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窗外。
整体以白色为主的无机空间,大概是为了让污垢一目了然。
马上就能够清扫脏污处。那就像某种心态表现,强调绝不放过脏污。
而人工的清净空气混杂着些微药味。
没错,这里是医院的病房。
我右手吊着三角巾,额头包着绷带,在床上发呆。
旁边是坐在简易摺叠椅上,用死神镰刀·村正宗削苹果皮的镜。刀匠要是看到这幅光景,或许会哭出来。
她稍微转动手腕,用刀根部灵巧地切苹果。
右手尺骨骨折、头部重击(照核磁共振摄影姑且没有异常),全身挫伤。因为撞到头,所以医生交代我住院四天三夜观察。
“呼……”我叹气。察觉这点的镜抬起头,表情有些羞怯地说:
“总觉得这种平静时光很不错呢。”
“你干嘛说这些莫名其妙、充满少女情怀的话!不要被气氛冲昏头了!”
我瞪大眼睛吐槽。
“怎样啦!我只是想稍微缓和气氛而已嘛!”
“我很烦耶!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种状况,你回想一下原因!”
“我救了你。”
镜自豪地挺起胸膛,然后立刻耸肩说:
“倒是请你把身体练得更强壮一点,好吗?”
“开什么玩笑!哪有人从楼梯上倒栽葱跌下来,还能够平安无事的!”
“这是什么话,你也看到了吧,灭火器是突然爆炸的。”
没错,事情的开端是午休,发生在一如往常到屋顶吃完午餐后要回教室的时候。
就像镜说的,放在走廊的灭火器突然破裂了。
能够听到代表生命危险的‘脚步声’的死神镜及早察觉这点,显现死神的能力,用一贯的方法救我。
“要不是我砍了你的腹部,让身体弯成‘ㄑ’字形,你的头早就被碎片击碎了。”
镜挥挥手上的日本刀,若无其事地这么说。
“对啦,没锆,就是那样。可是拜弯成‘ㄑ’字形之赐,我失去平衡,倒栽葱摔下楼梯。”
“你的平衡感好差。”
“肚子被砍了一刀痛得要死的时候,哪还有办法保持平衡!话说一般不是砍肚子,而是砍飞过来的灭火器才对吧!”
“才不要,要是砍了那种铁块害刀钝掉……说错了,是因为你比较近,我才不得已砍你的。”
“等一下,虽然你好像自认改口成功,但我要告诉你并没有。还有我不小心听到你的真心话了,可以稍微心寒一下吗?”
这个死神没救了……价值观有问题。
该怎么样才能让她明白人类比她想的还要脆弱呢?
在我垂头丧气找不到话回应的同时,镜继续削苹果。
“嗯,好了。给你,这是兔子苹果喔。”
她这么说完递给我的是……名副其实的兔子型苹果。
那不是把皮当作耳朵的Q版兔子。而是把果肉削成写实如雕像的‘兔子’形状,栩栩如生的兔子苹果。
只有眼睛部分还留着皮,连红眼睛都如实呈现。
甚至还表现出仿佛随时会动起来的跃动感,真是鬼斧神工……
“很厉害吧。”
“是啊,很厉害。逼真到我都不忍心吃了。”
“苹果放久了会变色喔。”
“要我看兔子变色实在于心不忍,我不客气了。”
我反射性地要动右手,但是被三角巾及石膏阻碍。
对了——我现在不能用右手。右手臂隐隐作痛,使我痛得皱起脸,我改伸出没受伤的左手要拿苹果。
但,就差一瞬间,兔子从盘子上消失了。
只见镜拎起兔子的躯干部分。
“因为你右手不能动,我才不得已这么做的喔。”
她这么说,把兔子头凑到我嘴边。
“喔,谢啦。”
我坦率地张开嘴。看到我的反应,镜一瞬间害羞地别开眼睛以后,也拿兔子凑近我的嘴巴。
这只兔子愈看愈逼真。只用日本刀的刀根就削出来了,真是了不起。
我一边佩服镜的技巧,一边从头将兔子吃下肚。
“…………”
我只咀嚼一口就僵住。
“怎么了?这么好吃吗?毕竟灌注了满满的爱嘛——……你想害我说什么呀!”
镜小姐在我身旁自顾自地脸红亢奋。
我的情绪则是因为嘴里苹果难以言喻的异物感,跟她的亢奋成反比地冷却。
照理说是鬼斧神工的绝妙刀工,让口感变得诡异,减损了苹果的美味。
所谓的切食物,就跟调理是一样的。刀工会改变素材的味道。
对喔,原来是这样吗……‘杀戮荒野’就是这样累积完成的……
“下次你想切成什么样子?要不要我帮你切成※绳文杉的形状?” (译注:日本屋久岛的神木。)
“虽然我有点想看,但你还是照普通方式切就好了。皮也不要削掉,连皮吃比较营养。”
用最少的步骤调理——这是让镜下厨时的第一优先事项……
再继续嚼苹果会变成一种痛苦,所以我把还相当大块的苹果勉强咽下去。
几乎在同时,门没敲就突然猛烈打开。
“医生巡房!我进来了!”
还没讲完就已经踏进病房的男子,是我的主治医生。
这名医生穿着T恤及休闲裤,打扮相当随便,外面罩了一件白袍。
年纪人约三十岁左右,胡渣加上好像没睡饱的脸,老实说,会让病患感到不安。
背后跟着一名穿着白色护士服的护士小姐,拿着看似病历表的东西。
笔直的长发扎在脑后,细长眼睛给人深刻印象的清秀美女。
如果在女校,学妹肯定都喊她姊姊。
医生看着我和镜,问了令人摸不着头绪的问题:
“我本来是来妨碍的,不过看来不是我想的那样吗?”
“妨碍……?”
我歪头不解。至于镜……不知为何一脸狐疑地看着医生。
看到我的反应,医生瞠大眼睛,倒退了两、三大步,似乎大受打击。
“孤、孤男寡女在个人病房独处,而且还是在医院这种特殊空间,应该会爆发各种妄想吧……?一点感觉也没有吗?身体深处没有涌现难以克制的冲动吗?”
“……没有,我不懂医生的意思……”
我不以为然地看医生。
“少年!你的右手不能动吧?那么你应该会希望她照顾……照顾你身边大小事吧!?”
“这个嘛,我请她帮我削了苹果……”
“那样就满足了吗!你可是住院病患喔!这种时候,是可以对来探病的她做点无理要求的,那就是虚弱的人的特权!化弱势为优势!挑起母性本能!利用性善说!有些事只有这里才能做!有些事只有现在才能办到!而她有义务帮忙实现!既然这样我就借你护士服好了!”
医狂越过肩头看向背后的护士。
“喂!你现在马上脱掉那身衣服给她——噗哈!”
护士小姐的身体攻击,以漂亮的角度从背后击中肝脏位置。
“医生,请你暂时闭嘴。”
医生当场腿软倒下,换护士小姐前进一步靠近我。
“来,笹仓先生,量体温了。”
这么说完,护士小姐面带笑容把体温计递给我,同时用脚尖踢了倒在地上的医生。
“……哼,粉红色吗……居然装纯情……”
趴在地上的医生兴致索然地这么喃喃自语。
叩!护士小姐的脚跟,重击医生的眉心。医生用双手捂住脸滚到走廊了。
“真是的,黑岩医生要是再正经一点,就真的是好医生了。”
护士小姐叹着气垂下肩膀,一边打开病历表问诊,确认我的身体有没有异状或哪里痛。夹在腋下的体温计发出两次电子声,体温也测量完毕。
护士小姐接过体温计,将数字填进病历表以后伸手摸我的额头。
不仅湿润且冰凉的触感,让我的心跳不自觉加速。
“嗯——还没发烧。”
“咦……请问,发烧是前提……吗?”
糟糕,声音高八度。
“…………”
啊啊啊!镜!镜在瞪我!应该说朝我发出杀气!
你干嘛一脸色眯眯的,小心我砍你喔?她的眼神是这么说的!
