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已是第二天。
虽然几经波折——但大致上,事情如奇策士咎儿所想的那样进行着。但最棘手的是,汽口关于七花的完全还没锻炼到能和自己对决的程度的主张——因为通过十日的练习七花仿佛没有任何成长,汽口就是这样说的。对于这咎儿狡辩了:
“对手的实力劣于自己的话就不足以与自己对决的这样,汽口阁下不是想得太简单了吗——剑之道上没有这样的绝对。就算有怎样的实力差也好,只要执起剑进行对决的话胜负都是均等的。”
明显诡辩。
真的这样认为的话,就应在十一日前的那时说出这台词——但这诡辩,以汽口为对象是有效。
她的认真、过于耿直给了可乘之机。
借此,首先就能够成功地达成与咎儿进行对局这一步,所以咎儿的三寸不烂之舌果然不赖,七花觉得。与对手汽口这样的性格交涉是不能进行的——话虽如此,进行得还算顺利吧。
咎儿特意这样步步紧逼之势,可能就是为了这样。
“与咎儿阁下,早就有再对一局的想法。”
汽口也有这样的想法——或者可能是咎儿对此早就看穿了。
纷争之事全用将棋解决。
在拥有这样常识的将棋长大的汽口,即使继承了心王一鞘流,喜好将棋这从来未变。
虽然从另一角度看,汽口并不是,不想再一次和七花进行对决——但关于这,规矩就是规矩,七花也有所理解。
唯一的,汽口那边提出的条件——咎儿和七花,对王刀『锯』,在这事完结后就要完全死心。
也就是,只此一次机会。
是最后的机会这样宣言。
确实有汽口的风格,既然作了这样明确的宣言的话,那就绝不能再有所曲解了。选取了偶然取胜之策也只能依靠五十五十的胜率的七花,对这宣言感到不安——
“完全明白。就以这条件一战吧。”
这样。
咎儿接受了的样子。
于是首先是九局的——将棋战。
可以说,完全是咎儿的个人舞台。
胜,胜,败,败,胜,败,胜,胜,败——
就算是为了实施奇策也好,也不能特意地去输掉比赛——对于七花来说是这么单纯地认为,但,从结果来看,五胜而四败,确实干得非常漂亮。如十一日前那样,不是彻底的胜利而是险胜,在输棋之际,也是耗费相当的时间后才投了。
七花对将棋的规则不懂。
所以汽口对于这战绩有怎样的想法不请楚——或者是,咎儿那边,对于赢棋的方式输棋的方式,还有关于尝试去操作这样的总战绩的举动感到有被察觉到的可能性,但至少在这点上,汽口不会微词。
选择胜利的方法是有实力的人的权利,可能汽口是考虑到这吧。
——对于剑也是同样。
不管怎样。
一局胜败差就是一场比试,如咎儿设想那样成立了——
“准备好了吗,七花阁下。”
穿戴防具——手持木刀,站立在开始线上第十二代当主汽口惭愧对穿戴着同样的防具,手持木刀,站立在开始线上的鑢七花,这样细心地问到。
当然难以说是临战状态。
倒不如可以说是相反的状态。
不过七花还是,
“准备好了。”
应道。
“姑且,先说两句吧——这十日间,承蒙照顾了。虽然是什么也没学会的糟糕弟子,但还是不错的体验。”
“不,这边才是受到了诸多启发——恐怕,我还不具备指导人剑术的能力吧。对于以这样的结果结束,深表抱歉。”
“不用道歉。若然这样我赢了你的话,不是反过来证明了你的正直了吗?”
“这也是呢……七花,你握木刀的方法不对哦。”
“咦?是,是吗?”
