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有个戴般若面具的人潜进来了!”从那可以说是第一警戒哨卡的守卫小屋处,一个单腿侍卫像猿猴一般攀着树枝而来,如此高喊着传来了第一个急报。“其他两人也被杀了!潜进来的可能有八个人——”说完便气绝而亡了。“在守卫小屋跟前,发、发现了这个东西!”第二个急报到。是由急忙赶至守卫小屋,发狂地急奔而回的另一个芦名族众报告的。看着被呈于面前的那个东西,明成倒吸一口凉气——是鹫巢廉助的首级。头颅略微化脓,呈紫色,本就较常人巨大的脸更为庞大。那个头颅横衔着一枝美丽的红叶枝条。枝条上系着一个短札。如果不是由一个死人头衔着,则像是宫中之人消遣所绘之画。拿起一看,是上面一个,底下两个重叠着的轮子,并且写有——“蛇目还有三个!”这样的墨迹刺痛了眼睛。不用说,这无疑是数活着的七枪等人还剩几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账单。与其说是账单,倒不如是讨债时确认还有多少债没还一样!“鹫巢廉助,你竟然也!”“那个人,竟然,把廉助给——”咬碎钢牙,漆户虹七郎和香炉银四郎猛然站起,犹如从地上飞起的鸟一般往山顶哨卡所在的方向狂奔而去。在山坡一面,红色的树海好像突然卷起的风一样沙沙作响。刚刚奔至此处的芦名族众,还有原本在其他山峰看守小屋中的芦名族众,大家一齐以最先升起狼烟之地为中心,专心地搜查、追踪起这个胆大妄为的潜入者。“什么啊,这架势是?”状似看这副情景看呆了的泽庵,抽抽鼻子道。然后,仰望着夕阳西下,略为寂静的秋日的天空。“缠上麻烦事了——那么,明成大人,自此距出羽路途还很远。我就此先行告辞了。”说完,走回山轿,弓身进入。“走!”命令道。明成连告辞的话都不会说了,只是发抖地看着廉助的首级,又望向沙沙作响的树海。“……铜伯老!”司马一眼房喊道。他也正要跟着虹七郎、银四郎跑过去,想起刚才命令自己掀开剩余几顶山轿的芦名铜伯,回头一看,只见芦名异样的眼神仍然没有离开山轿。九顶轿子被抬起来了。“铜伯老!”一眼房又一次喊道——把将军家受宠的中腊女官们护送到出羽上山——可见,对于泽庵的这番说辞,这个老者并未全信。……然而,这时芦名铜伯缓慢地摇了摇头。摇头的同时,仍用令人害怕的眼神注视着一颠一颠地向身前抬来的山轿。“泽庵大师!”在最前头的那顶轿子经过身边时,铜伯叫道。“啊?”泽庵再次从轿帘中探出头来。——铜伯正笑着。而不知他为何发笑的泽庵也笑着。笑着的同时,两位老人用深沉的眼睛,试图读出对方的心里在想什么。“铜伯不知那轿中所坐之人是将军宠爱的中腊女官——失礼之处,还望恕罪。”“啊,哪里的话,如您所见这是秘密之行。不知者不怪。见谅、见谅!”泽庵轻声说道,然后就要放下轿帘。“请等一下……仔细想来,铜伯自知实在罪该万死。”泽庵的眉毛微微地皱了起来。真是死缠不放的老头——泽庵想着。然而这时,看到铜伯心静如水地拔出了腰间的小刀,就连泽庵的眉毛也挑了起来。“在下,愿自我行刑以谢罪。还望您原谅会津之罪,在幕府那边也多多包涵。”说着,铜伯突然举刀向自己左胸部刺下。那布满如蚯蚓般灰色皱纹的脸上,此刻更因痛苦而扭曲着,老者慢慢地将刀向胸中插入直至刀柄。“走!”泽庵咋舌地说道,轿子再次抬动,九顶轿子和五名云水僧浩浩荡荡地向会津方向下山而去。目送他们远去的只有芦名铜伯一人。其他人都凝重地注视着铜伯……一点点地,静静地,阿摇走近前去。她跪下来,将手放在老父胸前所插的刀上,轻轻地拔了出来。用怀纸拭去了刀身上沾满的血迹。铜伯一声呻吟都没发出,把刀接了过来,再次插进刀鞘中,如盘石般坐在那里。“……为什么要这么做?”一眼房低声问道。一百零七岁高龄的老人若无其事地咧嘴一笑,随即大笑开来道:“为了让泽庵从心底明白,他正与什么样的怪物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