“哎呀?怎么了吗?你好像突然流汗了,我帮你量脉搏。”
护士小姐慌忙地要量我的脉搏,可是她站的位置靠近我骨折的右手,于是她整个人靠过来,要伸手摸左手腕。
护士服底下的胸部抵住我的右肩,靠近鼻尖的护士小姐脖子更散发淡淡消毒水味,通过鼻腔刺激脑髓。
“脉搏有点快呢,有没有哪里会痛?”
“这个嘛……勉强要说的话是视线吧……”
镜现在看着我的视线很刺痛。要是带到黑暗里面,肯定会发出阴森红光。
量完脉搏以后,护士小姐从我身上挪开。带来落寞的同时也伴随安心。
——虽然我这么想,但镜还在瞪我……
“总之,骨折通常会发烧,我先给你这个预备。”
护士小姐递给我一包药粉跟两颗药锭。
“止痛剂跟解热剂,晚餐后服用喔。”
护士小姐眨了一下有颗泪痣的眼睛,离开病房。然后用脚尖踢了踢倒在走廊的医生。
“医生,去下一间病房了。”
“呜呜……你总是动不动就打我这天才的头脑……为什么你没发觉那是世界的损失?”
“坏掉的东西只要敲几下就会好,奶奶是这么告诉我的。”
“就是因为你讲话这么古板,才会一直嫁不出……咕呕!”
护士小姐的脚尖踹进太阳穴……
“医生,去下一间了。”
“唔……呣,就这么办……”
在走廊上拖着身体爬行前进的医生,以及跟在后面走的护士。这家医院,很怪。
然后,看完这段过程的镜疲倦地吐气。
“那个笨蛋在搞什么鬼呀。”
“咦?不会吧?那是你认识的人吗!?”
我看向双手环胸看着走廊的镜。
“刚刚那个医生,他是死神喔。我的上司,梦幻回楼股份有限公司护葬部第三执行课的主管。”
“咦!?是吗!?”
“名字不是有个‘黑’字吗?”
“虽然他的确是姓‘黑岩’没错……难道那是规定吗?”
我是不是今后都必须怀疑名字有个‘黑’字的人才行?
镜去关上开着没关的门。
我看着她的背影叹气。
以前我听过死神会融入人类社会各个角落,原来他们真的自然地存在我们周围啊。
像我们班班长也是死神没错。话说回来,加上主管的头衔,就变得莫名俗气啊……
“医生都待在最能够自然地保护人命的地方,所以很抢手喔。”
镜一边坐回摺叠椅一边这么说。
“喔……原来如此……话说那个人是看了什么漫画当上医生的?”
管理我们人类寿命的死神,是一群从漫画学习专门知识的伤脑筋家伙。
他们似乎以为只要看漫画就能办到相同的事。
“他一直都看一部叫什么《天生妙手》的漫画。他说要成为※全身科医生,在胸前盖了莫名其妙的手印。” (编注:在漫画中指期许能够成为治疗全身疾病的医师。)
“哦……”
死神……真的都是从外型入门的啊。
“话说回来,恭也,刚刚那个护士小姐……”
“唔……!”
我发现镜的声调稍微降低,咬紧下唇绷紧脖子。
不可以转头。只要跟她对上眼,不讲理的处罚就会开始。
这家伙现在绝对目露凶光。
“……你很在意护士服吗?”
“咦?”
这句话出乎意料,我不自觉地看向镜。
我还以为她正为了我刚刚跟护士小姐的香艳意外大发雷霆,没想到她却不知为何抱紧包包,红着脸看我。
“先、先说好,跟地点没关系,只是既然难得在医院,家里还有护士服摆着没用,不是吗?”
家里的护士服……这是指之前堂妹小桃擅自寄到家里的那堆COSPLAY服装吧。
女仆装、女警或女服务生、巫女服、修女服等所有领域的服装都一应俱全。
其中的护士服,应该还没穿过才对。
“……难道,那个包包里面是……”
我指着镜小心翼翼地抱住的包包。
“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喔?我只是觉得,既然同样都要照顾病人,考虑到时间和地点,这个打扮最符合期望而已。如果你不想要,我就不穿,如果你拜托我穿……我……我是可以考虑穿给你看啦,只是这样而已……”
她的思考模式实在很天才。虽然穿护士服照顾病人是漫画常见的情境,但是充满恋爱喜剧的感觉实在很棒。
她抱在胸前的包包形状,跟她的脸红程度成正比地扭曲。
“不、不过,看……看、看你刚刚跟护士小姐的反应,你好像偏好护士属性,所以……”
“镜。”
看镜已经完全失去冷静,我温柔而坚定地出声:
“拜托你!”
“真、真拿你没办法。你居然又想见识我入木三分的融入角色能力。”
附带一提,镜藉由COSPLAY融入角色的能力是破绽百出。马上就会露出本性,一律变成同样个性。
只不过,不知道是潜在意识、本能,还是因为是死神的关系,镜很喜欢COSPLAY。
先不管她能不能融入,我就顺从她的心意吧。
“那么我马上就来换衣服。”
镜用左手把包包抱在胸前,笑盈盈地投以爽朗的笑容。
至于右手则高举到她头上,手里出现日本刀造型的死神镰刀……
“妈啊!我、我会闭上眼睛,所——……”
飕!
银色的轨迹从头上笔直地挥下。
我说出的话以失去意识收场,无法说到最后。
咻、咻、咻、咻……
咻、咻、咻、咻……
在漆黑一片的意识中,我听到不可思议的声音。
这是什么声音呢……上臂渐渐被束紧……
啊啊,好舒服的压迫感……
咻、咻、咻、咻……
咻、咻、咻、咻……
嗯……嗯嗯?是不是压迫得太紧了一点……?
我的手臂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指尖渐渐变冷了喔?既像麻掉,又像失去感觉……
咻、咻、咻、咻……
咻、咻、咻、咻……
“奇怪?手肘以下的肤色变了,要不要紧啊?”
“嗯嘎啊啊啊啊啊啊!!”
通报危险的说话声传入耳朵,让我的意识清醒了。
我反射性地把缠在手上的不明物体扯掉。
啪哩作响的那玩意儿被魔鬼毡固定住……薄的气球?不对,这是测血压的工具。
“啊,等一下,我还没看清楚数值,你不要擅自拆掉啦。”
我一边揉着发冷的手腕及指尖,一边发火——……
“少说蠢话了!你打了那么多空气进去,哪还有血压啊!血都要停止流动……”——我本来这么打算,但看到眼前镜的模样,却说不出话了。
“咦?怎、怎样……?”
“……天使……”
没错,天使就在眼前。浅桃色的护士服,配上功能只有装饰的护士帽。
因为衣服布料本身不是很厚的关系,不仅稍微透出内衣的线条,短裙更露出大腿。而大腿也不光是露出来而已。
白蕾丝装饰的大腿袜,以及从裙子里面延伸出来夹起大腿袜的白色吊袜带。
这项装饰重点至今从未看过,并且超乎预想地拓宽我的好球带。
“怎么了吗……?”
“镜,你这个人帮我打开了各种可能性……!”
我该感谢吗?还是该为未知的自己感到恐惧呢?
“虽然我听不太懂,不过接下来该怎么做?”
“咦?你问我……你现在是护士吧?只要做护士会做的事就好了,不是吗?”
镜一脸伤脑筋地看着我,我也回以伤脑筋的表情。
“仔细想想,我没看过正经的护士漫画。”
“不正经的护士是什么样子啊……”
“没、没没、没什么特别的!”
镜不知为何满脸通红地生起气来,不过视线没看着我。
她看的护士漫画原来那么诡异吗……不,不对,肯定是成人漫画吧。
倒是她的知识果然都来自漫画吗……
“总之你就像护士那样帮我疗伤就好了吧?”
“你有哪里会痛吗?”
“刚刚被你砍的头很痛。”
“哦——……”
结果她也没办法扮护士,我一边叹气一边放松身体。
一只手冷不防地放到我头上。
“嗯?”
只见镜坐在床边的椅子,朝我的头伸出手。
然后不理会愣住的我 一缓一缓地左右移动那只手。
手掌拨乱我的头发,在头皮上温柔地移动——也就是所谓的……摸摸头。
“……镜……?”
“像这样疗伤可以吗?”
镜眼神不安地摸我的头。
这是怎么回事?超舒服的?
内心变得很平静,身体内侧好像渗出暖意。
“疼痛好点了吗?”