重新握好。
就算说是已把规则忘记了也好,这样也太离谱了。
而且。
就算是以七花是新手这个特性去偶然取胜这样,当然地,最低限度需要把握好的重点,有几个——关于这几点,在昨晚,已被咎儿再三嘱咐了。
具体来说,就是犯规行为。
不能因为犯规而输。
禁止踢技。
禁止投技,禁止组合技。
当然,手不能放开木刀。
禁止对对手的下半身进行攻击——之如此类。
可是,担当起裁判之职的不是其他人而正正就是咎儿,只要不是太明显的犯规行为的话,某程度的饶恕是可以做到的。对此这汽口也,把这作为是拉近彼此实力差的条件接受了——不然的话,本来就不会拜托是敌方的咎儿做裁判。
作为幕府大人物的奇策士咎儿——军所总监督不会有不正之举,似乎就是这样相信的。
不过即使是咎儿多少有所偏袒也好,能够的话也不想有太明显的不公正的举动。
终究奇策士是以战略取胜——这样地,达到目的。
七花对于咎儿到底对这场对决是作了一个怎样的计划,开始有所眉目了——虽然说过七花还是不知道为好,但事已到此,不得不思考一下了。
虽然七花不擅长思考。
依据九局的将棋对战结果决定七花与汽口的对战场数——采取这样的约定,一开始就是锁定五胜四败而去行动,最终会变成是怎样的作战。
这看起来是无谓无意义的行动,究竟是拥有怎样的意义。
对此七花虽然不理解——但实际,通过这几日与汽口相处,脑海中仅仅浮现出一个可能的猜测。
也就是咎儿——对汽口惭愧的脾性,不就是通过这样去试探吗。
将棋。
虽说是室内竞技,但也无异于真正的战斗——两者在现在的情况唯一的区别也就只有手握着的是剑还是握着棋子而已。没有既擅长将棋又擅长剑道之理,不是普通人的咎儿自己对此是非常清楚吧——以文武相全的汽口惭愧为对手的话,依据其下将棋时的用子之策推断出其挥刀之时的策略,并不是不无可能吧。
所以,胜负本身怎样也无所谓。
只是——想利用好这数盘对局。
然后通过这样,对汽口是一个会怎样行动的人进行了解——汽口对战况作出反应的方式,咎儿不就是想有所了解吗。
下棋的方式反映人的性格。
那么从这九局的棋局中,咎儿不是获取了某些讯息吗——所以这样才,倒不如说在五胜四败中,咎儿不是不得不数次地体验了败北的滋味吗。
虽也有想过提出一盘定胜负——但不就是想对汽口胜利时是怎样去赢,败北时是怎样去输的这样有所了解吗。
了解后,将这知识。
原封不动地,运用到汽口与七花中的战斗里——不就是这样打算吗。
觉得是无意义的一步棋。
但——可能并不是毫无意义。
只要明白汽口的剑法的话,胜率也就可能有所提升了
——可是,就算这样。
这个策略我不知道的话,不就没有任何意义吗?该不会作为裁判,会作出在战斗中对七花提示的行为吧。
可是,实际。
七花的这个猜测,有一半是正确的。
对与七花这样的思考能力来说,能够想出这些已是值得嘉奖了——可是,奇策士咎儿正在考虑的是,比起七花的这个推测,某种程度上更为原始。
诚然是在这条村里,这种情况下,只能在这样的条件下使用的奇策——不过,勉强说的话,被说了不知道会更好的七花也作出了猜测的这样的自己,或者可能是这奇策最重要的一环。
就算是不擅长思考的七花也好,
也不得不去思考——
“……这样就,快快开始吧,七花阁下。”
“在这之前。”
对汽口的催促,咎儿说道。
特意打断般的台词,她不说这句的话看来就不会说出开始的口号吧。
“最后确认一下——除了将王刀『锯』让给我们之外,就没有其它要求了吗?汝的剑术非同一般啊——在幕府的中枢部里,想将心王一鞘流招至麾下的人,绝对不少吧。”
“对于像这样的愿望,我早就舍弃了。剑已是与时代不相符之物。如昨日,对七花阁下所说那样——早就做好既然选择握起剑的话就会被握着剑的人打倒的觉悟。”
汽口,对咎儿的提议,干脆地拒绝——似乎是早就有这样打算的感觉。
“心之鬼于心内斩除。以此自称为惭愧。心王一鞘流第十二代当主汽口惭愧。你的身手,让我见识一下吧。”
“就算不说也会这样做——但是到那时候,你可能已被大卸八块了吧。”
姑且不论七花的决胜台词,已稍稍变得毫无自信。
但总之,时机已十分成熟——
“这样的话,”
咎儿说道。
一如既往的台词。
“堂堂正正地——一决胜负!”
