子。
「是呢,真的,要感谢上苍。一大早就能见到了纱鸟同学美丽的笑容了呢」
「啊哈哈,高幡同学真是的,真会开玩笑」
呕,真恶心,我又没有百合的兴趣,喂。开玩笑也别这么说啊。
「啊呀,我可是认真的哟」
「真是的,高幡同学」
饶了我吧,我一边保持着笑容一边在心中骂了她一顿,坐向了自己的座位。同时,高幡冴子说了一句「先离开一下」,然后就去了洗手……不对,厕所。说起来,洗手间这种讲法算什么意思啊,厕所说厕所不就行了,明明是同一个地方,只不过换了一个说法而已,怎么就称得上优雅了呢。受不了……所以我才说我很不擅长和女生这种生物交往。当然,男生我也不怎么喜欢。
我好不容易能喘一口气,把教科书塞进书桌里的时候,好像计算好了时间一样,同班同学的星川阳慈向我的座位靠了过来,来到我前面的座位,反坐在椅子上。……短发,脸上的笑容从不间断,一直是毫无意义地清爽的表情,笑嘻嘻地向我搭起了话。
「喂,纱鸟」
「……」
对于他,我是非常不擅长应对的,他是男生中唯一一个毫不害羞地直接叫我名字的,而且和他说话的时候,感觉用「伪装出来的真仪琉纱鸟」来应对的话太累了,不知不觉地……原原本本的口无遮拦的我就现形了。只有两个人在的时候倒也算了,如果在其他同学面前现形的话,之后的事情就麻烦了。
所以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像这种,他在教室里向我搭话的情况了。仅仅「我在和男生聊天」这一点就已经很引人瞩目了,不仅如此还这么恬不知耻地直呼我的名字,和他聊天的话,总会有好奇的视线投来。
我刚叹了一口气,阳慈(这么称呼他不是我的本意,是他硬让我直呼其名的)就鼓起脸颊说道「干嘛啊」
「表里如一的很不高兴的表情嘛」
「非常地不高兴」
为了不让同班同学听到,轻声地应答着。不知阳慈是不是也稍稍有所察觉了,配合着我的音量说道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没有想法啊?」
「因为看不上你」
「说的太直白了吧。算了,比起一本正经的你,我还是和这样用男人的语气讲话的你更容易谈下去」
「能合阳慈的喜好,我一点也不感到高兴」
「……你这家伙啊,该怎么说呢……很干脆呢,某种意义上,还是表里不一」
「我只希望我的表面能让阳慈感到有所敬畏。……然后呢?不是连我自己,都觉得很不擅长处理我自己吗?我看你也不像是单纯来找我聊天的吧。而且你好像是棒球部的部长吧,不是应该比我这种人忙碌多了吗」
我推动着对话,他好像想起来了一样「没错没错」地说道,然后开始切入了话题。
「你啊,对超自然现象之类的,有兴趣吗?」
「……什么?」
之前的对话有和超自然现象有关联的地方吗?……总觉得从这个阳光男嘴里说出「超自然现象」这样的话很不协调,我歪头疑惑。阳慈一边挠了挠头,说着「不是啦,是这样的」,继续说道
「最近的一段时间,棒球部接连出现受伤和生病的人……。这真的已经到了无法用巧合来解释得通的程度了,真是一个接一个呢。部员一共有二十四个人,但一段时间后,现在已经有十五人由于生病或者受伤的原因处于无法参加社团活动了」
「这个……真是……要说是偶然的话也太厉害了吧」
「没错吧?这么一来,连一些奇怪的流言都传出来了,说这是诅咒之类的,剩下的部员也不安地不得了。这样一来……不管真正的原因是什么,都不是一件好事。虽然加上我总共还剩下九个人,但实际上,棒球部已经基本处于停止活动的状态了。……真是的,我们已经三年级了,为了这最后的夏天,已经没有不用来练习的富裕时间了……」
阳慈很不甘心地咬着嘴唇。我说「然后呢?」来促使他把话题进行下去。
「而且,你为什么要和我来说这些?」
「啊,对了对了。纱鸟,你其实很喜欢这种超自然的话题吧?」
「嘛……虽然不算是讨厌吧」
「然后,除此之外,纱鸟头脑聪明,而且,『表面』的纱鸟,不也是整个学校中值得信赖的人吗?至少在我认识的人之中,是最值得信赖的」
「……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所以就找你来商谈了,你……那个,能帮我解决一下这个问题吗?」
「……」
这男的在说什么啊,我叹了口气,回答道「我说啊」
「我又不是灵能力者又不是巫女,也不是侦探啊」
「这一点我十分清楚,我不是这个意思,重要的是『这是纱鸟得出的答案』这一点」
「?这是什么意思?」
「总之……这个有关『诅咒』的本质问题,不在于事件本身。这个事件中由于『流言』的原因,使部员产生了多余的不安,针对这个情况……虽然有些不甘心,但像我这样的人即使断言『这根本不是什么诅咒!』也无法消去他们的不安」
「原来如此……」
「所以,通过你来调查,然后得出答案,不管这个答案是不是事实,把这个『最权威』的答案告诉部员的话……这么一来不就不会再增加他们多余的不安了吗?所以,拜托了,纱鸟」
阳慈在面前双手合十,恳求着。最卑鄙的事,就是只把这句「拜托了,纱鸟」说得很响,让所有的同班同学都知道我被拜托了什么事。这么一来……想要在人前做出好人形象的我,就无法拒绝了。
一看阳慈,他的脸上笑嘻嘻的。阳慈……没想到他会用这么不合他形象的卑鄙战略……这是怎么回事。故意在同班同学都在的教室里提出话题,而且,在讲内容的时候轻声细语,现在想起来不也是为了达成现在这个结果的战略嘛。这不是单细胞的阳慈能想到的战略,如同是有人做了他的智囊团一般的。……话虽这么说……已经没办法摆脱这个局面了。
我一边收紧心中的悔恨,一边微笑着用全班都能听到的声音回答道。
「没问题,星川同学,我看不得别人困扰的表情呢」
其实内心很想见死不救。同学们都发出「不愧是纱鸟同学啊,心胸真宽广」这样的感慨。……啊啊,真是的。我就是为了避免麻烦才会留给别人成熟的印象的,没想到现在却为了维护住这个形象反倒被卷进了麻烦中……真是讽刺啊。
阳慈满脸坏笑地说道「哦哦,这样啊」。然后由小声地说。
「那么,就事不宜迟,今天放学后就装出在调查的样子让别人看见。先去棒球部的活动室之类的看看,在部员们面前表现一下,有我这个部长在的话,和他们的沟通可能会变得有些尴尬,所以要记得撇开我哦」
「……我知道了啦」
真是没办法,算了,反正也习惯演戏了。这种拜托就一个人快速搞定——
「啊啊,对了对了,调查的时候,也把那家伙带上吧」
「嗯?那家伙?」
「嗯?啊啊,抱歉,还没告诉你」
阳慈说完刚刚起身,又坐了下来。与此同时,预备铃响了起来,他说了下去。
「这件事在和纱鸟说之前,我还和另一个人商量过。性格虽然那啥,却是个头脑不错的好人,虽然不是会念书……这方面的头脑不错。不过这家伙,如果只通过他得出答案的话,部员们也不会相信的所以没什么意义,真是出乎意料啊」
「我说啊……」
是那家伙啊,我就觉得很可疑。以阳慈的水平来说,这次和我的接触显得过于顺手了。和我说话的动机……有关信用的问题也是,如果这都是阳慈的想法的话就太过细致了。
我一边压住涌上来的怒火,极其冷静的反问道。