不过仔细想想,这就像被人先虐待再治疗吧……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糖果与鞭子吗?人就这样渐渐误会何谓温柔吗?
啊啊,算了,就算是误会也无所谓。如果能体会这种舒适感受,些许疼痛还在忍受范围。
“啊!对了,我想起来了!”
镜突然站起来。放在头上的手拿开,感觉很寂寞。
“我想起护士的工作了。”
镜眼神闪闪发亮,表情充满自信。
“是吗?虽然我不抱期待,但是怎样的工作?”
拜托不要是抽血或点滴这类跟针有关系的工作……
她究竟想起了从哪得到的知识?我一半是好奇、一半是恐惧。
就在我充满警戒地看镜时,镜不知道是怎么解释我的视线的,红着脸别开眼睛。
然后,迟疑地表示:
“就是……因为你现在右手不方便,所以我想那是现在的你需要的事。”
“哦……”
“虽、虽然有点羞耻……我会努力的。”
现在惯用手不能动的我有需要……而且有点羞耻的事……
………………
喂喂喂喂!真的假的,镜小姐!(吐槽:原来你是用右手的)
难道是所谓的十八禁护士吗?你是看了什么书得到这种知识的!
“镜,等一下!呃,虽然我很高兴你有这份心意,但是会不会太突然了?”
“你在说什么,憋太久对身体不好吧。”
“这么嘛,是不太好没错,可是这里是医院……”
“对,这里是医院。而我现在是护士。”
瞪!镜眼神强硬地这么断言,这就是融入角色的证据吧。
“虽然我也是第一次,不知道会不会顺手……”
不妙……镜的一字一句、一举手一投足都令我心跳加速。
我紧张地吞口水看镜。
“……真的可以吗?”
“嗯……已经、忍不住了吗……?”
对方在脸羞红的状态说那种话,哪受得了!
镜似乎判断我的沉默代表肯定,只见她捂着嘴,点头下定决心。
“那么我去护理站一下,去借工具。”
这么说完,镜没换掉护士服就冲出病房了。
我一个人留在病房。
要使用工具吗……镜扮护士真是道地……完全融入角色了。
不过,穿成那样在走廊走动没问题吗?颜色跟这家医院的护士服不太一样……
……话说工具是什么?听诊器吗?
接近未知世界的期待,令我的心跳加速。
之前我们互相表白心意了。虽然那次的告白欠缺完成的感觉,但已经确实让对方明白的感情了。
所以,两人的关系就算迈向下一个阶段也没问题才对,像这样物理性的进展应该也不要紧才对。
不对,等一下,是不是有什么事得先做?就连接吻都还没吧?不是应该先接吻才对吗?
憋太久不好的问题可以暂缓吧?
这时从走廊传来奔跑声朝这里接近。
回来了!镜……镜回来了!
喀啦啦啦!拉门猛烈打开,镜回来了。
手里拿着玻璃制的——……
“恭也!我借尿瓶来了!”
“………………”
这时候,我的脸不知道浮现了怎样的表情。
总之,我知道眉心挤出了至今从未感受过的大量皱纹。
“咦?怎样?你的表情很吓人喔?”
不知道我的表情是不是真的那么可怕,镜犹豫该不该进病房。
“没什么,算了,你别在意。一定是我不好……”
我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无处宣泄的感情,用左手捂住脸以重拾内心平静。
同时,发觉此刻迫在眉睫的危机。
我的死神小姐……现在拿了什么来……?
我从捂住脸的左手指缝,偷偷观察站在病房门边的镜。
只见穿着护士服的死神露出有点伤脑筋的表情,手里小心翼翼地抱着更伤脑筋的东西。
长得像畸形的单柄花瓶的玻璃制物体。
“恭也,总之赶快解决吧。”
镜一边这么说一边进病房,尿瓶口对着我,一点一点地接近。
“等、等一下,镜。我不需要那个。”
“你在说什么啊,要知道你现在是住院病患。既然撞到头,尽量不要走动比较好。而且你右手那样也不方便吧。”
“用、用左手也没问题!”
“别担心,我、我来代替你的……右右、右手!”
死神滑步接近病床,摩擦地板的声音雪上加霜地挑起恐惧。
“呵呵,这一点也不羞耻,因为我是护士嘛。怎、怎怎……怎么可能会羞耻呢。这是家常便饭,小菜一碟啦!”
不妙……!镜又濒临极限了!眼睛呈现漩涡状态!
八成是她即将做的事情之重大程度与羞耻程度飙到破表了。
既然COSPLAY就必须融入角色,死神的自尊似乎将她自己逼入绝境。
“不要紧,我是护士,一点问题也没有。”
要化解这个困境……最好的方法,就是让镜想起她之于我是什么样的存在。
没错,镜是——……
“镜,你冷静。你不是护士。”
我尽可能装作平静地看着镜,为了坚定地强调这句话。
“你是我的未婚妻,对吧?”
像这样说出口还真害羞。虽然感觉得出血液往耳朵集中,不过我绝不会将视线从镜身上移开。
镜似乎破我的强力眼神打动,只见她停下脚步,用力眨了两下眼睛。
然后眼神从漩涡状态恢复为充满生气。
“啊……恭也……?我……”
很好,作战成功!这样镜就会从护士变未婚妻——……
“就是说呀,我是恭也的未婚妻又是护士,根本没什么好羞耻的嘛!”
“唔!?”
要命的正向误解!这家伙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做出错误的解释!
镜带着灿烂的笑容,大步走近。
“呵呵,没什么好顾忌的,由我来让你解放。”
朝我逼近的尿瓶,亮晶晶地反射出天花板照明。
就算想逃,出口只有镜背后的门。而且我一只手还吊着三角巾,想必无法迅速采取行动。
不过,就算我身体状况正常,八成也甩不掉镜。
毕竟这家伙的运动能力不是盖的。
干脆打破窗户跳下去算了?不行,这里是三楼。
“快,恭也。”
那副爽朗的笑容中,带着发狂的眼神,镜发出柔和的声音呼唤我的名字。
镜雪白的手缓缓地伸向我的睡衣。
“唔……!”
我本来不想这么做的。
但是为了保护我身为人类的尊严,我愿意承受某种程度的痛楚。
我一做好心理准备,就把手伸向镜的护士服前襟。
“?”
镜似乎不懂我伸手的用意,一脸不可思议地注视我的动向。
这破绽够大了。
“原谅我,镜!”
大喝表达歉意的同时,我用力抓住衣襟一口气扯开。
小桃买的COSPLAY用护士服,跟真正的护士服不一样,显然很不耐用。
被我一扯,前襟的钮扣就劈劈劈地一口气全部弹掉了。
而做出这种事后,暴露在眼前的,必然是包住丰满胸部的蕾丝花纹胸罩,白色吊袜带,与下面白跟粉红相间的条纹内裤。
镜遭我这么一拉,摇摇晃晃地顺势倒向躺在床上的我。
她刹那间似乎不明自发生了什么事,愣怔地僵住。
前襟完全敞开,那表示护士服损毁……COSPLAY结束的意思。
没想到这时病房的门突然大大地打开。
“哥哥!我听说你住院了——……”
出现的人是制服装扮的小桃。
小桃恐怕是在学校听说我出事,就冲过来了吧。她喘得肩膀上下起伏地看着这边。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嘴巴一开一阖。
“啊……啊哈哈、啊哈哈哈。”
不小心撞见惊人场面,小桃发出干笑指着这边。
这也是当然的。毕竟装扮成护士的镜,敞开前襟靠在躺在床上的我身上。而且手里还拿着尿瓶……这画面真的非常惊人。
“那、那是我买的COSPLAY服对吧,你们有好好……在穿它呀。啊哈哈,太好了!……太好……了。”
“不对……听我说,小桃,这是……”
我出声的瞬间,小桃的眼睛泪如泉涌。
“呜哇啊啊啊啊啊!哥哥玩真的——!突然就来尿瓶,门槛太高了啦——!”
“啊啊啊!小桃!不是的!我没有那种嗜好!”
