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迎来了早晨的陶利亚的街道不需片刻就挤满了人群。
无论是广场还是小巷,到处都人声鼎沸。
路旁的一角还冒着灰烟。被破坏了的建筑物的碎片四散在周围。这并非是敌人的袭击。下达用炮弹进行射击的,不是他人正正是陶利亚统领一军的波瓦•提度斯。
当然,在这之前提度斯已让居民进行避难。居民无论愿不愿意都被敲门叫醒,然后在士兵帮助下将家具财物搬出完成之时大炮的设置也已经准备好了。间不容发地,发炮与炮弹打中的爆炸声,打破了其他地区所在人们的安眠。
“还要再打吗。”
在远处围望着高高燃起的火焰,人们的脸上展露出忧虑的表情。
在西方,战争并非稀奇之事。每日在某个地方都有战事在上演着。但是时候该消停了,围观人们的表情都流露出这样的诉求。使陶琅全地区陷于危机之中的加鲁达军的肆掠,相当程度上使西方的空气为之一变。
“是加鲁达军的余党吗。”
“切利古像上次那样为了对陶利亚作出牵制而出动了部队了吧。不是这样么。”
“不是。”在宫廷里有熟人的消息灵通的男人摇了摇头。“听完后吃了一惊。听说对手是那个梅菲乌斯啊。”
“不可能。”
立刻地回以否定之声的,可以作为西方已经改变了的一项证据。相比起以前,陶利亚对梅菲乌斯的感情已改变了不少。
陶利亚的居民们对数月之前,与领主阿克斯并驾齐驱,在街道上挥着手的梅菲乌斯皇太子的身姿还记忆犹新。
这是长年以来作为宿敌的两国经过奇迹般的发展后缔结了友好的瞬间。可是,
“当时的那个基尔皇子,已经不在人世了。”
基尔皇子因被家臣所背叛而英年早逝。当然地这就是陶利亚的人们所知道的事实。
“肯定是,那个家臣对与陶利亚的和议感到不快吧。”
“是依照皇帝亲自下的命令干的,似乎也有这样的传言呢。”
“可是,就算基尔皇子已经过身了,”上了年纪的男人夹杂着斑白的胡子颤抖着,
“已经没有必要遵守约定的,这样道理说不通吧。”
“把气撒在我身上也没用。”
“无论怎样,战事不要拖延下去就行了。不然外面的田又要荒废了——”
就这样,当天空变得完全明亮,黎明的阳光照在笼罩着深深的忧虑与恐惧的人们的脸上之时,传递消息的士兵飞奔进来,在路上四处:
“是凯旋,凯旋。”
“凯旋而归啊!”
地大声呼喊。
瞬间,积聚在道路上的阴暗空气被朝阳的晨曦一扫而光。
打开正门后,以波瓦•提度斯为首的陶利亚军骑着马陆陆续续地进城。
整齐的蹄铁的响声,昂首挺胸的士兵的身姿,还有将长枪高举的勇猛气势。
刚才脸上还挂着不安之色的人们现在脸上散发着光彩,欢呼着欢迎进城的军队。
不管怎样,我们刚才胜利了。不管怎样,陶利亚人民的——性命财产还有家园——还是守护住了。
波瓦挥舞着手回应着群众的欢呼。
虽然年纪尚轻,但在阿克斯出征未归的现在是肩负起陶利亚守备重任的总大将。作为在兰斯瓦•巴兹甘谋反之时,与公主艾斯梅娜一同守护了陶利亚的英雄而扬名。
和讨伐了加鲁达的英雄王阿克斯一同地成为了陶利亚人民心目中的骄傲。
而且这个波瓦还运用了非凡的才智,从战祸的灾难之中守护住了陶利亚。人们对讨伐了加鲁达之后的胜利气氛才刚刚留下深刻记忆。然后能够再次地体会到这种感觉,即使不知道详细经过,即使连敌人是谁也不甚明确,不过还是一时之间沉醉于中。
但是,在马上向群众散播着笑容的波瓦•提度斯的内心,依然还是乌云密布。
他感觉到这并非表示战斗就告一段落,倒不如说战斗才刚刚开始。就如一部分人所谣传的那样,袭击陶利亚而来的军团的正体就是邻国梅菲乌斯。而且还得到了与国境相邻的阿普塔现在还残留有一定兵力的情报。
波瓦请求援军的呼声早已传遍西方各地。可是就这样这边的阵容扩充起来,梅菲乌斯也依然不停止进行侵略的话,恐怕会发展成西方与梅菲乌斯的全面战争。
因加鲁达的肆掠和对其进行讨伐而筋疲力尽的西方,最终还留有打赢这么大规模的战争的体力吗。
(而且——)
阿克斯,还有波瓦成为了英雄的话,那么还有另外一位,因与加鲁达一战而声名远播的英雄。可是在这长长的队列之中却不见他的身影。
波瓦•提度斯,考虑到这位英雄的状况的瞬间之后,脸上的笑容混入了一丝阴暗之色。
“坚持住。”
“孩子还要出生了吧,孩子他爸不撑住的话怎么行!”