「那家伙……那家伙是,谁啊?」
「啊啊,那家伙就是,二年级名叫『式见萤』的家伙。该说是以前就认识的朋友呢还是……算了,反正是稍微有些复杂关系的熟人啦。最近虽然没什么联系,但一遇到这类事情他就算是一个很值得信赖的人了。对了,把纱鸟拖进这件事情里也是他给我提的建议哟」
「这样啊」
阳慈满脸笑容地告诉了我这些,然后说了一声「先走了」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我一个人,露出了邪恶的眼神。式见萤……有意思。竟然将我玩弄于鼓掌之间,还蛮有一套的嘛。这笔账,你可要好好给我还来啊。
「呵呵呵呵呵呵……」
「真,真仪琉同学?」
边上的同学奇怪地看着我的笑,我一个人,继续小声地笑着。
等着吧,式见萤,将我的平静打破的罪孽,绝对不会轻饶你的。
3
一放学,我就立刻开始了行动。班会一结束,我就拿起书包离开教室。出门的时候,阳慈对我说了一句「拜托了啊」,我假装没听到,无视了他。
走过三年级教室群,不经过多功能厅,直接走向二年级的教室群。尽管直到前段时间的一年间还一直在这里生活过,但现在的二年级教室群已经有一种对我来说未知的气氛了。其他年级的教室为什么都这么让人心情不爽呢。对我来说更是如此,本来就是被瞩目的对象。一些很失礼的话,说出的声音也让我听见了。
「咦,那是谁啊。我们二年级有这么漂亮的人吗?」
「真是的,你不知道吗,香织。那是真仪琉学姐呀,真仪琉学姐,可是很有名的哟」
「哇,喂,阿武!是真仪琉学姐诶!真仪琉学姐!快来看啊!」
……啊啊,真是的,真让人火大。这种瞩目的方式真是令人讨厌。虽然我也知道这是任性……。如果看到自己的样子然后偷偷在背后交流的话,即使说的是赞美的话,总觉得,也不会让人开心,真恶心。一方面,男生那种像是在反复品味的视线很是讨厌,另一方面,女生那种羡慕我而过度美化我的目光也让我感到为难。我又不是什么艺人,只不过是真仪琉纱鸟,仅此而已。
「哎……」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明明「真仪琉纱鸟」就很有名,但眼中看得到真正的我的人却是少之又少。但这也是因为我一直在装成熟的原因,并不想把这全部归咎于周围的那些人。但是……希望能稍微放松一点,希望他们不要给我强加印象,憧憬我或者对我一见钟情。我明明就是和你们没什么区别……不是妖精也不是天使不是幽灵也不是女神,只不过是一个中学三年级的女生,真仪琉纱鸟而已。为什么连这都不能容许呢,为什么要擅自给我强加印象呢。
我浸淋在学弟们羡慕的目光之中向前走着,心中好几次叹息。……从前,我也曾想过用对待阳慈的态度来和别人交往的话,别人会不会接受,然后也实践过一次。但是……结果非常悲剧。「真仪琉同学,真会开玩笑呢」,被这么笑过去了。我的本质……就被这么一笑而过了。从此以后,我发誓再也不把真实的自我展现给别人了。因为这样不会带给我平稳地生活。
……实际上,我很害怕让人失望,怕被人讨厌。也害怕自己对他敞开心扉的人最后从自己的身边消失。其实……其实,这是父母离异后在我心中的深处留下的伤痕。明明心知肚明,但心中却无法停止地想着,自己是不是被母亲或者弟弟给讨厌了……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之类的事情。如果我做回我自己的话……我会不会就真的变成孤身一人了之类的,这就是我的想法。
「你,你好,真仪琉学姐」
在走向式见萤的教室途中,又一个女生红着脸向我打起了招呼。能看到她的背后有两个女生悄悄在说「哇——,真的去了啊,那孩子」。……烦死人了。我真想毫不客气地回她一句「对你没兴趣」,后继续前进,如果对方是阳慈的话我肯定会这么说。但是我果然……还是隐藏了真心话。
「你好」
微微一笑,也向她打了个招呼。眼前的女生一下子春光满面,我本来以为只是打个招呼而已,但她却紧跟着继续了。
「今,今天有何贵干吗,真仪琉学姐。那,那个,您找二年级的哪位同学有事吗?您……没有参加什么社团活动吧,如果可以话,我,我来给您带路!」
……又不是什么特别大的学校,有必要带路吗?我心中这么想着,但还是对她还以微笑。装乖模式,开启。
「那,能麻烦你吗?」
「没,没问题!」
「那个,我想找一下『式见萤』君……」
「诶?式见君吗?」
女生愣了一下,我问道。
「认识吗?」
「是的,认识,是同班同学。但是……那个,找他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嗯,有什么问题吗?」
「啊,不是这个意思,该怎么说呢……只是觉得真仪琉学姐来二年级教室这边,还有,会有人来找式见同学这两件事,都相当稀罕……」
「那个叫式见萤的同学就这么没有朋友吗?」
「不是,虽然也不是这个意思啦……嗯,不过特别亲近的朋友应该是没有的,但他也不算是脱离了班级,那个……」
她好像很难说清这个问题,……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能见到面就行了。我说道「总之能带我去找一下他吗?」,她立刻立正了一下紧张地回答道「啊,好的!」。然后又伸出手说道「请这边走」,带我走向了她的班级……二年级A班。
从教室的前门瞥了一下里面的情形,里面已经开始大扫除了,但学生还有不少。又被瞩目的目光所包围感到有些怯生生,女生灵机一动,「式见君~」,向着一个学生招了招手,我顺着她视线的方向看去。
「……」
坐在那里的,是我。……不知为何,一瞬间,我产生了这样的想法。背靠在窗边的墙壁上,侧着脸看着外面风景的小个子少年,把视线转向了这里。他的眼神……不知为何,和最近镜中看到的自己的眼神非常相似。这是……似曾相识的,冷淡的眼神,放弃的眼神。
「有什么事吗?樱井同学」
他朝着这边如此回答道。看来,樱井好像就是带我来这个教室的女生的名字。他拿起放在地上的书包,朝这里走来。清爽的黑发和中性的脸庞。说不上是很有特征……某种意义上应该还算是平凡的脸,但不知是不是因为与细嫩的皮肤十分相称,总觉得这样的外形能够吸引住别人的目光。
不行,要自制。我……到底在干什么啊。明明很讨厌自己被关注,却还这么死死地盯着别人的脸看……真是的。
等等……不对,是这样啊,原来如此。与他相似的,我的眼神当然是其中之一,他的容貌不知怎么的还能让我联想到我的弟弟。虽然不是完全相像,但类似整体的气氛这一点上,稍微有些相似。
可能是名叫樱井的女生对来到面前的式见说道。
「学姐……这位真仪琉学姐,说是找式见同学有事」
「哦,我知道了,谢谢,樱井同学」
「不用不用」
但是,名叫樱井的女生却没有就此离去,而是继续留在了那里。……明明都已经把我带到这里,没什么别的事情了……。我旁敲侧击地催促着她。
「谢谢你为我带路,樱井同学」
「嗯」
「……」
「……啊,那,那我就告辞了」
