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织等人就读的紫苑高中附近有间文字烧专卖店,名为御崎屋。
这间御崎屋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至今持续地提供紫苑高中的学生们美味文字烧的店主,同时也是学生们口中的紫苑高中活字典,御崎良子(65)女士谈到了这段故事。
「以前,在紫苑高中的后山里曾经有棵被称为『传说之树』的大树。据说只要在树下向心仪的人告白,就能使恋情开花结果,是一棵传说中的树。虽然听起来像是都市传说之类的内容,但紫苑高中的学生还满相信这个故事的。」
御崎良子怀念地眯起了眼。
「可是——一
御崎良子摇了摇头。
「不知从何时开始,『传说之树』就不再是这个名字了——」
它的名字变成了——
『悲惨的内裤之树』。
这个故事正是描写凄美的传说遭贬低成内裤的过程之中所发生的悲剧始末。
☆
一年A班的锦织周围总是聚集着许多人。
固定成员除了六道和米仓外,一些和锦织并没有那么熟的班上同学们也会自动集合在相当有人气的班长身旁。
这并不是锦织本人的意思。
当天,结束班长的工作后,围绕在面露疲态的锦织周围的,是平常与他交往不深的班上女性小团体。所有人都随便找了个理由留在学校,气氛热烈地聊着昨晚的综艺节目。
(——为什么都要挤在我的位子附近啊?)
锦织带着焦躁的心情,望向周围聊着一些无意义内容的班上同学们。
疲倦不已的锦织心中只想着早点回家写完功课。但为了不破坏同学们的兴致,他始终没有离开自己的位子。
教室的窗户已被夕阳染红,外头可以看见一群正要归巢的乌鸦。
我也好想回家——锦织心中一边如此想着,一边将视线转移到一旁聊着天的女性团体上。
(唉,又是杜若那群人。)
女性团体的中心人物,翘着脚坐在六道桌上的长发女生就是杜若。
杜若由纪——总是会找话题来和锦织攀谈,意图夺走锦织宝贵时间的女生。(对锦织而言)是个需要提防的人物。
而且杜若常会带着一群看不出到底是不是朋友的跟班,一起过来找锦织说话。无法拒绝对方的锦织常因此得和这些人一起度过一段毫燕意义的时间。
「对了,锦织同学听过『传说之树』的事吗?」
杜若又开始找话题了。染着一头盖住耳朵的亮茶色长发的杜若,用睥睨的眼神看着锦织提问,穿着黑色长筒袜的交叠双腿挑衅似地互换了位置。
「没听过耶。」
闪光乍现。锦织宛如用漂白剂清洗过的洁白门牙闪闪动人。无论身处何种状况,谈话对象是谁,锦织一概不会冷漠以对。想要保持人气王的形象,就必须顾虑到所有人的感受。
「咦——你没听过吗?」
「传说之树就在学校的后山呢。」
杜若周围的跟班们异口同声地向锦织说明。
「听你们这么一说,我也想到后山山顶上确实有棵很大的树。」
「那棵树曾经被雷打到过。但是后来又长出新芽而复活了。大家都说,只要在那里向喜欢的人告白,对方就一定会接受自己的感情,并且成为一辈子永不分离的情侣喔。」
杜若带着一抹蓝的眼神闪耀着光辉。
「喔。」
锦织看着杜若高兴地谈着自己所提出的话题,暗自在心底叹了口气。
锦织是个完全不相信这种事的人。但他也不会刻意破坏女孩们对这类幻想所怀抱的懂憬。
「然后啊,听说之前B班的女生在『传说之树』树下向学长告白了呢。」
「真的吗——你说的女生该不会是增渕吧?」
「这我就无可奉告了。」
「咦咦——都说了这么多了,不要这样吊人胃口嘛。」
所有的女生们「哈哈哈」地一起笑了起来。锦织心中仍然边想着「够了,快放了我吧」边应付似地露出微笑。
「说到这个,锦织同学好像完全没有传过这类的消息耶——」
又是杜若。她不断地眨着眼睛,用上飘的视线看着锦织。
「哪类的消息?」
「就是有和特定的女生交往之类的消息啊。」
「对啊,锦织同学明明那么受欢迎,却都没有传过绯闻——从上学期到现在都没听说过耶。」
「啊,说得也是。」
锦织耸耸肩回应。
「我没有想过要和特定的人交往耶。」
「你的意思是说想要和不同类型的女生多玩玩吗?」
「花花公子!」
周遭又是一阵嘻笑声。锦纤的不耐烦级数也已经快要破表。但锦织仍然保持镇定,嘴角的微笑始终如一。
「不,也不是那个意思啦。因为我只要和某个人交往,心里就会被那个人占据,所以我已经决定高中时期不和任何人交往了。光是读书跟社团就已经够忙了。」
锦织又再次把话说清楚,但还是保持圆滑而不会得罪人的回答方式。
「原来如此。」
「可是只要喜欢上了就会很专情对吧。」
女生们又此起彼落地嘻笑起来。
「明明那么受欢迎,却一点绯闻都没传出来,跟那一位还满像的呢。」
杜若脸上浮现不怀好意的笑容。
「魔王好像也是一样呢。」
一瞬间,女生们的对话忽然停止了。在一年A班、在班上同学之间,魔王『辉夜真央』的名字可说是绝对的禁忌。
等到大家环顾教室周围,确认辉夜不在场后,才又再次打开话匣子。
「对啊——她好像也从来没傅出过绯闻呢。」
「不过之前有一阵子,好像传出她正在和锦织同学交往这种完全无法想像的传闻呢——」
(唔。)
锦织的嘴角稍微抽搐了一下。因为上学期和辉夜一起进行的作战行动被他校的学生看见,才会出现这种流言。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魔王看起来很受欢迎,但个性还是有点问题吧。」
「对啊,那种个性即使拿她的美貌来抵销可能都还不够吧。」
「光是经常把『群众都是猪』、『建构新世界』之类的话挂在嘴上,应该就没有男生敢接近她了吧。」
女生们哄堂大笑。虽然大家都很怕辉夜,但当本人不在场时,却又敢毫无顾忌地批评辉夜。
「……」
锦织此刻的心情变得有些微妙。
自己没必要为辉夜辩护,甚至可以说自己也是受到辉夜严重荼毒的受害者之一。但是当熟悉的人遭到批评时,心情仍然会受到影响。
「可是再怎么说,魔王毕竟也是个女生。说不定哪天也会谈恋爱啊?」
杜若看着周遭女生这么说着。她脸上的表情似乎有更深层的意涵。
「怎么可能。」
「魔王感兴趣的事大概都是什么新世界之类的。她不可能会对恋爱感兴趣的啦!」
其他女生口径一致地挥着手否定。
「这很难讲,搞不好魔王也会想谈个一两次恋爱啊。」
杜若坚持己见地强调。
「会吗?」
「真的有可能吗?」
女生们的话题逐渐变成讨论辉夜对恋爱是否感兴趣。「有可能」和「不可能」两派人马展开了毫无根据的激烈辩论。
锦织心中则是边思考「眼前这群人为何要对想了也没用的事这么热衷?」边冷漠地看着状况演变。就在此时——
「怎么这么热闹?在聊什么?」
自行练习结束后回到教室的男生,加入了杜若等人的对话。
相沢健吾是留着一头清爽发型的帅哥,有着黝黑肤色的运动男孩。目前隶属篮球社,虽然运动神经和锦织不相上下,但成绩方面却是和六道在争夺期末倒数第一的位置。并且是个和杜若一样不懂察言观色的人。在锦织的眼中同样是个头痛人物。
「我们在讨论魔王对恋爱有没有兴趣。」
「喔喔。」
相沢感兴趣似地用手托着下巴。
「我想她应该没兴趣吧。她是个走在霸王之路的女生,对男生不可能感兴趣的。」
「是这样吗?搞不好霸王之路和恋爱根本是两回事呢。」
「嗯——有可能吗?喂,你们觉得呢?」
相沢把话题转到同属篮球社的其他男生身上。不知为何,这下所有人全都聚集到锦织身旁来了。
(这、这个话题有这么多东西可以讨论吗?)
