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堂真澄22:53-00:01
晚间十点五十三分,跟「法布瑞」的对话结束。按照有働的指示,选出了笹浦他们的保镳。从当地传来的消息表示ALR已经制伏表参道一带。是否能平安地移动,仍然残留着不安。
晚间十一点零二分。虽然有点迟,但我想起了在后乐园跟三桥相遇的经过。他是如何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出现的呢?德永在SPA的消息,他又是从哪儿到手的?我把这些都告诉有働时,他当场说了:
——这是一定的嘛,因为那个「法布瑞」跟ALR有关系呀!也就是说,这已经不只是保镳的问题了。喂,全体就战斗位置!
——等等,为什么你能如此断言?
——断言?笨蛋,谁管那些啊!这样想是最简单的呀!三桥跟其他人是同时逼近的吧?也就是说,他们是基于相同情报下行动的,这不是最合理吗!
——与其说这是合理,不如说是急就章……
——吵死了,不要什么事都要思考啦!行动吧!反正原本就准备要战争的,能够省略手续就算赚到!
晚间十一点零八分,我基于薄弱的根据,确定攻坚作战顺序。全军开始移动。我抱头烦恼。
深夜零时一分,在表参道十字路口爆发第一次冲突。就结果而言,有働的判断告捷。我再次抱头烦恼,对着神宫深深地行一鞠躬后,参加战斗。
枯野透24:01
东京这个地方.是由绿地和河滨所建立出来的,现在我们能确实感受到。
公园、学校、神社,加上寺庙、有钱人的豪宅。绿意盎然的空间填满了山谷,爬过了山崖,走到了山脚,覆盖在梳理得恰到好处的河川上,从中心以放射状展开。
像喷泉般涌出,或是像银河般正在被吸往中心的路途中。
没有区分的方法。而且今天,在除夕这个时间的洼地里,许多人来回移动在森林和河川当中。
最热闹的是明治神宫前。
发生冲突的是三个集团。
把藤堂的义警团赶走得到新宿,再从涩谷包围前进到多摩川一带的「ALR」。当中也混着一些非常像流氓的欧吉桑们。
接着是为了把他们赶出去,而像锥子般攻入包围网中心的「游动」。
还有为了制止双方匆匆忙忙冲进来,担任神宫警备的警官们。
三股潮流,三件武器,三种制服。
正面激烈地冲突,逃逸进小路里,殴打、踢踹、冲撞、错身,逐渐构成一个巨大的模式。
啊,对了,这就是模式:模式就是这样形成的。但是最重要的德永人去哪儿了?未生,你怎么想呢?
……嗯,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名字,那就清楚地表明你的不满也没关系。
德永准00:02-00:06
哪个部分还是我呢?
逐渐毁坏,我的感觉逐渐毁坏。我真的已经快要不是我了。各种声音在回响,所有人都拿着手机在说些什么。这到底是什么仪式?我们每个人都成了电话的信徒。柔和粉亮色系的光和电子音,滋润了我们的一切。婴儿有奶嘴,我们则有手机。我们每个人都是孩童,是婴儿,到哪里都没有大人。
然后又是许多的声音、声音、声音。
「——喂?啊不行了,因为忙线中,所以接不上。」
「——因为是元旦嘛。」
「——照相,照相,快点!新年快乐!」
「——这样的话『准同学』不是白色,而是穿着红色外套罗?我一直找白色的说!」
「——咦?红色外套,是像那个家伙吗?」
「——喔,不要推啦,大哥!很挤耶!」
身体的颤抖停不下来。
头痛从脖子扩散到肩膀,全身抖个不停。
我受够了所有的一切,我受够了!
