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左手拄着设置在房间中央的桌子,抱头苦恼。
眉头自然而然地皱成一团……
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境。
我恨到现在还无法任意活动的右手。
不对,就算右手能动,也不见得能够解决。
我自己说的话让我发觉这点。
就是前几天我去探望泪时说的话。
——已经迫在府睫。
“期末考……真的要完蛋了……”
我骗泪说雫没来是因为期末考快要到了,可想而知我们学校也即将期末考。
最近风波不断,根本没办法读书。
虽然我成绩不算好,但至今从来没不及格过。最起码都会低空飞过。
可是这次……岌岌可危。
我一边抓头,一边盯着跟黑峰借来的笔记,结果还是无心抄写,根本读不进去。
同居的未婚妻小姐看到我这样,一派轻松地说:
“你就放弃吧?”
“谁要放弃!倒是你还真是充满余裕啊。”
镜穿着我的上衣和短裤,坐在桌子对面,双手托腮看着我。
因为那是我的衣服,基于尺寸问题,穿在镜身上显得领口很宽。
她穿着那样的衣服托着脸颊往前倾,从缝隙间当然看得到乳沟。
而且差一点就看得到胸罩,反而刺激我的本能。
这是我念不下书的另一个理由。
“反正我就算不K书也照样及格。”
镜若无其事地人放厥词﹒但我知道她充满自信的理由。
这家伙又打算作弊了。
不对,这家伙干的事可不是写小抄那么简单。这家伙会假装去厕所,一离开教室就立刻死神化回到教室。
然后,镜会利用其他人看不到死神的特性偷看别人的答案。
之后等记得差不多了以后又出教室,再若无其事地变回人类从厕所回来,毫不迟疑地作答……
“每堂考试都去厕所也太不自然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屑地看镜,但她轻轻一笑嗤之以鼻。
“我会从几天前就假装拉肚子,只要让大家留下我频频跑厕所的印象就没问题了吧。”
“哪里没问题!你是女生吧!要懂得矜持一点啊!”
“要是矜持就能拿高分,我当然矜持呀。问题是自尊是不能当饭吃的,请你看清现实。”
“为什么是你教训我!虽然你想讲出至理名言,但根本是狗屁不通啦!重点是你这样太奸诈了!”
我疯狂吐槽。
“真是的……既然你要作弊,就顺便来跟我报答案啦。”
我虚脱地嘀咕。
“好呀。”
我一瞬间无法理解那句话的意思,差点让它右耳进左耳出。不过还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发觉不对劲。
“……镜?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说,我也会跟你报答案。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那是恶魔的呢喃。镜似乎也有自觉,从她的微妙笑容看得出恶意。
“怎么样?真的要我报答案吗?”
她的确认,听起来像是要求订契约。
可是……只要我这时候点头,期末考……最起码不会满江红。
就是说啊,自尊不能当饭吃。如果低声下气就能够拿到分数——
叮咚——
电铃声像是要阻挠我似地,在我要说出“拜托你了”的瞬间响起。
我还没走到对讲机那,玄关门就发出了喀嚓喀嚓的声响,紧接着门锁就被打开了。
会毫不客气地打开我家家门的人只有一个。
“哥哥—————!救救————小桃————!”
只见穿着短袖连帽外套与蕾丝下摆迷你裙的堂妹——小桃抱着好几本书,哭哭啼啼地闯进来。
“你、你突然跑来做什么?”
“就是、就是、我希望哥哥教我功课。”
小桃双脚一跪,眼眶盈满泪水,紧抓着我的胸口不放。
“你啊……你来问我功课,就已经等于是要放弃考试了,难道你没发觉吗?”
虽然这样自贬很自虐,但这就是现实。
“没问题的,因为我现在即将通过的路,哥哥早就通过了嘛。”
“就原理来说是这样没错……”
但是我认为通过时的状况很重要耶。
“人家肯仰赖你,这不是很好吗?你就教她吧?”
镜看我伤脑筋的样子,浮现了不怀好意的笑容。她等着看我怎么应对。
“哥哥~”
“呜呜……”
这双仿佛在求救的眼睛直盯着我看。
受人仰赖固然开心,相反地却也深刻地感受到责任重大。
不过,我高一时的考卷应该收在某个地方才对,只要找出来给小桃看就行了吧。
而且只要知道出题倾向,也比较容易考前猜题吧。
“好吧,我教你就是了。”
“真的吗?谢谢哥哥!”
随时快哭出来的表情,一瞬间转变为满面笑容。
看到她的笑靥,我想起自己先前竟然受到名为作弊的恶魔诱惑而心生动摇,实在可耻。那样或许是能够得到好的分数——得到好的‘结果’,但真正重要的是过程。
自己是做了什么而得到那个分数的,成败功过都将转变成名为经验的财产。
所谓的做学问也就是重视‘过程’。
虽然不知道能帮到什么程度,但我要尽最大努力帮助小桃,答谢她让我想起重要的事情。
我面带笑容看向小桃。
“所以,你希望我教你哪一科?”
“健康教育!”
咻劈!
“喵啊——————————————————!”
我不自觉赏了小桃的侧头部一记水平手刀。
正要拉下连帽外套拉链的小桃发出惨叫,摔倒在地上。
“呵呵……亏我本来真的还满高兴的。”
总觉得我的眼睛周围散发阴气。
“呜呜~……作战失败了啦,枉费人家教我考前开夜车时,装作偶然露出乳沟,就能一箭射穿男生的心了的说~”
“你又没有乳沟!”
不知道是否因为遭到背叛的关系,我不加思索地口出恶言,但小桃不气馁地拍拍胸膛。
“别看我这样,只要挤一挤就有了。我还买了机能胸罩喔。”
喔喔,她跟某洗衣板不一样,非常积极。
“倒是这个作战计划是谁教你的?”
“我的死党。”
“你的死党怎么会教你这种不三不四的东西……”
我一边叹气一边搔搔头,接着抓住了小桃的外套帽子部分。
一我也同样为了考试自顾不暇﹒你如果要妨碍我就回去吧。”
“哇哇,等一下,哥哥,我是真的希望你教我功课啦。”
就在我要拖小桃离开的瞬间,她慌忙抵抗。
“……哪一科?”
