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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物语(物语系列六) 西尾维新 7836 2024-11-04 1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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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1

  从现在开始,我想述说「神原骏河是笨蛋」这件事,不晓得各位是否愿意赏光聆听。该怎么说,这种事根本不重要,我甚至觉得会伤了各位的耳朵而过意不去,不过可以的话,我由衷希望各位肯听我说。

  但我觉得应该没意义。

  连一点意义都没有。

  「她」应该会否定吧,但像是「说出来会比较舒坦」或是「光是有人肯听就会比较舒坦」这种说法,我个人抱持否定态度。假设真的觉得变得舒坦,我想肯定也只是自己多心。

  这种多心、这种错觉,正是人们的期望,而且是打从内心的期望──我想她果然会这么说吧,但是不知为何,我即使心中某处深深认同这种说法,却还是难以接受。

  不对。

  我觉得自己应该只是因为「这是她的意见」而无法接受。我是否接受这个意见,并非取决于这是怎么样的意见,而是取决于她是怎么样的人。

  说来真过分。

  问题不在于说了什么,而是谁说的,这种想法乾脆可以形容为歧视。但如果这也是我这个人的一部分,我也无法不分青红皂白否认这种心态。

  这一生不用讨厌他人该有多好;这一生不用憎恨他人将多么幸福。

  我明白。不用他人阐明,我也明白这种道理。

  但如果做得到,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我至今讨厌、憎恨过各种人。不过在这个世上,是否真的有人敢公然宣称「我至今未曾讨厌他人」?

  至少我──神原骏河,知道许多讨厌的人。

  而且,我也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

  如果是我自己的黑暗面,我至今看太多了,多到令我好想死。

  令我好想杀。

  ……我不擅长思考,换个率直的说法,我是个笨蛋,因此我不太清楚这种事,不过各位在这方面是如何妥协的?

  活在这个世上的人,大多不可能热爱自己,认为自己的人格最高尚。无论是个性还是人生本身,肯定会不满、讨厌自己某些部分,陷入自我厌恶的情绪。

  肯定动不动就讨厌自己。

  即使如此,明天还是得继续活下去吧?

  各位在这方面如何妥协,赋予什么样的意义?可以的话,请各位告诉我。

  我做不到。

  因此,我向恶魔许愿。将自己的黑暗面,当成不属于我的东西而切离。

  但是到最后,这种做法只是把我自己改造成恶魔。

  当时,我只是在自己内心发现恶魔,并且培育恶魔。如此而已。但也正因为只是如此而已,我想各位或多或少都做过这种事。

  就算这么说,我的罪孽也绝对没有因而减轻,我也丝毫没有脱罪的念头。

  但我心想,各位究竟是怎么做的?

  ……我想知道这一点,因此从现在起,我想述说自己是个多笨的人。因为我觉得依照礼仪,若是想听他人述说,必须先由我自己说起。

  不对。我还是没这种想法。

  教导我这个礼仪的人,果然也是她。

  所以接下来要说的,也是关于她的事情──关于我与她的事情。

  希望各位听我说。

  而且可以的话,请各位听完之后,述说您的事情给我听。这样我会很高兴。

  我过的像是笨蛋的人生。

  至于您,过著什么样的人生?

