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curio打烊后,该店员工们围著板桥店长进行茶会。
话题的内容理所当然是针对玲爱和仁近来拉近(周遭是这么看待)的关系打转。
在和瑞奈等人越谈越热烈的气氛当中,板桥为了增加话题的乐趣,于是提出邀请仁来参加这场茶会的建议。除了玲爱以外的员工,每个人都露出贼笑地表示赞同。
「就是这样,所以花鸟小姐,拜托你去带“仁先生”过来。」
「……为什么将这种任务交给最不愿意的我去做!」
玲爱对「店长的话」大表不满,但是没有拒绝。
「啊,可是这样好吗?现在叫他出来会不会打扰到人家?」
员工当中的芳美突然说道。她告诉在场所有的人,自己刚才经过famille前面时,听到里面传出男女相谈甚欢的声音。
「和、和谁!?」
板桥店长和玲爱异口同声地问道。若冷静思考的话,男方除了仁以外不做第二人想。撇开这件事不谈,被两人大声质问的芳美,在支支吾吾地说「是经常在工作中唱歌的女孩。」后,玲爱立刻飞奔出curio店外。
她跑到famille的店门附近,然后贴耳在玻璃窗上偷听店内的情形。她那种模样若是放在营业时间里,就算有人举报来抓她也不足为奇。
famille店内,这时正是仁在由飞的催促下,做了一份他拿手的半熟蛋包饭给由飞品尝的时候。
「好好吃哦~~~~!」
由飞双眼发湿,努力扒著蛋包饭。
「店长果然了不起耶……」
过了一会儿,心满意足的由飞喝完杯子里的开水后,向仁称赞道。
「一份蛋包饭而已,你用不著这么夸张……」
「不对,我说的不只是蛋包饭而已哦。店长年纪轻轻的,就经营了一家咖啡店……明明很辛苦,可是店长都没有抱怨过一句。」
「不辛苦……这原本就是姊姊的店,而且她现在也背负著责任。」
「我觉得店长像这样不把辛苦当成一回事的地方,也是值得尊敬之处哦。像我一遇到讨厌的事物,就会马上逃避……所以都不会成长,永远也做不到和解。」
对方突然冒出来的意外之言,让仁感到纳闷。不过由飞并未汪意到仁的反应,继续说出自己的话。
「店长,你和惠麻小姐是姊弟,这样的关系一直让你觉得很快乐吗?」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当你多出一位不是亲姊姊的姊姊时……有感到很高兴吗?还是觉得不知如何是好?知道该如何在她的前面露出笑容吗?」
「这个嘛……」
仁的表情陷入过去的回忆。
「我很高兴隐够多个姊姊疼爱,当然也有感到困惑……至于要如何露出笑容,我那时也不清楚吧?」
对仁来说,惠麻曾经是个比他的哥哥还要更加疼爱他的「表姊」。虽然后来她成为户籍上的姊姊,但在感情上实如亲姊姊一样。
「……果然如此呢。曾经是自己最爱最想亲近的人,关系突然一下子拉得很近……这并不表示一定就很幸福。」
听完仁的话,由飞轻轻笑著说道。
「……」
「店长,今晚你能够多留一会儿吗?我有事想要问你。」
由飞的表情忽然变得很正经。仁略感惊讶,重新注视她的眼眸……她的眼神认真得恐怖。仁仿佛就像被那个眼瞳所吸引,整个人往由飞移动……就在这时——
「你在店里做什么,由飞!」
满脸通红的玲爱,猛然冲进店悝来。
由于她一直在外面偷听两人的交谈,结果断断续续听到「最爱」「幸福」等易招人误解的字眼,于是才有现在的举动产生。不过,店内的情形远远不像她所想像的那样。玲爱发现到这点后,「咦?」了一声,看著仁他们。
「小、小爱?」
对于突如其来的侵入者,由飞用“亲昵”的称呼加以叫唤。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由飞显得相当震惊。另一方面,玲爱则很尴尬地低下脑袋。
「呃……其实我很久之前就发现了,因为你根本没有隐藏自己……姊姊。」
仁不知道究竞发生何事,只是呆楞在原地,而玲爱最后的那句低语,也是他非常耳熟的单字,就在这时传入他的耳中。
「姊姊……这么说,你们是……怎么会!?」
仁的嘴巴张得开开的,手指来回指著两人,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因为过于震惊,所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来重新介绍,她是花鸟……由飞,我的姐姐。」
玲爱不看仁也不看「姐姐」,语气生硬地说道。
数天后——
仁住处的玄关门铃发出声响。
「来了,哪位?」
仁打开门后,看到玲爱的脸。
「你好。」
(搞什么,是幻觉吗?)