大街上,波瓦率领的军队在声势浩大的前进的另一方面——
在陶利亚的暗巷里,因伤而不能行走的士兵接受着同伴的鼓舞被用担架或者推车向前运送着。
被子弹射穿腹部的,手臂或者双脚被砍伤的,被龙脚踩伤而骨折了的——其中,还有在身上寻找完好无缺的地方已相当艰难的人在。那人脸上覆盖着自己的黑色淤血,然后终于静静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然后,
“欧鲁巴。”
有一个被这样叫着的剑士出现在其中一辆推车之上。说到戴着面具的剑士的话毫无疑问就是讨伐加鲁达剑士其人了,但现在作为象征的面具上有着巨大的裂痕,左侧上半部分已基本完全破损,可是却看不见本应会在破损部分露出来的肉色肌肤,取而代之的是不断渗出的鲜红鲜血。
“欧鲁巴,欧鲁巴。坚持住啊。在这种时候倒下来的话可不像你的作风啊。”
与他躺着的推车并排地,希克与基里亚姆骑着马在暗巷里前进着。希克从刚才开始就多次触碰欧鲁巴的身体试图去摇醒他。然后基里亚姆每次都会:
“现在还是不要去动他为好。”
地制止希克。虽然希克每次都会听从基里亚姆的话,但过了几秒之后又会重复刚才的动作。
咳咳地,欧鲁巴这时猛烈地咳嗽了一下。嘴边冒出了浓浊的血泡。“欧鲁巴。”地希克再次叫了出来。
没有回应。虽然尚存一丝气息,但恐怕已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了。看着猛烈地,时而却无力地上下起伏的他的胸口,希克紧张地连气都不敢喘一口。
——昨晚,面对突如其来地越过国境的梅菲乌斯军,陶利亚将都市内仅有的残留兵力几乎全数出动地进行迎击。欧鲁巴们的佣兵队当然地位列其中。而且,欧鲁巴还因为波瓦的判断被交给了可以称为作战核心的重要任务。
欧鲁巴队出色地完成了任务。对敌方的别动队进行埋伏实施奇袭,歼灭之后立刻从旁对紧紧地咬着假装逃跑的波瓦队的敌本队进行偷袭。
然后在这场激战中获胜,好不容易地终于逼退了梅菲乌斯军之后。
欧鲁巴就受到了混在尸体里倒伏着的敌方士兵的枪击。
子弹打在他总是戴着的面具之上。由下斜向上地射向头的上部。虽然看起来是“擦过了”面具,头部没有受到直接的射击,但受到的冲击依然非常厉害,欧鲁巴在马上被击落倒在地上,然后就这样不醒人事。
面具的左侧上半部分被射飞。不过这时面具残留下来的部分反倒组成了棘手的问题。有着数条裂痕的面具连同碎片深深地陷进了欧鲁巴的额头,现在粘血依然不停地往外冒。
“可恶。”并排前进着的基里阿姆嘴里不忍地漏出了话。“讨伐了加鲁达的那时还平安无事的,却反倒被同属梅菲乌斯的人干掉吗。”
“欧鲁巴还未死。”
希克叫了出来。面上的表情和平时相比判若两人。
“他才不会,在这种地方……倒下的。对于他来说,更加更加艰难的,”
“恩,恩。对,你说得对。我们可是作为剑斗士从地狱边缘里生存下来了啊。数次都受到死神的嫌弃而拒于门外。特别地这家伙就更加了。就算欧鲁巴这边主动地闯进去,那边也绝对会让他吃个闭门羹吧。”
伤兵们被运入了兵舍的空地里。队长级别的,又或者是陶利亚的贵族的亲属的就会被运入医疗专用的设施里,除此之外的普通士兵只能受到搬进空地里搭建的帐篷的待遇了。虽然作为医生身份的白色长衣已被鲜血染透,但浅黑色肌肤们的医生依然无暇顾及地穿梭于广场之中。
帐篷已不足已应付的伤兵,就这样被放在铺在空地的草席上。
“这边。”
数名士兵跑过来簇拥着,将从推车抬下来的欧鲁巴抬到担架上。是受到了波瓦的要求运到特别医疗室的命令吧。虽然是作为对英雄的关照,但,
“等一下。”希克强硬地制止士兵们。“暂时,让他在这里休息一下。他体力消耗得非常厉害。欧鲁巴,想喝水吗?”
将自己的水壶递向横卧在地上的欧鲁巴。似乎意识还是迷迷糊糊,所以没有反应。希克将仅有的水滴在欧鲁巴干枯的嘴唇上。
“喂,快抓紧时间。”
虽然基里阿姆在身后催促,但希克不知为何却不愿站起来。紧握着欧鲁巴的手,就像是丁点也好也要将温暖传递过去的样子。虽然看起来希克就像担忧着自己的孩子的母亲一样,但他内心忧心忡忡的却是完全不同的事。、
(进行治疗,那就无论如何都有必要摘下面具)
当然,这样就会将欧鲁巴的面容暴露在众人目光之下。
如居民叙述的那样,陶利亚的大多数居民都曾目睹过基尔•梅菲乌斯的容貌。虽然只有仅仅一次,而且还只是短暂的一刻所以不清楚能有多少人认得皇子的样子,但若然只要有一位细心的记住了基尔容貌的人看到了欧鲁巴面具之下的面容的话。
(可恶)
而且似乎身后基里阿姆开始催促起来了。觉得心急如焚的当然希克也是同样,想尽早地让欧鲁巴接受治疗。
(这样的话,虽然是笨拙的解释,但只能说是人有相似了)
因为与皇太子外貌相似,会招惹到各种各样的麻烦,所以最后戴着面具由梅菲乌斯逃到这里来——除了这样辩解之外别无其他。
当希克终于抬起腰来之时,在满是伤员的广场里,出现了一个意外之人的身姿。看到这的瞬间,
(这,这是)
吃了一惊的希克堵在这位人物与欧鲁巴之间,打算遮挡身后的欧鲁巴。因为‘她’可是熟知基尔容貌之人的其中之一。
“公、公主。发生什么事了。公主,为何来到这种地方……”
“希克,是这样称呼吗。”
是艾斯梅娜•艾斯梅娜啊。
领主阿克斯•巴兹甘的女儿艾斯梅娜双手交叉置于腰前,始终保持沉稳端庄的举止,圆圆的大眼炯炯有神。
士兵们注意到之后,慌忙地摆正了站立的姿势。就算是在负伤者之中,也有强行起来去行礼的人在。艾斯梅娜用手示意他们免礼。
“大家,请随意地。”地发出了温柔的声音。“各位都是守护了陶利亚的勇士。现在只需专注于休养好自己的身体就行了。”
虽然明朗地说着这些话,但是艾斯梅娜脸上之色一片煞白。映入眼帘的可是惨不忍睹的士兵的景象。有被子弹打中而肌肉扭曲地隆起的半裸士兵。也有耳朵和手指被削掉了的士兵。对于艾斯梅娜来说可是有生而来第一次看到的地狱场景。
对于在温室里长大的淑女来说,就算看一眼就昏倒也不足为奇。
可是却喊了声“希克”地,
靠近到了这个身为梅菲乌斯人的佣兵的身边。
“听闻欧鲁巴在这里。”
“诶?”
“听说那位英雄,被移送到了这里。他,现在在哪里——”
没想到陶利亚的公主会亲自地拜访欧鲁巴的希克一瞬之间变得手足无措。乘着这个时候,艾斯梅娜越过他的肩膀发现了欧鲁巴。同时也一瞬之间发不出任何声音。
虽然留意到了这的希克改变了身体的位置去遮挡艾斯梅娜的视线,
“来人,快来人啊。”
艾斯梅娜还是发出了大得令人感到意外的呼喊声,呼唤着人来。刚才打算把欧鲁巴抬出的士兵们跑了过来。
“打算让这位大人,躺在地上躺到什么时候。赶快抬到屋里。”
士兵表示将他抬往医疗设施的建筑物内时,不知为何公主却摇了摇头。
“这可是拯救了西方的英杰。也就是说他的安危是国家的大事。请移离这个城堡。我会呼唤侍奉宫廷的医师去医治他。”
“公、公主。”
希克变得与平时沉稳的他所不一样般地惊慌失措得什么也说不出来。虽然认为为欧鲁巴的身体着想的话这样最为安全,但内心有再让熟知基尔容貌的公主再接近欧鲁巴的话会非常危险这样的纠结。
这时,
“可是却不能将他面具下的容貌,暴露在众人的眼中。”
艾斯梅娜理所当然地这样说。毫不在意大吃一惊的希克,
“陶利亚可不会地这样无视英雄的意愿,将隐藏起来的东西暴露出来地恩将仇报。那么,希克,请帮忙一下。”
地说完后,轻轻地合上了双眼。某种意义上希克感到最为惊讶的就是这个时候。
(该不会)
有个想法如闪电般在内心一闪而过。
(这位公主——该不会,知道欧鲁巴和基尔的事?)