  002

  「不成药,便成毒。否则你只是普通的水。」

  家母说过这种话。

  我想她应该不是一位好母亲。至少和世间一股旳「母亲」形象差很多。

  我在电视或书上看见「母亲」时,知道「母亲」在知识层面的意义时,我甚至有种超越突兀感的作呕感。她和一般母亲的形象就是差这么多。

  不过,「因为是母亲就非得是圣母」这种守旧故我的说法,应该只是强制灌输给人的偏见,「母性本能」只不过是后天教育的成果。我在理性上明白这一点。

  即使如此,我依然认为她异常。认为她是异常的母亲。

  「骏河,你的人生肯定比凡人麻烦,令你倦怠、烦闷又无奈。但这不是因为你优秀,是因为你软弱。你将一辈子背负这份软弱活下去。但愿这份『麻烦』不会成为你的人生意义。」

  这位母亲就像这样,喜欢讲得似懂非懂哄骗他人。部分原因应该在于她没把我视为孩子,而是视为独当一面的人来对待,但是母亲不把孩子当成孩子对待,说起来也挺奇怪的。

  孩子在父母眼中,明明永远都是孩子才对。

  在那个人眼中,我似乎只是一个「位于那里的小家伙」而已。

  即使听朋友聊他们的父母,我也深刻认为那个人果然和一般人不一样。

  但她终究是我的母亲,所以对我来说,这是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

  不过,我在生活、成长的过程中,确实觉得这种「理所当然」有点不对劲。

  我一直诧异父亲喜欢她的哪一点。不过这或许只是我天真地坚信夫妻肯定是两情相悦而结合吧,算是我人生一段可爱的小插曲。

  何况如果真要质疑,我应该质疑的不是父亲为何喜欢那个人,而是那个人为何不惜私奔也要和父亲结婚。

  虽然不是绝对,但我实在不认为她是那么热情的人。

  她说她辛苦过。至少我是这么听说的。

  她为了和神原家的长子在一起,历经各式各样的劳苦、面对莫须有的歧视、遭受许多挫折,在最后私奔。

  她曾经过著逃避般的生活。

  保守来说,应该不是幸福的恋爱。至少不受祝福。

  这是一场如同和幸福反其道而行的恋爱。如果只注意这一点,就觉得这确实是我的母亲,但我认为我和那个人之间,存在著无法接受的差异。

  或许只是我想这么认为吧。

  只是希望如此。

  到头来,或许母亲才不想和我相提并论。她应该不希望和我这种对「分际」一知半解的人相提并论。

  不过,他们两人和乐融融一起出车祸而共赴黄泉,无论是亲生子女或是独生女,应该都没有介入他们的余地。

  我这么想。

  我从以前就这么想,但这种想法最近更加强烈。

  父亲和那个人过世之后,我由爷爷奶奶收养。我不晓得外公外婆是否真实存在。这么说挺奇怪的,但我觉得那个人不太可能是「某人的孩子」。顺带一提,爷爷奶奶对那个不只抢走宝贝独生子,还像是殉情般离世的女性似乎恨之入骨,即使终究没对年幼的我说她的坏话或怨言,对那个人的负面情感却是藏也藏不住。

  我觉得既然这样,乾脆坦白说出来比较好。

  这么一来,或许就可以一起聊个痛快。

  我如此心想。

  「你在成为我女儿的时间点就受到诅咒。但不只局限于你,所有婴儿在『生为人类』的时间点都受到诅咒。何况,你不觉得人类生下人类很恶心吗?在这个难熬的世界,宣称传宗接代美丽又神圣的说法大行其道,你不觉得这是神赐予的诅咒枷锁吗?难道是我想太多?不对,我想疼爱你的想法不是我的意志,肯定是神的意志。」

  那个人说过这种话(我依稀记得),所以反过来说,那个人似乎姑且以她自己的方式颇为疼爱我。

  这么说来,我回想起父亲说过「那孩子是代替神而活」。父亲居然将自己的妻子称呼为「那孩子」,现在回想起来令人会心一笑,但我无法认同他的意见。

  无法照单全收。

  该怎么说……

  对,就我来说,那个人如同恶魔。

  「神或恶魔都一样。即使讲一堆乱七八糟的藉口,人类终究是那些家伙的玩具。不要胡思乱想这种明白至极的事。」

  那个人如是说。

  我的母亲神原远江──旧名卧烟远江的她如是说。

  「笨女儿,快给我醒来,今天是期待已久的新学期吧!」

  「!」

  我猛然颤抖。

  这个好大的声音惊醒我。这当然是梦中的声音,但是脑中响起的这声仿真斥责,使我瞬间清醒。

  明明是四月上旬的清凉早晨,我全身却瞬间满是汗水。

  「唔哇,唔哇,唔哇……」

  最不舒服的一次清醒。

  这是神原史上最不舒服的一次清醒。我还以为会死掉。

  阿良良木学长每天早上都由两位可爱的妹妹叫醒,他经常嘀咕抱怨这件事,但妹妹们无论是以何种方式叫醒,总不可能是趁著学长熟睡时以凶器袭击,应该不会抱持我这种恐怖情绪醒来。

  啊啊,好恐怖。

  ……哎,虽然今天是做梦的错,不过到头来,我很久没有「舒服清醒」的经验。

  我看著左手臂这么想。

  看著以胶带层层包覆,绑在房间柱子上的左手臂这么想。

  「……呼。」

  我以右手徒手扯断胶带,进行一如往常的这项例行工作时,我缓缓恢复镇静。

  平复激动的情绪。

  左手臂稳稳固定在不会动的柱子上,所以我睡觉无法翻身,基于这种意义难以熟睡,但要是没这么做,我不晓得自己睡著时会闯出什么大祸。

  不晓得自己睡著时,下意识之间,会闯出什么大祸。

  即使以手铐之类的东西固定,也可能下意识地以钥匙打开,因此我使用胶带。这么一来,即使在半夜像是梦游般穿上雨衣外出,出门时也必须将胶带扯断到无法再度使用的状况,所以即使无法防止梦游症状发作,也可以知道自己曾经外出。