“现国……”
现代国语吗……那或许是我唯一还能教她的科目。
“……以外的所有科目都希望哥哥教我。”
“这样啊……”
笹仓一族或许都有点脑袋空空啊。
小桃看到我的反应似乎也觉得拜错老师,露出大受打击的表情。
“哇哇……啊哇哇……怎么办,要是连期末考都不及格,就等着上暑假辅导了啦。”
看样子小桃期中考似乎考砸了。
脸色发青的小桃忽然惊觉一件事。她猛烈转向镜,眼睛再度闪着泪光。
“镜姊,我看你还很从容不迫对吧?镜姊该不会其实是非常会念书的人吧?胸大无脑这句话是骗人的,对吧?”
亟欲家教的小桃把矛头转向死神。
镜似乎察觉到小桃火热视线的危险度,表情焦急地看着我。
“对啊,其实镜不必念书也可以轻松拿到全学年第一名喔。”
“好强喔!对不起我至今小看镜姊了!”
镜瞠大眼睛向我无言地抗议。在她眼前,大受感动的小桃跪坐磕头了。
“拜托你,请教我功课。”
“啊……呜……呃……”
镜不知该做何回应。
“我先去洗个澡喔。”
她逃走了。镜洗澡时,小桃绝对不会接近。之前小桃中了一种叫什么‘净化的大海’的死神式洗体术,从此留下心灵创伤。
自从我右手骨折以后,镜帮我洗了好几次澡,但她并没有对我做出奇怪的举动。
虽然不晓得‘净化的大海’究竟是怎样的招数,总之似乎非常骇人,真教人在意。
小桃的反应正中镜的下怀,她浑身打颤,当场僵住不动。
狡猾的死神趁机抓了浴巾冲进浴室。
“小桃,做学问是靠平常日积月累的努力。我已经教恭也诀窍了,你就问他吧。”
镜留下这句话,就碰的一声关上浴室门。这家伙哪有资格说什么平常日积月累的努力啊!
“哥哥……”
糟了……小桃的火热视线再度望向我。
是啊,镜这家伙就算要逃也不会空手逃走,她一定会加倍奉还。
“……总之,先来找找去年的期末考卷吧。”
我只能这么回应堂妹充满期待的视线。
隔着墙壁传来的淋浴声成了背景音乐,我和小桃围着桌子,看着去年一年级期末考考题。
首先是数学,问题卷到处写满了看似公式的数字与记号。
“啊啊,对了,数学有一招必胜的方法。”
看着考卷,我想起去年的数学应考对策。
“是什么?要怎么做?”
小桃探身越过桌面凑近睑。
因为她又趁乱要拉下外套拉链露乳沟给我看,所以侧头部又挨了我一下手刀。
“喵呜~~……”
小桃双手捂着头,趴在桌上。
“数学只要背好公式,再来就是排列组合了。”
“呜呜……就是因为公式背不起来才一个头两个大嘛。”
小桃靠在桌上,抬起脸泪眼汪汪地看我。
“所以直到考试前一刻都要背公式,等考试开始后,就立刻把公式默写在问题卷上。”
“原来如此!这样就不算作弊了!”
“没错,这样数学就万无一失了。”
小桃露出如梦初醒、豁然开朗的表情,握紧双拳。
“这样数学就万无一失了,哥哥好厉害喔!”
“好说、好说,这都要感谢你让我想起这个作法。”
“那么接下来教我健康教育!”
咻劈!
“喵啊——————————————————————!”
“给我认真念书!”
“我很认真呀.期末是真的要考健康教育笔试嘛。”
小桃涨红了脸,鼓起腮帮子抗议。
这么说来,健康教育确实是期中不考,但期末有笔试的样子。
而且小桃也没有拉下外套拉链,看来她是真的希望我教她健康教育。
“……可是,男女生的健教考题不一样,我哪有办法教你。”
如果说体育课是男女有别,那么健教课就是互不可侵了。
毕竟是在课堂上教授性知识,男生学习男性生理,女生学习女性生理,想当然尔上课内容也完全不一样吧。
“才没那回事,别人说哥哥一定知道去年女生的考题才对!”
“你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可以这么确信!还有这句话是谁讲的!”
“我的死党。”
“看来你那位死党想见棺材是吧,带那个死来见我!”
那个死党跟我有仇吗?
“呣~……看来健康教育只能问镜姊了吗~”
小桃失望地垂下肩膀,我看向镜所在的浴室,寻求渺小的希望。
大概不行吧……那家伙看似开放,其实对性方面非常没辙。
想必就算听到医学用语也照样脸红惊慌。
“你要不要请黑峰教你呢?而且,她其他科目的成绩也都很好,绝对比我可靠喔。”
“嗯,虽然这个提议也非常难以割舍,但我还是希望哥哥来教我……大人的健康教育。”
小桃一边这么说,一边吐舌挑逗,把手伸向连帽外套的拉链。
我又反射性地使出左手水平手刀。
但是小桃毕竟挨了三次手刀,已经记住攻击轨道。她掐着拉链往后一仰,脱离我的攻击范围。
“哦呀,哥哥,你不可以动喔。你一动,我就把拉链全开喔?”
这是哪门子痴女发言?打算威胁我什么?
“哥哥也知道,镜姊这种时候绝对会洗完澡出浴室吧。”
“算我求你,请你住手。”
我当场跪下。
可恶,小桃这家伙完全掌握我身边发生的现象,她理解何谓伪装成偶然的命定灾厄。
“呵、呵、呵,哥哥只能乖乖听我的话了呢。”
“唔……!”
“来吧!继续考前开夜车,偶然看到乳沟,惹人脸红心跳!”
“这根本就不是偶然!这是蓄意!是你故意露给我看的!”