仁心想玲爱绝不可能特别跑来自己的房间道歉,所以又直接关上房门,然而——
「喂~高村!你给我开门~!」遭受忽视的玲爱,激烈地敲打金属制的房门,引发沈重的低鸣声。
(哇啊,不是幻觉是真人!)
到了这个阶段,仁终于醒悟过来刚才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事。
数分钟后,玲爱坐在仁的房间正中央,并带著满脸的不高兴。
「……你为什么突然关上门?」
「因为……我难以相信没有邦交的邻国会突然派遣友好大使过来。」
「……」
听到对方习惯性的吐槽,玲爱猛然咬住下唇,低头不语。仁见状微感到吃惊。
「……找我有什么事?」
「姊姊……我想跟你谈谈风美由飞。」
喝了一口仁递来的微浓咖啡后,玲爱终于说出来意。
「因为你是她的雇主,所以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一些事。」
(对了,这样一来我不能再叫这家伙花鸟了……)
仁心想,既然玲爱和由飞是姊妹,姓氏自然相同。由飞恐怕就是为了隐瞒这件事,所以才说出别的姓氏。
「那个人对你说谎了吧?她告诉你旧姓,又不让你知道她还在念大学……」
「……」
仁想过一件事,他拿玲爱的发色做为考量,明白她们两人并不是亲姊妹。再加上玲爱又用「那个人」来称呼,所以不管在感情或血缘方面,肯定都大有文章。
「最初……对了,是五年前吧?我母糸那边的祖父……」
「不用说了。」
仁打断玲爱针对她和由飞之间的因缘话题。
「或许在那当中真的有什么原因……但是如果那此一事不是由飞告诉我的话,我认为是不对的。」
「可是,她在履历表上乱写而获得采用哦!这样原本就违反契约不是吗?」
「是也没关系!」
仁握紧放在膝盖上的拳头。
「我不想任意探索同伴的私密。」
「同伴……?」
「对,famille的同伴。」
听到这句话的剎那间,玲爱停止了动作,片刻后才微微低头。
「famille的同伴……啊。」
经过数息的思索,玲爱整理好结论,缓缓起身站立。
「那就算了。既然如此,我再留下来也没用。不对,原本我来拜访这里就是个天大的错误。」
站起来的玲爱恢复了往常的态度。仁有点高兴,一如以往加以吐槽。
「今晚你别想回去!错,是别想睡了!」
「……你有那种胆量和气魄吗?」
丢出一句冷嘲后,玲爱走到玄关穿鞋。这时,玄关的门铃响了。听到门铃声响,玲爱一脸认真地看向仁。
「搞什么……我可不愿意被人知道我来过你的房间。」
「……又不是我叫的。」
虽然仁这么回答,但玲爱压根不甩他,继续抱怨。
「要是你店里的人,随便找个理由赶出去,或者你出去外面说!」
「搞不好是推销报纸的人。」
「……是就好了。」
玲爱很不安地回答。仁走到玄关附近,拿起对讲机的听筒询问来访者。
「来了来了,是哪位?」
「店长,我是由飞。」
仁和玲爱对眼相望,两人的脸色发青僵硬。
(姊、姊妹同时来找我……好、好高兴,才怪!)
当仁还在发楞的期间,玲爱拿起自己的鞋子,以动如狡兔的速度,躲进玄关反方向的阳台里。虽然过程中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但在斗外的人还是可以感觉到她的存在。
「呃,难道有人来了吗?这样的话,我待会再来。」
由飞询问仁。
「没、没有,我现在就开门。」
由于玲爱躲进阳台,这表示她不管是在有意无意的情况下,都等于告诉仁可以放由飞进来,所以仁在想到这点的当中,才开门招呼客人入内。
「嗯~这就是店长住的地方啊。」
由飞东张西望,环视仁的房间一遍,感觉就像典型的「初次进入男人房间的女孩子」。
「里面有点乱,你随便坐吧。我去泡杯咖啡给你……」
受到由飞的影响,仁也变得像个「第一次有女生来自己房间的男孩子」。就在这时,一个扭动的金色物体映入他的视界一角。
(玲爱?她在搞什么鬼,不是跑去阳台躲藏了吗?)