小桃捂着眼睛跑走。我身上压着仍呆若木鸡的镜,所以也没办法追过去。
我只能空挥着手。
开着没关的门缓缓地横移关上。
门移动到一半左右时,那个叫黑岩的死神医生从缝隙探出头。然后,朝我竖起大拇指。
喀锵……等门完全关上的瞬间,某样火热的东西刺进我的胃。
“呜……唔……噢……”
本来对着门的视线立刻移向胸口……也就是镜所在处。
眼前是从浏海缝隙间透出发亮的金眼、切换成死神模式的镜。
手里拿着村正宗,刀身深深地刺进我的胸口。
“你~这~个~人~……你看你突然做了什么好事~?”
令人生畏的怒气,让被刺的胸口以外的部分发寒。
眼前这位少女,现在已经不是护士、不是天使,而是化作厉鬼的死神……
镜用左手按住敞开的护士服,跟我保持距离。握住刀的手使力。
“我是不讨厌强硬,但粗鲁又是另外一回事喔?麻烦你更重视一下所谓的气氛,好吗?”
我留意过气氛了。因为我认为气氛危险,所以强硬地破坏了。
这个痛楚在预料之内,这是我早有心理准备的结果。
我维护了我的正义。我怀着成就感,乖乖地接受挥下的刀刃……
清醒时,我独自待在病房。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
床边的桌子,摆着冷掉的医院伙食。手机的时钟显示九点,已经过了访客时间。
看来在我失去意识(被迫失去意识)的时候,镜回去了。
总之得吃饭才行,毕竟得吃药。
我坐起身体坐到床缘,手伸向排放在托盘的碗。
我啜了一口味噌汤。一般味噌汤冷掉,喝起来应该会特别咸才对,这个却不会。看来医院伙食真的比较清淡。
因为右手不方便,所以我用附在一旁的汤匙舀饭……本来应该是这样才对,但因为饭冷掉变硬的关系,汤匙把碗里整团饭挖起来了。
我只好直接啃,感觉就像捏得很差劲的饭团。
忽然间,我发现病房里除了我以外没有其他动静。我有多久没有自己一个人吃饭了呢?
毕竟最近吃饭的时候都跟镜在一起,现在感觉格外寂寞。
镜在家里是不是也怀着这种感觉吃饭呢?不对,先决问题是,那家伙……晚饭要怎么办?
我不认为她会自己煮,要是她煮了,反而才可怕。
但愿小桃会来帮她弄就好……但是,毕竟被小桃看到傍晚那个场面,这个可能性也很低。
尽管惯用手不能动让我陷入苦战,但我还是只靠汤匙把饭吃完。
虽然量也不太够,却无可奈何。明天等镜来拜托她带点吃的东西过来好了。
我吃了餐后服用的药,躺在床上凝视天花板。
“………………”
奇怪?接下来该做什么好?超闲的耶?
床边虽然摆了小台的类比电视,但似乎要投钱才能看。
花钱看电视,总觉得好浪费。
虽然想勉强入睡,但毕竟睡到(?)刚刚才起来,精神很清醒。
早知道就买本杂志预备了。
要不要去厕所,顺便在晚上的医院里面散步呢?老实说一直待在房间里面很没劲。
我下床穿上薄薄的拖鞋,出了病房。
走廊的照明经调光转暗。灯虽然没关掉,却也没有确实点亮,呈现不稳定的照明状况。
没有会动的东西。只听见疑似呼吸器“咻——……呼——……”的空气出入声,或是有规律的电子声穿透墙壁传来。
只要竖起耳朵就听得见——现在所能感受到的,就是这种程度微弱的声响。这样反而恐怖。
不过有时最让人感到发毛的是自己的脚步声。廉价的拖鞋比我的脚大,因为这个缘故,不得不脚跟拖地走路。
结果背后留下奇妙的回音,害我陷入错觉,以为有人跟在后面走。
原来晚上的医院,是光这点小事就令人心惊胆跳的恐怖地带……
好像会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很可怕。
就在我冒出这个念头时,眼前有东西摇晃了。我反射性地屏住呼吸,当场僵住。
人……?住院病患吗?不,不对——
在昏暗的走廊朦胧浮现的黑影,那身打扮乍看快要与黑暗同化,却很眼熟。
普通人看不见的黑斗篷装扮……
“……你在做什么?”
“呜喔哇喔喔!”
尖叫的影子——更正,是死神。声音大得连我都吓到。
“哇、哇哇哇,你、你你是谁!……原来是你啊。”
眼前是死神模式的——我的主治医生——黑岩医生。
他大概作梦也没想到,应该处于不可视状态的他居然会被人看到。发出金光的眼睛因为惊吓过度而泛起泪水。
“对、对喔,你是‘接近死亡’的存在,照理说看得到我。”
不知道是不是心悸不止,黑岩医生从斗篷上按住心脏。
“啊,你果然知道我。”
“那当然。你就是镜负责的笹仓恭也吧,你在死神世界也相当有名。”
“……原来我很有名啊。”
“目前在现世‘接近死亡’的存在有三个,其中之一就是你。”
不知道是不是终于冷静下来,黑岩医生放下按住胸口的手这么说。
这次换我吃惊了。除了我以外,还有两个被死神拯救、‘接近死亡’的人。
“不过,你就算在那之中,似乎也是相当特殊的案例。”
黑岩医生看我的眼神更加锐利,我不自觉绷紧身体。
特殊——是指什么意思呢?难道是指我本身死神化那件事吗?
我想起之前跟心的过节,提高警戒。
因为,我感觉到黑岩医生视线怀抱的感情是敌意。
“正好,就请你说来听听吧。”
黑岩医生在走廊上滑行接近我一步,没发出脚步声。
我反射性地握拳防备。
“镜和你的同居生活是什么感觉!”
“………………”
对方明明发出了足以撼动用固空气的气魄,我的身体却放松了。
刚刚这个人说了什么?咦?同居生活?
“那么可爱的女孩子采用未婚妻的设定二十四小时监视你……真是羡慕死人了!反正,你们一定是在同一个房间里睡觉、换衣服、吃饭吧!每天都碰到香艳意外吧!”
“呃……这、这个嘛,是那种感觉没错……”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就算说谎也没关系,你就不会否认一下吗——!你这个披了人皮的恶魔!”
这个死神是怎样?原来敌意是这个意思吗?
黑岩医生在胸前握紧双拳颤抖着。
“我们死神通常只在保护对象陷入危险时干涉。像我也是使用医生这个‘设定’,透过诊疗、手术的手段保护寿命。那只是刹那的相遇,绝对不会发展成甜蜜关系!”
“这、这样啊……”
原来如此,这个死神是所谓的伤脑筋的大人。
“反正你们一定常常利用未婚妻的设定做色色的事情吧!已经做过很多事了吧!刚刚不是也在病房玩护士游戏吗!”
“才、才没有咧!”
我不自觉用平辈的口气对长辈说话。而且,因为我不小心提高音量的关系,其他病房的病患都探头察看走廊发生什么事。
因为其他人看不见死神化的医生,所以形同我一个人在昏暗的走廊鬼叫,状况非常尴尬……
我尽可能低着头以免脸被认出来.就这么逃回自己的病房。
而黑岩医生如影随形地跟在我背后。
我一回到病房就人口叹气,坐在床上。
“你会逃走,就表示你果然做了亏心事。”
黑岩医生明明竖起眉毛,要摆出严厉的表情,脸颊却显出一丝奸笑,怎么看都是色老头。
“我才不是心虚逃走。要是在那种地方讲话,我岂不是成了自言自语的怪人。”
“这倒也是,不过那种事不重要。我感兴趣的,只有你们的同居生活而已。”
……这个人好像爱挑色情话题讲的国中生……
我别开视线看着地板,斟酌用词。
“啊——……还、还没出手,不如说掌握不到契机……而且就算发生香艳意外也只有一瞬间高兴,之后绝对会被砍……”
声音愈来愈细,现在的我大概很逊。
但是,一只手冷不防地放在我肩上。抬头一看,金色的眼睛离我好近。
只见黑岩医生表情极其正经,凑近脸盯着我看。要是黑峰看到八成会心花怒放。
“镜果然现在还是未动口先动手……”
“咦?你说现在还是……?”
我一歪头纳闷,黑岩医生挺直背凝视远方。
对喔,仔细想想,这个死神知道以前的镜吧。他知道我不知道的镜……
黑岩医生语气略显落寞地说了:
“我呢,是她的前男友。”
“咦!?”