小桃缓缓拉下拉链。但她似乎只打算露胸口,手在心窝处停住了。
稍微看得到没有过度装饰、粉红色底配桃子图案的胸罩。小桃用手肘集中托高胸部,稍微往前倾。
胸前的确是出现了浅沟……慢着,不许看啦我。
“啊啊,要是哥哥别开视线,我就全开喔?”
小桃一边用手指弹着拉链头,一边洋洋得意。
这家伙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肉食女?仿佛泪就在眼前一样。
“啊——……虽然觉得不可能,不过你的死党该不会叫做泪吧……?”
“她是谁?”
“没事,不是就好。”
泪一直待在医院,不可能跟小桃接触吧。我是多此一问。
“呣~……我感觉到哥哥身边又多了新的女生~”
可是,这样不妙吧。要是被镜看到这个状况,我会被砍的。
得想办法让小桃拉起拉链才行……
“好了,趁镜姊洗完澡出来以前,我要用这道乳沟迷死哥哥——来,哥哥继续念书,然后不时偷瞄这边。”
“你还真是讲究情境啊……”
“有些感情从假戏真做开始的。”
“那叫做错觉!”
我得想办法让这个笨蛋清醒过来,不然不知何时会酿成大祸……
“你不要这样不择手段啦。枉费你长得这么可爱,这样好像在作贱自己。”
我一边叹气,一边遵照小桃指示的情境,读起桌上的笔记。
呃,她好像规定我必须偷瞄是吧?
我又叹了一口气以后抬起视线……
“啊哇……啊哇哇哇……啊哇哇……”
小桃竟然满脸通红地瘫坐在地板上。
“……小桃?”
很少看到小桃这种反应,于是我担心地问道。只见小桃将敞开的外套胸口合上握紧,同时扭动身体。
这个举动是……呃,羞赧吗?
“……哥哥,你好诈喔……怎么突然夸我可爱……”
“咦?哪有……我觉得你可以更有自信一点喔?”
“咪啊~~~~!”
小桃突然吼叫,脸变得更加通红,还冒出热气。
“因……因因、因为至今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那种话……没有人把我当成女孩子看待,所以我才这么做的……啊哇哇哇……”
啊——这家伙根本就不懂,最不把小桃当成女孩子看待的人就是小桃自己。
是我的一句话让她发觉这点的吗?
“哥、哥哥……我要拉上拉链,你可以而向后面吗?”
小桃依然捂着胸口,满脸通红、眼眶含泪地这么说了。再加上她瘫坐在地上,头的位置比较低的关系,恰好是抬眼往上看。
看到小桃这样的神态与表情,老实说我难掩困惑。总觉得见识到……女孩子果然都是一瞬间美丽绽放的。
我自然地吞了吞口水,足因为紧张吗?是对谁紧张?对什么气氛紧张?
“总觉得事情变有趣了呢。”
就、就是这般气氛……
只见镜不知何时洗完澡出来,只围着一条浴巾站在我背后,满脸笑容地一手拿刀。
还残留大量水分的头发紧贴住肩膀、背部与胸口。出浴泛红的肌肤到处残留水滴,反而酝酿出冶艳性感。
浴巾绑得很牢以免掉落,因为力道很大的关系,镜的胸部形状被挤得恰到好处。
美中不足的就是这股气氛。
明明是夏天,却冷得身体都快冻僵……仿佛整个人从脚缓缓沉进比重很高的液态金属里面……
“腿软坐在地上,手遮住大大敞开的胸口,扭着身体逃走,泪眼汪汪地求救……就是这种感觉吧。”
奇怪?为什么跟我的解释一百八十度相反呢?
原来这个状况在镜看来是那样吗?我这么没有信用吗!
不……不对,并不是我没有信用。一定是那个,就是嫉妒。
真是的,我的死神就是这么可爱。
不过就算我这么正面思考,下场还是不会改变。
飕!
镜使出全力砍了我的躯干,当然也断了我的意识……
——不知道睡了多久。
我感觉自己很久没被砍了,结果这似乎造成对斩击的抵抗值下降,导致失去意识的时间因此变久了。
身体残留着类似肌肉酸痛的熟悉痛楚,我爬起来有时钟,钟面指着十点出头。已经过了大约一个小时。
我一边揉着腹部一边看向房间的床……只见镜呈现金眼状态,披着黑斗篷,进入死神模式。
“………………”
我用左手按着额头叹气后,正襟危坐地当场跪下了。
然后,就这么低头道歉。
虽然不清楚情势,但这种时候不管三七二十一道歉应该最保险。
嗯,一定没有人比现在的我更习惯做丧家犬……
“为什么你要向我低头道歉?”
镜的声音跟平常一样,但这样反而恐怖。她表现出这种态度的时候,愤怒值通常已经爆表了。
“小桃的事,详细情形我已经听本人说了。”
“咦?”
镜真的没生气吗?我缓缓地抬起头。
“不过,换个角度思考,也就是你对我以外的女生抛媚眼吧?”
“绝!绝绝绝!绝对没有!”
镜生气了!她看着我的眼睛稍微眯起来了!其他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我知道!镜还没息怒!
“不过谁教你很迟钝呢。就这层意义来说,我恐怕一刻都不能放心呀。”
“……啊——……我觉得你也很迟钝喔?”
“咦?你在胡说什么?那怎么可能呢。”
镜看着我,语气显得不以为然。我觉得她这种没有自觉的部分,就是她很迟钝的原因。
“话说,小桃呢?”
我一边解除跪坐改成盘腿,一边询问不见人影的堂妹的下落。
“那孩子兴高采烈地回去了。”
“这样啊……”
我夸她可爱让她那么开心吗?
虽然我并不是不把小桃当成女孩子看待,但是那家伙在我心目中果然是‘妹妹’。
“话说回来,镜。你为什么进入死神模式?”
“嗯?我现在要出去一下。”
“哦——……”
我听到镜的回答,稍微抬起屁股,盘起的腿动作流畅地恢复跪坐。
虽然右手还吊着三角巾,但左手轻轻握拳放在大腿上。
“你在做什么?”