有些傻眼的锦织只能呆望着班上的同学们。即使到了下学期,辉夜真央的存在对于一年A班的学生来说仍然相当有分量。
「应该迟早还是会谈恋爱的吧?即使是那个魔王。」
「不,那种成天宣扬自己主张的女生不可能会对恋爱有兴趣。搞不好她连『恋爱』两个字的意思都不懂。」
「不一定喔!搞不好她在家里都在看少女漫画呢。」
「好不搭喔——」
笑声四起。
(她真的会看喔。)
锦织曾经和她在卖漫画的地方不期而遇,也确认过她房里的书架上确实有少女漫画。想到只有自己知道辉夜不为人知的一面,不知为何竟涌起一股优越感。
「要不要来打个赌?就赌魔王女会不会谈恋爱!」
相沢站出来提议。
「每一注一百元,没有庄家,由赌对的人平分赌金。」
「听起来挺有意思的啊。如果要玩真的,由我来当庄家也行喔——」
杜若插嘴说着。
「真有趣,如果要赌的话,那我也要加入。」
「嗯,我也要赌。」
同学们似乎都很赞成这项提议,或许是因为暑假刚过完,大家仍然对玩乐感到饥渴的关系。
「可是最后的胜负要怎么判断?凭什么确定魔王谈恋爱了?」
「这个就由我和相沢同学负责找出能够说服大家的调查方法吧。」
杜若的表情就像是在打什么主意一样。
「那……我赌她会恋爱,五百元。」
「我赌不会。」
「钱等到分赌金时再给吧,现在先用说的就行了。」
杜若拿出笔记本,将每个人所下注的赌金一一记录下来。
(……)
锦织只是不发一语地看着众人的行为。
他的感受并不好。辉夜成为众人打赌的对象,让锦织很难接受这样的状况。当然赌的内容也是一大原因。
「班长大人要赌哪边?」
相沢将问题抛到锦织身上。
「这个嘛——」
锦织明显地陷入焦虑。
事实上自己已经知道答案了。因为过去曾经问过辉夜相同的问题。但是锦织仍然觉得参与其中也不是件坏事。
经过瞬间的思考后,锦织点了个头。
「我赌她会恋爱,一百元。」
☆
「结果是20:1。」
隔天放学后,和六道以及米仓一起漫步在走廊上的锦织忽然自言自语起来。
「咦?什么东西?」
「??」
六道和米仓表情疑惑地看着锦织。
「赔率。」
「什么的赔率?」
「原来你们没听说啊。就是现在一年A班里的某一群人很热衷的话题。是场赌局。」
「赌局?完全没听说过,iPhone有听说吗?」
「我不清楚。」
「中午因为阁下在场,所以大家才会绝口不提这件事啊,原来如此。」
锦织像是想到什么似地搔了搔耳后根。
「噗!少在那边装出你懂了的样子,快说明给我们听啦!」
六道鼓着脸颊,不断地拉着锦织的手腕。
「好啦,我说就是了,你不要再拉了,袖子都被你拉长了。其实是这样的啦。」
锦织将昨天教室里发生的事向两人做了说明。
「咦咦咦咦咦咦——那种话题竟然也能聊得那么开心。」
六道的眼睛睁得圆滚滚的,做出十分夸张的惊讶动作。
「我想之后大概也会有人去问六道吧。」
「不会有人来问我吗?」
米仓面露疑问之色地斜着头问锦织。
「应该不会吧。因为米仓个性比较认真,大家应该会认为你不想参与赌博吧。」
「唔,我想赌的时候也是会去赌的啊,例如进出外汇市场的时候就是。」
米仓有些不开心地嘟起桃色的嘴唇。
「嗯——不过真让人不愉快,竟然拿阁下会不会谈恋爱这件事来赌。大家为什么会对这个这么感兴趣呢?」
「对啊,总觉得听到之后心情不是很好呢。」
六道和米仓纷纷露出不满的表情。看到两人和自己的感受一致,锦织才稍微放下心来。
「可是这的确是个任何人都会感兴趣的话题。毕竟是在猜那个魔王会不会谈恋爱喔?」
「那种事应该是阁下的自由吧。」
「话是没错啦,不过说到这件事,其实我有问过阁下一次。」
「咦咦——?」
六道原本圆滚滚的大眼睛此时睁得更大。
「为什么你会问她这种事?」
两人同时表现出极为感兴趣的模样,一齐注视着锦织的脸。
「那是刚和阁下联手之后没多久的事。刚开始是在谈既然要合作,之后事情会怎么发展之类的。后来谈着谈着就讨论起这个话题了。」
「到底是怎么转到这个话题来的,我超在意中间过程的耶。」
六道紧闭着嘴唇。
「后来辉夜怎么回答呢?」
「她的答案好像是『现在不是谈那件事的时候吐吧。也就是说,正确答案是『不会恋爱』。她说现在她将全副心力都摆在建构新世界上,恋爱方面就是看看少女漫画就足够了。」
锦织耸耸肩回答。
「哇,恋爱只要看漫画就够了吗!就某个角度来看其实有点宅耶——」
「可是还满像辉夜的作风不是吗?」
六道和米仓对彼此点了点头。
「锦织同学也参加了这场赌局吗?」
「我顺便参加了。」
「哇,你好狡猾喔。根本就是作弊。」
「不过我是赌我感兴趣的那一方,一百元。」
「咦?」
六道和米仓同时发出惊讶声。
「为什么?你明明就知道正确答案,为什么故意赌错的那一边?」
「我也不知道耶。」
锦织无所谓似地耸了耸肩。
「大概是因为我觉得这个答案比较好吧。」
锦织停下脚步,望着天花板说着。
与各自有事而先行返家的六道及米仓分开后,锦织独自一人来到生物资料室的里侧,也就是通称秘密基地的前面。今天是从下学期开始举行的『新世界建构定期会议』的日子。
(辉夜不晓得知不知道赌局的事?)
不知为何锦织十分在意这件事。既然六道她们没有听说,想必当事人应该也还不知情才对。
「打扰了。」
锦织打开门,往秘密基地里头走进去。
就在这一瞬间——
一阵像是切开风般的声音传来,锦纤察觉到有某种东西就要从面前横切而过。
锦织惊呼一声,立刻将身体向后倾,淡茶色的长形筒状物正好从锦织原本头部所在的位置劈下。原来是把竹刀。
锦织将视线转向握着竹刀的人身上。
眼前的辉夜真央带着有些惊讶的表情伫立在原地。
「不要突然跑出来啦!很危险耶!」
辉夜用尚未回神似的语气告诫锦织。
「那是我要说的话吧。」
锦织心神未定地抬起头,再次端详辉夜的模样。她用缎带将长发束起绑成马尾,一眼望去就像是个剑道少女般的发型。
「这次又打算做什么?竟然还拿着竹刀。」
锦织环视了基地内部,桌子都被堆放到墙边,门前则多了一块空间。看来辉夜就是在这里练习挥刀。
「如你所见到的,我在练习挥刀。」
辉夜用双手握紧竹刀,开始连续地挥舞起来。
「喂,喂,太危险了啦。」
锦织像是要躲避辉夜的竹刀似地快步向基地内部移动,然后坐在平时自己固定坐的折叠椅上。
「今天是吹什么风啊?还是说你突然想要加入剑道社了?」
「剑道社?呵,剑道社算什么。」
「拜托你不要把人家的社团不当一回事好吗?到底是为了什么突然开始练习挥竹刀?」
「这个嘛,简单来说的话,我认为平时不应该依赖军队,以一介平民的身分来统御国家也是相当重要的。不过——」
「等一下,听起来好像是很长的道理,拜托你简单扼要地说明好吗?」
「唔?」
准备开始演说时却忽然被泼了一盆冷水,辉夜明显地露出不满的神色。
「我懂了,那我就长话短说。王者必须学会剑术,以上。」
「也太短了吧!拜托你再补充一些好吗?」
「真是的,明明就是你要我简单扼要地说明的……」
辉夜嘟着嘴开始抱怨。
「算了,也就是说,无论身处何种状况,我觉得身为王者都必须具备与身分相符的剑术心法才行。」
「剑术心法——?」
「就是除了自卫之外,还能够把剑当成是权力的象征。」
「权力的象徽——?」
锦织抓抓头发,然后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
(我看这个人是不可能谈恋爱的了——)
看着努力挥舞竹刀来释放电波的辉夜,锦织也只能这么想。
「比起这个,龙卷风她们怎么了?没有和你一起过来吗?」
辉夜一边继续挥着竹刀,一边侧目望向锦织问道。
「她们两个都因为家里有事,所以今天没办法出席。」
「啊啊,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有收到类似内容的简讯。」
「既然这样,今天的『新世界建构会议』要延期吗?」
「唔唔——说得也是,只剩两个人的话就没办法做什么了。」
「那我就先回去罗。」
心中暗自窃喜的锦织立刻准备起身离开。如果再继续待在这里的话,很可能会被强迫当辉夜的练习对象。
此时辉夜停下动作,转头瞪着锦织。
「你不能走。」
「啊?」
「我不同意你离开,因为腹黑这几个月来都没有贡献出一个像样的作战方案。」
「那也没必要急着今天贡献吧。」
「竟然还敢顶嘴!你这样也算是参谋吗?今天除非你能提出一个像样的作战方案,否则你休想回去。」
「哪有这样的。为什么你要对我那么过分呢?」
「腹黑,真正过分的是你才对。你身为参谋,却没有对建构新世界的作战做出比较有用的贡献。更过分的是,你还把挖苦我和龙卷风等人一起想出的作战当成你的乐趣。」
「哪有,我才没有把那种事当成乐趣。」
「不论如何,今天你必须做点像是参谋的工作让我看看,可以吧。」
辉夜话一说完,就像是将耳朵关上似地迳自开始挥刀练习。
「我知道了啦,只要想出作战方案就可以回家了吧。」
锦织语带不满地将折叠椅转成反方向,然后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翻了开来。
辉夜一边继续挥刀,一边偷瞄着锦织。
(该怎么有效运用这段时间呢?)