玲爱在窗帘的暗处,拚命用手指指著仁这边的某个地方,张大的唇嘴无声地想告诉他什么。她所指的地方是桌子……。
(糟、糟了!)
明白玲爱想告诉自己什么后,仁慌忙地坐回桌子前面,将刚才「和玲爱一起喝的两个咖啡杯」藏在身体下方,于是杯子就这么深深陷入肉里,似乎要被压碎一样。
「……店长?」
「好痛……没、没事,那个,我才吃过饭而己,现在要收拾一下,你先去那边一下。」
仁忍痛强颜欢笑,请由飞移驾。由飞信以为真,便开始到处走动进行房内探险。
「哇啊~可以从这里到阳台~!」
「不、不可以去~!」
中间隔著一片玻璃,由飞和「天各一方的妹妹」(?)相距仅仅数公分。仁飞快地拉她回来桌前入坐,递了一杯薄咖啡给她。不用说,茶杯自然不是先前请玲爱用的那个杯子。
「好好喝。这是店长泡给我的呢~」
(唔,好感动。这位天使总是精神十足地支持我……不像其妹截然不同。)
「……那个……」
「什么事?」
笔直地注视著仁的眼睛,由飞出声反问。
「你来这里原本有什么事吗?」
「……」
由飞似乎考虑了一会儿,然后再次凝视著仁的眼睛。
「店长……我可以改变称呼你的方式吗?」
「怎么回事?」
仁心想没有原因,有必要改变称呼吗?
「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不想告诉工作地点的『店长』。我想说给『同伴』听而不是『店长』。我希望你拋弃famille店长的身分,以高村仁的身分听我说。」
「……」
「惠麻小姐叫你『仁(JIN)』吧?絣小姐叫你『仁(HITOSHI)』、小香叫你『老师』或『店长』,大家都有特别的叫法,可是只有我……只有我叫的『店长』很普通……」
(啊,的确……)
仁恍然大悟。
(她对我来说是「命运女神」是「天使」,但是我却找不到一个适合这的称呼……这对她来说也是一样吧?)
「……」
看到仁一直保持沈默,由飞感到很不安。
「不行吗?」
「不……那你想怎么叫我?」
由飞的目光往上微移,考虑片刻之后终于开口了。
「那就叫『仁(JIN)』好了。」
「咕!」
仁差点就将喝下去的咖啡喷出来,好在及时忍住了。
「啊哈哈,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再怎么说,这个称呼只有一人能用。」
由飞发出笑声,随后进行补充。
(好样的,居然一开始就要求这个谁都不能践踏的『姐弟之证』,然后马上撤回前言来让人答应剩下的要求……莫非这家伙在交涉方面也是『天才』不成?)