“骗你的。”
好、好想揍他……唔。这家伙,真的想揍到他哭出来为止。
“以前她刚进梦幻回楼的时候,我被她不检点的胸部吸引,想要利用前辈的立场吃她豆腐。我本来要装作偶然,首先用手肘碰碰看……”
“……你真是人渣……”
“结果被她用刀背砍侧腹部,砍到哭出来为止。真是的,明明就没碰到,还真是过分。”
“………………”
“途中我差点要拜托她再多打几下,这是我藏在心里的秘密——……”
说到这里,黑岩医生惊觉抬起头。
“少年,你知道了我最大的秘密……!”
“是你擅自讲出来的吧!
这个死神到底是怎样!不打自招也该有个限度。
似乎是因为我得知秘密,想设法封口,黑岩医生不知道从哪掏出约拇指长度的锐器,紧握在手里瞪我。
“……难道,那把手术刀是你的死神镰刀……?”
“没错,名为*埃斯丘勒匹厄斯。我是医生,随身携带也没问题。”(译注:希腊神话中的死神。)
哪有,手术刀也不可以随身携带吧……
这把锐器称为镰刀也太虚。但是论锋利程度,或许是我至今看过的东西里面数一数二利的。
不过话说回来,死神镰刀还真是五花八门。只要能切东西就什么都可以吗……
“先不说这个了,医生你切换成死神模式是在做什么……?”
我试着转换话题,应该说我一直很在意这件事。
值勤医生刻意隐身在晚上医院徘徊,这状况怎么想都很奇怪。
只见黑岩医生把手里的手术刀随意收进裤子口袋里。(不会刺到自己吗……?)
然后扬起嘴角轻笑一声,扶额闭上眼睛告诉我:
“我正在稍微偷窥一下。”
我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认为现在的自己很帅——黑岩医生以那种感觉缓缓地睁开眼睛。
我拚命用头脑处理耳朵接收的讯息,却无法顺利。看到我的反应,黑岩医生露出疑惑的表情。
“只要是男人都有偷窥的欲望吧?”
“不……我说啊……你是医生吧?”
我又不小心用平辈的口气说话,不过算了啦。
“就算不偷窥,看诊之类的不是就……看得到了吗?”
“那就像是人家自愿给我看的,哪感觉得到情色?”
“是、是喔……是那样吗……”
比起大大方方地站在面前,羞赧地遮掩身体的确比较色。
黑岩医生握紧斗篷,盯着附近的病房墙壁看。
“只要使用死神之力,不管在任何地点,都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观察毫无防备的女性……真是的,这不是很美妙吗?”
“………………”
我无话可说。我只明白一件事,就是这个死神真的是无药可救的生物。
“呵呵……本院指定的睡衣,不仅布料偏薄,而且前面扣子的间隔比较开喔……睡着时会若隐若现……好情色啊。”
不知道隔着墙壁究竟看到了什么……黑岩医生浮现宛如三流反派角色的笑容。
我得劝告周围的女生千万别来这家医院才行。
我一边叹气,一边朝眼前的死神投以冰冷刺痛的视线。
忽然间,黑岩医生的嘴角敛起。原本看似混浊的金眼也恢复锐利。
“看样子似乎有工作了。”
先前的轻浮口吻回然一变,换成稳重有分量的声调。
仿佛被他的声音吸引,远方——外面传来救护车声,救护车正往这里接近。
……工作难道是指……
嗡嗡嗡嗡,黑岩医生胸前口袋的手机震动。他取出小小一支写着医疗用PHS的手机。
黑斗篷消失如雾,金色眼睛变回黑色的同时,他将手机放在耳边。
“是我,病患情况怎样?嗯……嗯,好,紧急开刀。准备血袋与引流,还有帮我叫放射科的值班医师过来。”
“工作是指……手术吗?”
“除此之外还会有什么?我可是医生喔?”
黑岩医生就像看到不可思议的东西那样看着我。一听到‘工作’,我就率先想像是‘死神的工作’。
但是黑岩医生很自然地,而且很理所当然地使用‘医生’这个词。
那是出于责任或自尊,誓言要尽全力拯救性命马?
至少我感觉是这样。
“那么我走了,改天再慢慢讲你们同居生活的香艳故事给我听。”
“我又没讲任何香艳故事,哪来的‘再’……”
我很懊悔有过一瞬间以为他是值得敬佩的人。
黑岩医生甩着白衣转身背对我,前往手术室——他只是做做样子,实则越过肩膀看我。
“笹仓,总之你撞到头,尽量不要到处走动。还有骨折的手经过一晚,已经麻痹的疼痛有时会复发。早上会开镇痛剂,记得吃。”
他一口气这么说完,就离开病房了。我望着他的背影,竟然觉得有点帅。
话虽如此,跟黑岩医生讲话有点累人。我靠着床,大口吐气。
嗯?话说我很久没这样悠哉地躺在床上了。
最近在床上,不是镜睡我旁边,就是黑峰睡我旁边,尽是教人无法不紧张的状态。(吐槽:人生赢家去死去死去死)
不知道已经多久没一个人睡个安稳了。
偏硬的弹簧床垫,与单调的纯白床单,但相当舒适。
我把手伸向枕边的开关,关掉室内的电灯。
虽然时间比平常早,还是睡吧。就算没有睡意,只要闭上眼睛,一定就能睡着。
——身在黑暗中。
绝不会染上其他颜色旳纯色带来内心安宁。
意识平静无波,没有一丝涟漪。
那是无梦的沉眠,也就是熟睡。
久违自在的床铺,让我放松到极点。
最棒的就是压在左手的适度重量,与紧贴胸口上的柔软暖意。
“………………”
这触感与暖意,总觉得最近才感受过。
眼睛睁开一条缝,真的很细一条缝,只见阳光穿透不怎么厚的窗帘,已经照亮室内。
然后在狭窄的视野中,虽然还没对到焦,但看得到黑发。
为什么?我是一个人睡吧?这里是病院吧?镜那家伙……难道寂寞难耐,晚上溜进来了吗?
我想抱住那惹人怜爱的未婚妻。但是在我活动右手的瞬间却传来一阵闷痛,让我想起自己骨折的事实。
我单用左手抱住她的肩膀,将她搂近自己,在不造成负担的范围内施加力道。
吐气拂着锁骨,有股香味。
不过,总觉得不够软。镜那家伙是不是下意识地很紧张呢?
就在我思考这些事时,她的头在胸前动来动去,看样子似乎吵醒她了。
不过,要是被医生撞见也很困扰。
我缩下巴看胸前。她跟我相反,抬起下巴看我。
距离近得鼻尖碰在一起。
黑眼黑发……带着调皮视线的眼睛,左眼有颗泪痣……
“…………你是谁?”
“哇噢。”
面对我的疑问,对方发出装傻的感叹词。
对方是年纪跟我差不多的孩子。仔细一看,头发没镜那么长。
长度稍微过肩的直发,左侧头部别了两根羽毛造型的小发夹。
紧贴着我的身体,跟镜比起来很没料。
不知道是不是睡相不好的关系,她身上那件狗狗图案的睡衣,六颗钮扣有一半——最上面及第三、第四颗钮扣松开,缝隙间露出白皙的肚子,以及完全无法联想到丘壑的胸部。
这幅光景让人觉得好像赚到了,却又感觉有点遗憾。
话说回来,她是谁啊!?这孩子到底是什么人!?
女孩不知道晓不晓得我的困惑,再度闭上眼睛,脸靠到我的胸前……这种状态居然还想睡回笼觉吗!
“唔、喂!你是谁啊?”
我仓皇地摇她的肩膀。
“唔嗯?不要摇得那么大力~”
“你还睡!喂!给我解释!”
“是呀,请务必解释一下。”
这个说话声从稍高处传来。听到这声音的同时,我的心脏揪痛起来。
臼齿顿时咬合不上,这是出于本能的颤抖。
一旦看了,想必会上演惨剧。但不看,颤抖就不会停止。
虽然那种停止颤抖的方法,想必不会是我希望的方式。
我的颈椎就像生锈的铰炼那样不灵活地转动着。
眼前是金眼滚烫如岩浆的黑衣死神,浮现不吉利的笑容飘在空中。
死神手拿日本刀,咚咚……用刀背敲肩膀。
“真是的,因为访客时间还没到,我就开死神模式偷偷过来一看……结果竟然是这样呢?”