她好像这才反应过来,便离开了,但我的视线看着她才发现,果然她只是在边上一点点的地方和朋友一起饶有兴趣地看着这里。……哎,真是的。
我叹了一口气,面前的少年……式见萤便开口说道。
「初次见面,我叫式见萤。阳慈……和星川同学是以前就认识的朋友」
「啊,那个,我是真仪琉,请多指教」
「好的。……那么,一起走吧,学姐」
「嗯?」
「就是那个有关『诅咒』的调查啦,去一下棒球部的活动室,假装调查一下给人看,然后得出一个最说得通的理由说明一下。学姐是为此而来的吧?」
「啊,对对,是这么回事」
明明就是自己教唆的,还真敢说。式见萤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原来如此,原来他是这样的角色啊,阳慈变得如此聪明的原因现在终于知道了,这家伙的话,帮他出这种主意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啊。
「那我们走吧」,说着,他就没有理会我,飞快地走了出去。这个反应……我现在才感到了有点不对。在走廊上稍微走了一会,在周围没有学生的地方,我对他说道
「式见……君?」
对然还是有些犹豫到底应该怎么称呼他,总之先用这种不会引起问题的称呼叫叫看吧。他头都没回地回答了一句「什么事」。
「那个……你知道我的事情吗?」
「是真仪琉学姐吧」
「嗯,嗯,是的没错……」
……这种口气,我之所以会在他面前感到有些混乱……其实是因为「为什么他能如此平常地和我对待我」,亲口这么问他有些困难。于是我便转换了话题。
「阳慈……你和星川君之间关系好吗?」
「……那个,一般吧。最近他忙于社团活动,也没有和他关系非常好啦」
虽然突然提出的问题,但仔细想想,这也有些不可思议。阳慈和他……好像完全是两种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喜欢阳慈这种人并和他交往下去的人。但多问也没什么用。不管阳慈过去和他因为什么事情萌发了友谊,也不管谁和谁是朋友,这都不是问题。
现在应该问一些更有意义的问题。不小心完全被带进他的节奏了,我现在不是想让他吓一跳才这么做的吗。
为了去社团大楼,先换好了鞋子,先从玄关那里出去。可能是因为现在放完学准备去社团活动的学生还很少,直到玄关这里,过来的人还是稀稀拉拉。我还在想这应该正是我进攻的机会了——
「啊,学姐。有关你的说话语气,不用特意做作了」
「这——」
吃到偷袭了。一瞬间愣住了……。立刻回过神来咋舌了一下。
「……这样啊,是阳慈吗,这家伙……」
「不是,虽然也从他那里听到过一些你的事情。不过比起这个,从刚刚开始,总觉得有些恶心啊,学姐」
「嗯?」
初次见面的人竟然当着我的面说我……恶心?我惊呆了,他还是用不客气的眼神,看着我。
「很不自然哟,总觉得」
「哪,哪里不自然了?我没有觉得奇怪啊……」
「确实,外貌和口气是很相配」
「那么……」
「不过,该怎么说呢……气场……之类的,没错,就是这个让人觉得你的外貌和口气不太相称。就好像是美国人在用法语说话的感觉」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我突然变化了语气和表情,眼神犀利地盯着他。……如果这家伙把我的本性给说出去的话,我好不容易建成的成熟形象就荡然无存了。见我盯着他看……他却第一次对我展现出了笑容。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啊啊,感觉,清爽多了。为什么要做奇怪的事情呢,绝对还是这样更适合你嘛,真是的……」
「嗯?」
不知不觉,竟被他的笑容给迷住了。因为那是……多么天真的,充满魅力的笑容啊。因为这是与之前的冷淡截然相反……如同小孩子般的笑容。
「总之,我也知道之所以会做得如此不自然,也是有其理由的……。但至少在我的面前,还是请学姐保持现在这样吧。我不会和别人说的。如果不这样的话,总觉得有点恶心,这还是饶了我吧」
「……你这家伙,不觉得很奇怪吗?不觉得讨厌吗?」
「有什么奇怪的。虽然我不太清楚学姐是怎么想的。或者应该说,我,只是对用做作的语气来说话这一点感到不太舒服,那样的话可以说算是失礼了」
「但是……」
「当然我也不会强制你,如果学姐无论如何都想做这样伪造出来的学姐的话,也没什么问题。该怎么说呢……但总会觉得累不是嘛?就是这样的感觉,我的话就会很累呢」
他这么说道,总感觉是,「就连隐藏想去死的想法……也是很累的啊」之类的,用听不太清的音量在自言自语着。我回问他在说什么,他却用「不,没什么」回答了我。
「那么,你怎么打算?」
「……如果你没问题的话,我也无所谓。但是,在其他的学生面前……」
「啊啊,那没关系。在别人面前,我会配合你的」
他笑嘻嘻地说出这句话之后,便又走到了我的前面。……搞不懂,这个名叫式见萤的人,完全搞不懂。这家伙到底什么意思。竟然自己希望别人对他粗鲁一点……这不奇怪吗?啊啊,我懂了,说不定这就是阳慈和他的共通之处。
我下定了决心……事已至此继续在意的话也没什么用了,我就对他不客气了。
一边朝社团大楼走去,留意着身边其他的学生,一边向他搭话。
「那,你,已经做好思想准备了吧?」
「什么?什么思想准备?」
「别装傻了。为平平稳稳度过每一天而努力的我,却被你耍的小聪明捉弄,搞得我被卷进这种麻烦的事情中的罪过,你已经做好赔偿我的心理准备了吗?」
「……学姐,你好像比我想象中的更黑心啊」
他有点泄气了,完全没想到我的本性和表面上的我有如此大的反差。我不可一世地微笑着。
「既然你让我露出原形,那我就彻底露给你看吧。这就是我」
「看来的确如此呢。……还真是引蛇出洞了呢……。果然还是变回表面上的学姐如何?」
「我拒绝,都已经这样了怎么可能再变回去。再变回去的话我自己都会感到恶心了」
「这样啊……那真是太可惜了」
和他刚才所说的来了一个180度大转弯。真是个胡搅蛮缠的男人。
「那么,你,有关怎么赔偿我的方法有好好想过了吗?」
「没有啦,这次事件的帮忙也不是我强制你的嘛,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工作,但最终,也全仰仗你自己的判断。把所有的责任全推给我这不太妥当吧」
「哦哦。那你就是那个啥,认为在欺诈事件中,错在被骗者而非欺诈者这样的人?」
他被我这句话说得一时语塞。这是第一次看到他困扰的表情……为什么会感到一种快感呢。
让这家伙困扰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情。这个冷淡又惹人厌的家伙被逼得无话可说的样子,好像有什么,像这样,发生一样。
「也,也不是这个意思啦……。但是,这个和欺诈不一样——」
「本质是一样的吧?又到别人的行动,最终自己获利而让对方蒙受损失,这不叫欺诈叫什么?」
「……好想死啊」