  可以知道自己犯下的罪。

  得以不用犯下名为「无知」的罪。

  虽然我和熟睡无缘,但是比起和无知无缘,前者好得多。

  从那年五月之后,从我在睡眠时的恍惚状态,下意识地攻击阿良良木学长之后,从我被恶魔附身之后,我一直进行这种愚笨的自缚行径。

  不晓得至今究竟浪费几卷胶带。

  不对,并非浪费。

  因为我每天早上醒来,看到以绷带层层包裹,又以胶带层层包裹的手臂,我就会松一口气。太好了,看来我今晚也没对任何人施暴。

  所以,并非浪费。

  「哈哈……骏河,得知自己的潜意识破坏冲动之后很辛苦吧?无知明明不是罪,是一种救赎;明明人们大多不晓得人类本性和猿猴之类的野兽相同就过完一生,你这样真的是受苦受难。不对,应该说备受折磨?但我可不是为此而将『猴掌』留给你。所以是为了什么?别问我这种问题,提问是失败者在做的事。」

  感觉某处传来这样的声音。

  但我当成没听到,开始整理服装仪容。

  这个季节,要裸睡还太冷了。

  我微微颤抖。这股颤抖和熟睡流汗无关。

  总之,我早上第一件事,就是换掉被胶带黏胶弄得黏糊糊的绷带。不是裸围裙,而是裸胶带,我觉得还算是风格独具。

  只有我这么认为吧?

  003

  「早安。」

  来到起居室一看,早餐已经备好。

  我完全不擅长做家事,包括下厨或打扫都是毁灭性的等级,但家里一尘不染。简单来说,这是因为我的监护人──爷爷与奶奶个性非常一丝不苟,而且过于照顾我。

  基于各种意义、所有意义,我没有一对好父母,但我有一对非常好的爷爷奶奶。

  不过,只有早餐摆在桌上,奶奶去洗衣服,爷爷则是去照顾庭院。世间似乎认为全家一起吃早餐才是理想的家庭,但在我家,大家的时间总是无法配合。

  不是因为老人家很早起床。

  早起床的反倒是我。因为我每天早上吃早餐之前,习惯进行两趟十公里的晨跑。

  今天也是,我从刚才就去跑了一趟。更正,跑了两趟。

  在我维持良好的节奏与心情跑步时,爷爷奶奶已经吃完早餐。我每天早上都努力跑快一点,想和爷爷奶奶一起吃早餐,但时速必须提升到两倍才办得到。

  嗯,我终究办不到这种事。

  「总之,宣称没一起吃饭就不算一家人,这种说法也太粗暴了。你想想,像是那个叫做羽川的女孩家,即使家人一起吃早餐,也完全不算是一起吃早餐吧?与其说是聚集在一起,更像是搅和在一起。对了,像我大致上也都和你一起吃饭,但你把我当成一家人吗?我虽然是母亲,但我问你,我真的是你的家人吗?」

  我聆听脑袋一角的这个声音,吃完早餐。充分补充晨跑消耗的热量之后,感谢有这顿饭能吃。

  话说回来,今天的幻听真严重。

  或许是某种麻烦事的徵兆。

  也可能是某种麻烦事还没了结。

  ……应该单纯只是因为今天将展开新生活,我的心理稍微失衡吧。

  真的。

  我一个人做不了什么事。

  我一个人完全做不了什么事。

  我思考著这种事,拿起爷爷奶奶已经看过,留下摺痕又有些膨胀的本日报纸,在餐桌上摊开。

  然后我瞪大眼睛,仔细检视每一则报导,浏览搜寻昨天世界各地发生的事。由于是在地报纸,所以会详细刊登这座城镇与附近的大小事,这种报导最需要注意。

  凶杀案件、伤害案件。

  发生的时间、发生的地点。

  我逐一确认这些事。

  然后我在心中,以自己昨天一整天的行程表,对照这些案件的发生时间,回忆自己是否具有不在场证明。

  「……呼。」

  我看完报纸,松了口气。

  没事。

  看来,我昨天也没犯罪。

  004

  我回到自己卧室,发现指甲变长。是没察觉就不会在意,一旦察觉就非常在意的长度。

  「指甲剪……」

  我轻声说著,环视室内。

  应该在某处。这个房间的某处肯定有指甲剪,而且不只一个,有两三个。

  骏河,指甲剪用完要放回原位──奶奶经常这么说,应该说经常这么骂我,所以室内肯定有指甲剪,但是得进行相当认真的挖掘工程才找得到。我的房间「有点」凌乱,很难找到想找的东西。阿良良木学长曾经以「地盘下陷」形容我的凌乱房间,这种说法相当贴切。他遣辞用句的品味值得效法。