“听……听我说……镜小姐……这是、这这、这是,哇哇哇……”
因为发抖的关系,没办法顺利出声。明明能吐气却无法吸气。
“我却是在没有你的房间,一个人寂寞地吃便利商店的便当、一个人入睡……总之,先砍你一遍再说。”
镜的瞳孔缩小,金色变深。
接着,速度超越刹那的虚空突刺攻击我的眉心……
不知道昏过去多久。搞不好这次是有史以来最快清醒的。
只见镜解除死神模式,坐在摺叠椅上跷二郎腿。
我顾不得脑干一带的疼痛,一下床就立刻在镜面前跪下。
在家常见的构图,到病房也一样……(吐槽:你个妻管严)
镜瞥了床一眼以后看我。
“所以?总之我就听你辩解。不过,之后还要再砍一次。”
这句话使我一点也感受不到未来的安宁。
“请听我说,我也一头雾水。”
而我使用敬语,明明根本没做任何亏心事,却臣服于镜小姐的愤怒。
神秘少女依然呼呼大睡。
“我早上一起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已经在被窝里面了。真的就这样而已。”
“可是,我看你紧紧抱着她呢?”
“这……因为我以为是你……”
“什么……!你、你你、你以为说这种话……就、就能蒙混过去吗?”
听到我的话,镜红着脸别开视线。
她还是一样拿直球攻势没辙,但要是错过这个机会,我又会被欥。
“是真的!我一心以为是你为了我偷偷溜进来,于是高兴得抱住你!”
我一口气滔滔不决地猛投直球。我没说谎,实际上我就是这样想才抱住她的。
不知道是不是也感受到我的语气之认真,我的死神也晃了晃跷着二郎腿的脚,双颊通红,眼神飘向病房墙壁。
这证明她不好意思正眼看我。好,一鼓作气进攻了。
“最近因为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待在同一个空间里,所以我都忘了。原来一个人睡是这么寂寞的事情。我无法想像你以外的人钻进被窝,不,不对,因为我很期盼你钻进被窝,所以身体才会不小心忠于欲望行动。”
讲话的同时,我一直凝视镜的眼睛,毫不游移。
“你、你这么想跟我一起睡吗……?”
“对!”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选项应该没弄错才对。
证据就是镜明显已经缓和下来的表情。
虽然她大概自认隐藏得很好,但连眼睛也在窃笑。
“讨……讨厌,真拿你没办法。居然连一个晚上都没办法忍耐。”
“就、就是啊!之前你回去更新死神执照的时候,我也是好寂寞、好寂寞……”
“……你跟命一起睡了对吧~”
“对啊!没错——……咦?”
哦呀?我好像失误了?不小心自己踩到地雷?
而且镜连当时的对象是黑峰都知道了?
“难道说,是不是就算不是我也所谓呢~?”
怪、怪了!明明到途中为止感觉都很顺利的,镜的愤怒却再度达到MAX!
放在大腿上的左手渐渐冒汗、封在石膏里面的右手也流出汗来,身体对恐惧敏感而忠实地反应着。
镜在我眼前换脚跷二郎腿,微笑问我:
“恭也。慢慢来跟仔细来,你喜欢哪一种?”
“你、你是指什么……?”
“砍法。”
“意思都一样吧!慢慢砍跟仔细砍是怎么回事!仔细砍超恐怖的!”
“那我就大力砍!”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光听就觉得脑袋发凉了!”
为了闪避高举的日本刀,我维持跪姿往背后移动。
但背后是床。退后不到一公尺,背就被硬邦邦的床垫弹回来。
“嗯……嗯嗯嗯~?”
因为床摇晃的关系,神秘少女醒来了。
少女揉揉眼睛爬起来,睡眼惺忪地看镜。
然后歪头沉思以后看我,头歪得更斜,
少女喃喃说了:
“……情杀? ”
“你——你以为会这样都是谁害的!”
“啊——呜——不要那么大声,我才刚醒来,脑袋嗡嗡响——”
少女用手心捂住两边的太阳穴,同时摆出臭脸。
“我问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镜让刀消失,站在床前。
“咦?我只是在这里睡觉而已……咦咦咦咦咦咦咦!这、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我的病房里!”
少女似乎彻底清醒了,她看着我和镜,惊慌失措地环视屋内。
不过,好像马上就发现这里不是她的病房,只见她闭上眼睛沉思起来。
我想她是在回溯昨晚的记忆。她闭着眼睛,上——下——左——右——地歪头。
最后不知道得到什么结论,肩膀放松大口吐气,睁开眼睛。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看来是我去完洗手间,回房时,又搞错病房了。”
她自顾自地点头,掌握并解说状况。
“然后,不小心钻进你的被窝里面。”
她就像漫画里面的侦探,得意洋洋地指着我这么说。
指着我的手接着转向镜。
“然后我们两个人相亲相爱地睡在一起时,女友来了。”
少女自信满满地双手环胸。
她的得意表情真要说起来,就像中了凶手的圈套做出错误推理的无能侦探。
不过她的说法吻合,而且似乎能够证明我是无辜的,所以就不要放在心上好了。
至于镜,不知道是听了“女友”这个称呼觉得很高兴还是很害臊,红着脸游移视线。
我松了一口气。但少女还没完。
“这时女友看到的是,男友趁我睡着毛手毛脚的禽兽模样。”
“喂!”
“看,我的睡衣钮扣不自然地解开!”
她按着胸口强调钮扣松开,要制造莫须有的罪名给我。
胸部隆起不明显,并不是因为睡衣比较大件的关系,这点在看过刚刚的睡相就已经知道了。
“这就是揉过我C罩杯的确切证据。”
“哪有,怎么看顶多都只有A吧。”
我不以为然地看着少女挺身强调的胸部,小声这么说。
下一瞬间,我的头被五爪抓住了。细手指掐进头皮,刺激头盖骨。
“嗯?什么?你刚刚说我的胸部怎么干得都瘪了?嗯?”
“才、才没有!我是说怎么看……啊嘎啊啊啊啊啊啊!”
“你看,你刚刚说了怎么干。”
“只有‘怎么’两个字一样好吗!啊,要破了!头要破洞了!脑子里响起从没听过的声音——!”
她的握力一点也不像住院病患。
少女抓住我的头,恶狠狠地瞪镜。敌意表露无遗的视线,让镜提高防备。
但少女与其说是瞪镜,不如说是瞪镜的胸部。
“……就算大……就算大也不代表高人一等!只是很骚而已!”
有如呼应她的呐喊,我的头被掐得更紧。
如今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因为感觉只要一开口就会松懈,承受不住疼痛。
虽然不是很确定,不过这家伙似乎对胸部大小有强烈自卑感。
“反正,你一定也是用那对咪咪拐到这个男人的吧。”
“你、你在胡说什么!最好是那样!”
“哼,咪咪大的人都这样讲。可是却下意识地理解那是自己的武器,在人前强调。”
少女耸肩叹气后,露出死鱼眼说:
“反正,你在男友家一定都不穿胸罩,晃着咪咪到处走动吧。”
“听、听好,我现在都有穿了!”
“哦——对啦——毕竟需要努力防止下垂嘛——一
明明是少女先挑起话题的,她却表现出不感兴趣的态度。
镜也被不知道是愤怒还是羞耻的情绪摆布。
她的眼睛看着我,要求“我可以砍这孩子吗?”。
对住院病患动手实在不妙,不知道疼痛之类的冲击会造成什么后果。
我使眼色主张“绝对不行”。
镜似乎明白了我的想法,握拳咬牙,勉强挤出笑容。
话说这段时间,我的头还是一直被掐得紧紧的。
“这位男友,我问你,女友咪咪大跟女友咪咪小,哪个好?”
“有、有什么好选的……这又不是大小可以左右的事情……重要的是内在——”
掐紧!
“真要我选的话,呃,我偏好胸部大的!”
虽然比较像是少女逼我讲的,但我的回答不会刺伤少女的心吗?