听了我的话,他一边叹了一口气一边这样低语道。看上去像是无意识说出来的话,看样子是他的口头禅吧。当我提醒他说「这么消极的话算什么意思啊」,他一脸不高兴地回答道「你好烦啊,我也有很多事情啊」。看样子就和我装乖一样,这就是他心中不想被触及的部分。……在这点上我决定还是尊重他一下。
我切换了话题。
「对了,露出原形的事情就算了,我不准备称呼你为式见君了。明明你自己只叫我『学姐』,为什么我却要叫你的名字。真是令人不爽,这不公平。」
「学姐不就是学姐嘛,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可是包含了敬意的称呼方式呢」
「但是,我总觉得不爽」
对于把话说绝了的我,他好像很泄气的样子「竟然说总觉得……」,一边说着一边把肩膀垂了下去。
我稍微想了想,然后,「唔姆」地念叨了一下。
「不想用纱鸟来称呼我吗?」
「绝对不可能,死也不要」
「……嗯。那就这么办,如果你叫我『学姐』的话……我就叫你『学弟』了,这样不就公平了吗?没错,就这么办」
「竟然叫我学弟……。把学姐称为学姐不是很普通嘛?」
「那也就别抱怨把学弟称作学弟了」
「……但这样一来,不就是不在叫我而是在叫全部的学弟了嘛」
「『学姐』这个称呼不也是这样吗。只要你还叫我学姐,我就一直用学弟来称呼你。……所以只要你肯叫我『纱鸟』就行了」
「……真是的。没想到竟然是那种人……」
他……不对,学弟叹了口气。没错,明明是在叹气……但总觉得,我能从学弟的那个表情中看到好像有点开心。……恐怕学弟也是一样,是不是也能从本应是不高兴的我的表情中,也看出有些高兴的表情呢……总有这样的感觉。
「你—好—。打扰了—」
学弟走进了在犹如小破屋一样的棒球部的活动室里。一打开门,一股汗臭味立刻扑面而来。……即便是有男生口吻和男生性格的我,也受不了这些。但即便如此,表面的纱鸟也不能如实地表现出这种不愉快,于是立刻把表情切换了回来。
「哦哦,真的来了啊!请进请进!」
不知道是不是也对学弟打招呼,但一个部员模样的男生,却一下子把视线集中到了我的身上,然后把我们请进了室内。其他一些部员也都眼睛放光。……这下我终于知道学弟没有把这事完全丢给我的原因了。让我一个人到这个环境的话……各方面都太危险了。不管怎么说,这个学弟,说不定还是挺替人着想的……我突然有了这么一种感觉。
虽说是被请进了房间,但我可不想坐在破破烂烂的沙发上或是满是尘土的绒毯上,亦或是开了线的坐垫上,结果我和学弟还是在那里站定了下来。……眼前所见,在这个活动室里,棒球用品倒也算了,除此以外同样散乱着的,还有游戏机啦杂志啦零件之类的……总觉得没有给人一种热血的棒球部活动室的印象。阳慈的热血,反倒是有些违和感。话说回来,从这些部员身上,完全感受不到阳慈般的爽朗和干劲。看样子阳慈也有阳慈的辛苦啊,各方面的。
几分钟之后,迟到的部员也来齐了,总之决定先听至今还未成为受害者的人们说一下情况。本来除了阳慈以外应该还有八个人,但结果只来了七个人。向他们一打听,他们就「啊啊,木村一直是这个样子的」,这样回答了一下,所以我和学弟也没有深究下去。
就这样,调查终于开始了……。
「都说了绝对是诅咒啊!听说这间活动室的某个地方,曾经是刑场!」
「不是不是,好像说是从诅咒的DVD里跑出来的怨灵啊……」
「不对不对,是在草木皆眠的深更半夜有人把诅咒稻草人拿去了神社后面的神木……」
「我觉得,是来自其他学校的妨碍电波之类的……」
部员们你一句我一句的正说得热闹……我和学弟虽然手里拿着笔记本和活动铅笔,但已经放弃记录了,两个人面面相觑。暂时趁他们说得热闹,离开了一下人群,小声地交流了起来。
(学弟……这个是……)
(很明显,都市传说……都算不上,只不过是在奇谈怪论而已,这个……。这里面也没什么推理或是解答什么的)
(会不会是阳慈多虑了?)
(但是,受伤者和生病者接连的出现这也是事实啊……难办了啊)
(也就是说,这是流言的不胫而走咯?)
(不过如果是这么说的话,受伤或是生病就会变成偶然事件了。得出这个结论的话……)
(就无法缓解棒球部的这幅乱象……了吗。但是……对于这种明显的奇谈怪论,即便是有说服力的理由也会……)
我正和学弟窃窃私语时,突然其中一个部员「纱鸟同—学」地叫我。虽然直接被叫名字很不爽,但我还是用伪装出来的笑容答应了他「在—」
「就是这么回事啦,我们,真的,因为诅咒而困扰着啊!」
「啊—,是呢—」
谁说的啊,什么诅咒不诅咒的。只不过是把偶然按照自己的喜好妄加猜想并且夸大了一下而已嘛,受不了……。
我和学弟都觉得不想继续行动下去的时候,其中的一个部员……记得好像是叫杉原的三年级学生说了一句「我去一下厕所」便走出了活动室。……完全看不出有紧张感之类的。这里的这些家伙根本没有真心在为这事情烦恼过。这不是只有阳慈……一个人在采取行动了吗。突然开始为他感到悲哀了。学弟和阳慈好像自从升上中学以来就没怎么在一起玩过了……阳慈之所以会这么忙,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懒懒散散的棒球部吧。
学弟也完全惊呆了,两人四目相对,就这样背着部员们叹了一口气。
事情就发生在一瞬间。
<咣,咚>「啊!」
突然,听见了一声剧烈的声音。活动室的薄墙壁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上了,咚的一声,门那边的墙壁发出了沉重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了呻吟声。
活动室中一片寂静……但马上,离门最近的学弟慌慌张张地打开门朝外跑去。我也跟着出去了,之后,几乎所有的部员们都喊着「什,什么事?」然后接连冲了出去。
就这样,一出门见到的就是——
「什,杉原同学!?」
「怎么——」
瞠目结舌。看到的是……左肩上咕咚咕咚冒着血的杉原。瘫坐在地上,一边按住左肩眼里一边流着泪水。我背后那些赶来的部员们也发觉了事态,接着学弟,也发出了「杉,杉原!」的喊声赶向了他的身边。
「喂,你,到底怎么了!」
一个部员跑去校舍去叫老师了,剩下的人把他围了起来。他含着泪,断断续续地回答道。
「球……飞……过来」
一看,他的边上,有一个垒球还在滚动。回顾四周,边上的操场上,女子垒球部好像正在活动。一个穿着制服说着「不好意思—」的女生从操场跑了过来。但她一发觉到我们的情况,有些惊慌失措,问道「发,发生什么事了?」。学弟姑且把垒球递给了她的时候,杉原继续说道。
「球……突然之间飞过来……砸到了胸口。然后脚下一个不稳,就撞到了墙上……那里……有一颗……钉子……」
这么说着,他用手指了指,所有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墙上的确插着一根长长的生了锈的钉子。杉原滴着血。那根钉子大概有三、四厘米露在外面。我不假思索地轻语道「为什么会放任这里的钉子不管……」,学弟也皱起了眉头……但是棒球部的部员们的反应,却完全不像这样。