  唔~……

  我要是现在开始找指甲剪,上学肯定会迟到。

  顺带一提,在我房间找东西的行为,阿良良木学长形容为「寻宝」,这种说法也很贴切。要在这座「崩塌的山」寻找指甲剪大小的东西,确实不太可能。

  如同大海捞针。

  要是告诉奶奶,应该借得到另一把指甲剪,但她肯定会赏我一番抱怨,我想到这里就想打退堂鼓……

  我不要被骂。

  唉,搞不懂指甲为什么要变长。

  「觉得长指甲很恶心的人,不适合活下去。因为这种家伙讨厌成长。」

  在我小的时候,母亲一边帮我剪脚趾甲,一边这么说。比起对我说,真要说的话更像是自言自语,但现在回想起来,她果然是在对我说吧。

  即使她说话时没看我,她的心也不一定没放在我这里。

  反之亦然。看著我的人,不一定真的看著我。

  应该抱持著被抱怨的决心前往奶奶房间,还是在上学途中到便利商店买把新的?我认定只能二选一的时候,第三个选项忽然出现在我面前。

  与其说忽然,正确来说是我把昨天送洗回来挂在墙上的制服从衣架取下时,发现送洗标签还在上面,拿剪刀剪掉标签时,第三个选项出现在我面前。

  只要勉强一点,指甲并不是不能用剪刀剪吧?

  我察觉这件事。

  这是漂亮的思绪转换。人类就是从这种小小的灵感,成功进化到新境界吧。对,就像是牛奶瓶的纸质封口盖那样。

  不过在这个时代,牛奶瓶应该不再使用这种盖子了。

  总之我就像这样,意外地擅长用某种东西代替某种东西。

  我不晓得这应该叫做善于运用,还是思绪灵活。

  以前发生过这种事。

  当时购买了某个小家电,不过为了方便搬运,外盒捆上两圏封箱绳。

  商品送达时,家里没剪刀。

  没剪刀很难剪断封箱绳。

  在这个时候,神原骏河灵机一动想到的做法是什么?

  「用手表切吧。」

  就是这个做法。

  手表金属扣环的侧边还算利,只要运用杠杆原理,封箱绳算不了什么。我当时做出如此英明的决定。

  不对,既然是利用锋利的侧边,或许不能形容为英明,应该形容为锋明。

  问我结果如何?

  嗯。

  总之,崭新的构想经常得不到理想的成果,封箱绳没断,反倒是表带扣环坏了。

  封箱绳出乎意料地厉害。

  我因而得知封箱绳将箱子封得多好。等等,这种说法不高明!(自我吐槽)

  咦?

  我明明在说自己擅长转换思绪……却不小心聊到失败案例。

  等我一下,我换个例子……

  唔~……

  看来最好别用剪刀代替指甲剪……?

  不过今天是新学期的开始,我还是想以焕然一新的心情清爽上学,所以我始终想称赞自己发现这个方法。

  这个想法,只持续到我想以绑绷带的左手剪右手指甲为止。

  我是左撇子,使用的是左撇子用的剪刀,所以反过来以右手很难使用。

  因此,我无法剪左手的指甲。

  也就是拿下绷带之后,猿猴模样的左手指甲。

  「……失算。」

  完全称不上是思绪转换。

  与其说擅长,更像是特异(这种说法不高明)。【注:日文「擅长」与「特异」音同。】

  算了。反正左手得包绷带。

  即使只剪一只手的指甲,虽然无法达到一半的满足度,心情也确实会清爽得多。

  我顺便拿出埋在附近的镜子,剪掉我即使跑二十公里、淋浴又吹乾之后依然故我的顽固翘头发。

  一刀剪掉。

  感觉头发完全留长了。

  我想过别这样慢慢修,乾脆痛快地一次剪短,但我无法下定决心。

  我大概优柔寡断吧。

  这样似乎违背大家对我的印象,不过这是真正的我。

  优柔寡断。

  拖拖拉拉,不肯下定决心的优柔寡断。

  不对,既不优又不柔的我,或许不适合以这句成语形容。既然这样,我应该形容为贪得无厌。

  我是贪婪大王。

  想得到一切,却失去一切。

  我是最爱战场原学姊的贪婪大王。

  刚开始得到一切,最后一无所有。

  这就是我──神原骏河的人生。

  实际上,指甲剪也确实不见了……哎,要是把我房间凌乱的事实,和这种命中注定般的人生观混为一谈,战场原学姊或阿良良木学长或许会骂我。

  我讨厌被骂。真的讨厌。

  想到这里,我察觉一件事。

  那些亲爱的学长姊们,再也无法骂我了。因为他们不在了。

  如今,他们不在了。

  虽然至今依然觉得就在身边,却只是我的错觉。

  我对自己这份眷恋失笑,换好制服之后前往学校。

  前往没有阿良良木历与战场原黑仪的私立直江津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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