“没有啦,不为什么……”
总觉得镜好像还在生气。
“我要去找雫。”
镜敛起眼角与嘴角这么说。一提起雫的名字,本来松懈的我也一瞬间绷紧。
“……是喔,毕竟得抓到她才行嘛。”
“是呀……”
镜虚弱地点头,幅度微弱到仅止于稍微缩下巴的程度。但是握住刀柄的力道却相当强劲。
“你果然……要跟她战斗吗?”
“你觉得她会乖乖被捕吗?”
“……我想不可能吧。”
现在最近距离看着雫的人的是我,所以我知道。
尽管背上的伤还没好,雫依然保持警戒,姿态充满攻击性。
雫是因为看对手是我,不足为惧,于是解除防备,但如果被镜或黑峰发现……
那家伙一定会……无视于背上的伤战斗吧。
为了妹妹。
“所以,你今晚可以躺在床上睡觉喔,反正我想我要到早上才会回来。”
“喔﹒好。可是﹒为什么你要特地在晚上出门找呢?”
“咦?因为死神的斗篷是黑色的,晚上趁暗比较方便行动嘛。”
“………………”
选这种不分轻重缓急的人逮捕雫,是光己先生失误了吧。
当然,现在的雫并不是处于能够随心所欲活动的状态。
不过,既然察觉死神气息的能力似乎不如我想的那样万能,只要那家伙不离开那栋大楼,就不会被发现吧。
“啊,对了。”
镜似乎想起某件事而看向我。
可是她不知为何露出挣扎的表情,别开视线不敢正眼看我。
“床……你还是姑且留一半给我吧……搞不好我会提早收工也说不定。”
镜含糊不清地咕哝,发出勉强听得到的声量这么说了。
“咦……意、意思是……你要跟我一起睡吗?”
“只、只是搞不好会而已啦,你不要太过期待喔!”
镜红着脸,背对我看向窗户——外面的景色。
“那我走了。”
“好,路上小心。”
在我的目送下,镜穿透物质,穿过窗户来到夜晚的街上。
屋里剩我一个人。
镜说她只能透过到处飞来飞去的方式找雫,而目送她的我就窝藏了她要找的人。
……我还真过分啊。
得尽快找到解决办法才行……
一想到自己的谎言害镜必须半夜四处奔走,就觉得心情沉重。
我本来想要在镜回来以前都保持清醒,却不敌睡意,最后还是睡着了。
我很久没有独自睡一张床,身体感到非常惬意。
拜这之赐,我睡得很熟,完全没作梦。
然后我在清晨清醒,这是夏天唯一称得上凉快、太阳还没发威的时间带。
我脑袋朦胧,专心一志地感受右手的异状——不对,是无上幸福。
虽然手肘打石膏,但肩膀到上臂部分都是血肉之躯。一股体温就不偏不倚地叠在那里。
原来镜不知何时回到家,睡在身旁紧靠着我。
碰到我上臂的部位没有辜负我的期待,就是镜的胸部。
隔着衣服也看得出她的胸部形状软绵绵地变形,可见挤压得有多用力。
她睡觉时似乎没穿胸罩﹒几乎是隔着一层布直接感受到体温。
胸部真是不可思议……明明软得这么简单就变形,却又会立刻恢复原本的形状。
话虽如此,这样下去实在不妙。
就算不是我的错,就算是不可抗力……说穿了就算是镜不对——但这种情况她就是要砍我。
我扭动身体,想要跟镜的胸部保持距离。
要是一口气移动,或许会吵醒她,所以我慢慢地拉开距离……但就连这么细微的动作都会让她的胸部柔软地改变形状。
可是,镜的眼皮一动也不动,可见她睡得很熟……
不知道她找雫找了多久?
而这种事又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我的手臂完全离开镜的胸部了。
本来睡得好好的镜似乎反而觉得这样不对劲,只见她依然闭着眼晴,手胡乱摸索失去的东西。
我一把我睡过的枕头挪近那只手,镜就充满怜爱地把枕头搂近怀里。接着将鼻尖凑近枕头边缘大口吸气。
我看得莫名害羞。我猜她是把枕头当成我,无意识做出这个行动吧。
可是我却欺瞒镜……
我承受良化苛责的煎熬,起床再次看向睡着的镜。
“………………”
睡着的镜一如往常穿着我的T恤,下半身却没穿短裤。
T恤下摆因为睡觉翻身的关系稍微掀起来,内裤若隐若现。
内裤配T恤吗?这个赞……
……慢着,我对睡着的人发什么春啊……
我摇摇头摒除邪念,走去洗手间洗脸。
“呼啊啊~……嗯呣~……好困……”
“你是女生,打呵欠时用手遮住嘴巴啦。”
见镜嘴巴张得连臼齿都看得一清二楚,我忍不住纠正她。
事情发生在午休时间,我们正坐在屋顶阴影处吃午餐。
“只睡三小时果然不够呢。”
镜眼角噙着泪,眨了眨眼皮。
“你早上的课不是都在睡吗?”
“果然不躺下来睡就不能恢复疲劳啦。”
总觉得镜连声音都没有霸气,仿佛只要躺下来闭上眼睛三秒就会失去意识了。
“下午要不要去保健室躺一下?”
“开玩笑,为什么我非得去有那家伙在的地方不可?”
“啊——……”
我都忘了,现在保健室有光己先生在。
要镜大大方方地到曾经负责教育自己的人那边跷课睡觉,确实是很尴尬吧。
“那么你要不要现在躺一下?反正离午休结束还有一段时间。”
“在这里?”
镜看着地板,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
虽然这里的确可以避开阳光,但终究是硬邦邦的混凝土,不比床舒适。
但是还是比趴在桌上睡觉好。
“这借你躺。”
我拍拍自己的大腿示意。
“……咦!”
愣怔地凝视这个举动的镜瞠圆了惺忪睡眼。
脸也逐渐变红,与困惑成正比。
“我想这样会睡得舒服一点喔。”
“这这这这——我、我……可以吗?总觉得这是不是反过来了?”