不知为何,所有人都脸色发青。正当我和学弟正在觉得莫名其妙的时候,看到保健医生从校舍那边赶了过来。看样子是把医生找来了。
我松了口气,接下来就等医生过来处理吧。等待期间我向身边一个部员问道:「你们怎么了?」只是轻声的询问,他却铁青着脸……回应道。
「这……怎么会……」
「?怎么了?」
学弟见状也靠过来问:「到底是怎么了啊?」部员们面面相觑……然后这个部员终于像是代表似的,和我们解释道:
「那个钉子……以前部长说它太危险,确确实实地把它拗弯了。可现在……它怎么又变成原样了呢……」
听到这里我和学弟互看了一眼。学弟一脸迷惑。
「学姐……这可真是……诅咒呢……硬是当作偶然不太好吧……」
「……」
我没回答,转头看那生锈的长钉。夕阳余晖中,黑红色的血液正沿着针尖啪哒啪哒地往下落。
4
事故第二天。我和学弟约了放学后碰头。本打算连阳慈也叫上,可是昨天的事让他心乱如麻,不合适叫他来陪我们说这些闲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几乎没人的图书馆角落里,学弟抱着手臂苦想。原是想让他随便分析下受诅咒的可能原因,借此看看有没有解决问题的方法,但他的样子像是被昨天的事给惊吓到了。我长呼了口气,总之先给他说说我在课间时间从阳慈那里打听来的消息吧。
「阳慈说……他其实是不太想说的,他说如果真的是『诅咒』的话,有个人挺可疑的。」
「挺可疑的?……诅咒这种事还有对象啊证据啊什么的吗」
「你先听我说完。棒球部里有个登记在籍的二年级学生。本质上属于文艺青年那种类型。他和其他部员关系也不是很好。」
「那种人怎么会加入棒球部……」
「据说是父母之命。他老爹是那种『是男人就该打棒球』的类型……」
「哇,真是个老古董。尺有所长寸有所短都不知道吗……」
「因此啦,他日思夜盼的都是棒球部停止活动。嗯,不过仅仅是这样就怀疑人家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
我叹道。学弟却听得非常认真。
「不。阳慈不是那种会为了这么简单的原因就怀疑别人的人。既然他这么说了,必定有可以相信的理由。」
学弟的话让我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他是个很冷漠的人呢……不,性格上应该真是比较冷的那种……只是想不到他对朋友这么讲情义。怎么回事呢……式见萤这个人,什么地方有点失调吧。天天把『想死』挂在嘴边,除此却看不出一点消极情绪……还是搞不懂。
我就这么走神着,直到学弟探过头来喊『学姐?』才回过神。
「是是。阳慈还说,其他部员受伤的状况有点大同小异。」
「什么意思?」
「就是……怎么说呢。说是事件吧,有点夸张,说是单纯的事故又不能让人信服。很微妙……不过这些都是阳慈的主观意见,也不用太指望。」
「不。你别看阳慈那个样子,除了恋爱关系之外,在其他方面的观察力还是蛮敏锐的。阳慈要是觉得不对劲,那么肯定就有不对劲的地方……欸,等等,有邮件。」
学弟从制服口袋中掏出手机查阅。……这个样子也很违和啊。虽然挺抱歉的,但是真的难以想象他是那种交友广泛的人,也难以想象他是整天收发邮件的人。我的话,手机只是便于和弟弟及双亲联系,就算有人问我电话号码或者邮箱地址也不会给的。
「……原来如此」
学弟自言自语地哔哔哔按键回信中。……阳慈也好,这个收件人也好,都让我看到了学弟的另一面。所谓的能吸引朋友的体质吗。即使是我,不知不觉间也和他变得这么熟络了。……虽然是无所谓啦。
「怎样?」
「缺了最重要的线索……。不过倒是发现了有趣的东西了哟。我们抓逻辑方面虽然可以,不过灵方面的……抓超自然现象方面有缺陷的。或许我们可以抓这方面来补足。」
「那人说的吗?」
「不,不是。」
学弟一边否定一边把手机收回口袋,严肃地看着我。
「学姐,现在方便到我家吗?」
「……哈?」
我一下没反应过来,瞬间有些狼狈。但后辈面前怎么可以示弱呢,我强作镇定,先给一个灿烂微笑,接着调侃道:
「学弟。想约女性到家里还需要好几步的哟……。」
我的话显然起了作用,学弟一下陷入尴尬。……好险。他若是这种反应,我还是能应付的。嘿嘿,和这家伙接触的时候,我倒是可以常常采取攻击的姿态。就这么办吧。
「哎,不是啦。我没那个意思。我要用电脑。」
「电脑?」
「……你要不来也可以啦。」
学弟别扭地转向一边。这样啊……他邀请别人来自己家,但要是被误解的话,那也就太过分了……。
我苦笑一回,答应他:
「既然你那么希望我去,没办法,我就走一趟咯……你可别有其他想头哟?」
5
「学弟……」
「干嘛?」
「你家是不是很有钱啊?」
我站在学弟家门口有些犹豫。……好大。倒也算不上豪宅,和周围的一般居民住宅在相同规划中。在它们当中绝对是大房子,但这不是关键,是因为它是新建筑的缘故吗,还是因为设计太时尚?……细想也没什么特别,但就是有某种压倒性的气势。
也不晓得学弟自己知不知道,他叹道:
「我爸是做生意的,又很喜欢这种东西。虽然我和伞……我妹都没兴趣,可能是在意自己忙于工作不怎么回家,所以把钱都花在这上面了……」
「什么意思啊?忙于工作不在家跟把家里搞得富丽堂皇的有什么关系?」
「……说难听一点就是他想讨我和我妹欢心。常常不在家的父母不是都会给小孩很多零用钱或者买一堆玩具什么的来补偿吗。这是这种补偿的延续……把生活环境弄得很舒适。可是里面没有人的话,越是宽敞就越是觉得空荡寂静……」
学弟带着复杂的表情看着自己的家。……我不由得想到自己。即使双亲健在,各家还是有各家的难处。
被他催促着进了玄关。屋子里装饰着的画呀花呀,色彩缤纷,却缺少一种「温暖」。是因为没有生活感吗?像个样板房似的。
刚脱掉鞋,就听到里面传出咚咚的脚步声。
「你回来啦,哥哥……和……这位是……」
小跑出来的是个少女,年纪在小学高年级到中学一年生之间吧。稚气的少女看到我不知该怎么称呼。学弟喊她「伞」。看来她就是学弟的妹妹了。San这个名字还是挺稀罕的,不知道是哪个汉字。
「伞。这位是我的学姐,真仪琉学姐。我们要到我房间办点事。」
「欸?办点事……什么事?」
少女好像有点不开心。学弟歪着头想了一回:
「办点事就是办点事。学校的事。怎么了。」
「欸?啊,知道了。没事。啊,不好意思……嗯,真仪琉、姐姐?家里太乱让你见笑了,请赶快进来吧。」
「啊,好的。你太客气了。」
小丫头和她哥哥完全不一样,非常懂礼貌的孩子。
学弟催着我先上二楼。论理他应该在前面带路的,可是妹妹却扯着他的衣袖。我上了楼,俯身悄悄地听楼下两兄妹的对话。
(喂,哥!那个漂亮的女人到底是谁?你们什么关系啊!?)
(?你怎么了,从刚刚就气冲冲的。我没先跟你说要带客人回来是我不对……没事啦,不会妨碍你的,你回自己房间关起门来写作业去吧。)
(那,那才不行呢!)
(哈?……什么意思?)
(啊……够了!哥哥你个大笨蛋!)