艾斯梅娜因为加鲁达曾经成为过被囚禁之身。而将她拯救出来的,正正就是欧鲁巴。
似乎为了对此作出感谢,在回到了陶利亚之后,曾将欧鲁巴单独一人邀请到自己的房间里。那时,在两人之间进行了怎样的谈话呢。
虽然现在的希克心乱如麻,但总之,可以确定的是不能将欧鲁巴的容貌暴露在众人眼里。
希克跟在了用担架抬着欧鲁巴的士兵们之后。离开空地,消失在通往王宫的走廊里众人的身影,基里阿姆一直从远方目送着。
虽然迟了不少,但前往这里同队的佣兵们也终于到达了。
听到队长看来会在宫殿里接受治疗,他们暂且地先放下心来,但是,
“庆祝战胜什么的……还有这样的心情吗。”
达鲁格特这样说。
“不,被邀请的话我可是会喝酒。”基里阿姆捋着胡须地说。“比如说,就算我笨重的身体不受诱惑也好,同伴们这样地在意着这个的话,可不能睡个安稳觉啊。”
“说得也对。”
达鲁格特用力地甩了下左臂。似乎隔着手背套受到了基里阿姆格用斧头的敲击,现在手臂麻痹。
“梅菲乌斯还会再来么。”
“恐怕还会。”
“虽然能够继续当佣兵谋生的还不错,可是偏偏对手是梅菲乌斯。受伤的倒没有什么所谓,那个队长,别成为什么麻烦就行了。”
虽然还年轻,但达鲁格特早已海贼游牧民和佣兵地交替干过各种行当看遍了人情世故。对于这句有半分预言意味的话,就算是基里阿姆也难免心里感到有一丝不安。
到达了一间远离王宫的独间之后,艾斯梅娜暂时地离开了这个地方,让侍女们去传唤相识的医师。是认识已久的医师,而且还是前任宫廷医务官长。虽然年事已高,但外科手术的技术确实高明。名为凡伊萨鲁。
艾斯梅娜选择他,当然,除了对他的为人和技术信任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理由。
之前,基尔•梅菲乌斯作为友好使者到临这陶利亚之际,凡伊萨鲁因病卧床。艾斯梅娜记得自己在基尔的欢饮晚宴之后曾亲自前往探访。也就是说,凡伊萨鲁从未见过基尔。
虽然天刚亮就被唤醒,但凡伊萨鲁还是爽快地答应了艾斯梅娜的请求。
“哦,那位小小公主大人亲自指名道姓地指明要我么。”
无论怎样说艾斯梅娜一直以来确实受到了过度保护地被养育成人。在她还是非常年幼之时,每当感染上风寒,或者在外跌倒之时,阿克斯都会召唤凡伊萨鲁。不管是夜深人静,还是
凡伊萨鲁在为其他患者看病之中,凡伊萨鲁都毫不介意阿克斯的召唤。
虽然已是六十高龄的医师,但依然还是气宇轩昂。与兰班•顿相交甚久,现在也照料这负伤了他的病情。
在士兵的引领之下,来到了经照料之人努力下、欧鲁巴正在休息着的房间。
然后,看到了不可思议的光景。
有着女性般容貌的男人趴在横卧着的伤者身上。看起来就像是忙得不可开交地正在将患者身上的衣服剥下来的样子。
“在干什么!”
虽然发出了怒吼,但对方看起来没有半点惊讶。脸上的汗水闪闪发光,看来似乎正在用新的绷带包裹着伤者的上半身。
“接下来的事,交给我来办。外行人给我让开。”
虽然凡伊萨鲁骤眼看来有着细长而稳重的外貌,但在这医疗的现场拥有能与猛将相提并论的压迫力。对方面对这样的凡伊萨鲁:
“别靠近!”
有这女性般容貌的男人——当然,就是希克——发出怒吼回应。虽然不清楚这人神智是否清醒,但回望过来的眼睛意外地有着知性的光芒,吃了一惊的凡伊萨鲁原地不动。
完成了绷带包扎的希克就这样一声不出地躺在了欧鲁巴身边。看样子从胸口都腹部之间的部分毫无遗漏地用绷带包得严严实实。从床上跳下来的希克,走近凡伊萨鲁:
“这是梅菲乌斯的咒术。”
以与刚才不同的语气,向凡伊萨鲁说明。
“在负伤的人身旁的人要诚心诚意地用绷带对伤者进行包扎。就算是没有负伤的地方也要这样做呢。他本人醒来之后,没有本人的许可请不要解开。不然的话你可会受到诅咒而死。”
希克摆出了就像是忍耐着心中满腔怒火的表情。打破了约定的话,与其说是“诅咒”,倒不如可能会被这个男人充满杀意地用利刃相向。
可是凡伊萨鲁盯着这样表情的希克:
“明白了。”搔了搔头后点了下头。“诅咒啊魔术啊之类的和老婆的说教同样令人厌烦。”
希克行了表示谢意的一礼后,离开了这个房间。
他用绷带进行包扎,是为了隐藏刻印在欧鲁巴后背上的奴隶的烙印。虽然陶利亚的人都知道欧鲁巴曾经是一名奴隶,但之后事情的发展谁也预料不到。或许这是对基尔•梅菲乌斯这一身份暴露了的情况的以防万一。
希克打算将自己能做的事都竭尽所能地去完成。对于在这片土地上被信仰着的任何一个神灵都没有半点信仰的希克并没有进行祈祷。接下来就唯有依靠欧鲁巴自身的运气与生命力了。
将身体靠在墙上后,似乎能够隐约听到从昨晚起就过度使用的身体发出的悲鸣之声。
(被同属梅菲乌斯的人干掉吗)
刚才基里阿姆喃喃自语的这句话,不意地在脑海中闪过。
(梅菲乌斯人?是吗,同属梅菲乌斯的人吗)
对于基里阿姆来说,本来就并没有去特意地去意识自己是梅菲乌斯人这一事实。可是来到了西方,无论愿意不愿意也不得不地意识到了人种之间的差别。
(欧鲁巴也是——梅菲乌斯人啊。无论怎样也无法否定)
炽热的太阳渐渐高升。行走在连通独间与广场的回廊之上,拂面吹来包含着热气的风。
抬头望向越发蔚蓝的青空。在远方,越过无形的国界线的话就是梅菲乌斯了。是现在作为敌人的,祖国的梅菲乌斯。
2
梅菲乌斯。
在最西端之地的阿普塔,虽然是大清早但大街上早已挤满了往来的人群。
与陶利亚的居民同样地,他们的脸上流露着惶恐不安之色。在黎明将要来临之时的炮声,对于妨碍人们的安眠来说已经十分足够。
当太阳完全高挂之时,拿巴尔率领的部队回来了。
与陶利亚的不同,他们并非“凯旋”而归。披在士兵们身上的盔甲似乎都格外地沉重。手臂负伤了的士兵们也相当引人注目。无论怎样看也只是一群失魂落魄的落败残兵。
走在先头的拿巴尔•梅提虽然脸上也深深地笼罩着挥之不去的疲劳与屈辱之色,不过毕竟还是身为总大将之身,还是尽量地挺起了胸膛。不过这也是在穿过了大门之后才做出的举动。