但少女不放在心上,扬起嘴角看镜。
“哼哼,你听到了吗?男友说喜欢咪咪大的你喔。”
“这我早就知道了,我早就发觉他在家会偷瞄。”
啊啊……原来她早就发觉了。倒是这种事不要对外宣扬好吗,我真命苦。
面对镜得意的笑容,少女又叹气。
“你根本就不懂——这就表示男友不喜欢咪咪小的你喔?简单说就是他对你的喜欢只有百分之五十。”
这理论狗屁不通。不对,连理论都称不上。根本就是不知所云。
——照理说应该是这样,镜却不知为何露出大受打击的表情。
而且不知为何还瞪着我。不会吧?她因为那个住院少女刚才说的话就怀疑我了吗?
“慢!慢着!这理论有问题!就算我回答喜欢小的,还是百分之五十吧!这是陷阱问题,不管怎么回答都没有正确答案!”
我反击。“啊!”镜又惊呼,她似乎发现被骗了。
但少女稍微偏着头说:
“你在说什么。咪咪小的人之后或许会变大吧。那么,连同变大的可能性都喜欢,所以是百分之百喜欢。”
少女又说了莫名其妙的话……唔。明明狗屁不通,却说得自信满满,反而莫名有说服力。
头部有如老虎钳的负荷冷不防松开。
“没、没错……就是那样……小咪咪凝聚了无数希望……隐藏了梦幻的……不对,隐藏了无限可能性……”
奇怪?这家伙意外地被自己说的话伤到了吗?
少女自顾自激动又自顾自沮丧,我的床上笼罩着低气压。
我和镜不知所措,面面相觑。
面对真正沮丧的人,人不由得注意用词。
“总之,那是恭也的床,你还是赶快回自己的病房吧。”
镜选择了合理至极的说法,但是……
“算了,今天就睡这里。”
少女这么说完,整个人一倒,埋进棉被里。
“喂……喂!那我要睡哪里!”
“一起睡不就好了?反正都睡过一次了,再睡几次都一样。那就是所谓的成人关系。”
她意义不明地这么说。
身旁的空气有如蒸腾热气般炽烈摇曳。
我侧眼看向旁边——镜小姐的笑容好吓人。
而她的笑容对着床上的少女。
相当不妙!镜小姐真的发飙了!
少女不知道是不是完全不会看脸色,继续说:
“嗯——?慢着、慢着,既然年轻男女不小心同床共枕,是不是只能干脆结婚了?”
“为、为什么话题会跳到那边去?”
“真过分!糟蹋了人家还说这种话……人家是第一次耶!”
少女拉起棉被从头盖住全身,浑身发抖,开始假哭。
拜托你不要再刺激随时会爆发的镜了……
——等一下,镜小姐,为什么你看着我笑?你知道这家伙的话是骗人的吧?对吧?
无视我的无言呐喊,死神的右手连同空间出现波纹。
她在向我表示,随时能够让死神镰刀具现化。
不妙……我想哭了……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突然打开了。
站在那里的人,是表情疑惑的死神黑岩医生与护士小姐。护士小姐拿着病历表,似乎在做晨间巡诊。
黑岩医生看向表情苦恼至极的我——看向笑容无意隐瞒杀气的镜——看向在床上装哭的不知名少女。
然后再度看我,眼神——有敌意!
“少年,此刻我想忘记医生的身分送你进医院。”
“不……这里已经是医院了……”
“那么我就让你一辈子出不了医院——噗呃!”
护士小姐用力拿病历表的边角打黑岩医生的头。
“你这是做什么!”
“医生,现在是在病患面前。”
护士小姐微微一笑,但紧握病历表的手还没放松力量。
黑岩医生从鼻子哼了一声,眼神锐利起来。
“病患又怎样。我是医生,更是男人。你看这个少年的状况……不是很令人羡慕——噗呼!”
护士小姐依然面带笑容,用力拿病历表的面打医生的脸……打鼻头。
黑岩医生就这么往后倒下,一动也不动了。
这个人好可怕……连镜都有点吓到。
“你们好像在忙,那么我待会儿再过来。请在那之前解开她的误会。”
把沾到黑岩医生的血的病历表藏在背后,护士小姐以不变的笑容对我这么说。
接着她看向了床。
“RUI也赶快回自己的病房吧。”
听到这句话,被称为RUI的少女从棉被伸出手挥了几下。
护士小姐看向倒在走廊的黑岩医生说:
“医生,去下一间了。”
黑岩医生从地板仰望护士小姐,眼神严肃地说:
“……呣。话说回来,虽然条纹花样值得称许,但紫色和绿色的组合就——哞噗!”(吐槽:护士也是条纹么……作者你对条纹是有多大的执念)
医生又被脚尖踢太阳穴,门喀啦作响地拉上。
门完全关上的前一刻,又传来被踢的声响,与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娇声细语……
“那么我也该回去了。”
注意力被门引开的我们,听到RUI的声音而转头。
只见RUI坐在床上,扣上松开的钮扣。
总觉得她带着挑衅意味的眼神,与调皮嘲笑的嘴角,可是却不会让人觉得郁闷。
“哎呀~抱歉给你们添了那么多麻烦。住院久了,每天一成不变是很无聊的。”
RUI一边这么说,一边从床上站起来。虽然有点蹒跚,但在我们伸出手之前,她就自己站稳了。
之前都被活泼的讲话方式与表现掩盖过去,重新一看才发现她的身材很纤细。
虽然说不上不健康,但看起来纤纤弱质。
“你说住院很久,是哪里不舒服?”
“啊哈哈,这样不行。我想想——你叫恭也,是吗?不可以随便问住院病患那种问题喔。”
她装疯卖傻地告诚我。这句话的意义让我后悔莫及,健康的人不可能穿着睡衣待在这种地方。
我以自己的思虑不周为耻,不敢看RUI。
“我的病,就是长得可爱……没错,就是这张不由自主吸引男人视线的美貌。”
RUI指着左眼角的泪痣,送秋波地这么说。
可恶……是我错了吗……?是我笨得当真吗……?
看着浑身颤抖的我,RUI浮现满意的微笑走向门口。
途中,她在镜前面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皱眉头。
“怎么了吗?”
镜似乎是在意她为什么在眼前停下脚步,歪头纳闷。
但下一瞬间——RUI张大双手抓住镜的胸部。
“咿啊!喂!怎、怎么?”
“——唔!这、这么大是怎样……!我一点也不羡慕!”
RUI声泪俱下地把镜推向床边,就这么揉起胸部。
“喂,你住……嗯!啊!快住……哈呜……唔……”
胸部配合RUI的手势,有如流体般变形。镜虽然也试图抵抗,但不知为何身体各处都在抖动。
轧……床因为两人的动作而作响。
事出突然,我不小心看得入迷。我就老实说了,两人周围看得到花朵——……
“喝啊!喝喝喝喝喝喝喝啊啊——!”
……——只有一瞬间而已。RUI的吆喝一点妩媚的感觉也没有。
RUI的手猛烈地前后上下左右3D运动,镜的胸部任之摆弄。
原来胸部软到可以这样灵活自如吗?老实说,与其说是性感,感觉更像窥见了肉的神秘。
RUI揉过镜的胸部以后,一点都不像住院患者地移动到门边。
至于镜则当场腿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气与脸颊红晕看起来好煽情……
“哼!只要我出手,不管是怎样的咪咪都不堪一击!相信未来而练就的悲哀胸部按摩,见识到它的厉害了吧!”
RUI用力吐舌头以后,冲出我的病房。
不管怎么揉都依然是A罩杯——刚刚那句话是这个意思吧。
病房剩两人独处。从我醒来以后,终于安静了。
有如暴风雨的少女。
“……话说镜……?你没事吧?”
我问我的未婚妻,她坐在地板,上下摆动肩膀调整呼吸。
“吁……吁……那孩子……是、怎么回事……”
“天知道。”
“……技术太纯熟,吓到我了……”
“咦?你在意的是那个吗?”