锦织注视着空白的笔记本边思考着。他一点也没有想要拟定作战方案的打算。虽然想要预习明天的数学,但真的这么做的话可能会惹辉夜生气。
不知该做些什么的锦织偶尔会朝辉夜的方向望去。
「喝,哈。」
辉夜边发出喊声,边朝着空气挥砍竹刀。每当她挥下竹刀的那一刻,长发便会跟着飘起,汗珠也会随之四散。
光凭王者需要学会剑术之类的理由,锦织仍无法理解辉夜的动机。但看得出来她相当认真地在练习。
(不过动作还真生疏。)
锦纤从踏进秘密基地的那一瞬间就已经了解到,其实辉夜是个完全不懂剑道知识的素人。挥刀方式属于自我流派,握刀方式也同样充满个人风格。
但是锦织同时也觉得,这才像是辉夜的作风。
(话说回来,好久没有两个人单独待在秘密基地了呢——)
锦织想起当时记事本被辉夜抢走,以及第一次被带到秘密基地时的事。当时六道和米仓都尚未加入,成员只有两人。虽然心底千百个不愿意,但锦织还是参与了作战计划并且实际地进行了该计划。
(和那时候相比,最近的气氛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呢。)
六道等人加入后,确实有了某些改变。现在的气氛确实比较快乐,当初总是两人独处的秘密基地则让锦织觉得喘不过气。但不知为何,此刻锦织却怀念起只有两人的当初。
锦织一边回忆着过去,一边出神地望着辉夜。此时辉夜也停下挥着竹刀的手,一脸狐疑地面向锦织。
「怎么了吗?腹黑。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没有啦……」
锦织像是要藏住略微泛红的脸一样低下头,手也不忘左右挥动。
「呃,该怎么说呢——」
急中生智的锦织急忙试着掩饰自己的失态。
「我在想阁下你是不是完全没有剑术知识。」
「什么?」
辉夜的表情一沉。
「你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没有察觉到吗?你那不叫剑道,应该只能算是挥剑而已吧。」
「挥剑和剑道有什么不一样吗?你可不要瞧不起挥剑!」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锦织从折叠椅上站起来,慢慢地接近辉夜。
「首先得先矫正你那看起来握得很难过的姿势。」
辉夜的右手小指和左手中指相互交叠,完全是高尔夫球杆的握法。
「谁教你这么握的?老虎伍兹吗?」
「我自己选了一个握起来比较舒服的姿势,自然而然就变成这样了。」
「阁下的自然姿势也太不协调了吧!看起来实在是有够难握的姿势。总之你先把竹刀借给我吧。」
锦织伸出手想要接过竹刀。
但辉夜仍然紧握着竹刀不放。
「这是我的东西!我可是从小体育馆的置物柜里找到的呢。」
「根本就是偷窃嘛!而且只要去社办就有一大堆竹刀可以拿。反正我不会把你的竹刀占为已有啦。」
「真的吗?」
辉夜在保持警戒的状态下将竹刀交给了锦织。
「竹刀应该要这样挥才对。」
锦织像是在拿筷子般,自然地握住竹刀。看起来就像是在社团练习过千百次的熟练动作。
「这才是正式的握法。」
「唔,这样不会很难握吗?」
「不,比起阁下的握法要好握上三千倍左右吧。」
「是这样吗?」
「刚开始可能不太容易习惯,但握久了就会变得很自然了。」
「唔——」
辉夜脸上的表情仍然有些疑惑。
「然后挥刀的方式应该像这样。」
锦织示范地挥了几下。
「像我这样夹紧腋下,让动作能够一致。还有视线也必须朝固定的方向看。」
「……」
辉夜噘着嘴,神情有些不悦地看着锦织挥刀。
「要再试试看吗?」
锦织将竹刀还给辉夜,辉夜则像是抢劫一样把竹刀一把抓了过来。
「那么,你先照着我刚才示范的握刀方式握握看吧。」
「嗯。」
辉夜虽然表情写着不满,但还是照着锦织的指示进行。但不知为何,自己的手指又自然地交叠,结果又成了高尔夫球杆的握法。
「不对啦,我就说不是那样握嘛。」
锦织有些不耐烦地伸出了手。
「握法要更简单一点,像这样。」
正当锦织将手按在辉夜的手上,试图要帮她修正握刀姿势的时候——
「你、你想做什么!」
辉夜突然用力挥舞竹刀,锦织立刻低下头闪开突如其来的攻击。
「你不要突然挥刀啦!很危险耶?」
「因为腹黑你突然做出那种逾矩的行为,所以我才会……我只是瞬间采取了自卫行动而已。」
辉夜噘起嘴唇解释着,但她的脸上却不知为何变得通红。
「什么叫逾矩啊。我只是在教你竹刀的握法而已耶。如果你会排斥,那我就不教了。」
「不是啦,唔。」
辉夜稍做思考后,又畏畏缩缩地将握着竹刀的手伸向锦织。
(今天的阁下真是少见的坦率呢。)
锦织一边想着,一边将自己的手叠在辉夜的手上,重新帮她调整握刀姿势。
「你看,这样不是好握多了吗?」
「我觉得差不多。」
辉夜没好气地说。
「那么你来挥挥看吧,像我刚才那样子挥。」
「我知道了。」
辉夜顺从地挥起竹刀。
「像这样吗?」
「再调整一下,腋下夹紧。」
锦织握着辉夜的手腕,试着让手腕能和腋下密合。
虽然锦织没有刻意调整力道,但还是满用力地握在辉夜的手腕上。而女性特有的柔软触感也让锦织心跳加速。
(我还以为她是强硬派的肌肉女呢。真是出乎意料——)
近在咫尺的长发飘散出诱人的芬芳,锦织不自觉地动着鼻子。竟然又是带点酸甜滋味的柑橘系洗发精的香气。
「差不多可以放开了。这样子我的手腕没办法自由行动。」
辉夜的声音听来有些恼火。锦织急忙将手松开。
「喔,嗯。保持现在的姿势挥刀就行了。」
「嗯。」
辉夜照着锦织的指示,夹紧腋下开始挥刀。每次挥动手腕时,发中的洗发精香气便会飘散而出,搔弄着锦织的鼻腔。
「我总觉得动作有些别扭耶。」
「那样才好。动作能够固定住才是最重要的。」
「唔——」
辉夜虽然不太能够认同,但仍然继续照着锦织的指示挥着竹刀。
锦织则在一旁注视着辉夜的动作。
辉夜持续地挥了一阵子后,挥刀动作便逐渐定型了。原本运动神经就相当好的辉夜学习的速度果然很快。
「嗯,挥刀的感觉很不错呢!这个架势很好。」
辉夜似乎也习惯了新握法。挥着竹刀的她脸上绦于开始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我不是说了吗?挥剑和剑道可是两回事呢。」
「嗯,腹黑虽然当参谋派不上用场,但当剑术指导倒是还不错。做得很好,我深受感动。」
「我之前不是说过,拜托你用词遣字小心一点好吗?特别是像派不上用场之类的话。」
锦织降低音量,小声地表达自己的抗议。
「我决定了。」
辉夜停止挥刀的动作面向锦织。
「有种不好的预感耶。你又决定了什么?」