(笨蛋?……你可从没这么说过我啊,喂……)
之后听到学弟的一声叹气,接着就是他上楼的脚步声。我慌忙站直了。学弟上来看到我吓了一跳。
「欸?学姐你干嘛站这,先进我房间嘛。」
「呃,啊,我不知道你房间是哪个。」
「就这里啊,门口不是贴着『萤』吗……」
「哦」
学弟觉得有些可疑,但马上也就一句「嘛,也罢」抛之脑后,自己先进了房间。我抚着心口跟进去。
学弟房间比这栋房子更没有生气。也不是说里面什么摆设都没有。电脑,床铺,书桌,电视,书架,还有漫画……有很多东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房间的第一眼就是,冷漠。虽然我这人没什么灵感可言……但在这些东西里确实是感觉不到什么积极的情感。
「请进,随便找个地方坐吧」
学弟一边招呼我一边随手将书包放在桌上。我往电脑前的地板上一屁股坐下,问道:「你家就没个坐垫么?」学弟无可奈何地应着,从壁橱里拿出座垫,丢给我。坐垫当胸砸下我才接住。……这混蛋就没有所谓对学姐的尊敬或者对女孩子的细心吗。
随后学弟走到房门口,吧嗒把门锁上。突然楼下传来喊声:「不许关门!」妹妹的嚷声在楼间回响。学弟又叹气,再把门打开。我一边苦笑一边逗他:
「你妹妹可真喜欢你啊。」
「我觉得那与其说是喜欢……应该说是独占欲吧。她就是不高兴我和其他人在一起。」
「哦,那你也这么认同么?」
「……她可不是像学姐想的那样撒娇。父母自小就离开我们……我和伞……啊,写作雨伞的伞(kasa),读做san,我妹妹。无论是我还是伞,比起父母亲情,兄妹之间的羁绊更为强烈。」
「明明是你自己的事,却说得那么像旁观者。」
「你不也是和我半斤八两么?」
学弟看着我的眼睛伶俐得似乎可以看穿什么。我坐到垫子上敷衍道:「谁知道呢」。
学弟走到我身边的电脑前,按下开机键。系统启动的时候我漫不经心地摆弄着学弟的头发。「别玩了」他叹气道,随后又是一句非常顺口的,像是口头禅一样的「真想死啊」。我收敛了随意的态度,略正经地开口问道:
「喂,你……那个『想死』是怎样?认真的,还是只是开个玩笑?我也不是想刨根问底,可是你都说出来了,我也不好装作没听见吧。你就那么讨厌别人碰你的头发吗?」
我的话似乎让他有些烦躁,他摆摆手,说:「不」。
「没有的事。学姐你不用介意这些。」
「但是……但是整天死啊死啊念着,可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习惯噢。」
「……嗯,你说的是。」
学弟低着头,表情一脸复杂。我还以为他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没想到他看着我苦笑了一下,说「你可要对伞保密哦。」
「想死这句话,多少也不全是开玩笑或者单纯的口头禅。确实是有几分认真的……这是心底里的想法。」
我一时不敢出气。可能是预想到我有这种反应,他立马补充「也不是啦,也不是真的那么想不开……」,他还是一脸纠结。
「怎么说呢。我自己也很迷茫。……若说是对现状有所不满什么的,也谈不上。很自然地就有一种想死的冲动。……哎,不好意思。这是报应啊。被责备也是理所当然。所以……我不太愿意跟别人说……但不行啊。最近,已经有点压抑不住。不知不觉地,『真想死啊』什么就溜出口了。」
「喂……你这……算是心理问题吧?呐,你要是遇上什么特别难过的事……」
「不,不是这么回事。……是我太软弱了。」
学弟的神情真的很困惑。他自己都无法说清的事,我又怎么可能会理解呢。我刚刚还只是抱着半开玩笑的态度,现在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呐,你可能不太愿意,不过最好呢,还是去精神科看看吧……」
「……不好意思。真的,不是那方面的问题。我也说不好。精神科的医生也不是万能的……我觉得。就像是一种生理现象。不过真的不是那种需要让学姐做出那么严肃表情的事。不是说现在就马上想怎样。我虽然会很想死,可是同时也非常讨厌疼痛的感觉。所以目前还没有真的要去死的那种预定。」
学弟说着笑了起来。……我不是很明白,但是他的心情多少有点理解了。他虽然是真的有想死的念头,但却没有真的打算采取相应的行动吧。……和我一样。不管是怎么样的姿态,不管有着什么样的嗜好,我是我,学弟是学弟。现在这样,不也挺好的。
我叹息一回,轻轻地说了句「我明白了」就结束了这个话题。可是……心里还是有疙瘩。怎么回事呢。我一想到他说想死,就特别不开心。对于一个刚见面的人,我这反应也太奇怪了。
进入操作系统后,我言归正传。
「你用电脑是要干嘛?」
「啊,朋友给我介绍了一个心『灵』咨询的网页。」
「心『灵』咨询的网页?」
「嗯,它在一些超神秘现象的发烧友中还是小有人气。听说要是真的是在『灵』方面遇到困难,到他们的论坛上留言咨询,很快就会有非常靠谱的回复。而且他们的建议水准远高于比电视上那些招摇撞骗的灵媒师。」
「哦。……那这个网站谁在维持的呢?很有名的灵能力者吗」
「谁知道呢。只知道网上的昵称叫做『wanxiang』。」
「wanxiang?好奇怪的名字。……是森罗万象的万象吗?」
「天知道呢……啊,进入桌面了。」
学弟抓起鼠标点进了浏览器,地上栏上输毕地址回车后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非常简洁的主页。黑底白字,只写着网站简介。主页的名字是……
「GODLESS?神不存在?这名字取的,和网站的主题是不是有点背道而驰啊。」
「不会啊,灵能力者并不全都是有神论者。」
「也是……而且,万一只有管理者一个人的姓氏是『神无』什么的,哈哈哈」
「怎么可能。现在谁会取个网名这么单纯。」
我和学弟笑了一回。确实,这种想法太直接了。要是真的是字面意思,那这个管理者的EQ也太低了,一定是那种认为名字这种琐事无需注意的自我中心的人。
我们正要编辑帖子,却在主页看到了<聊天>的板块。
「这个是可以即时聊天的……吧?」
学弟的问题,我犹豫了下才答道:
「可是,他们网站既然人气那么高,想要聊天的人也很多吧。我们进去也未必有人理睬?」
「管它,试试再说」
学弟说着就点了<聊天>的按钮。出乎意料的是,聊天室里除了我们只有另一个人。就是那个叫做万象的。我们还在觉得不可思议的时候,万象已经发来一条消息:
<欢迎光临。『真烦恼的人』>
「?什么状况?」
「撒……正好是个好机会,我们和他聊聊吧」
学弟被我催促着哒哒哒地码起字来。我们的昵称是Ying。
<您好。我有想要咨询的问题,您方便给我们帮助吗?>
<请说。这个聊天室只有真正有烦恼的人才能注意得到。你的烦恼也许和我的工作有关系,所以和你们交谈绝不会是浪费时间。所谓的平等交换。>
「一般超自然现象爱好者说话的口气都不会这么冷静吧,这个人还真是特别」
「好啦,你快点跟他说。」
我和学弟一边聊一边给对方发消息。学弟从阳慈的谈话说起,一直到昨天的事一一做了说明。消息刚发送完毕,万象那边立刻有了回复。
<有一半应该是诅咒。>
<一半?>
<嗯。诅咒这种东西是真实存在的。但是不幸的事也不全是诅咒带来的。你要分清诅咒能带来的东西,和诅咒不能带来的东西。>
<什么意思?你是说这件事和超能力有关系吗?>
<这个没有亲见不好下定论。灵和诅咒是确实存在,但是如果盲目信从的话,就过于愚蠢了。>
虽然是灵能力者,但是看起来相当客观。我和学弟因此更相信万象的话。诅咒从他口里说出来,和往常感性的印象不同,让人觉得蛮理智的。他是想说他绝不会说些含糊其辞的回答吧。
学弟开始问了:
「那么,我们到底要怎么看这件事呢?」
<可以肯定确实有诅咒的成分在里面。不过那只是在精神层面上。无论是灵还是咒,基本上都没有办法直接在物理上干涉我们的世界。以这次事件来说,咒的效果只表现在几个方面,比如让人大意,让人不安,让妄想膨胀等等,不过也仅仅是这种程度。谈不上严重的影响,是吧。
外行人的诅咒、充其量也只有这种程度的效力。诅咒发生的原因源于那个文艺少年的感情。但是那个社团里不认真的人很多,我们恐怕不能将咒的责任归结于一个人。那些受伤部员们其实都助长了咒的效力。要是受了伤就可以不用参加练习,他们多少都会这么想吧。因此一点点诅咒就让他们轻易着了道。你看一直很有干劲的部长,独他始终无事,也是这个原因。>