听到这信号也——两人,首先一动不动。
观察样子。
身为刀剑的新手的七花不会愚蠢地直接就冲过去,作为迎战这新手七花的达人汽口,应该是抱有立刻地分出胜负这样就非常过意不去,这样的心情吧。
在这——当然地,有可乘之机。
相互握起木刀构成的真正战斗——而且,还有在意于师傅与门生这关系的耿直这点,从像咎儿的这种人来看,是最容易利用的地方——这时奇策士,
在一如既往的台词之后,这样说道:
“七六步。”
这样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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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向运用实力差从而追求偶然取胜——这次奇策士咎儿的战略,简单来说虽确实就只是这样,但为了能在实际运用这战略使其成立,有几个不得不打破的前提存在。
这想法,启发于虾夷踊山与冻空粉雪之战。
咎儿数次对七花解释过,一般情况下战斗的话,七花是不会输给粉雪的。
那为何却输了。
虽说是偶然,但为何输掉了——因为存在实力差所以才输掉这样的道理,毕竟还是应该没有。
结局,就,轻敌了吧——以幼子之龄的小孩为对手,还受到由咎儿要求,要手下留情,这样的催促。
精神集中——不松懈的话,就会得出如实力那样的结果。
那,对于汽口惭愧。
拥有专注于练习以致察觉不到来客这般的集中力的汽口——就算实力差是这般明了和明显,面对鑢七花会疏忽大意吗?
不,应该不会。
汽口的剑是活人剑。
将心之鬼于心内斩除。
作为对手的是,与其说是七花倒不如是自己本身——会轻敌的理由之类的绝对没有。
集中力不自乱的话——那么从旁扰乱就行了。
从旁大声呼喊,弄出很大的声音——去扰乱人的集中力的话首先脑海里想到的就是这些方法,但这样明显的妨碍,对汽口恐怕完全没效果吧。
倒不如发出轻轻的声音为妙。
为此。
为此咎儿,在与汽口九局的胜负中,最后的一局以“败北”终结——也就是为了在第十局的对局中,取得先手。
“七六步。”(译者注:下文开始会出现不少将棋术语,鉴于本人对将棋不甚了解因此这部分术语用原文表达,有爱之人请自动维基。)
这样,说道。
汽口惭愧——全身定住了。
虽说是在十代当主在任之际沉溺于游玩、继承了汽口惭愧之名后就单纯地只为了剑的活着,但绝不迟钝。
倒不如对头脑的灵敏非常自负。
对奇策士咎儿精心策划的作战理解起来了。
本来,以新手为对手的可怕之处,汽口是非常理解——而且,应用于实战的剑法虚刀流和作为道场剑法的心王一鞘流非常不同。
所以不会轻敌。
为了不错误地预测七花的动作,为了不对奇怪的举动感到迷惑,全身精神紧绷。
就算介怀七花是门生也——不打算有所放松。
所以,听到奇策士咎儿的说话后,明白到这是使自己的集中力分散的策略——对为了取得先手,在第九局中,她是故意败北的这也同样理解了。
可是就算这样。
七六步,这样,轻轻地说的话。
对于这一着应该怎样回应,汽口不得不考虑了起来——就算不想去想也,脑海里也不自觉想了起来。对于在这将棋村长大的汽口惭愧——
——这样一着的话。
——我就——以三四步回应。
“二二角成。”
这样思考的瞬间——咎儿说了接下来的一着。
突如其来的角交换。
有点急躁的一步——不,比起这。
——同银。
“八八银。”
这样就。
咎儿在棋面上下出了对称位置的银。
——就像是,
——完全读懂了我的心思似的——
目隐将棋。
在拥有某种程度的棋力的棋士之间成立的下将棋的方式——这时已不需棋盘了。只是,依靠彼此的记忆力,在脑海中下将棋。当然,虽绝对不是简单的技术,但是住在这村子里的人的话,即使实力有所不同,但大部分都能做到。
在十代当主在任之时,汽口就热衷于此。
可是——咎儿所做的并不这样程度之事。