「你应该感到荣幸。我将任命腹黑你来担任我的剑术老师。」
「剑术老师?什么意思?」
和表情满足的辉夜形成强烈对比,锦织的脸上写满了不安。
「简单来说就是负责教导我剑术的人。」
「你要我教你剑道?」
锦织手指着自己。
「没错。刚好我也正在苦恼该如何运用你这个没用的参谋。能够发现你还有这项令人意外的才能真是太好了。如此一来我就不用对你发出战力不足通告了。你不妨称呼我为辉夜再生工厂。」
「呜、呜呜,没用——战力不足——再生工厂——」
锦织发出痛苦的哀嚎。但他仍一边搔着喉头,一边盘算着比起参谋的工作,或许剑术老师还轻松点。
「总而言之,我要腹黑你指导我剑术,直到我能够夺下一胜为止。」
「你订下的目标也太高了吧。不过我的剑道可是全国大会等级的喔?」
「我也是即将要成为新世界之王的人。如果不是拥有全国大会等级这种头街的人来指导的话,是配不上我的。」
「是这样吗?」
虽然听不太懂辉夜的意思,但锦织还是顺着她的话往下接。
「我知道了,不过如果真的要我来指导的话,只要是关于剑道的事,你都必须要听我的话,这样可以吗?」
「嗯,唔?」
「我可是剑术老师喔?」
锦纤面露笑容看着有些迟疑的辉夜。
「嗯,好,我明白了。只要是和剑术指导相关的事,我会暂时忘记王与臣子的关系。我就把腹黑你当成老师看待吧。」
「既然如此,你得改掉腹黑的称呼,叫我老师才行。」
「唔,唔唔。」
辉夜的表情像是咬着苦药般挣扎,嘴里还不断发出痛苦的呢喃声。过了一会儿,辉夜才不甘不愿地点了头。
「虽然我不太愿意,但也没办法。在指导过程中我就叫你老师吧。不过在指导过程中,腹黑你还是得叫我阁下。」
「可以。」
「还有,教我的时候要很认真才行。如果像当参谋时这么偷懒的话,我会立刻开除你。」
「好啦,我知道了。交给我吧,我会好好指导你的。」
锦织又再次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光想到辉夜得称呼自己老师,就已经让锦织得意不已。但辉夜仍是一副不太相信锦织的表情。
「我总觉得不太对劲,不过算了,就交给你了,老师。」
辉夜再次点点头,嘴角也扬起一抹笑容。
近距离地看见辉夜那玲珑的桃色蜜唇露出微笑时,锦织也不禁深吸了一口气。与其说是因为辉夜称呼自己为老师,倒不如说是被表现出可爱一面的辉夜给吸引住了。
「那指导从何时开始?要在什么地方进行?」
锦织将泛红的脸转到一旁,手也不停地搔着鼻子。
「基本上我还是会以自行练习为主。腹黑只要一星期一次,放学后到这里来看我练习就行了。」
「了解。社办那边也有初学者专用书,下次我再帮你拿过来。」
「嗯,拜托你了。」
「还有我想那边应该也有比较新的竹刀,我再帮你找找看。等到你进步到一定程度后,就必须到外面练习。我也会帮你留意看看有没有比较不引人注目的地点。」
锦织察觉到自己被莫名的兴奋感所笼罩。能够为辉夜做些准备,锦织竟为此而感到相当开心。
「好,那就拜托你了。」
辉夜边说边重新开始练习挥刀。此时她的架势已经完全符合锦织的要求,挥舞得相当顺畅。
锦织回到位子上坐定,出神地望着辉夜。
「对了,阁下,我想问你一件跟剑道完全没关系的事——」
不知为何,锦织忽然很想谈谈关于赌局的事。
「什么事?」
辉夜一边挥刀一边回应锦织。
「昨天放学后,教室里有一群人很热烈地在讨论关于阁下的话题。」
「什么?」
辉夜的眼神发出闪光。
「难道那群人终于发现『建构新世界』的重要性,所以在交换彼此的意见吗?既然如此怎么不找我过去呢。我一定会到场的。」
「不对,跟那个完全没关系。」
「什么嘛,原来没关系啊。」
「你不要露出那么失望的表情好吗?他们怎么可能去谈论那种事嘛。」
「唔,那么究竟是什么事?大家在谈论关于我的什么话题?」
辉夜的表情显得有些紧张。
「你不要太惊讶喔。大家在讨论阁下到底会不会谈恋爱这件事,气氛还很热烈呢。很好笑对吧。」
辉夜惊讶地张大着嘴,然后便「哈」地笑了一声。
「那声『哈』有什么含意吗?」
「没有,我只是觉得像这种无关紧要的事竟然也能够热烈讨论,就这样而已。」
「嗯,对阁下来说或许是无关紧要也说不定。」
「恋爱当然是要谈的罗。」
辉夜自言自语地说。
「咦?」
锦织瞪大了眼,怀疑着自己的耳朵。
「咦?可是,阁下不是说过自己因为忙于建构新世界,所以没有闲工夫谈恋爱吗?你还说有漫画就够了。」
「话是没错,但也不是绝对不会谈恋爱。毕竟我不是那种会完全封杀自己感情的人。」
「喔,原来是这样。」
也就是说虽然不会主动去寻找恋爱对象,但如果喜欢上对方的话也不排斥的意思。
「这样子啊。我还以为阁下早就把现实生活中的恋爱开关给切掉了呢。」
锦织轻声地说着。不晓得为什么,此时心中觉得有些亢奋。
「而且也需要继承人啊。」
辉夜突如其来地投下震撼性的发言。
「咦咦?你刚才说什么?」
「建构新世界后,能够继承我霸业的后继者。」
「魔王二世!」
「我个人并不坚持世袭制,但如果要稳定地逐步建构新世界,我想至少得将霸业传承到第三代才行。」
「继承霸业啊……」
「精神面的食粮虽然可以从漫画中获得,但毕竟看漫画还是生不出继承人的。」
「简单来说,阁下是为了后继者,所以才对恋爱感兴趣吧。」
锦织对自己所说的话也感到不可思议。
「就是那样。虽然要生出继承人未必要经过恋爱的过程,但身为新世界的王,我想恋爱之后再生下后继者应该比较符合自然法则吧。」
锦织一边附和着辉夜,一边在心里叹气。原本听到辉夜的解释后高亢的情绪也随之冷却。结果辉夜真正重视的还是只有『新世界』。
「那么,大家在讨论这个话题时,腹黑说了些什么?」
「嗯?」
「当时的你认为我会对恋爱感兴趣,还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呢?」
「啊,这个嘛。」
锦织耸了耸肩。
「其实这个话题后来发展成了赌局。」
「喔。」
「我赌你对恋爱有兴趣,一百元。」
「你很了解我嘛。真不愧是我的臣子。」
辉夜停下了挥动竹刀的手,对着锦织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
「锦织同学,你要回去了吗?」
赌局开始后过了几天。某一天,当锦织在鞋柜换穿皮鞋时,后方怱然有人叫了自己的名字。转头一看,原来是杜若由纪。
「嗯,我正打算回去……」
锦织心中立刻涌现不妙的预感。难得今天没有社团活动,也不需要到秘密基地集合。可以的话真想早点回家,把时间全数投入在功课和预习上。
「偶尔也和我一起走妤吗?我们的回家方向一样对吧?」