“那,下次换你。”
“呜……等我哪天心情好再说。”
镜红着脸,别过脸去。
但是她从那个状态慢慢地——不如说战战兢兢地把头靠近我。
她的头通过我的肩膀前面,再通过胸前,黑发轻柔地披垂在我的膝盖上,最后犹豫似地一度停住以后,便轻轻地把侧头部靠在我的大腿上。
镜背对我,以侧睡姿势枕着我的大腿。无法彻底坦率这点很有镜的感觉。
“……这样子,明知非睡不可却会忍不住心跳加速耶……”
“这部分……就想办法习惯吧。”
要镜想办法习惯,就等于是告诉她以后还可以这么做的意思。
她似乎也理解这层含意,只见她头发缝隙间的耳朵发热了。
镜的头就躺在眼前,我有如抚摸般伸手触碰。
镜似乎一瞬间吓到,整个人抖了一下,但我继续把手放在她头上,感觉到她的紧张渐渐消除。
不到三十秒,镜就完全放松似地放捙全身的力量,我的大腿真的化作枕头。
细微的鼾声响起。
她今晚也会去找雫吧,午休就让她这样躺一下吧。
老实说,这不是温柔,而是愧疚。可是我现在只能设法争取思考时间。
想出让泪、雫、所有人都能得救,让镜不必受到伤害的方法。
“嗯?”
就像是要逃避现状、寻求寄托一样,我忽然想看远方,于是仰望天空。
没想到却发现了奇异而熟悉的物体。
如果是不知情的人看到,人概只能用“一团黑”三个字形容。
但是我知道那是什么,那是斗篷。浑身裹着黑色斗篷,双手握着长及身高的大镰刀。
……黑峰那家伙在做什么?
我想起之前黑峰被光己先生暴露三围时,就是从天而降袭击过来的。
午休在天空飘浮是她每天的功课吗?
黑峰似乎察觉我注意到她,在空中局促不安地摇晃。
抚摸着镜头发的我收回左手,朝天空勾勾食指示意黑峰过来。
黑峰见状便停止摇晃身体,并在思考几秒后,缓缓地下来了。
黑衣班长悄然无声地降落在眼前。
“呃,啊哈哈,午安。”
“你不要解除死神模式喔。如果你现在解除,怎么看都是你突然在我面前出现。”
“有人在看吗!”
黑峰重新握好大镰刀,警戒周围。
“对,我想他们就在屋顶入口那边,那边有笨蛋三人组。”
“入口?”
黑峰尽管歪头疑惑,还是看向通往校舍的门。虽然距离十公尺之远,但我不看也知道。
应该有三只眼睛排成直行,从稍微打开的门缝看着这边才对。
“大腿枕~大腿枕~哥哥的大腿枕~……”
“笹仓恭也~……你就从来就不曾对我露出那么温柔的眼神……”
“哇……真的耶,是小桃和杉村同学。”
“果然在吗……”
我疲惫地叹气以后,眉头一皱。
“……两个人?不是三个人吗?”
我低着头,装作自言自语地小声呢喃。
“咦?嗯,是两个人没错。”
安冈不在。最近那家伙是怎么了?虽然我并不是希望他缠着我,但他突然改变行动,实在令人在意。
“是吗……看来安冈同学开始使出高等技巧了。”
“什么技巧?”
“对方之前明明追得很勤,有天却突然保持距离,这时就会在意对方发生了什么事吧?要是对方从某天起跟别人变要好,你不会在意吗?”
“是会在意没错。”
“就是说呀。这么一来,不知不觉问,就会换成被追的笹仓同学主动找安冈同学讲话了。”
“也就是欲擒故纵吗?那家伙想得到这么高明的手段吗?j
“因为是我教他的。”
“你这家伙……为了满足嗜好,不择手段就对了……”
感觉有个东西沉甸甸地压在肩上。看来心中的感触一旦超越无言的境界,似乎就会转变为疲劳。
这么说来,只要我主动找安冈说话就输了吗?
“话说你在天上做什么?”
“呃,因为天气有点热,我在乘凉。”
“我实在不相信穿成那样会凉。”
虽然一身黑的装扮看起来很吸热,但一旦进入死神模式,似乎就不会觉得热的样子。
我猜这是穿透物质能力的延伸吧。
“镜好像累了。”
“她好像是清晨回来的,黑峰也在找雫吧?你果然也是在三更半夜时搜索的吗?”
“不是,我是从傍晚到晚上,在午夜前就收工了。”
“你们事先讲好要错开时间吗?”
“没有喔,我想大概是思考方式不一样。”
黑峰伤脑筋似地笑了。这让我想起之前镜和黑峰联手和雫过招时,她们两个表现得不是普通地没默契。
虽然,我觉得主要原因在于镜喜欢自我表现,但基本上这两个人或许不合。
“镜说趁暗比较方便行动喔。”
“嗯,可是我想混在人群行动。不如说,一想到换作是我——就变成这样了。”
“………………”
这就表示,镜如果站在雫的立场就会趁暗行动吗?
趁暗攻击人的镜,与混在人群攻击人的黑峰。
两个都很可怕……
“顺便问一下,你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黑峰缓缓摇头回答我的问题。
“老实说,我认为雫还没办法动。”
黑峰静静地开口,甚至以看似沉着的眼神看着我。
“这话是……?”
“毕竟雫被光己先生伤得那么重,我想她恢复也需要点时间。而巳她明白自己受到追缉,应该会减少行动到最低程度。所以,我认为只要知道她采取行动的时机,就能够找出不自然的‘脚步声’阻止雫。”
黑峰看着我,眼神怀着某种强烈确信。洞察力、推理能力,黑峰的话言之有理。
雫现在的确不是处于能够自由行动的状态,她目前将全副心力都耗费在恢复体力与疗伤上。
不过“采取行动的时机”是什么意思?只有这部分听起来莫名含糊。
“呣t……哥哥好像在为镜姊唱摇篮曲喔。”
“看样子似乎是自创曲。呿,臭笹仓恭也,居然变得这么多才多艺。”
嗯?看来我念念有词的样子,像是在为睡着的镜献唱摇篮曲。
不过这也难怪吧,我想他们作梦也想不到,我会跟普通人看不见的死神对话。
就在我思考这种事时,宣告午休结束的钟声响起。
镜的眼睛顿时睁开,似乎是对上课钟起反应了。
“啊,你起来啦。”
我对在大腿上左顾右盼的镜这么说。
镜保持头不动,转动视线看我以后再看向黑峰。
黑峰朝镜微微一笑。
然后镜再看了我一次,隔了几拍以后便涨红了脸。
看来似乎是因为被黑峰看到自己枕着我大腿睡着的模样,因此害羞起来。
结果——
一飕!