<这么说……这次的事情只是因为大家的大意,凑巧遇上了诅咒?>
<是的。这是一个侧面。生病也是,病这种东西和人的心情有很大关系。轻微的身体失调也是诅咒的范畴吧。可是,正如我刚刚说的,这只是这个事件的『一半』的本质。>
<一半?到底是怎样……>
<另一半已经不是我们灵能力者的能力范围了。剩下的我认为你们自己可以解决。那么今天到此为止。>
那个叫万象的人说完这句话就立刻退出了聊天室。……从头到尾都是自说自话嘛。虽然是个挺靠得住的人,不过完全没有想要与他交朋友的想法。
我默默地盯着屏幕盯了一阵子。但是学弟他……却支着下巴思考着什么。如是数秒后……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回事!某种意义上……它既是诅咒又是事故也是事件啊……」
「?你想到什么了、学弟」
我不解地问道。学弟转向我,咧嘴一笑,笑得很是诡异。
「学姐,今天就解散了不吧。剩下的我一个人就行。」
6
「学姐,最后一处了,加油。」
摸黑前进中,学弟给我打气道。我实在是烦透了这种无趣的作业,很不爽地应道『知道了啦』。学弟苦笑。
我们现在在学校周围溜达。学弟把从阳慈那里打听来的全部『事故』现场一丝不漏地勘察了一遍,又听了一遍目击证言,现在我们正往阳慈说的那个可疑的文学少年家中(据说在学校附近)靠近。
顺带一提,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任何收获。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学弟好像是在确认什么东西。
我们所做的事情也不过就是把事情的详细地再理过一遍而已。有个部员踩到丢在地上的球棒,摔崴了脚。有个部员在下雨天里,踩到不知为何没擦干地面摔伤了腰。还有个部员因为害怕诅咒导致失眠,结果贫血倒下。有个部员在打扫社团活动室的时候,打开了高处的柜子,里面堆满的球、钉鞋哗啦啦全部掉出来砸得一身的擦伤和淤青。又有一个部员在活动室里弄丢了一张装有游戏记录的存储卡,心碎了无痕……这也算个事啊我去。
总之,这些都是我说的「事故」。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这点事也犯不着一个一个确认吧。可是学弟却不这么想,他一一亲自到现场检证,还念叨这『原来如此』之类的话,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
然后就是今天最后的活动了。我们正向一号嫌犯家中逼近。
已经是晚上9点左右,学弟给少年打了电话,不知道说了什么,对方居然乖乖地答应见面了。
我无奈地问学弟:
「喂,我们一晚上到底在忙活什么呀?尽在学校周围瞎转……再热心社团活动也没有人会这个时间还在吧。」
「所以说啦,我不是叫你先回家吗」
学弟奇怪我为什么要跟着他。我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怒气,哼地一声背过头去。
「我……我是你的监护人嘛。我有照看你的义务啊。」
「监护人是什么东西。……义务又是什么鬼啊」
「我是你的学姐嘛……」
「学姐有大晚上看护学弟的义务吗?」
「呃,……不是这么说……」
真稀奇,我也有答不上话的时候。其实我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我向来对麻烦事都是敬而远之……为了平凡的幸福生活,平稳是最好的选项。我应该直接就回家去才对。可是……我这会子,居然想跟这个学弟在一起。这种感觉我自己也理解不了,斩不断,理还乱。终于,我还是像平时一样死撑,挺着胸膛,对学弟耀武扬威道:
「我,我啊……可是回家部的,部长!你也是回家部的吧。对,和阳慈一样。部长看护部员天经地义吧?所以啦,我有看护你的义务。是的,就是这么回事。所以,我也是无可奈何,只好陪你到底了。」
「回家部……照你这么说,除了我以外部员不是多得跟米一样」
「啰嗦!回家部就是回家部,经过考核的才是真·回家部的成员。」
「我什么时候通过考核了……好啦随你啦」
学弟一脸震惊……可是表情里却带着一丝柔意,让我觉得心里暖暖的。那个表情是我们相遇的时候他不曾对我露出的,只属于阳慈和伞酱的,学弟特有的微笑。
突如其来的害臊让我慌忙撇过脸去。我可不想被学弟看到我……软弱的模样。我想和他就保持这样的距离。……也不见得会拒绝更近一步啦……可是现在的我还没办法接受『重要的人』这样的关系。我会害怕。他虽然像弟弟一样亲切,可是总有一天也会离我而去。我会叫他『学弟』,某中意义上也是为了保持我们之间一定的距离吧。如果说不喜欢『学弟』的这一称呼……那么应该是希望能叫他的名字吧。
在我开小差的期间,学弟一边对比记录地址的笔记本一边寻找。片刻,他就停下脚步。
「就是这里了。」
眼前的房子和学弟家不一样,一座普通民宅而已。但是明显比他家有人情味多了。……『家』这东西,也许很难懂。
学弟不等我反应,径直走到门口按下电铃。初次到访,而且还是嫌犯家,这家伙居然一点都不犹豫。看他平时瞻前顾后,没想到一旦定下目标眼里竟再看不到其它了。啊,这方面貌似我也是啊。这难道是回家部的甄选条件么。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回家部』这个设定真是太便利了,咩哈哈哈。
<喀拉>
玄关的门开了。一位少年探出身来。名字是……我瞄了一眼门牌,啊,是啦,木村。木村少年从外表上看真的完全看不出和棒球部会有什么关系。单薄的身体,戴眼镜,小个子,一副缺乏自信的样子。……我多少有点理解了。他和棒球部的不相称,以及,非常致命的,明知道不合适还是被父母逼着进棒球部的心情。……对他来说——这么说挺没礼貌的——感觉对周围环境带着一股强烈的失意,就算说他以诅咒来宣泄自己的不满,想必也没人会觉得奇怪。
少年把门拉开一半,只探出半个身子,眼神飘忽极为不自信。
「你有什么事?」
从他的眼里不难看出他心中的不安。而且,就算仍然没有证据也莫名其妙地能认定他就是犯人。那可不是普通的胆小。那是心里有鬼的人才会有的态度。
学弟进了一步,很突兀地开腔:
「木村同学。我理解你的所作所为。无论是精神上的,还是物理上的。」
「你在说什么……」
「只是」
学弟说到这里脸色又变得柔和。
「我今天到这里并不是为了指责你。无论从哪方面说……我和学姐的存在对你来说都是万幸不是吗?」
「……」
我完全不知道学弟在说什么。但是木村少年倒是听懂了的模样。他低下头……忽然就泪如泉涌。我像被搁置一边似的,愣在原地。
「我,我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是啊。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我也没想到……咒人这种事……就是这样的吧。不是自己动的手,也由不得自己的意思发展。你并不是想要亲手去伤害什么人,对吧」
「嗯……」
还是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我什么都没有说。这气氛容不得我插嘴。
可是学弟并没有继续解谜,也没有指名犯人是谁,只是带着微笑,留下最后一句话就转身离开了。
「你反省一下,该向谁道歉向谁道歉,这样就够了。」
木村望着他的背影好几次呜咽着重重地点点头。
7
学弟走出老远,我才慌忙跟上。到了离木村家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我才开口:
「学弟,那个——」
「啊,学姐,今天要不要住我家啊?」
「——欸?」
我现在,这是被邀请了吧。就在我吃惊得合不拢嘴的时候,学弟又很冷静地继续说道,
「不好意思偷听到你讲电话……学姐今天家里没有人吧?」
「啊……」
是的。我打电话告诉父亲今天要晚回家的时,父亲说他今天也有应酬要到明早才能回来。学弟……大概是看到我偷偷叹气。