杜若用上瞄的视线看着锦织问道。
「嗯,好啊。」
锦织爽朗地点点头。如果只是一起走到中途的话,倒是不会浪费太多时间。杜若说了声「太棒了」并开心地拍了一下手。
「关于先前的那个赌局啊。」
两人并肩走在放学的路上,此时杜若忽然压低音量开口。
「后来愈来愈受到注意,光是赌注就有三百注左右了呢。」
「三百注的话,也就是说赌金接近三万元左右?还真夸张呢。」
锦织是以一个班级约有四十人,每人平均约八百元的赌资计算所得。
「赔率方面有变化吗?」
「还是一样,20:1。」
「我觉得毫无变化还满令人意外的。如果大家都赌比较热门的那一边,就算赢了也赚不到什么钱啊。」
「有什么关系?其实比起赌博,大部分的人都是因为感兴趣才参加的。」
「嗯,这样啊。也是啦。」
锦织抓了抓头。
「如果锦织同学赌赢的话,就可以拿回两千元喔。还满多的耶!」
「也还好吧。」
「不过赌输的可能性还满大的就是了。」
「那很难讲,搞不好正确答案是个大陷阱。」
听见锦织这么说,杜若的表情显得有些复杂。
「杜若。」
「嗯?」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被锦织呼喊名字的关系,杜若脸上露出些许开心的神情。
「一开始提出魔王会不会谈恋爱这个话题的是杜若吧。」
「嗯。」
「我觉得你好像很执着于这个话题,有什么原因吗?」
后来将单纯的讨论诱导成赌局的也是杜若。
杜若的表情显得有些慌张失措,轻轻垃咬住了嘴唇。
「呃,如果你不方便讲那就算了。」
仕若低着头,缓缓地开口说话。
「上学期不是有过锦织同学和魔王正在交往的传言吗?」
「嗯。」
锦织心中想着「又来了」并叹了口气。
「那时候的我心里想着绝对不能原谅那个人。」
「不能原谅哪个人?」
「不负责任地放出谣言的那个人。」
「啊啊。」
锦织本身其实一点都不在意谣言究竟从何而来。但他只是搔搔鼻子,没有多说什么。
「那时候我认定锦织同学不可能和魔王交往,因为魔王对恋爱应该不感兴趣才对。」
「她看起来确实是那样的人。」
「后来虽然谣言没过多久就消失了,但跟魔王有关的话题还是很受注目,我想今后也还会出现新的话题,而且一定也会跟锦织同学有关系。」
杜若紧闭着嘴唇。
「搞不好喔。」
此时的锦织心中想着,或许这类谣言造成了杜若某些困扰也说不定。
「所以这次我想要趁这个机会弄清楚,才会说出那些话。只要能确定魔王是个不想谈恋爱的女生,那样的谣言就不会再次出现了。」
「原来如此——杜若也觉得魔王是不会谈恋爱的对吧。」
「因为我是主办人,所以没有实际参与赌局。」
杜若耸了耸肩。
「不过,万一最后发现魔王其实还是想谈恋爱的,你打算怎么办?」
「不,不会有那种事的。」
杜若突然变得十分正经,摇着头大力地否定锦织的假设。
「魔王是不可能谈恋爱的,绝不可能。」
「可是如果……」
锦织虽然还想反驳,但却在话讲一半时感受到异样的氛围而闭上了嘴。
「对了——」
杜若用认真的眼神看着锦织。
「锦织同学为什么会赌魔王会恋爱呢?」
☆
「锦织同学,你听我谗啦。」
早晨,当锦织正在自己的位子上准备第一堂课时,刚到学校的六道跑来敲着锦织的桌子,而且表情认真地用右手比出了一个v字手势。
「那是什么手势啊。难道是胜利宣言?你得到笨蛋选拔大会的冠军了吗?」
「才不是呢。这是两千元的『2』的意思。」
六道正经八百地点了点头。
「什么?两千元?」
「因为六道暑假玩得太疯,所以现在钱包空空。」
「不好意思,我可没钱借你。我自己也很缺钱。」
「我才没有对锦织同学抱有期待呢。为了赚钱,我不惜弄脏了自己的双手。」
「弄脏双手?」
看见锦织讶异的表情,六道立刻观察周遭的动静,然后贴近锦织耳边小声地说。
「我去下注了先前的那个赌盘。」
「真的假的!」
「真的喔。」
「两千元的意思是你下了二十注吗?」
「对啊,我把这个月的零用钱全部压了下去。」
「哎啊啊……」
锦织莫可奈何地摇着头。
「不过六道,先前你不也对这个赌盘很反感吗?」
「我现在还是很反感啊。但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只好把灵魂出卖给恶魔了。最后我还是走上了这条沾满鲜血的道路。」
六道直视着自己的右手。
「你所谓不得已的苦衷还不就是缺钱。可是你把零用钱全赌下去真的好吗?离月底还有好几天喔?就算你跟我借我也不会借你的。」
「没问题的,六道赌的是稳赢的那一边。」
「稳赢的那一边?」
锦织露出怀疑的表情。
「嗯,因为内线消息指出阁下是不谈恋爱的对吧?」
六道再次把音量压低。
「啊啊?啊……嗯,对,她不谈恋爱,没错。」
锦织的脸颊有些抽搐。
告诉六道这个内线消息后,锦织才又从辉夜那里确定,虽然她没有非得谈恋爱不可,但也不是完全将谈恋爱的可能性排除在外。
「如果六道赢钱的话,我会请包括阁下在内的所有人吃雪见大福的。」
六道左顾右盼地这么说着。
「喔,嗯。」
锦织尽可能地不看着六道的眼睛回答。既然六道都已经下注了,还是不要告诉她真相比较好。
(而且究竟哪边才是正确答案,连我也被搞糊涂了。)
现在真的只能用猜的了。
☆
「呼——今天真的好累喔。」
傍晚时分——结束在图书室的自习后回到教室,锦织立刻趴倒在桌上。
他趴着望向窗外微暗的景色。今天从一早开始就一直下着雨,让人连要回家都没什么动力。
(去秘密基地的话不晓得能不能碰到辉夜?)
虽然不是集合的日子,但辉夜基本上是个放学后都会窝在那里的女生。锦织从书包中拿出离开图书室后绕道剑道社借来的剑道基础书籍,心里想着干脆今天交给辉夜算了。
辉夜似乎还满有学剑道的天分。原本就有身高优势的她,只要照着书好好学,应该可以学到足以和六道过招的程度。
(总之先传个简讯问她在哪里吧。)
锦织从手机的通讯录里找出「辉夜」这个名字,此时杜若和相沢这对搭档带着一群跟班从走廊进入了教室。杜若一进教室,立刻甩动着那头明亮的茶色头发跑到黑板前。
「大新闻,大新闻。」
她将双手放在讲桌上,视线扫过全班。
「先前的赌局结果已经出来了。」
她用宏亮的声音宣布着。但是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却不甚开心。
「是那个魔王的赌盘吗?」
「结果出来了吗?」
原本在教室里的学生全都挤到前面。
锦织迅速地将手机藏起来,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状况。
(结果到底是怎么调查出来的?)