我抛出疑问,镜别过脸去。
泛红的脸与通红的耳朵不管怎样都很醒目。
……病房只留下极其尴尬的气氛……
镜去上学的时候,我一个人在病房发呆。
在贩卖部买的杂志也不是我平常会看的类型,很快就腻了。
于是我不得已掏钱看电视,但平日午间都是八卦节目,这也不合我的兴趣。
重播的连续剧从中间看也没意思。本来决定看益智节目,但这也是重播,而且是我看过的集数。
没有比知道所有答案的益智节目更无聊的东西。
最后,我漫不经心地看起不知名的纪录片节目——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醒来时,天色已经变暗。
我睡眼惺忪地环视屋内。不经意看向摺叠椅,上面放着运动包。
里面装着我的换洗衣物之类的物品,是镜放学回家一趟再过来的吗?
干嘛不叫醒我?难道她很在意今天早上被RUI揉胸部揉到腿软的事吗?
就在我思考这种事时,门发出小小的喀嚓一声。然后缓缓地打开,大概是为了避免发出声响吧?
但门并没有全开,开到勉强容一人通过就停住了。从门缝探出头的人是……
“奇怪?……已经醒了。”
“唔!你……RUI!”
亏我还以为是黑岩医生。
只见RUI从勉强容一人通过的门缝溜进病房。
“哼哼,这么窄的缝,你那位女友会卡到咪咪进不来吧。就算咪咪大也没什么好处……所以……奇怪……沙子跑进眼睛里面了吗……眼泪擅自流出来了……”
一登场就突然讲起自虐的话来。
“你……是刻意来挖自己疮疤的吗……?”
“你说谁咪咪塌!”
“我又没那样讲!”
她的被害妄想幻听似乎也依然健在,仔细一看她拿着麦克笔。
“……你老实说,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你好像不乐见我醒来……”
“放心、放心,我只是来涂鸦的。”
不知道是不是无意隐藏她想做的恶作剧,她笑着展示麦克笔。
“在打石膏的人身上涂鸦是一定要的吧?”
“是啊,这很常见。然后咧?你要写什么?”
我半眯着眼看RUI,RUI挺起平胸说
“当然是写上恭也和我名字的相合伞。”
“滚回去。”
我把右手塞进棉被底下,眼神冷冰冰地放话。
不知道这句话造成怎样的打击,RUI倒退两、三步,膝盖一软,整个人呈现W型坐姿坐倒在地。
“真过分……原来你已经厌倦我的身体了……”
“哪来厌倦之说,不要说得好像我玩弄过你一样!”
“……咦?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RUI望着我,表现出一脸真的很惊讶的样子。她那完全不像演技的反射性态度,让我僵住了。
沉默支配病房内,就是所谓的难堪气氛。
给我等一下喔?我做了什么?我只是早上一起来就发现和她躺在同一张床上而已吧?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我的动摇,RUI按着胸口,红着眼睛说:
“恭也一边睡……一边拚命揉我的咪咪喔……?”
“骗、人……的吧?”
睡着时的行动根本不可能记得,眼前的女孩是唯一的情报源。
而RUI的认真眼神,已经足以构成令我不安的要素了。
“你一边说梦话,说‘唔嘿嘿嘿,我来帮你变大~’,一边揉的……什么嘛,要是揉了会变大,就不用辛苦了!不许小看平胸的苦恼!”
啊啊,是骗人的。绝对是骗人的。
RUI自己似乎也发现露出马脚,惊觉看我。
这家伙就是那种不打自招的人,总之我姑且放心了。
“那么,你真的只是来涂鸦的吗?”
“咦?嗯,对啊,怎样?”
“……你是吃饱没事干吗?”
“那当然。我可是住院病患喔?恭也你今天一整天也一样没事做吧?”
的确,除了巡诊和吃饭时间以外,都闲得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说穿了就只有睡觉这个选项。
“这个嘛,反正太阳也下山了,接下来是属于我这个闇属性的时间。害怕吧,小鬼!”
RUI手心向上,手指弯成钩爪状,浮现反派的笑容高声说了。
“我跟你说,像这样公开自己的黑历史,将来会很艰苦喔?”
“呵呵,你怕了吗?罹患这种病的——病态属性的我!”
“………………”
可恶……很难吐槽!就别种意义而言还真怕了她!
“所以,我要来涂鸦啰!”
RUI眉开眼笑地打开麦克笔笔盖。
“不准!”
我把藏在棉被里的右手藏得更深。
“真的不行吗?”
“当然不行。”
“可是,要是女友看到涂鸦吃醋,你不会开心吗?这可是能切实感受到对方爱自己的好机会呢!”
“只会给她藉机痛宰人的机会而已,不要小看那家伙的不讲理。”
讲起来真命苦。
“那就没办法了。”
RUI盖上麦克笔,就这么收进睡衣胸前口袋。
她终于死心了吗?就在我松一口气的瞬间,她迅速地大步拉近距离。
然后伸出双手抓住我的棉被。
“喂……!你想干嘛!”
“呼哈哈哈哈哈!我要动武!用蛮力压制受伤虚弱的男生,还真让人兴奋!”
她激动地喘气,说出惊人之语。
只见RUI使劲掀开我的棉被,就这么抓住我的肩膀。
她用上体重按住我,打算在石膏涂鸦吧。
但RUI的体重与她的细瘦身体相符,并不惊人。
虽然一只手骨折不方便,但我扭身用左手应付RUI。
“呀啊哇!”
两人在床上翻转,换我制伏RUI。
“真是的,你这女人真要命……”
我叹气嘀咕。
RUI眼神一愣看着我,随即不悦地别过脸去,闭上眼晴。
几乎就在同时,病房的门猛烈打开了。
站在那里的人是黑岩医生。他看到我制伏RUI,发出“呣”一声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就像在回应他的点头,RUI声音有些发抖地说:
“这是我的第一次……温柔一点……”
我从这句台词,理解这个状况的危险度。
“不……不是的!这是误会!这是……”
“……我不会再反抗了,不要动粗……”
“嘎啊啊啊啊啊!你说什么鬼话!”
我看向门,只见黑岩医生不发一语地打算关起门。
“别担心,少年。这件事我不会告诉镜。怕什么,是男人就该偷吃。有时展现力量也是本能。”
“不对————!才不是那样——!RUI!拜托你!告诉他这是误会!”
“※五次吗?我会坏掉的……” (译注:日文“误会”音同“五次”。)
“……少年,看来年轻有时是种罪过……”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行!这些家伙根本不听别人讲话!他们会全力促使情况恶化!
我完全无法辩解,门就这样无情地关上。
黑岩医生离开,病房就剩我和RUI独处。
我垂头丧气地下床,虚脱地坐在摺叠椅上。
“哎呀,已经结束了吗?还真快呢。”(吐槽:少年你被鄙视了)
“根本没开始过!”
看RUI在床上坐起上半身,无意义地拨了拨头发,我朝她咆哮。
啊啊,往好的方向想吧。幸好刚刚开门的人不是镜。假使镜看到刚刚这一幕,我一定早就被切成细条。
“唉!……你这个人到底是怎样,捉弄我很开心吗?”
我转动视线看向床,发脾气抱怨。
接到我的视线,RUI把手放在下巴稍微思考,露出伤脑筋的表情。
但马上用力点头——
“简直是心花怒放!”
——朝我竖起大拇指,笑容清爽地这么断言。
我已经无话可说,前所未有的虚脱感让我垂下头。
“啊——对了、对了,还没好好自我介绍吧。难得有缘相识,我们做朋友嘛。”
“老实说,我敬谢不敏……我记得你叫RUI是吧?”
“没错,笹仓恭也。”
她突然喊我全名吓了我一跳。
我的名字镜讲过,所以她会知道也不奇怪,但姓氏应该还没提过才对。
只见RUI微微一笑,按住胸口笑咪咪地说
“我是RUI,三点水再一个目,全名是黑坂泪。”
“……黑板……”
听到这个名字,我反射性地挑起眉毛。
眼前的少女——黑眼黑发——再加上姓氏里的‘黑’字。
仿佛早就知道我这个人的语气。
“……莫非你是死神吗?”
听到我的话,这次换泪吃惊地瞠大眼睛。
她的眼神说“明明不可能泄底,为什么会……”,就像是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事物。
“我吓到了……为什么你会晓得?”
我才想问她为什么会觉得不会泄底。
看到我已经懒得多说的眼神,泪浮现了有如小孩子恶作剧露出马脚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