「我可能是好管闲事了……我和伞说了,她难过得都快哭出来,说『那样太孤单了……不可以』。伞同意,我当然也没问题。也总算我家没有白白那么宽敞。」
学弟自嘲道。我愣了下……然后轻笑着回他:
「哦,这样啊。学弟你就这么迷恋我呀,一定要我再多陪陪你是吗,受你照顾就是这意思吧?」
「你以为我的下仆精神多深厚啊……」
「你还有这种癖好啊?想死是因为无可奈何吗。」
「才不是无奈!喂,两者没有半毛钱关系好吧……可恶。狗咬吕洞宾啊你……」
「那是因为同情吗?」
我严肃地问。有一瞬间学弟的眼神闪烁,但是很快他又直视我,认真地反问:
「不行吗?」
「……」
「伤到你自尊啦?被学弟和他的小妹妹觉得『一个人呆在家里好可怜』什么的,觉得很讨厌?」
「……也不是啦。……谢谢」
「不客气。」
之后的一段时间我和学弟都不坑声,静静地往他家的方向走去。……真奇怪,我不是很讨厌被同情么,超难为情的。但是他的同情……可以感觉到是发自真心的。这或许是我偏心眼了吧。还是只要是抱着好意的态度的同情,无论来自谁都不会介意呢?……搞不清楚。
又是无言的并肩行走。虽然只是单纯地走着,却有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回家部这玩意还真不错呢。「啊!」我终于想到正题了。
「诅咒的事到底是怎样呢?」
「这个嘛,嗯……各种意义上就是诅咒吧。」
「?是超自然现象的导致的?」
「一半」
学弟果断地答道。我又糊涂了……这么说万象也说过同样的话。
「你懂万象的话的意思了吗?」
「嗯。和学姐一起做完事故检证,我更加确定了。这个事件……不,这次的诅咒……」
「……」
「百分之五十的原因是精神上的诅咒。然后百分之二十五是偶然,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五……则是人为的『圈套』。将这些要素妥当地组合利用的话,这次诅咒的受害者就渐渐增加了。」
「圈套?」
这原因可是第一次听到。学弟点点头。
「如果万象说的话是正确的,那么诅咒所能起到的作用只在精神层面上。变得精神恍惚,或者招来心理上的疾病。但是,学姐……我们把注意力放到最近这桩怪事上。没错……就是阳慈弄弯的那枚钉子,为什么又恢复原样了呢?」
「啊……」
话到这里,虽然是慢了一拍,我也渐渐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如此……如果原因不是诅咒的话……一般就立刻会想到是人为造成的了……」
「是的。可以做到这件事的……还有谁呢?不敢直接伤害别人……但如果不用亲自动手,看到部员们一个接一个地受伤而导致社团活动停止会高兴的人……抱有这种感情的人」
「木村!是啊,是啊,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木村所做的事有两件。」
「没错。这还谈不上是事件。也不好说是事故。但又不单纯是偶然。……最好的说法就是木村对棒球部的诅咒了。」
「嗯,也就是说,木村所做的除了毋庸置疑的精神上的诅咒,为了自己一时泄恨……把钉子给复原了……让棒球部的危险因素遗留下来。
有时球棒被随便丢在路上;有时地板上滑溜溜的;有时,柜子里莫名其妙塞满东西。还有的时候,存储卡放在活动室里会莫名其妙地没了。
这不能武断地认为有人想要提高『意外』的发生率,。不过……造成这些小伤害的条件这么琐碎,说是诅咒,主要还是当事人自己太大意。这些小细节重叠在一起『偶然』的事情就发生了。」
「嗯……这样一桩桩的『偶然』更是弄得人心惶惶,受到这种精神打击,有人病倒了,更容易有人因为恍惚而发生意外,哪怕不是事先设好的圈套。这次的事件……不,我认为应该被称为现象。事件、事故、偶然都不好定义它。嘛……我们也无法解决它或者为它做其他的什么。接下来能做的也只有让阳慈再到处检查看看有什么危险的源头,告诉大家提高警惕。差不多就这样了吧。我看木村同学的样子大概也没法再诅咒什么的了。」
学弟说完这番话,仰头直直地望着天空。……到这里,我算是明白木村和学弟的对话了。木村他……很辛苦。他真的是没有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吧。他原本所做的不过是些微乎其微的抵抗,不料却牵连甚广。……可是真相对谁也不能说……就连那些不属于他的过错的部分也让他内心难以安宁。
所以学弟作为一个『真正知晓实情的人』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才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踏实下来,放声大哭。
我看着身边面无表情地走路的学弟,想到,这家伙最致命的招数该不会是他的老好人性格吧。因为……他干嘛非得特意跑到木村家一趟?弄清了诅咒的原因,剩下的交给阳慈不就完了。
我不由得贼笑起来。学弟一脸僵硬地看着我:「你干嘛笑得那么恶心」。在我否认后,学弟又以奇妙的神情继续说道:
「我觉得真的被诅咒的人……说不定是木村本人也不一定呢……」
「……你是说那是他对自己所处环境做出的反应,吗?」
我呢……。我对父母离异一直耿耿于怀,我是不是也把自己定位在家庭不幸,个人不幸中呢?
……奇怪的联想。这件真实的事件虽然没有昭然天下,诅咒之类的因素也不值得大惊小怪。我说不定也是准备着什么时候把自己以及自己的家庭置于不幸之中。
我盯着学弟。他……是怎么想的呢。总是念着好想死啊……但是,『想死』这句话也不代表对周围环境的憎恶。也许它就是一句对自己的诅咒。也许他还会将自己……和木村、我都不相似,置身于一个微妙的处境中。
忽然觉得心里一阵难受……我不由自主地将手臂绕过学弟的脖子牢牢绞住,将他的头按到胸前。
「哇,唔,又干嘛,学姐」
「没事」
「哪有没事忽然给人来一招锁喉手的学姐啊。」
「有什么关系,你不是想死吗。」
「就算想死也是有人权的的!」
「哈哈哈」
我看着被我抱在胸前一脸茫然的学弟,忽然理解了。
像要成为一个不诅咒周边环境的人,确实挺困难的。
可是……。
「喂,学姐你够了吧,很丢脸欸!」
「有什么关系,就让附近居民看看我们甜蜜蜜的样子不好吗?」
「我的名声臭掉了你就觉得爽吗!」
可是……像现在这样,无需去诅咒别人……想死都没时间……无需为家人烦恼……开心地和朋友嘻嘻哈哈,如此简单就做到了。
不也挺好的。也许有人会说这不过是逃避现实。我和学弟不互称姓名也是一种逃避,我们互相不对彼此所抱有的感情做定义也是逃避。
可是……可是,如果大家都能感到幸福又何尝不可。
难道有妨碍到谁了吗。
是的……我就成为逃避的专家吧。远离是非,徘徊于安详之地。是的……虽然原本只是随口瞎诌的一个职位,
「我可是至尊无敌的『回家部部长』。学弟,虐一下你也是没办法的事哦。」
「不可理喻」
「是,我就是不可理喻。这世上尽是不可理喻的事。所以,学弟,我们要勇敢地直面它们,是不可能滴。」
「……学姐?」
「诶。」
「哇——等,胸啊!我都喘不过气了,被附近的人看到怎么办,太有伤风化了。」
「你是说我们两个独处的时候就没关系吗?」
「呜呜呜呜呜」
学弟的眼角渗出泪水。我愈发开心……故意大声嚷道「今晚不让你睡啦」,果然学弟更郁闷了。虽然他可能真的是觉得很困扰……不过想必他也注意到了吧。我这么折腾的时候,他再也没有用寂寞的神情念叨想死了。
「学弟,今后也请多多指教咯。」
我一边望着天空一边喃喃道。我知道学弟在痛惜「我那短命的安稳的中学生涯呀……」我很清楚。如果仅仅是「什么事也不发生」的日子,并不值得认真地过。
因为。
「哈哈哈哈,学弟,逗你真是太好玩了!」
我……真仪琉纱鸟,也能这么幸福。
如果是和他一起的话,和这个,有点讨厌的……但是比谁都温柔……可爱的,我独一无二的『学弟』一起。自己一个人的中学生活根本没有可比性,我可以感觉得到,从今天开始每天都会过得充实无比。
无意间望见头顶的月亮,总觉得今天的月色分外清明。很快就到了学弟家门口。我考虑着要不要精神抖擞地来一句『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