在越过尤诺斯川之前,他将胯下的战马鞭策得快要筋疲力尽地只顾一味逃跑。若然没有巴席尔紧跟其后,助其殿后的话,他落败的丑态只会越发难看。
拿巴尔是一位取得了不少辉煌成果而闻名的一军之将。可是他在出阵之前是认为这次的战斗绝对是稳操胜券。手握着陶利亚几乎没有任何残留兵力的情报,而且还作出了自己亲自地引诱敌方的残留兵力接近国境之时用别动队进行奇袭的作战。
就算意图被看穿,也不过是稍为花费多一点时间的问题,绝不可能会败北。
实际,处在战场之上的拿巴尔已经确信有九成机会胜券在握了。可是这一局面被一气地逆转了。遭到夹击的并非陶利亚,而是拿巴尔本队这边。恐怕作为别动队而行动的达雷队已经全灭。拿巴尔本队担当起副队长一职的薛扎尔也失去了踪影。
是惨败。
拿巴尔•梅提在马上总是会松垮地两边摇曳的脸庞肥肉,在这数小时里看起来好像已深深萎凹进去。
不过,在阿普塔的街道上前进着他的脸上始终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
他就像是去远方出门而归的态度般地从战马上跳下来,让侍从取下马嚼子之后,就不理会任何人的呼喊之声,大步流星地回到了阿普塔城馆的最高的——也是过去基尔皇子曾经住宿的那间房间。
不论关门也好不关门也好,拿巴尔内心都狂躁不已。将房口旁装饰用的花瓶用手扫倒在地,拔出剑,将桌子和椅子砍个稀巴烂,然后用脚用力地将碎片踢飞。
得知了拿巴尔的回城后的隆格还有奥丁赶来之时,已经没有剩下一张容他们坐下的椅子了。虽然被告知二将来访的拿巴尔很想:
“赶他们回去。”
地喊出来,不过毕竟还是取回了几分冷静,在肩膀上叹了一口气后,吩咐侍从赶快收拾好房间。
让侍从从备用的房间搬出长桌子后,还煞有介事般地装出正在研究作战计划的样子地铺开了阿普塔周边的地图。
得到了拿巴尔许可后,晓光翼团将军隆格•塞安与银斧团将军奥丁•罗鲁格走入了房间。
无论哪位都是身负征伐陶利亚的命令而来到了这个阿普塔。但因为拿巴尔得意洋洋地主张“自己麾下的兵力就足够了。”所以他们因组建阿普塔的防卫线而被留了下来。
即使是无意对陶利亚进行侵攻的二将,但毕竟在拿巴尔被击退回来的现在脸上还是难掩惊讶之色。
“在陶利亚,还留有这样程度的兵力吗。”
“这边可是超出一倍以上。啊……不,虽然比想象中还要,但,但还是,”
拿巴尔的话开始含糊不清。被以少胜多可是自己的耻辱。即使兵力是想象以上地处以优势,但制定作战计划的自己的想法却过于简单。而且拿巴尔在出击之前还郑重地 “是和皇帝陛下一同拟定完善的。”强调这次的作战计划:
隆格•塞安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有点可怜。
“战事是变幻莫测的。就算制定怎样周详的计划也好,瞬息万变的局势随时都会改变。而且还有运气。这次只是运气站在了陶利亚那边了吧。”
虽然是以同情的意味说着这话,但这种态度对于拿巴尔来说却是火上加油。
“不是!”突然,激动地用满布肥肉的拳头在桌子上捶了下。“我可是并非神明的区区凡人,若然这就是命运的话也会二话不说安然接受,但是这次的事,归结为运气的话绝对说不过去。
是卑劣的背叛行为啊!”
“背叛?”
“没错。加贝拉公主碧莉娜•阿维尔。那个婆娘向陶利亚作出了密告。”
“想不到她会。”
二将异口同声。因为出现了太过意想之外的名字,所以心疑这个男人该不会还难以接受战败的打击,以致神智出现了失常之状。
然而这番话有一半以上所言非假。
即使公主进行密告是事实,拿巴尔在获知这一事实的那个时刻也不认为战局会发生任何改变。处于必须将敌人引至国境线上的立场,还作出了碧莉娜的密告会让敌人更加焦急倒不如会对这边有利的判断。
但是,虽然从战败的打击与损伤中挺了过来,但拿巴尔需要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就算曾数次身临前线,但他还未坐惯总大将这个位置,还未能接受接受将所有的责任肩负在身上。
碧莉娜的密告,对于拿巴尔可是得来不费功夫的绝佳材料。在向隆格与奥丁描述着她是怎样英雄般地去作出行动,就算是面对着自己也狂妄地要求撤退的场面之时,
(那个女狐狸,肯定是加贝拉为了向梅菲乌斯内部镶进毒牙而被派来这里的。)
拿巴尔自己的内心也开始认为这是的确无疑的事实了。
奥丁呼唤被吩咐在门前等待的自己的部下,让其去确认公主现在是否在城堡之内。
结果很快就有了。听说因为在昨天日落之后公主就没有再回来,所以侍奉公主的侍女们吵吵闹闹乱成一团。
“为什么,没有立刻通报这个消息。”
“因、因为无奈这发生在战事快要开始的时候啊。万分抱歉。”
奥丁咋了下舌。同时地,与身旁的老将隆格的视线对上了。双方似乎在期待对方脸上会否有与自己相似的表情。然后如猜想的那样。
(公主,果然展开了行动呢)
就算隆格和奥丁,与碧莉娜公主本人只有区区数面之缘。可是却不认为公主是拿巴尔所说那样的“不过是做事不经大脑的丫头”。肯定,她自己也一清二楚。自己的行动会引起怎样的问题。对梅菲乌斯,对西方,还有对祖国加贝拉。
“关于公主的背叛,再这样讨论下去也解决不了问题。”
拿巴尔将自己刚才喋喋不休说着的话题中断地这样说,然后示意应该立刻重组军队,对陶利亚展开第二次行动。
“就算遇上了敌人的埋伏是事实也好,这边也已经对陶利亚大兵压境了,耗尽全力地打完第一场战斗的倒不如说是对方才对吧。而且对面击退我们的话应该在洋洋得意,这样的话这时应该不予喘息机会再次进攻。这次的话两位也会给我出一份力吧。”
紧紧盯着双将的眼睛,带着一半威胁的意味地说。
可是,两位将军却坚决地反对。说拿巴尔还未从战争的兴奋中冷静下来。会被敌军诱惑,遭受损失的可能性非常之高。
“害怕了吗。”
面对着怒目圆视的拿巴尔:
“情况已与你得到陛下亲自授命之时不同了。现在首先应将情况传回索隆。不然难道不断被击退后被歼灭的,这才是皇帝陛下的御令吗?”