虽然可以直接去问辉夜本人,但杜若等人应该没有这等勇气才对。
「所以到底是哪一边?」
「不,先说你们是怎么调查出来的?」
将杜若等人团团围住的学生们此起彼落地提问。
「关于调查方法,就请相沢同学来为我们说明。」
杜若有些夸张地做了一个摊开双手的动作。
所有人的视线一齐转到相沢身上。
「那么就由不才的我来为各位说明。」
相沢不自然地笑着,还刻意地向在场的人行礼。
「关于魔王女是否对于恋爱有兴趣这件事,为了进行调查,我们借用了某位人士的名义,这位人士就是——」
相沢的手指笔直地指向锦织。
「就是身为班长的锦织贵同学。」
「啊?」
锦织反射性地撑起上半身。自己完全没听说这件事。
「借用我的名义是什么意思?」
锦织不得其解地歪着头探问。
「我们擅自用身为班长的你的署名写了一封信给魔王,请她下午四点到后山的树下,然后将这封信放在她的鞋柜里。」
「啥?」
锦织的脸顿时痉挛。
「虽然她是魔王,但想必应该听过关于传说之树的事。如果她毅然决定前往赴约的话,我们就判定她对恋爱仍然感兴趣。」
相沢挺着胸口沫横飞地说着。
(你错了,她不一定会知道那个传说。)
毕竟对方是辉夜。
「你们怎么可以随便拿别人的名字去用啊——」
锦织微弱的抗议声很快就被学生们的吵闹声给淹没。
「后来怎么样了?」
「魔王出现了吗?」
所有人都用殷切期待的眼神望着相沢。比起赌局的结果,接到锦织来信的魔王会采取何种行动更让在场的人感兴趣。
「呵呵呵啊。」
相沢又再次发出和形象不符的笑声。
「我们两个人一起前往现场确认过结果,然后才回到教室里的。」
「这就是证据。」
相沢在众人面前出示手机所拍到的照片。
「这就是在大雨中满怀期待地等着班长出现的魔王照片。」
照片中的人竟是辉夜。
虽然照片因为光源不足而显得不够清楚,但确实是撑着灰色雨伞伫立在雨中的辉夜。与其说是满怀期待等待对方出现,在锦织看来更像是收到挑战书而准备与对手厮杀的剑士。但在其他同学眼中似乎看不出这两者间的差异。
「哇——魔王看起来好柔弱喔!」
「被雨淋湿却还痴痴等着的样子好可爱喔。」
女生们此起彼落地讨论着。
「魔王给人的感觉差好多喔。」
「原来魔王其实也是个青春期的少女嘛。」
男生们也各自发表评论并相互地点着头。
「可是,会不会因为署名者是锦织的关系?如果她看到相沢的名字,说不定就不会去赴约了。」
杜若用别有含意的视线望着锦织并提出质疑。
「魔王喜欢锦织同学的传言果然是真的吗?」
「从上学期的选举开始,她就尝试吸引锦织同学的注意了呢。」
锦织显得有些不耐烦。
眼前这些人根本搞不清楚状况。
「魔王现在还在后山吗?我好想看看现场喔。」
「不,她应该早就离开了吧?」
要抵达后山山顶需要花上一点时间。加上雨天影响,如果现在启程的话,到山顶时大概都天黑了。这些看热闹的人八成也只是说说而已。
「因此,赌局的正确答案是『魔王也会谈恋爱』。赌赢的同学我们之后会另外择日发放赌金,赌输的同学请自行准备零钱付款。」
「了解——」
聚集在讲台前的一年A班同学们拍完手后,所有人就带着满足的表情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无论是赢家或输家,似乎都因为看见了辉夜令人意外的一面而相当开心。
「班长,我记得你应该是赌魔王会恋爱吧。虽然是初盘时下的注,但赔率还是很不错,你可以回收一笔小钱喔。」
正当相沢要将手放在锦织的肩膀上时。
锦织用力地将他的手拨开,然后顺势站起身来。
锦织的胸口窜起一股想要痛殴对方的冲动。但是他还是压抑住这股冲动,只用冷峻的视线瞪着相沢。
「锦、锦织?」
「锦织同学?」
相沢和杜若的表情明显地有些反应不及。
「你们两个人随便拿别人的名字去用,还做出这样的事,心里都不会觉得不安吗?如果这样还觉得没关系的话,我还真搞不懂你们脑袋里想的是什么。」
两人的表情顿时惨白。其他正在收拾东西的同学看见这一幕,也全都面面相觑地说不出话来。
自从入学后,从来没有人看过锦织生气的模样,这是因为锦织在班上同学面前很少表露出自己的情绪。
「啊,对不起,擅自使用了你的名字,我向你道歉。因为我们想到,如果要知道魔王不为人知的另一面的话,用班上最有人气的锦织来署名成功机率应该是最高的。」
「对啊,多亏了你,我们才能知道正确答案呢。」
「我没办法苟同你们的方式。」
「啊、这个……」
「……」
「你们两个是庄家,所以只要找出正确答案就行了。可是把别人的名字随便写在信上,难道不会造成对方的困扰吗?」
「……」
「……」
相沢和杜若羞愧地垂下了头。
「而且那封信既然是假造的,那最后是谁要去和辉夜同学解释这一切?该不会是我要去吧?你们两个应该会去解释清楚吧?」
「呃。」
「这个嘛……」
两人的表情都变得十分僵硬。看起来似乎没有人有勇气去向魔王本人解释这封信是假的。这让锦织更加火大。
「喂,班长生气了耶。」
「怎么办?」
其他学生也开始小声地交头接耳起来。所有人似乎都跟相沢和杜若一样,因为初次看见愤怒的锦织而不知如何是好。
但这都是可想而知的反应。
锦织为了保持班上人气王的宝座,从未将自己的情绪表现出来。但这次的状况不同,只要冷静思考,就能轻易分辨谁对谁错。因此即使释放出情绪,也不会因此失去支持度。
但是,即使不做这些考量,锦织认为自己还是会采取同样的行动。因为流窜全身的怒火已到了难以遏止的程度。
相沢和杜若彼此对望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两人看起来好像正在考虑道歉的时机。但是此刻的锦织已经没有时间再待在这里。
锦织转过身去,拿起书包。
接着不发一语地从两人旁边走过,迳自离开了教室。
到了走廊上时,后面立刻传出哝叽喳喳的谈话声。但锦织仍不在意地继续向前走。
抵达楼梯时,锦织谨慎地确认过没人跟来后,便改用跑步的方式奔向鞋柜。
在一楼的鞋柜拿起皮鞋和雨伞后,锦织便穿过紧急出口出了校舍。
外面仍然持续地下着小雨。
锦织撑起伞,朝着后山的方向前进。
「可恶,魔王那家伙应该气到快抓狂了吧。」
辉夜会到指定的场所等待,是因为接到了臣子锦织所署名的信,和恋爱一点关系也没有。
锦织一边奔跑,一边用没有拿伞的手拿起手机,并从来电记录找出辉夜的名字拨了出去。
响了一会儿后,手机却只传来对方目前人在无法收到讯号的位置,因而无法接通的语音。
「可恶!」
锦织进入后山的山路。这是一条森林竞赛或体育社团自行训练时才会使用的险峻道路,每次只能让一个人通过。在茂盛的森林中朝着山顶蜿蜒地向上延伸。
时间已晚再加上雨势,使得周围昏暗到令人觉得不舒服。锦织穿梭在雨露打湿的草木群中,制服的长裤也逐渐湿透。虽然持续地向上奔跑,但寒冷的双脚却仍不争气地打起颤来。
锦织将碍事的雨伞收了起来。
如雾气般的细雨毫不留情地将锦织的头发和制服打湿。然而锦织也同样不在意,只是持续地向上奔跑。
山路终于抵达尽头,视野忽然变得一片开阔。
这里就是山顶。是个算不上辽阔的平坦场所。后山只有这里没有树木,丛生着像是微秃头顶上的稀疏毛发般的低矮杂草。锦织所听到的说法是这里曾因为被落雷击中而引发火灾,才会变成现在这片光秃秃的样子。
但是中央处却有棵大树昂首伫立着。
这就是浴火重生的『传说之树』。
锦织停止跑步,慢慢地走近传说之树。
没看到辉夜的人影。
「果然还是先回去了吗?」
如果是晴朗的好天气的话,此刻差不多是黄昏的天空被漆黑的帐幕所覆盖的时间。离信中所约定的时间已超过了三个小时,先回去是相当自然的事。
锦织拖着沉重的脚步,在昏暗的天色里朝着树下前进。
「魔王一定气到抓狂了吧。」
被叫到这里来又被放鸽子,即使不是辉夜也一定会生气。
锦织走到树干旁,抬头仰望大树。
从铅色的天空降下的雨滴穿过枝叶落在锦织的脸上。
如果辉夜在场的话,自己就可以解释这一切并且向她道歉。虽然无法期待她会留到现在,但锦织的心中着实有些遗憾。
锦织举起湿透的制服衬衫袖子擦拭自己的脸。
就在此时——
呼——呼——
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锦织似乎听见了像是打呼声般的微弱声音。
锦织压抑着心中的猜测,顺着声音绕到大树的后方——
然后瞪大双眼一瞧。
是辉夜。
辉夜就坐在树根上睡觉。
或许是雨势不大的缘故,树根部位几乎都是干的。辉夜的腿从裙子里笔直地伸出来,双手还把练习时用的竹刀抱在胸前。
锦织惊讶地张着嘴,伫立在原地呆望着辉夜。
此时辉夜原本闭上的双眼忽然跳动了几下,然后眼皮跟着缓缓地打了开来。
「嗯——」
辉夜看起来十分舒服地伸了个小小的懒腰,接着用惺忪的睡眼确认起眼前的锦织。
「原来是腹黑啊,你怎么这么晚才到?」
辉夜一副刚睡醒的表情,张开小嘴质问锦织。
「你还管我有没有迟到,你——」
锦织一时之间还无法回神,只能继续向下看着辉夜。
「你一直都在这里等着吗?」
「嗯,我照着信上的时间准时到了这里。」
「所以你等了快三小时?」
「原来已经过那么久啦。」
辉夜用尚未清醒的眼睛看着手机来确认时间。
「你竟然让主君等那么久,真是个糟糕的家臣。」
辉夜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后便站起身来。刚睡醒的她脑筋似乎还无法充分运转,但看起来并没有生气。
「呃,你刚睡醒就告诉你这件事,可能不是很恰当。」
「嗯?」
「就是——」
锦织一边搔着耳后根,一边用有些卑微的眼神看着辉夜。
「今天把阁下叫到这里来的信并不是我写的。那封信是假的。」
「什么?」
辉夜原本沉重的眼皮顿时打了开来。她立刻从裙子的口袋里掏出信件。在画着一只兔子咬着红萝卜的可爱插图的便条纸上,明确地写着「四点想和你碰面」的主旨。
「可是这怎么看都像是腹黑的笔迹啊。看来应该是一流的冒牌作家模仿你的笔迹所写出来的信吧!」
「才不是呢,你别乱猜了。」
「不是吗?」
「我的字才没有这么圆呢,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字体嘛!而且我也不可能用这么可爱的便条纸啊。」
这应该是杜若他们写的吧。如果对方不是神经大条的辉夜的话,应该老早就发现了才对。
「唔——是这样吗?」
辉夜从各个方向仔细端详手上的信,边用手撑着下巴。
看着眼前的辉夜,锦织的表情变得有些紧张。
「呃,阁下。」
锦织稍微吸了一口气,带着心中的些许起伏缓缓开口。
「阁下原本相信那封信是我写的吧。可是突然把你叫来这里,你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不,我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辉夜侧着头回答。
「我特地写了一封信,而且还约在这么奇怪的地方耶。怎么想应该都很奇怪吧?」
「我有想到或许你想要在这里教我。」
「教你?」
「你之前不是说要找一个能够避人耳目的地方来教我剑术吗?」
「啊啊——你是说竹刀啊。」
「没错。所以,我才会一直等待着你的到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如果是这样倒是还好啦。」
锦织突然像是想否定什么似地猛挥着手。
该不会——就像是杜若他们所说的,其实辉夜早就知道『传说之树』的事,所以才会到这里来。锦织暗自期待了一下。
(算了,这样的发展反而比较好。反正辉夜不可能会有那种少女情怀。等等,我到底在扼腕什么啊?)