汽口决不会开口说出会走哪步棋子——仅仅是,思考而已。在脑海中浮现的想法而已。能读懂这个想法般地——简直,似乎能读懂我的棋路般地。
连经过思考然后得出结论的时间也——有如读懂般地。
奇策士,展开了攻势。
继续下一着。
在汽口思考的瞬间——下了接着的一着。
下了接着的一着的话——汽口就考虑回应这的一步。
然后就再地,奇策士下了另外一着。
重复这过程。
因为重复这过程——被扰乱了。
——将集中力。
扰乱了——分散了。
不,这就有如,自灭般的举动——
“五八飞車。”
咎儿——读懂了汽口心中所想般地,进一步地下出了不留余地的一着。
清楚明白到。
清楚明白到击溃咎儿的策略的最简单的方法——只要汽口不去想下一着棋。
将棋是两人间进行之物。
单方放弃了棋局的话,这样胜负就进行不了。
可是——对此否定姬,在尾张的否定宅邸里,对这场胜负的关键一言道破了。
人,能够进行思考,
可是刻意不思考,实际上意外地难。
连对于思考不擅长的七花也,觉得不去思考非常困难——更何况是文武双全的汽口的话,情况就更加了。
不。
要去思考——奇策士逼使她这样做。
在胜负之中想无关之事这样,这已经,无异于做出轻敌的行为——
——那么。
——七二金——这样,如何。
汽口在这特意地,下出了无甚意义的一着——不是为了能够取胜,而是尽可能地对棋局的发展进行妨碍这样程度的,拖延的一着。
——应该难以读懂这一着的意图——
“九五角打。”
可是,咎儿下出了连这个也读懂了的一着——非常小声的,有如喃喃细语一样。
这样,轻轻的声音。
这声音——能够扰乱汽口的心,却对七花的心毫无影响。
那是因为——七花不懂将棋的规则。
更不是能进行目隐将棋的程度。
他,连飞車应怎样走也不知道。
在土佐、清凉院护剑寺,面对天才·鑢七实所设置的奇策,是将七花七实咎儿都牵涉其中的大机关——这次就正正是刚好相反的,非常小规模的奇策。
只对汽口产生效果。
只对文武双全的,汽口惭愧——!
“嗯……”
——那就,五八香打。
这次真正是——毫无意义的一着。
而且还打入了吃子,不可能读懂。
更进一步,还是将军的一着。
在此只要这个香(译者注:香为香车的简称,将棋中棋子的一种)不被吃掉的话,汽口就赢定了——虽然,这般的,本来的话仅仅作为弃子的一着,应该没可能——
“同玉。”
读懂了。
干脆地,咎儿吃入了这个香。
——所以,
——九局的,对局。
输赢本身并不重要。
只是想利用好这数盘对局。
所以——七花的猜测有一半左右,猜对了。
面对怎样的局面会怎样地行动——
对怎样的棋路会怎样地应对。
这一切咎儿,在九局的对局中——不,恐怕是把十一日前的刚开始的对局也包含在内的十局中,早已探个一清二楚吧。
所以七二金也五八香打也,被预计到了。
——会读心术吗。这个人。
就算是这样,充其量只有十盘的对局。
就算不是去取胜,而是去试探般地这样去下棋也——在一局对局中,大概就有二百步。
十局最少也有二千步。
绝不可能将所有的棋面都网罗进去。
可是——这个奇策士,对于不足的部分用想象去拟补,将汽口惭愧的棋路熟知于心中。
将棋是两人间进行之物。
但——奇策士咎儿,就算是独自一人也能进行。
简直,就如连环计一样——从最初的一着开始,强迫地、强制地,控制着汽口的将棋的棋路——!
这——这样的事,能够做到吗。
集中力被分散了。
不——倒不如,注意力被集中到将棋那边了。
不去想就好了。
不去想就好了。
但无论怎样,还是——
“五六步。”
——三三挂。
“七七挂。”
——八四飞車。
“四七金。”
——四二银。
“五五香打。”
——九四步。
“脸。”
——咦?
鑢七花的木刀——击中了汽口的额头。
虚刀流第七代当主鑢七花对心王一鞘流第十二代当主汽口惭愧。
非常平静地、简单地、而且是朴实地,分出了胜负。
虽然连对着只是站立着的对手挥刀,实际上,对于七花来说是非常困难之事。
但汽口还是保持着刚开始时握刀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