隆格辩驳起来。从拿巴尔来看,对被皇帝责备失败和违背皇帝的御令的感到同样恐怖。虽然出阵前是无所畏惧的样子,可是归来卸下盔甲之后就变成这副德性。
勉勉强强地,拿巴尔接受了这个建议。就算现在失去了冷静也好,拿巴尔也不认为仅凭自己已经溃不成军的兵力能够再次进攻陶利亚。
向索隆发出消息、等待回应的期间,拿巴尔再次依赖隆格和奥丁强化阿普塔的防卫线。现在的陶利亚没有任何举动。不见向这边进攻和派送使者的踪影,唯一有的就只是不断急速地集结着援军的情报。
拿巴尔日复一日地焦急起来。
同样地,隆格•塞安也逐一倾听着侦察归来士兵的报告。
西方有团结一致地对抗梅菲乌斯的动向。这样的话,某一边跨过国境线的瞬间就会很容易地引发一场大战。对与皇帝格鲁•梅菲乌斯来说的话本应难以作出任何行动,但,
(是现在的陛下的话)
或者可能会倾尽国力地让西方恭顺于蛮力之下。
作出夺取陶利亚的决定的那时,格鲁•梅菲乌斯并没有所谓的大义之名。虽然据拿巴尔说,皇太子基尔是被陶利亚的人暗杀的,但对于所谓的皇帝派的各位——恐怕包含拿巴尔在内——并不相信这就是真实。
(若然,陛下再次下达进攻的命令的话)
自己应该怎样去行动呢的迷惘,现在缠绕于隆格的心中。
若然是面对憎恨的仇敌华丽地力战而死,这样的命运的话,隆格绝不会在这时候皱半点眉头。只要之前能向家人写上一封家书,之后就能心无牵挂。然后或许就会披上由先祖一代传一代继承过来的甲胄,手握宝剑,欣然地奔赴最后的战场吧。
可是隆格并不憎恨西方。而且还是那个皇太子缔结了友好的土地。就算是主君的命令也好,也不清楚自己能否驱使部下为这场没有大义名分的战斗去送死。
(就算到了这个岁数,困惑还是未能消失)
隆格就算是在风雨不改从未间断过的早晚锻炼的期间,眉间的深锁也从未能解开过。
听说,阿普塔的居民的意见分成了两边。
有扬言正因为这片土地与皇太子因缘颇深所以应该灭亡陶利亚讨伐皇太子的敌人的呼声的话,自然而然也会有在以前,曾有过由陶利亚而来亲自进行拜访的友好使者,所以是否有什么误会地冷静地进行规劝的呼声。
若然陶利亚的人们还记得皇太子的话,阿普塔的居民自然而然也未曾忘记艾斯梅娜公主的身影。
总之,会有再次发生战事的话,阿普塔或许会成为战场,这样的现实的问题。正因为基尔皇子为了顶住陶利亚的总攻击而亲自进行炮击的城堡好不容易地才一步步踏上复兴之路,所以居民的忧虑相当之深。
了解到民众的心思之后,隆格越发地迷惘起来。但是,他从根底里是一个武人。能以考虑自己的信念、民众的想法所不同的角度地去注视这场战争。
若然战火交融已是无可避免的话,那么应该怎样去进行战斗呢,的这样角度。
隆格早已从与拿巴尔一同出阵的名为巴席尔的士兵身上听到了战争的详细过程。巴席尔虽然是前近卫兵,但因为需要作为剑斗大会优胜者的身手,或者是为了给部队增加威势,被拿巴儿强行地编入了士兵之中。
就算有这样一员猛将,拿巴尔也决不会无谋地冲进敌人的腹地之中。还作出了特意地让士兵进据被称为天然要塞的贝伦格纳连山进行奇袭的尝试之举——这样的对于隆格的岁数来说是想象都未曾有过的大胆手段。是构筑在事前详细地对地形进行调查的进军吧。不单只是普通的奇策,而且还是准备万全的计策。
可即使这样,陶利亚还是用寡兵击退了拿巴尔的部队。
(就算是有地利,还有加贝拉的公主的密告,可是依然不觉得这就是全部的原因。)
(公主。是吗,连公主也——)
就算怎样将思绪集中于怎样去战斗之上,老将的心中的迷惘从没有消失过。每当想起加贝拉的公主的行动,还有担心起她的行踪之时,隆格都会有脸上被扇了一下,这样的错觉。
另一边的拿巴尔。
虽然吃了败仗,但阿普塔的总大将依然还是拿巴尔•梅提。没有他的许可的话,就算是隆格和奥丁也不能动用一兵一卒。受到了两将的催逼,拿巴尔不得不组建起与防卫军所不同的另外一支队伍。
就是公主的搜索队。
自从与陶利亚一战之后,碧莉娜公主就行踪不明了。
(哼)
拿巴尔无趣地哼了一下。
虽然隆格也奥丁也,看样子还未能相信公主所做出的事,但拿巴尔可是亲眼地看见公主前往陶利亚,亲耳地听到密告的事实。除此之外,还亲眼目睹她在战场之上为了妨碍这边而驾驶了飞空艇。
“行踪不明?反正,肯定是回去陶利亚了。现在这时候估计被当成是故事里的女英雄,在到处恶意中伤着梅菲乌斯,激昂着陶利亚的士兵的士气吧。”
完全没有寻找意愿的拿巴尔却在这时迎来了意外的来客。
是索隆而来的派遣之人。拿巴尔害怕着会受到皇帝怎样的斥责而脸色变得惨白。但是,仔细考虑后,对于战败的报告的回应来说未免太快了。
而且,来客的穿着十分地不自然。是巴戴因教的教徒吗,头上缠着厚得连脸形也看不清的布。虽然觉得这样的话是与将龙神信仰作为国教的格鲁•梅菲乌斯没有直接关系的人,但手里递出的,毫无疑问是署有梅菲乌斯皇族的书信。
虽然拿巴尔被弄得非常紧张,
“将加贝拉的公主?”
但来客,带有意想之外的目的。
“正是。”不清楚是年轻还是年老的男人用低沉有力的声音说。“虽然涅达因那时是被陛下允许,但竟然自作主张地做出夺去吾国的飞空艇赴往阿普塔,就算作为是客人的任性也好也是越界的行为。因为不能再让公主自由地去行动这样的原因,负有责任的我们有必要将公主送回索隆。”
“可、可是公主已,”
“早已知道。因此,希望能借兵给我。由我和部下们来去进行搜索吧。”
自称基利鲁的男子的回答十分流畅。公主向敌国作出密告,而且还在这个敌国失踪——这样的事态本应是意想不到,但态度却极其冷静。
“由、由你来?”