我的左侧腹到右肩挨了一刀逆袈裟……
一跃而起、移动,以及居合斩,三项行动几乎同时进行。
而且技术高超地避开了骨折的右手,真他妈体贴。
“我……说……你,这也太过分了……吧……”
要是不咬紧牙关,好像就快痛得昏过去了。
“啊……对、对不起,一不小心就做出反射动作……”
镜似乎还是知道自己做错事了,姑且向我道歉。
放学后,大家都从位子上站起来。
有人去社团,有人直接回家,有人到朋友的位子坐回椅子上,每个人利用放学时间的方法都不一样。
其中,我不禁留意安冈的动向。
我想他是要去社团,只见他斜背着运动包走向门口。
看起来总觉得无精打采的背影、仿佛是拖着脚走路的虚脱步伐,他的侧脸没有平时近乎少根筋的开朗。
要是我因此去找他讲话就输了……是这样吗?
虽然,黑峰说这是保持距离的战略,但感觉不对劲。
雫要故意把自己搞得这么阴沉吗?真要说的话,安冈看起来不是在回避我,而是在回避大家。
“恭也,你在做什么?要回家啰。”
镜叫住看着安冈的我。
“啊……抱歉,你可以先回去吗?”
“咦?你有事吗?”
“……我有点在意那家伙。”
看到我以眼神暗指安冈,镜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没想到不远处的黑峰随即反应,她丝毫不改表情姿势,只有手臂以流畅的动作移向口袋,取出手机。
接着用单手手指操作手机,华丽地切换为相机模式。花费时间连一秒钟都不到。
我感觉见识到了腐女不错过任何快门时机的熟练技。
那双眼睛诉说着:“你中了安冈同学的陷阱呢。”
我摇摇头,不屑地使眼色回应“才不是”。
我叫住已经走到教室门前的安冈。
“喂——安冈——”
我随口喊喊,仿佛要找他一起去小便那样悠哉。
但是安冈听到我的声音却抖了一下肩膀,停下脚步。
然后,动作生硬地转头看我。
“……咦?”
那双眼睛让我不知所措,在安冈眼里的……是畏惧。
既像在观察我的脸色,又像在拒绝我,或者好像随时快哭出来那样……就是那种眼神。
怎么看都不是黑峰说的那种恋爱角力的眼神。
我对这家伙做了什么吗……?
就在我面对意想不到的反应而进退两难时,一张熟面孔从门外探进教室。
“太好了,笹仓同学,幸好你还在学校。”
那是仪表整齐、穿着医师袍的保健室老师——光己先生。
“噢……”留在教室的女生仿佛看到偶像般发出叹息。
光己先生刚上任时,因为长得像克己的关系,大家都隐约对他敬而远之,不过大家似乎也渐渐习惯了,如今光己先生在女同学心目中的印象单纯就是个帅哥。
男同学也因为上次光己先生暴露黑峰三围的缘故,认定他是好人。
本来应该是这样——
“唔……!”
但是光己先生眼前的安冈倒抽一口气,咬得嘴唇发白。
他的眼里明显是畏惧,程度远超过刚才看着我的眼神。
发觉安冈异状的光己先生似乎感到不可思议,但和善地微笑了。
“怎么了吗?”
听到跟克己一模一样的声音,安冈宛如脱兔般冲出教穹沿走廊跑掉了。
田径社锻炼出来的瞬间爆发力,在转眼间将他的背影送到远处。
留在教室的人、碰巧待在走廊的人都不晓得发生什么事。
如果单看结果,形同安冈逃离光己先生……
“呣……看来我被讨厌了。”
光己先生伤脑筋似地把手放在侧头部。
“话说你来做什么啦?”
镜对光己先生的态度不同于其他人,不过她跟安冈又不一样。
这家伙纯粹是对曾经负责教育自己的光己先生没有好印象而已。
“我是想来告诉笹仓同学,关于手受伤理赔的事。”
“咦?理赔?”
虽然我很在意跑走的安冈,但是听光己先生突然提起我手受伤的事,还是看向光己先生。
“对,那好像是在校内上学时间发生的事故,据说适用学生团体保险。所以我想详细请教事故当时的情况,还想请你填各种文件。”
“对了,我记得你说过,只要回诊就能拿到保险金,对吧?”
“啊……啊——嗯,对啊。”
……那是我被泪用猥亵照片威胁,不得不每天往医院跑时撒的谎,但没想到真的有保险金啊。
“所以,能不能劳烦你走一趟呢?”
“好,我知道了。”
我回到自己的座位,拎起书包搭在左肩。
“你要先回去吗?”
我问向同样拿著书包的镜。
“我跟你一起去,你在文件方面或许有不懂的地方,像契约这些难懂的东西就交给我吧。”
不知道是自称社会人士胸有成竹还是不甘示弱。只见镜用拳头按住胸脯,表现得很自傲。
老实说,我满心不安……
“来,我们赶快走吧。今天的‘三十匹斩!’也不能错过。”
“又是特别篇吗?”
“冒牌三十匹武士会登场喔。”
握紧拳头的镜眼神宛如少年。看来每个人着迷的点都不一样。
光己先生走在最前面,带着我们走过二楼走廊前往保健室。
我走在后面保持约三步的距离,镜配合我的步伐跟在我左边。
然后,我右边不知为何跟着黑峰。
“为什么你也跟来了?”
