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迷路了。」
米莉亚相当困扰。
她环视四周,想要找寻熟悉的景色,然而薄暮时分的街道看起来就跟异次元世界没有两样。
「为什么我会走到这种地方来呢?」
刚才明明还和露莉丝姐姐在便利商店买东西……到底是出了什么差错,才会迷失在街头?
走在街上的米莉亚不解地歪着头,其实迷路的时候不要随意走动,待在原地等家人来接才是明智的选择……只不过身为路痴的人,好像都有一种动不动就会随便乱跑的习性,使得情况变得更糟糕。
偏偏米莉亚还没有完全对地球人打开心房,因此她无法向其他人问路,虽然米莉亚确实认同了姐姐的未婚夫贡,以及他的朋友由月,甚至还对他们抱持些微的好感,不过这不表示米莉亚能够在短时间内无条件喜欢所有的地球人,更何况她仍然对身高比自己高的人有一种畏惧感。因此她想……
「干脆叫贡哥哥移居到小学星好了,这样的话露莉丝姐姐一定也会很高兴……」
米莉亚不禁萌生这种想法,甚至正在拟定计划。
「话说回来……现在应该怎么办?」
「唉~~」米莉亚微微叹气。
因为已经习惯迷路了,所以不会就这样哭出来,不过多少还是会觉得不安与寂寞……
就在这时候……
「哎呀,小姑娘,你怎么啦?」
毫无预警地被人搭话,米莉亚吓得当场愣住,浑身僵硬的她战战兢兢地回头……看见站在她身后的是一位微微偏着头的老奶奶。
「啊……」
恐惧感突然窜起,是素不相识的地球人,而且还是大人,身高当然比自己高,而且对方的皮肤上刻画着无数深沉的皱纹,对于米莉亚而书,就像是看到未知的可怕事物。
注视自己的老奶奶脸上带着笑容,不过就连那个笑容看来也非常可怕……一瞬间米莉亚涌现了逃跑的念头。
「你迷路了吗?」
无视老奶奶亲切的问话……米莉亚转过身,下一个瞬间……
「汪!」
一个充满活力的叫声传进米莉亚耳里。
「咦……」
米莉亚还来不及反应,一只白色的小狗便从老奶奶的脚边冲了出来。
你又迷路了吗?
「呼!呼!」小狗像是在询问米莉亚一样歪歪脑袋,吐着舌头不停喘气,那只小狗是……
「小白,不乖唷,不可以乱叫,你这样子会吓着小姑娘的。」
「小白……?」
那是上次米莉亚迷路的时候,一直陪在米莉亚身边的小狗。
米莉亚茫然地注视小狗……
「小姑娘,你认识我们家小白吗?」
老奶奶有些困惑。
「要不要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
反正也没有地方可以去,于是米莉亚接受了这个提议,她跟着老奶奶走,并不是因为相信老奶奶,只不过看在曾经帮助过自己的小白面子,陪老奶奶走一趟而已,就只有这样。
绝对不是因为自己一个人走在路上会觉得没有安全感喔,只是想说陪她一下子也无所谓罢了,真的,一个人走对我来说根本是小事一桩!
米莉亚嘴里不断小声嘀咕,然而她又像是害怕会走丢似地,拼命紧跟在老奶奶的身后。
好巧不巧,两个人来到了米莉亚上次迷路时躲雨的公园。
在公园里的长椅坐下来后,老奶奶把小白让给米莉亚抱。
安分地趴在米莉亚大腿上的小自,软绵绵又毛茸茸的……小狗暖和的体温,让米莉亚的心情顿时平静了一些。
像这样子和小白在一起,就会不由自主认为也许贡哥哥又会来接自己了,真是不可思议。
「嘻嘻。」米莉亚不禁笑了出来,看着这样的她,老奶奶的表情也放松了许多。
「原来如此,你就是上次帮助小白的女孩子啊,我听孙女提过你的事了,她说当时的雨下得很大,要是没有你的话,小白就惨了。」
「……不,那时候反而是小白帮了我。」
米莉亚稍微消除了紧张的情绪,不久之前产生的恐惧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回想起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么失礼,不由得觉得有点愧对老奶奶。
像是想掩饰自己的心情,米莉亚反问对方:
「请问您是在带小白散步吗?」
「是啊,平常都是孙女在带小白散步,不过今天她好像很忙的样子,不带小白出来走一走,又觉得对小白有点过意不去。」
老奶奶缓缓伸出手抚摸小白的头,而米莉亚则是用斜眼窥探老奶奶的脸庞。
随着岁月的累积刻画在脸上的深深皱纹,在米莉亚的眼中就跟伤痕没有两样。
小学星不存在老人这种概念,对于不会长大成人的他们来说,历尽沧桑、皱纹满面的老人是一种难以理解的存在。