“由我来的话,搜索不是会有便利的一面吗。”
基里鲁用手指掀开左右盖在脸上的布。“啊。”地让拿巴尔无意识地发出声音的是,在布的里面展现出来的是泽尔德人的面容。虽然拿巴尔觉得莫名奇妙,但细细想想的话皇帝在最近交往甚深的长老众正正就是泽尔德人。
似乎他将三十名左右同样是泽尔德人的人带来了这里。虽然觉得作为搜索队来说已经十分足够,
“不管怎样是要在国境附近进行搜索活动。若然有与敌人面对面地碰上的可能性的话,”
这样说。
拿巴尔过一会后什么也不说了。
再一次地看着基利鲁的样子,是看不透岁数的面相。两个圆眼双离甚远,脸庞像是被小刀削过般廋削。虽然身材并不高大,但放在桌子上的双臂意外地长。
无论如何都对基利鲁感到不快的拿巴尔,结果还是让他带走了二十名之多的士兵。若然这样就能不受隆格和奥丁的催逼的话绝对是不值一提的代价,
(可是,想不通)
拿巴尔在听到他们已出发离开阿普塔的报告后立刻仔细查看由基里鲁手中递过来的书信。
在上面,署有皇后梅利莎的名字。
似乎是亲自地与长老众进行交涉,达成了派遣这样人员的决定。
(不认为皇后大人会这样地在意加贝拉的丫头)
(哼,不过,事情无论是怎样都无所谓)
只要将公主的不义之举曝光的话,拿巴尔的从败战中受到的伤痛就会减轻一点,而且得到的评价也会改变。最重要的是,能够提供到与加贝拉谈判的材料的话,说不定会更加地受到陛下的宠信。
这样认为着的拿巴尔在搜索队出发后内心却依然焦急不安。现在他的内心:
(只有公主这件事,还未足够)
这样思索着。总之,觉得要掩盖自己的失策还需要其它别的材料。
拿巴尔也是从曾经作为过佣兵的士兵开始,受到十二将中的一将提拔而完成了史无前例的大晋升。不过,这也只不过是皇帝有意如此。换句话说的话,只要皇帝一时兴起的话,下次恐怕可能会贬至地底泥的地位。正因为是好不容易才能够得到这样高人一等的地位,所以现在能够逃避责任的材料就算增加一样也好的心情非常强烈。
“请问近卫兵那些人应该怎样处理呢?”
察觉到了拿巴尔这样的烦恼后,在身旁小声说着的,是从以前就作为家臣之一的,名为格雷斯之人。贝伦格纳连山中战死的副队长达雷之弟。
“什么。近卫兵?”
“被皇子提拔的,原本是奴隶的家伙。有知道着皇子死亡的真相,将罪名嫁祸给奥巴里•比兰将军的嫌疑。”
一瞬地,拿巴尔对格雷斯的强调感到非常意外,原来如此,对于格鲁皇帝来说,因为公然宣称杀害皇子的是西方,所以近卫队的证言成为了妨碍。因此才命令拿巴尔暂时地将他们拘禁起来。
“似乎是和公主有来往的样子。或者,虽然是留在了梅菲乌斯,却是通过陶利亚预先向对面流出情报这样?”
“考虑得非常详细呢。”
拿巴尔郑重其事般地点了点头。像这种时候,格雷斯可以说是担当起就像是格莱恩•伊斯凡对于皇帝格鲁的角色。机敏地洞察出主子的想法,接近然后代替其将这个想法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不然的话,我遭受那样的惨败绝无可能。”
“正是如此。若然再流出情报的话,对我方士气也会造成影响吧。虽然数名近卫兵在以后必须交给陛下让其交待事实的真相,但作为警示将其中数人处刑的话不是也无伤大体吗。”
“恩。”
拿巴尔这时抱着肥大的胳膊沉思起来。虽然入夜的话阿普塔会变得索隆凉爽不少,但正午依然酷热难耐。拿巴尔额头上的汗滴在了松垮的脸庞上。
如格雷斯说的那样,将前近卫兵们作为通敌者处刑是不错的手段。今次的败战中部下们也同样受到了打击,若然能将我和部下们的不力归咎于其他人身上的话,郁闷或许就能解开和取回士气吧。
虽然拿巴尔队中有半数是佣兵,但其中的一半原本就是拿巴尔自佣兵时代开始就是同吃一窝饭的兄弟。自从成为十二将那时起就有让他们受到优厚待遇而努力的想法。
既然这样的话,这时应该让他们再次地取回斗志。今后,就算有怎样的援军从索隆赶来这里,讨伐陶利亚的始终就只能是拿巴尔•梅提的队伍。
(虽然这样说)
对于处刑来说,时机稍为有点不凑合。战败以来早已过了七日。现在需要有一个理由。
过了一会后,拿巴尔抱着的胳膊放了下来。
“确实在近卫队里面,有女人在呢。”
“恩?啊,那个,是说担当起驯龙师工作的。”
“对,就是那个女人。确实是出生于西方的人呢。”
拿巴尔眼光中焦虑之色暗淡起来,取而代之地露出了凶残的目光。
二十名左右近卫兵,被软禁在兵舍下面的大厅之内。
格威与凤•蓝、飞空艇队队长尼尔•冬逊、在剑都大会上与欧鲁巴一同参战的米凯尔•德斯,还有在皇子身边负责操控飞空艇的克拉乌都在里面。
与拿巴尔一同参与与陶利亚一战的巴席尔也被带回这里。
本来就是个话语不多的男人,在回来之后,基本上没有开口说一句话。被关起来后烦躁不安的米凯尔等人打算打听战事的情况却受到了巴席尔粗暴对待,眼看就要吵起来之时。
制止了这场吵架的格威,在这样无事可干的时间里,不时地与巴席尔对上眼。虽然投向格威的目光似乎在诉说着些什么似的,但格威一走近后,突然地逃避开格威的视线。
(该不会在考虑着逃跑的事吧)
格威感到非常可疑。但是,身处对今后的情况难以预料的现况,格威也和往常一样一声不发地,只是越发焦急起来。
暗杀基尔皇子的主谋者是陶利亚的人,地皇帝是这样断言的话,自己和其他人会受到怎样的对待的某种程度上能够预料得到。或许这时应该放弃梅菲乌斯,认真地制定逃走计划才对。
这时,拿巴尔配下的士兵出现在大厅里。该不会一直以来担心的行刑的时候终于到来了地摆起反抗的姿势之时,他们叫出来的却只有凤•蓝一人。
“找她有什么事?”