镜显然感到不可思议,疑惑地看着黑峰。
“我并不是要去保健室,只是鞋柜刚好在同方向而已。”
的确没错。从我们班走去保健室时,选特定楼梯就会经过鞋柜。
“有什么关系呢,我刚好也有事要找命小姐,能不能请命小姐一起来保健室呢?”
“是,我知道了。”
黑峰点头回应光己先生的话,没有一瞬迟疑。
“啊,顺便问一下两位,目前雫的搜索情况怎样呢?”
光己先生忽然想起似地补上这句话。
他会挑这个时候问雫的事,是不是表示他找黑峰是跟雫有关的事呢……?
“目前完全没有线索。”
镜朝天花板摇摇单手回答。
“我这边目前也没有任何发现。”
黑峰则用不带感情的口气回答。
听了两人的报告,光己先生仿佛也早有预测,点头说:“这样啊。”
即将走到通往一楼的楼梯时,光己先生停下脚步。
“事故现场好像就是这上面的楼梯吧。”
光己先生看着我的右手这么问,我看着楼梯尽头回答:
“是啊,我记得是三楼往二楼的楼梯。”
“据说是灭火器爆炸,当时镜小姐人呢?”
光己先生瞥向我旁边——那双眼睛是教官的眼神。
“我砍恭也的肚子,结果防止了他头部粉碎。”
“不是吧,就说了那种时候一般都是砍飞过来的灭火器吧?”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要是砍飞过来的铁块,刀会钝……不是,考虑到最快最好的办法,砍你是最佳选择!”
“啊啊啊!你的真心话又跑出来了!你就别再隐瞒了,老实说出来还比较干脆!”
“砍你比较轻松。”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怎么不一样!……比我预想的还伤人!”
照埋说要守护我的死神小姐彻底践踏我的心。
“不管怎样,结果就是镜小姐救了笹仓同学。我认为就这点来说无可挑剔喔。”
听完事情始末,光己先生点头称许。
“就说了,拜托你们这些死神多重视一下过程啦。”
我带着疲劳,率先下楼梯。
因为至今被各种方式砍过,光是听到刀出鞘声,就会意志消沉。
消极到就算自己没错﹒还是会条件反射地跪可。
“我们赶快去保健室吧……”
我离开阶梯以后一转头,发现三人还站在楼梯中间。
但下一瞬间,所有人变了脸色。三人都眼神锐利——眼睛染成金色。
在我对此感到困惑前,背后响起震耳欲聋的玻璃破碎声。
眼前染成漆黑,宛如重创全身般的冲击袭来。三半规管跟不上剧烈摇晃,陷入类似晕眩的状态。
事情发生在顷刻间,周围已经没有声响。但就算我眨眼,还拿眼前的黑暗没办法。
不对,是眼睛被挡住了。我把手伸向眼前,要抹去黑暗。
——软绵绵。
“啊……讨厌……”
那团黑暗发出熟悉的声音,稍微与我拉开距离。
重获光明的我,看见镜穿黑斗篷、拿日本刀的背影。
只不过,她越过肩膀看着我的眼睛……诉说着:“你想被砍吗?说呀?”
镜身旁是进入死神模式的光己先生的背影。他也越过肩膀看我,脸上写着“呣,原来如此”。
剩下第三个死神就在我眼前。我现在正处于脸埋在黑峰胸部里面的样子,被她抱住。
我以为是黑暗的东西其实是她的胸前沟壑……然后我的左手握住她的胸部。
好软。虽然隔着衣服却温温的,还感觉得到稍微加速的心跳。
“你玩得还真开心嘛。”
缓缓转头看我的镜,瞳孔迅速缩小,相反地嘴角则是向两旁张开浮现狞笑。
“没、没有啦,这是……我也不知道突然发生了什么事!”
看吧!身体发抖了!出于本能地发抖!全身上下都痛起来了!
“啊呜……笹仓同学,这样……不行啦。”
黑峰扭动身体,看样子似乎是我的颤抖直接传到我抓着的胸部。
但我根本不可能有心情对这份触感的反应感到开心。
“对对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已经搞不清楚这是对镜还是对黑峰道歉了。
黑峰的胸部从我手中脱离,同时,她本人也愈离愈远。
啊啊……不行,要是剩我一个人,就剩我一个人的话……
镜又一次使出避开骨折右手的斩击,这次横砍了肚子一刀。
“对不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我当场倒在地上痉挛。
不过因为视线靠近地板的关系,我总算发觉周围布满细玻璃碎片。
“似乎是球飞过来打破窗户了,破掉的玻璃差点就要割破你的喉咙。”
光己先生一手拿着疑似从外面飞过来的硬式棒球,这么对我说明。
“我把飞向你的玻璃统统打下来了……懂吗?”
说到“懂吗?”时微微一笑的镜只让我觉得恐怖……
“不过,原来这就是‘接近死亡’的人吗?真教人吃惊。”
光己先生感叹地叹气。
“不愧是世界希望除掉的对象,‘脚步声’是突发性的。”
没错,我本来早该绝命,因为镜把灵魂分给我的关系,我得到新的寿命继续存活。我对世界而言是异常的存在。
因此世界想要排除我,希望我死。结果,伪装成偶然的事故、事件与不幸接踵而来。
这就是死神世界所谓的‘接近死亡’的存在。
本来镜待在我身边,就是为了保护我直到新的寿命结束为止。
顺便一提,‘脚步声’似乎是在人的寿命——接近‘死亡’时,死神会听到的类似警报的东西。
是吗,原来我的‘脚步声’跟其他人不太一样。我都不晓得。
“不过话说回来,该说是当之无愧吗?”
光己先生轮流看着镜和黑峰,若有所得地双手环胸。
“成为守护对象的剑的‘赫刃’镜小姐,配上挺身保护的‘白夜’——”
“请你不要再说了。”
黑峰以虽然平静却充满坚定意志的话语打断光己先生。
“抱歉失礼了,这不是我可以介入的领域。”
光己先生低头致歉。
“不会,我才要说对不起。”
黑峰同样低头道歉,镜略显哀伤地看着她。
我很久没听到‘白夜’这个词了,之前曾听过死神都背负著名为名字的命运,不知道‘白夜’是怎样的死神呢?