小学星中的年长者们对于老化现象特别厌恶,甚至有人认为异星人的所有缺点都是来自于老化的缘故。
不过年幼的米莉亚没有想得那么多,她只是单纯觉得不可思议罢了。
她无法理解自己没有的变化,绝对不会出现在自己身上的变化。因此……
「请问……您的那个……不会痛吗?」
她忍不住开口询问。
老奶奶一瞬间不解地偏过头,过了一会才明白米莉亚的意思,虽然有些人可能会觉得这种问题很没礼貌,不过老奶奶的脸上却浮现温暖的笑容。
「这个……也是有时候会觉得痛唷。」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并且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
「每一条皱纹都是回忆的证明喔。」
「回忆的……证明?」
她不明白老奶奶所说的意思,米莉亚只能茫然地歪歪头,于是老奶奶指着脸颊上的一道皱纹说:
「举例来说,这一条是回想起我初次失恋时所产生的皱纹,而这条则是小白的母亲过世时所留下的皱纹,每当回想起这两件事,我的心还是会隐隐作痛。」
「所有的皱纹里都充满回忆吗?」
米莉亚有点讶异地睁大眼睛。
「是啊,不过并非只有悲伤的回忆喔,例如这条就是老伴说他爱我时的皱纹,这条则是小孩子出生时的皱纹,而这条是初次抱起孙子时的皱纹,每当抚摸这些开心的回忆,我的内心就会涌出一股暖意。」
米莉亚凝视老奶奶满是皱纹的侧脸,不可思议的是,听着老奶奶说起那些事情时,米莉亚好像也看见了当时的光景。
因为失恋伤心欲绝的少女,连日以泪洗面,当时刻画在心中的回忆,经过了好几年的时间,化成了眼角的皱纹。
看着刚出生的孙女,老奶奶开心地微笑,每当看见孙女一次,老奶奶就笑一次,笑着笑着,嘴角便产生了一道皱纹,彷佛想将开心的回忆永远保留下来。
像这样子。欢笑、哭泣、愤怒、爱上某人、被某人爱上……
生下小孩,小孩长大成人,成家立业,生了孙子。
「当然也有许多被我遗忘的回忆。另外,『每条皱纹里都充满着永不消失的回忆』这句话,其实是某个人告诉我的喔。」
老奶奶怀念地回忆,看起来就像是个天真无邪的少女。
「那个人说了一句很浪漫的话啊。」
「谢谢你。」
老奶奶微笑着向米莉亚道谢,她看起来相当幸福,又相当自豪。
此时米莉亚的内心有一点,有一点点……
羡慕起老奶奶了。
原来老化这种现象,是可以将岁月、将回忆刻画在身上吗?
真令人羡慕。
「对了,您说的那个人该不会是……」
「喂~~老伴,原来你在这里啊?这么晚还没回来,害我好担心。」
不知不觉间,公园的入口站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爷爷,看到微微弯腰驼背、右手扶着拐杖的老爷爷,老奶奶的脸上露出非常开心的表情。
眼前的老奶奶,与看着贡时的露莉丝模样重叠在一起……
米莉亚大概知道当初告诉老奶奶那句话的人是谁了。
「我在和小白的恩人聊天,对吧?」
老奶奶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微笑,如今那个笑容对米莉亚来说,已经不是未知的可怕事物了。
那是有如秋天阳光般和煦、包含温柔的亲切微笑,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展现出那样的笑容。
因此米莉亚也自然地回以一个微笑。
「是啊……老奶奶跟我说了许多很有趣的事情,而且我也跟小白再会了……」
不经意往下一看,大腿上的小白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不过真的没问题吗?要不要我送你到派出所……」
「不用了,没关系的,我想大概再过不久就有会人来接我了。」
虽然是没有根据的预感,就在此时……
「喂~~米莉亚!」
背对着夕阳朝这里跑过来的人影,用有点着急的声音呼唤自己的名字。
米莉亚突然想到一件事。
不晓得今天的回忆会变成贡哥哥哪个地方的皱纹呢……?
看着来到自己身边的贡哥哥脸庞,只见他一脸担心地皱着眉头。
说不定会变成额头一带的皱纹,米莉亚微微露出笑容。
两个礼拜后……提前进行留学的米莉亚转进地球的某所小学,碰巧老奶奶的孙女,也就是小白饲主的少女也就读同一所小学。
不久后,米莉亚和少女成了独一无二的挚友……这个部分等有机会再详细说明。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