锦织决定先抛下脑中的疑问。
「接下来告诉我,为什么会把信放在我的鞋柜里吧。」
「我再说一次,我一开始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那又怎么样呢?」
「不是啦,我之前不是说了吗?班上那群家伙为了确定阁下会不会恋爱而开了一个赌局。为了知道正确答案,所以才擅自用我的名义写信给你。因为看了信的阁下确实按照信的指示到这里来了,所以他们就当成你还是想要谈恋爱的。如果不来就是对恋爱没兴趣的意思。」
「咦?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辉夜有些摸不着头绪。
「阁下大概不知道,这棵树其实有一个传说。」
「唔,可别小看我的情报网喔!关于这棵树的传说,我可是很清楚的。」
辉夜得意地双手环抱在胸前。
「咦?」
「只要在这里向心仪的对象告白,就能成就一段恋爱,是这样没错吧?」
「什么嘛,原来阁下你早就知道啦——」
锦织惊讶地张大了嘴。
「漫画里经常有这样的剧情啊。也就是说,这里可以当作是恋爱的试金石罗。」
辉夜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点了点头,接着发出「哼」的一声。
「我话先说在前头,我个人完全不相信这种求神拜佛的传说。不管是建构新世界或是恋情,都应该靠自己的力量去追求。」
锦织握拳表示自己坚定的意志。
「不过,真想不到你会知道这个传说。」
「还好啦。只是就像是寄这封信的那群人所想的一样,我也从来没想过腹黑是要在这里向我告白。你可别会错意了。」
「我才不会哩。」
锦织耸耸肩,露出有些腼腆的笑容。
「你那笑容是什么意思?」
辉夜不满地鼓起双颊。锦织只得急忙挥手说着「没事、没事」来澄清。
辉夜皱着眉,然后才终于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看到这一幕的锦织也跟着轻轻地笑了起来。
「那么换我反问你,为什么腹黑会跑到这里来?」
辉夜注视着锦织。
「呃,这个嘛,为什么呢。」
事实上连锦织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回过神时自己已经朝着后山的方向奔跑着。当畴竟然完全不顾可能被别人看见的风险。
「我想早点告诉阁下那封信是假的。」
「嗯。」
「还有就是说不定阁下还在这里等着,如果我不来的话,我担心阁下不知道会等到什么时候。」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是很想这么对你说啦——不过搞不好我真的会一直等下去。当时我在想,不管迟到再久,腹黑一定会出现的。」
辉夜说完后,笔直地注视着锦织。
在这一瞬间,锦织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说出这些台词的辉夜是如此可爱。
「那、那我们两个人彼此都猜中了对方的心思,应该算是件好事吧。」
锦织脸朝下,口中喃喃自语地挤出了这些话。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
「好,时间也很晚了,我们回去吧。」
「嗯?」
「误会也解开了,一直待在这里也没用不是吗?」
锦织心中有种感觉,如果继续和辉夜两人在这里独处可能不是很好。
「可是在下雨。」
「雨早就已经停罗。」
「咦?」
雨确实已经停了。数分钟前还浙沥淅沥地下着的雨此刻已不见踪影,锦织完全没有发现。
(到底是什么时候停的?)
锦织抬头望向天空。
从枝叶之间可以稍微窥见,被云朵覆盖的漆黑天空此时已经变得清澈明亮。被风推挤的云朵顺势地移动,并且愈来愈薄。
眨眼间,头顶上已敞开一片星空。
「……」
锦织睁大眼睛,望着在身旁眺望着天空的辉夜。
辉夜又再次一屁股坐在树根上,锦织见状也跟着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还挺美的嘛。」
辉夜边望着灿烂的满天星斗,边轻声地说着。
「下过雨后的空气特别清新,所以星星看起来也会格外美丽呢。」
「星星无论何时看都是这么美。」
「喔。」
锦织发出了似乎有点感到意外的声音。
「听见阁下赞美星星的美丽,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很不可思议。我一直以为你对星星之类的东西不会感兴趣。」
「那……我要对什么感兴趣,才不会让你觉得不可思议?」
「例如战车或军服之类的。」
「你很没礼貌耶。」
辉夜轻咬着嘴唇。
「我喜欢星星。有时我会觉得,说不定我是从那里来的。」
辉夜指着星空中的某一点。那里浮着硕大的月亮,是个接近满月,但左侧稍微缺少了一小部分的月亮。
「啊,在那片光辉的夜色中吗?」
「没错。」
「原来阁下不是什么魔王,而是宇宙人啊。」
「就是那样。」
两人相视而笑。
「……」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两人都不发一语地眺望着夜空。
微暖的残暑徐风吹拂而过。
辉夜的发丝飘曳着,轻轻地拍打在锦织的肩膀上。
阵阵柑橘的洗发精芬芳传来。
此刻才发觉雨已经停歇的秋虫陆续地开始鸣翅合奏。
锦织低下头,望着身旁的辉夜。
月光洒落在辉夜的脸庞上,闪耀着冷白色的光辉。
眼前的她宛如幻想般美丽。锦织不禁怀疑,或许辉夜真的是来自月球上的巫女。
锦织注视着辉夜的侧脸——
心里想着如果这段时间能够一直持续下去该有多好。
「呃,阁下。」
「什么事?」
「今天我从社团那里拿来了剑道教学的基础用书。」
「嗯,做得好。」
「什么嘛,你就不能表现出更带有感谢之情的反应吗?」
「我是很高兴啊。担任了那么久的参谋,腹黑终于开始帮得上我的忙了。」
「好啦,我不问了。你再讲下去我可能又要发作了。」
「嗯,这样才对。」
辉夜用高高在上的态度说着,但她的声音听起来却让人倍感舒服。
「呃,阁下——」
「这次又怎么了,腹黑?」
辉夜抬起头面向锦织,正巧与一直注视着辉夜的锦织眼神交会。
此刻锦织的胸口正剧烈地起伏着,不断地发出沉重的心眺声。
「阁下——」
锦织没有多想接下去的台词,总之先叫住辉夜。只要放任自己的嘴去编织话语,或许就能说出平时无法说出口的许多话。
「我、我、我第一次在教室看见阁下的时候——」
「啊,说到这个。」
辉夜突然用力地拍了一下手。话说一半的锦织台词被打断,差点整个人扑倒在前方。
「你干嘛突然拍手啦!」
「没有啦,只是署名腹黑的信让我突然想到,以前我是不是也利用过你的名字做了什么事?」
辉夜像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般,眉头深锁地用手撑着下巴。
「什么啊?你干嘛突然提这个?」
「刚才听腹黑你说了信的事之后,我就一直在慢慢地回想这件事。」
辉夜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按着自己右脸颊的酒窝。
「阁下唤醒记忆的方式还真是与众不同呢。喂,别闹啦,你说的应该是那件事吧。春天的时候你为了要把六道骗出来,所以就拿了我写的信去用。」
「啊啊!原来是那件事啊!」
「不然你到底想说哪件事啊!」
锦织无奈地抓着头。
方才为止还澎湃地起伏着的胸口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平静。但是这样子反而更能放心地看着辉夜。
「可是当时你真的是用我写的信耶。」
「好像真的是那样。也就是说我和当时的龙卷风一样,都被假的信给骗出来了。」
「嗯,由此可知我的名字是很有价值的。这就是所谓的知名度吧。」
锦织自信满满地说着。
「唔。」