印象中,心好像格外排斥‘白夜’。
“对不起,你们有没有受伤!”
穿着棒球社制服的男同学从走廊远方跑过来。
看来他似乎就是打破窗户的人。
光己先生一边告诉棒球社员没有人受伤,一边指示事后打扫。
不过明明说没有人受伤,我却倒在地上,换来了棒球社员不可思议的目光。
我们进保健室,听光己先生说明学生团体保险事宜。
镜本来夸下海口说要支援我,结果一看到密密麻麻的保险规约,就立刻按住眼头离开桌边了。
“跟我们公司的文件格式不一样……请改成更简单一点的条列叙述啦!”
梦幻回楼股份有限公司麻烦落实一下新人教育吧。
至于我呢,老实说倒是不怕这类文件。
我当现在这个家的半个管理员可不是当假的,有时候会帮叔叔汇整住户文件。
我就记忆所及填写事故状况,被镜砍等部分则含糊带过。
“……对了,光己先生。”
“怎样?”
“为什么你会留在这所学校呢?”
“言下之意是要我赶快滚回死神世界吗?”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光己先生现在是‘断罪之镰’的上级主管,对吧?”
“是啊。”
光己先生点头瞥向镜,镜别过脸去不理会他的视线。
“我偶尔也想要放松一下。因为职务关系,没办法随便过来这边。”
“那么为什么是当保健室老师呢?”
“你是要我穿学生服吗?”
“那有点……”
虽然光己先生长得很像克己,但是以光己先生的容貌要扮少年有困难。
如果坚持要待学校,我想扮老师是无妨。
这么想或许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过为了跟我接触,目前有效管道搞不好就是保健室老师。
像现在他就成功地找我来保健室了。
说实话,我明白自己内心某处并没有接纳光己先生。
毕竟黑峰曾经给过我忠告,而且他砍了雫一事也是难以抹除的主要因素。
“这家伙从以前就说,很羡慕保健室老师可以跟年轻女孩为伍喔。”
“什么!”
镜冷不防插嘴,让至今不曾露出慌张表情的光己先生瞠圆眼睛。
“我看看,瞧,有了、有了。”
镜打开保健室设置的置物柜,从里面取出几本书。
“镜小姐!请你住……啊,等一下!啊!连那本都!”
光己先牛惊慌失色,双手颤颤巍巍地不知所措。
镜两手捧满找到的书,那些书是……
“色情漫画……?”
为什么这位帅哥惠把这种东西带进职场?而且书名都很耸动。
淫荡保健室……保健室的恶作剧、白衣连奸、个人身体检查……
“……光己先生?”
不敢恭维,这实在教人不敢恭维。
这种嗜好之危险,跟幼稚园老师是恋童癖相同等级。
至今保持安静的黑峰,也翻开镜递过来的侏健室题材A书,轮流看了看光己先生与书的内容。
“是男人都会想实现梦想一次。”
光己先生敛起眉头,说得斩钉截铁。
“不不不……”
我们三人不约而同在脸前面摇手,否定他的梦想。
黑峰乘胜追击。
“像这样将二次元和现实混为一谈是有问题的。”
“不不不……”
我和镜面向黑峰,在脸前面摇手。
——你没资格说话。
“总之,这样文件就没问题了吧。”
我用指尖将写好的学生团体保险文件滑过桌上搁在光己先生手边。
“笹仓同学,你这样露骨地保持距离,是会伤到我的……”
“身为男人请容我说句话,我认为有些梦想是不可以实现的。”
我以没有抑扬顿挫的口气冷冷地说了。
光己先生黯然垂首。
这让我想起医院的黑岩医生也是不隐瞒欲望的人——应该说是死神才对。
死神基本上都是忠于自我的吗?
话说镜也是以未婚妻的设定来到我身边的,那也算是忠于自我的结果吧。
姑且不论好坏对错,我还满羡慕这点的。
“那么,我们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总之,我还是在临走前告诉一蹶不振的光己先生一声。
“好……路上小心……”
伤害似乎意外地深。
“啊,命小姐可以留下吗?”
光己先生忽然想起正事似地叫住黑峰。
对了,我记得他本来就是有事要找黑峰。
被叫到名字的黑峰,慌张失措地看向我和镜。
然后,环视保健室一圈,看到桌上堆的保健室题材A书,再看到光己先生,最后再看了我们一次。
她已经泪眼婆娑。
“你想对黑峰做什么!羡慕死人了!”
“我要称赞你为梦想卯足全力,但我要告诉你实现梦想是有障碍的!还有,等一下我要砍恭也!”
“对不起!”
我和镜反射性地介入黑峰与光己先生之间。
“不是的,你们不要误会。”
光己先生不像我们这样激动,他一改先前的态度,露出严肃的表情。
他的眼睛变成金色,悄然无声披上黑斗篷。
“不是保健室老师黑冢光己,而是还魂厅第四保安管理局局长光己有事找她。找生命树股份有限公司环葬部第二保安课的命。”
现场气氛为之紧绷。
本来惊慌失措的黑峰也敛起嘴角,从我们背后上前一步。
“你们两个先回去吧,我们好像要谈公事。”
“咦?可是……”
我正要插嘴,镜就用力扯我的制服袖子。
“既然这样,我们就先回去了。”
“唔、喂!镜?”
“再见啰。”
镜不由分说地把我拉走。
“喂!等、等一下!危!呜噢!……危险!”
镜自己控制速度地倒退走,真是霹雳无敌恐怖。结果,我就这样来到保健室外。
镜关上门后,终于松开手。
“镜,你干嘛突然拉我啦。”
“那里已经是工作场所了,我们成了局外人。既然对方都搬出双方职场头衔,外人就只能告退了。”
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不过社会人士似乎自有一套规矩。
“总觉得好麻烦喔。”
“其实我很想偷听一下,但是事后搞不好得写悔过书,还是等明天再直接问命吧。”
镜讲得一派轻松。
但是我注意到,她的眼神透露出她并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