仁无言以对,只是看著由飞。
「这样好了,你叫我『由飞』。」
「咦?」
「就这么决定吧。双方都开诚布公,我们是命运的两人吧?」
「由、由飞小姐?」
「噗噗~扣一分。」
仁大感难为情而沈默下来,但没多久后下定决心,以小声但清楚的音量呼唤对方的名字。
「……由飞。」
这句话让由飞露出满面笑容,她做出「回答」了。
「干嘛~?“仁(HITOSHI)”。」
这一瞬间,风美由飞和高村仁不再是单纯的员工与雇主的关系,而是以「命运的两人」身分互相以「由飞」「仁」的称呼方式来缔结契约。
「啊哈,啊哈哈哈哈,我们好像开始交往一样呢。」
说出这句话的由飞也不免觉得害羞,因而发出哈哈大笑想要掩饰神情。不过,她的手却抓住仁的双肩,在那里又敲又打的。对于由飞的友爱表现,仁马上就做出回应,就在他举手拿取对方的小手时,一道远比月光来得苍白、冰冷视线,贯穿了他的手。
「!」
「……」
仁循著刺手的目光回看,结果看到了位于窗外的玲爱脸上的神情后,背部立即出现冷颤。不过,玲爱在盯著二人一阵子后,便甩头看向旁边。
(……呼~)
她的意思是「赶快问由飞她想说的事」。
「好了,仪式结束了……我可以说给仁知道了。」
「咦?啊,啊啊。」
取得仁的同意后,由飞一改先前表情变得十分正经,开始述说她和「妹妹」之间的因缘往事。
由飞出生的时候,的确是「风美由飞」。可是当双亲分别在十年前和五年前过世之后,她便被花鸟家收留了。而在这个家中有一位与由飞同年级,只小她三个月的女孩子。
「她就是玲爱吗?」
由飞颔首回答仁的问题,接著继续往下说。
她告诉仁,自己和玲爱的关系恶化的起因,是由于养父母让身为养女的她上大学念书,但对于自己的亲生女儿玲爱,却只让她念完高中后就要去工作。
「你是大学生?」
仁想起了玲爱说过的话。由飞再次点头。
「我是大和音大的学生,目前二年圾,专攻钢琴。」
不是唱歌啊,仁感到很意外,但由飞旋即告诉他为什么,那是因为她的歌唱实力不足以进入声乐系就读。
「从小我就喜欢弹钢琴了。即使我什么事都做不好,但唯独钢琴能够让我引以为傲。花鸟一家会收养我,也是因为我很会弹钢琴。」
花鸟的母亲,也就是玲爱的生母是法国知名的钢琴家之女,她也是由飞的钢琴老师。因为在有关音乐方面,花鸟家向来十分注重,或者该说音乐就是生活的全部,所以他们才会收留具有钢琴天分的由飞为养女,甚至置亲生女儿于不顾,而让养女就读音乐大学。
「自从那之后,就算我回去老家,小爱也不太理睬我……事实上,从我念大学开始,在那之前就不曾和小爱说过话。」
由飞神情落寞地说完所有的心事。
「那你想怎么做?」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仁有义务帮她一把。
「我想要……恢复以前的样子……」
在扭扭捏捏的情况下,由飞说出她的希望。
翌日,打算去便利商店的仁正要外出时,在玄关前面遇到了玲爱。
「……你要出门吗?真巧耶,我也是。」
「我们出门的目的大致相同,所以别说什么巧不巧的。再见,我很赶。」
丢下一句冷漠的话语后,玲爱就要越过仁的旁边匆忙离开,这时仁按住她的肩膀同时阻止她离去。
「我们一起走一段路吧,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玲爱没有做出回答,不发一语地走到电悌时,仁又对著她的背后开口。
「其实关于昨天……」
「昨天的事我忘掉了。」
「不,你听我说,你的身体……不要紧吧?有没有感冒?」
仁想起来昨晚进来房间的由飞,用跟平时同样强大的握力握痛他的手时,也让他发现到对方的手很冰冷。
「我健康得很。」
「是吗?太好了。」
仁的声音松了口气,但玲爱马上冷冷回道。
「感冒是有潜伏期的。」
她的话语一落,电梯的门也开启了。玲爱无言地走入里面。
「你在生什么气啊?」
看到玲爱比平时还要冷淡,仁不禁询问对方。
「谁在生气?」
「你啊。我跟由飞讲话,走因为担心花鸟你和由飞哦。」
「你说花鸟和由飞,合起来不就是花乌由飞吗?嘿欸~原来你对她一次担两人份的心啊~」
这是诡辩,但仁不知何故无法反驳。
「既然你迷恋她到这种地步,那我也只能真挚的祝福你们了~。恭喜~恭喜~恭喜你们。」
「你在闹什么别扭啊!」
「我不是闹别扭,只是真的对百分之百内心腐烂的家伙,采取应有的态度而已。」
「说人腐烂的人,自己才是那种人哦!」
「你瞧不起人也要有个限度!」
正当玲爱的愤怒达到极点,特别大声地大叫之时,电梯的门打开了,里面出现瑞奈的身姿。
「哇啊!」
然而,仁和玲爱都没有发现到瑞奈,双方互相破口大骂。
「你今天比平常还要不讲理哦!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要是知道原因,就不会这么焦躁不安了!」
「你在乱发脾气吗?是不是这样?」
「是又如何?」
(因、因争风吃醋而吵架……?)
「对不起,让我过一下。」连这么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只能站在原地看著两人叫骂的瑞奈,心中这么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