身为蓝的养父的格威问。
“龙变得非常不听话。”士兵们用非常不耐烦的语气说明。“向其他驯龙师打听的话,说它们只会听这个女人的命令。所以要暂时带这女人出去。仅仅是因为要照顾龙,并不是要放她出去。”
蓝没有插上一句话。本来就是每天的大半时间都和龙一起渡过的女孩。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蓝)
格威死死盯着,
(别有奇怪的想法。暂时乖乖地听他们的话)
示意蓝要这样服从。即使是表情无甚变化的女孩,格威也或多或少地清楚她心里考虑着的事。他们也已经打听到了碧莉娜公主下落不明的情报。在囚禁的期间,蓝看起来是愁眉不展的样子。
蓝稍稍地微笑起来。
(明白了)
地拍了下格威的肩膀后,被士兵带出了大厅。
数分钟之后,在士兵们的监视下,凤•蓝着手照料着龙。不仅是阿普塔的龙,连塞安将军用船从涅达因运往这里的龙也包含在内。也就是她以前的“老相识”们。
对于只身跳入栏里,时而轻抚着龙鳞,时而直接跨在龙身上进行诱导的蓝的身姿,周围的士兵难掩惊讶之色。
不过,这也不过是刚开始的时候的事情罢了。
“看来驯服龙非常纯熟呢。驯服男人的也是用这双手吧。”
“毕竟也有在服侍着剑奴隶们呢。“
“不来服侍一下我们么。我们可是不逊于龙的,爱撒野的坏孩子哦。”
但,蓝无视着他们的话——与其说是无视,一开始就无暇顾及他们说什么话地,专注于照料龙的作业。一脸荣光焕发的样子。
在这期间虽然士兵们厌倦了调戏而闭上了嘴,但是监视也依然继续着。作为闭上臭嘴的代替,他们的眼里显而易见地燃烧着欲望的火光,贪婪地盯着凤•蓝的身体。
3
梅菲乌斯帝朝帝都索隆。
皇帝格鲁•梅菲乌斯上午取消了数个谒见的预定,在赤红衣服的近卫队的高举的抢林保卫之中,乘坐在豪华的马车里在道路上前进,前往龙神教神殿进行拜访。
在内部,最里面的某个房间里长老众们在静候着。
虽然是空荡荡的简素的房间,但在中央陈放着水晶制的大长方桌。虽然通常,说到所谓“水晶”的,指的并非是在原始惑星•地球上的水晶,而是不过有着相似外观、硬度,在这惑星上开采的独有的矿物,但不知是真是假,传闻在神殿之中的室内用具全部都是出自宇宙移民船中堆积如山的原始惑星的水晶。
将在房间里各个角落里的火光从各个角度反射的水晶桌上扭曲地浮现出长老众们各自的脸。
房间里没有上座。皇帝与居住在神殿里的长老众之间身份无差坐在一起。所以虽然皇帝入室后没有特意起立迎接和进行冗长的问候之人。
“汝们的预测开始出现误差了。”
格鲁•梅菲乌斯的语调却极其无礼,
“不是说陶利亚毫无疑问地会在这数日里成为我的囊中之物吗。现在,听说陶利亚正从西方各地募集兵马。这样的话岂止数日,甚至可能是会耗上半年、一年的时间也说不定。会赔上众多梅菲乌斯人的性命。”
长老众面面相觑。虽然齐集于这里的任何一位古怪的老人都比起码格鲁年长十来二十岁,但谁也回答不出格鲁的问题。其中还有回避格鲁视线的人。格鲁边流露出充满阴暗的满足感微笑,边,
“我或许也稍为仓促了点。太过于相信汝们所说的话是绝对了。现在不是有必要暂停一下重新制定计划吗。”
“给我一些时间解释一下,皇帝陛下。”
这样地,在长老们之中出现了单自一人地与格鲁视线对上的人物。
“我们的预测确实与所到访的未来有所偏差。不过这终究是可能性的问题。生存在这世上众多的人,和呈现在这众人各自眼前的拥有千丝万缕关系的世间常理。然后将这常理收缩至个人视界能够进行观察的就是所谓的预测了。就如我们所重申的那样,推动时间的是人,而推动人的是汝哦。”
此人在长老众之中比较年轻。可是表情却可以说是无的样子。而且这并非是达至某种哲学的境地的宗教者所特有的无表情,而是在降生之际偶然地将感情这东西留在母体内般的,让人难以言喻的空虚的表情。
这次,轮到皇帝这边无话可说了。
过了一会后,
“宗教者真是便利呢。就算去蛊惑人心,也没有人能够拥有汝们般的岁数去见证真实。”
旁若无人般地说出这话。
格鲁•梅菲乌斯本来,并不是这样地重视国家古老风俗的人物。这是在重振旧时的龙神教信仰的过程中才渐渐变成了一个重视陈腐惯例的为政者。
格鲁开始与长老众们来往加深的,开始在大约三年前。
当时的梅菲乌斯深陷于与加贝拉的战争之中。而且,是双方也看不清将来战事发展的胶着状态。
而格鲁在这更早之前的二年前因病痛失了皇后拉娜。而且因为长久拉锯的战事,从旧时代起就支持着格鲁的将士们大部分都丢掉了性命。格鲁因为国内软弱的舆论开始蔓延开来,同时也为了激励包含自己在内的全体梅菲乌斯人,在帝都索隆中央高耸的黑之塔,其下面的龙神庙里,以自己的名义首次进行了“宣誓”。
将奴隶之中最为美丽的女性作为活供品,格鲁用刚刚完成锻造还在冒着火花的出炉之剑,将其首级砍下。
握着不再冒着火花而是一滴一滴地垂下鲜红血液的剑,
“在看到加贝拉王被砍下的人头放在我面前为止,绝不收起这拔出的剑。”
地进行宣言。
作为龙神末裔的皇帝与先祖的神灵之间依据声音立下的誓约称为“宣誓”。
同一时期,皇帝通过夺取评议会的权利地单单一方面地强化了皇室的权力。在进行宣誓的期间,在大部分的贵族眼中看来,格鲁能够独立举行仪式实际上大部分是依靠了招来的长老众们的建议。
从这时开始格鲁加深了与长老众之间的关系。虽然誓约在与梅利莎的婚礼之后的一年前,因决定与加贝拉缔结和平而被打破,但格鲁与长老众之间的信赖却有增无减,甚至在索隆还建起了大伽蓝寺院。
“格鲁皇帝。我认为为了汝的夙愿我们的力量是不可缺少的。”
独自地,与格鲁正面面对面地相对的长老若无其事地说。
“打破这三国关系,在中央大陆独占霸权是汝的夙愿。实现了这个夙愿,汝才能成为名留青史的一代霸王。虽然暂时地终止了与加贝拉泥沼般的战争,现在处于胶着的状态。但就如汝所认知的那样无论哪一个国家都隐藏着决不能忽视的火种。只要走错一步的话,梅菲乌斯就会被这个火种所引发的大火灾所吞噬。只要循序渐进,一小步一小步地完成计划的话,不久梅菲乌斯就会得到与大帝国相符的版图,汝的威容,还有龙神教的教诲也定能传遍整个大陆。”
“——”