「如果换成阁下的名字,大家会因为害怕而没半个人敢来。毕竟没人想要飞蛾扑火啊。」
「唔,唔唔。」
辉夜有些懊恼地紧晈着嘴唇,锦织则是在一旁恶作剧似地笑着。
「不过这也是个问题。」
辉夜的表情忽然恢复了正经。
「怎么说?」
「我太容易被骗出来了。万一这里有大量部队埋伏的话,我就会落入敌人手中了。」
「明明都埋伏了大量部队,最后却只是把你抓走而已,排场好像太大了点。」
「不,这很明显是个严重的威胁。但是如果我可以反过来利用这招的话,或许在学校里会是很有效的手段。」
辉夜露出锐利的眼神,手碰下巴专注地思考着。
「阁下,你所谓有效的手段,该不会是拿有我署名的信去把其他人骗出来吧。」
「不一定是腹黑,只要是受到他人信赖的人,就能期待他的名字能发挥出同样的效果……不过有必要先找一个对象来试试看。」
辉夜自言自语地说着自己的邪恶计划。
「呃——阁下,你有在听吗?」
「好。」
辉夜忽然站起身来,在尚未回神的锦织面前,双手环抱着胸前不动如山地伫立着。
「身为新世界之王的我,必须使用臣子的名字,来给予将我骗到这里的人们刑罚。」
辉夜用如同细线一般的眼神向下望着锦织。
「喔,好啦,但是请你小心使用。」
锦织一边压抑畏惧的心情,一边咽了口口水。已经好久没有深刻感受到辉夜之所以被称为魔王的威严了。
「只要这次处罚成功,下次就可以实验性地将敌人所使用的作战方式拿来试试看。」
「敌人所使用的作战方式,该不会是那个吧?」
辉夜没有答覆,只是迳自「呵呵呵」地发出笑声。
「不行,再怎么说,我也有我得坚持的立场。」
「腹黑一定会协助我对吧?你该不会害我被敌人利用后,还不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吧?」
辉夜紧紧地抓住锦织的肩膀。
锦织的脸上浮现近似抽筋的笑容,「嗯、嗯」地点了点头。
辉夜决定的事情无人能够忤逆。另外,其实锦织心中对于随便将自己的名字拿来写在信上的同学也有那么一点想要报复的想法。
☆
杜若由纪正气喘吁吁地爬着秋虫叫声缭绕的山路。这是一条延伸到紫苑高中后山山顶的山路。头上有着一片无边无际的秋日天空。
杜若的手里紧握着一封信。
寄信人是同班的男生锦织。
信里写着「我们在后山的大树下见面」。
一个星期前左右,自己才写过同样内容,署名也相同的信件,因此杜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从那次的事件以来,杜若总是刻意地避开锦织,毕竟那封伪造信让锦织气成那样,要再接近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可是,比较过班级日志里锦织的字体后,手上这封信的笔迹确实很像是本人所写的字。因此杜若不加怀疑地照着信里所说前来赴约。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锦织同学一定是打算要向我告白。)
锦织应该已经原谅自己一星期前所做的事。搞不好还是因为那件事,锦织才对自己动了情。由此不难看出杜若是个个性自私自利的女孩。
(如果真的被告白的话,我绝对不能马上答应。让对方焦急也是技巧之一呢。)
杜若像是在叮咛自己般地喃喃自语。
总算抵达了山顶。
上次来这里是一星期前的事。杜若一边观察周遭的动静,一边朝着传说之树缓步前进。
当她来到传说之树的旁边时——
树荫下出现了一个男生。
原以为是锦织的杜若心跳瞬间加速。
但仔细一看,站在眼前的却是同样脸红心跳的相沢。
「咦?」
「啊?」
两人同时张大了嘴看着对方。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我才想问你哩!」
「我收到了副班长的信,所以才到这里来的。」
「米仓给你的信?」
「对啊。」
相沢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粉红色的便条纸。
「你应该不知道,本人可是米仓爱后援会,通称『爱·Love』编号005的会员。」
「不,我也不想知道那种事情。」
「那你又为什么到这里来?」
「其实我收到了锦织同学给我的信……」
杜若红着脸害羞地说。
「这么刚好?」
「我也不知道。」
两人不得其辟地歪着头。竟然这么碰巧分别被班长和副班长叫出来,真的会有这么偶然的巧合吗?
有问题。这一定是陷阱。
「我觉得可能哪里搞错了,我要先回去了。」
「等一下,那我也一起走。」
「现在就回去不嫌太早了点吗?」
一个低沉的声音乘风而至。
哒哒哒——接着传来的竟是踏破草原的军靴声。
杜若回头一看,立刻脸色大变。
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辉夜真央就站在眼前。她双手交抱,脸上还露出恐怖的笑容。
此时杜若等人终于确定自己上当了。
「为什么?为什么魔王会在这种地方!」
相沢紧抱着头。
「你们手上的信是我模仿腹黑,不,是我模仿班长和副班长的笔迹所写的信。」
「怎么可能!这封信会是假造的?」
相沢再次打开手上的信看个仔细。毕竟自己是后援会的成员,因此对于判断米仓的字迹多少还有点自信。
「你们两个知道我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把你们骗到这里来吗?」
辉夜用低沉的声音质问。
「不知道——」
「完全没头绪——」
杜若和相沢异口同声地挥着手否定。
「我稍微一查就知道了。一星期前,假造信件诱骗我上钩的就是你们两个!」
辉夜张开血盆大口咆哮。
「呜!」
两人立刻转过身,试图朝与辉夜相反的方向逃跑。
然而就在两人要迈出步伐时,手腕却被辉夜给紧紧抓住。
相沢虽然试着用打篮球所锻链出的强健臂膀来甩开辉夜,但辉夜的手却是牢牢地抓着他的手腕不放,简直就像是黏在手上的鳖一样。
「不会吧!?」
「我并没有因此受到任何损失,即使谈不谈恋爱这件事成了话题,对我来说也毫无意义。只是腹黑说过,不,只是我觉得,擅用他人的名字来欺骗我的行为,实在不是我所能容许的事。就国家安全的角度来看,有必要好好地施以再教育才行。」
「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啊——」
「也就是说,我要对你们两人施加制裁。」
辉夜的笑容从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宛如刀刃般的冷酷表情。
「不,等一下,等等!请让我解释!」
「对、对,只要听我说完你一定会了解的——」
「多说无用!!」
从紫苑高中的后山传出两道凄厉壮绝的哭声,几乎响彻云霄。
以下为后续故事——
相沢和杜若两人被收到匿名通知的学生会成员发现时,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两人都只穿着一条内裤和一件衬衫,分别被长裤和裙子绑在『传说之树』的树枝上。
这个事件成为辉夜在国中时期所引发的事件的续集。称之为「第二次悲惨内裤事件」又名「悲惨内裤事件2」。
这棵有着『传说之树』的美名,并且被紫苑高中的学生们所喜爱的大树,因为相沢和杜若只穿一条内裤被吊在上头而丧失了神秘感。后来还传出这里被辉夜当成城堡使用,因此到此处告白的人也就大幅减少了。不知从何时开始,这棵树被取了一个不名誉的称呼,名为『悲惨的内裤之树』。
然而,或许是因为只穿内裤坦诚相对因而产生了情愫,或是两人臭气相投的缘故,后来杜若和相沢竟在事件后短暂交往了一阵子。由此看来,『传说之树』的功效或许依然存在。
还有,六道要因为本次事件而赔了两千元。
辉夜魔王式!第5式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