皇帝在沉重的眼睑低下,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老人。并非是看着好友的眼神,也并非是看着非常信赖的家臣的眼神。而且也更不是是看着敌人的眼神。梅菲乌斯皇帝的脸也摆出了某种,有如是面具般的虚无的表情。
“‘强大’起来,格鲁•梅菲乌斯。”浅黑色肌肤的老人用就像穿过山谷的风般的声音说着:
“可不能忘记一直这样努力过来的岁月中的理想和感情。失去这些的话,汝就只会成为一个平凡的老人地病老而终。就如世上大部分数之不尽的人所那样。汝必须‘强大’起来。这次世道确实不如预测那样运转,但不需焦急烦躁。只要有我们在的话,天时就会为汝所用。汝绝对会得到将西方纳入版图,吞并加贝拉,恩德的力量。”
在格鲁离开之后,齐坐于水晶座上的老人之中的其中一人慢慢地倒向地面。
这人正是刚才劝导格鲁的那位老人。突然地——其他的长老们以与其年龄所不相符的速度地,仿佛平时悠然般的举措是装出来般的狼狈并慌忙地,跑过来围在了他身边。
对伸过来搀扶的手,那位老人厌烦地甩开。
“这个身体也快到极限了。”
用沙哑的声音自语自语。从外观看来,这副身体确实十分瘦削。但双眼有如鬼火般地焕发出精气的灵光。
“是必须考虑‘下个’的时候了……但,就如格鲁说的那样,已时间无多。巴鲁巴洛伊近期之内也会有所行动吧。在这之前——阿克斯•巴兹甘。那家伙会或多或少妨碍到我们。”
围过来的长老们都一言不发。对周围的人是否领会说话的含义毫不在意地,老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本来的话,希望能够避免直接的手段,但无奈别无它法。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置身事外。传言给塔希。无论用多少魔素也没所谓。去干掉阿克斯•巴兹甘——这样向她传达。”
“格鲁那边应如何处理?”
看起来明显地比老人更加年长的长老问。老人轻蔑地笑了下。
“就算放他不管,之后也会像我们想的那样地去做。那家伙已经逃不了了。强大起来的决心也不过是虚张声势。将这作为皮肤像面具地贴上去,现在早已像身体般操控自如了。”
这样地断言。
然后,嘲笑的表情迅速地从老人脸上消失,回复了与格鲁面对时的虚无的表情。
“事到如今,我们编织的命运的图案已被扰乱。尽管明白如此,但究竟这是谁弄出来的杰作呢。不过原本格鲁现在亲近恩德,图谋打破三国平衡的就与当初的计划并不一样。虽然这样,但对于我们来说我们描绘出来的可不是会因为单单的一处不符所有条理就会产生错乱的这样的简单的图案。‘风’啊,只要条理发生错误的话,不用等多久‘风’就会吹起自动地将轨道修正。这就是所谓的本来的命运。谁也不能对其进行改变。在巴鲁巴洛伊的那家伙醒来之前,我们终究只能作为人类地不得不去守护这个世界。”
注意到侍从的脚步声后,西蒙用力地将抽屉关上。
行了一礼后走进房间的侍从,将西蒙所需要的书籍一如既往地堆放在房间的角落后就退下了。
西蒙拿起最上面的那本书,保持着站姿地哗哗地浏览着时,忽然地留意到房间的昏暗起来后,走进窗户,拉开窗帘。
雨点滴滴答答地打在窗户上。不用一会儿窗户上就满布雨滴。
“复仇战呢,格鲁。”
眺望着在烟雨弥漫的庭园的远方,高耸在数座丘陵之前的主宫殿,西蒙•罗德伊姆自言自语地说。
自从大约半个月前碧莉娜公主的拜访之后,这个家就未曾迎来过来客。
但是当然地得到了不少情报。皇帝将兵派遣至阿普塔,在那里与陶利亚进行了一战。虽然战事的详细经过无从得知,但就算格鲁用心地用“皇太子的复仇战”去鼓动家臣,结果看来也图劳无功。似乎正在完备往阿普塔的第二、第三军的出发准备。
这样大战就难以避免。而且西蒙还有一条十分在意的情报。
(没有收到公主返回索隆的消息)
自从出发去涅达因后,就不知道她的详细行踪了。虽然确实是计划滞留一周,但现在已经过了半个月了。有种不祥的预感。
事到如今,觉得皇帝从一开始就考虑到与西方的战争而打算推迟碧莉娜公主的归国。所以才特意不举行皇太子的葬礼。因为需要避免加贝拉从旁介入,然后皇帝挑选合适时机,发表暗杀皇太子的是西方干的勾当。
(打算将儿子的死这样地去利用吗)
西蒙自从在评议会变得有名无实之后就自发地担当监督皇太子的角色。因为旁人也明显看出格鲁对作为嫡子的基尔没有倾注任何父爱,所以既然这样的话,打算将基尔•梅菲乌斯培养成出色的继任人。
可是这也半途而废了。
就如对过去曾和自己并肩作战、笑着地与自己举杯齐眉的老朋友的改变无可奈何地,觉得自己对与他的儿子基尔也行使不了任何影响力。
(看来我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作为教育家,似乎都不是一个能够引导人的男人。)
想起来,格鲁•梅菲乌斯也不是一个充分地得到父母之爱的男人。
在格鲁还是十岁左右母亲就丢掉了性命。而且,还是在格鲁面前被龙咬死了。这是在当时还是会举国地进行作为余兴节目的龙狩猎的时期的龙狩猎的正当中的,趁士兵们一时疏忽母子两人一同往皇家用地外面散步之时的事。
再加上,有种种迹象表明这是某人的阴谋论。
某位有权势的贵族为将自己的女儿作为皇帝的后妻,唆使部下花言巧语地将母子二人诱导到了龙的跟前。
现在西蒙回想起来当时的皇帝,也就是格鲁的父亲,觉得他是一位缺乏决断力的男人。不去否定这个阴谋论,也不对这位有权势的贵族进行责问——结果,国家陷于动荡之中。
因为有人意图对其不利,所以格鲁在半年之间几乎没有踏足宫廷之外一步。
从那时起就侍奉身边的西蒙想起了当时的格鲁的话。
(因为有那样的父亲才保护不了母亲。对了,西蒙,可以说杀了母亲的就是那个男人)
流露出阴暗的目光,有如唾弃般地这样自语自语。
“——”
在西蒙眺望的期间,大量的雨滴打在窗户上,外面的风景笼罩起一层薄霞。
再次地,回到了桌子前,打开了抽屉。
在那里,静静地放着一支散发着黑光的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