「——将中指和无名指像螃蟹的蟹螯一样张开。对,这就是暗号,然后我会放你进来。」
「——变成谣言了。是真的。在入会的仪式上,那些家伙抓高中女生过来,大家一起上。」
「——刚才那个!刚才那个!那个一定是『准同学』啦!」
「——怎么可能。」
「——一百万耶,一百万!」
「——不是两百万吗?」
「——刚从那里拿到手时,她们的身体就不舒服了。是的,在半夜里发蓝光的项链。然后去医院检查后,医生脸色发青地说:『你现在立刻住院!』警察跟自卫队的人来到自己的住家,因为那条项链其实是……」
流行的发型,流行的鞋子。大家都一模一样,大家都很安心,大家都不给别人添麻烦。大家都做一样的事,大家都讲手机。
「——干嘛啦,已经讲了别挤了!你去死吧!」
我绊到脚,摔倒在地上。在黑暗底下有无数的脚并列着。最近流行的鞋子、鞋子、鞋子。啊对了,我突然注意到,大家都是一样的想法,认为只有自己不一样,只有自己的某处必须跟别人不一样,想变成真正的自己,但是大家都这么期望的结果,就是每个人都渐渐变得和别人一样。
许多的声音、声音、声音。鞋子、鞋子、鞋子。互相推挤,互相挤压。不管到哪都充满了愤恨不平,礼仪荡然无存。真是不可思议呀。任何地方都没有大人。这个世界上只有小孩子跟孩子气的大人。
藤堂真澄00:11-00:17
凌晨零时十一分,收到明治神宫南参道一带目击到德永的连络。我急忙前往,路上和ALR成员相遇。三掌,七次下踢,两次上踢。
同十六分,警官队和「游动」徒步队的一部分发生冲突。因为元旦通话限制的缘故,各部队接连失去连络。有働、笹浦、西,下落不明。
同十七分,终于跟笹浦通上电话。
笹浦耕00:17-00:25
「是地下铁!」
我对着手机大叫。
「不是在神宫里!那家伙蹲下身子,从参拜者的脚间逃窜跑走了!他回转往千代田线去……是的!快点!」
我努力从像迷宫一样拥挤的参道中脱身,一口气奔下地下铁入口处的阶梯。跳过自动剪票口时,视线的角落看到ALR的人(大概是)在奔跑。难道是在找我们吗?
『知道了,现在立刻跟有恸——』
「不要挂!电话继续保持通话!」
『……说得是。抱歉。让其他人打好了。但是不知能不能顺利接上。』
「好了!快点!」
这通电话是我打过去的。我的电话费,我的自动扣款帐户。啊啊啊~~下个月的户头余额,太可怕了我不想看!
电车进到月台来。旅客下车又上车,红外套进到车厢中消失。德永!
我匆忙地跳进最近的电车门里。
「表参道车站让部下进攻!别让他转车!……是的,银座线跟半藏门线是相连的!如果在那里跟丢了的话,一定会抓不到人的!」哦,我忘了重要的事。我把声音放低,「藤堂,你听见了吗?」
『怎么了?』
「只有一个注意事项。德永那家伙手上有枪,子弹还有四发。」
『……什么!?』
「最少还有四发。说不定他还有其他预备子弹。」
我将手机贴近脸颊,朝着车厢中的红色外套奔跑前进。
应该说我想奔跑。
但是挡路的乘客人墙不停延伸,挡住想在拥挤车厢内做短距离奔跑的混帐东西(也就是在下我),所有人都对着我不停发出怨言。
吵死了白痴!你才挡路咧!而且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呀。因为是除夕嘛。我自己给自己吐嘈。不仅如此,已经过了午夜零时,是新年罗客人。原来如此,难怪人潮拥挤呐。唉,哥哥我又输了你一次。
可恶,我最讨厌过年了!
温井川圣美00:20-00:35
这里到底是哪里?
虽然我觉得没有比这句台词更老套而没有意义,但是我的确迷路了。我穿过了细长全黑的小巷,被引领到更黑暗的地方。我明明是要奔跑的,但不知不觉变成慢慢走路了。这个移动手段真是太适合现在的我了。
终于,我走到了宽广的马路,对岸的黑色墙壁应该是青山灵园。但是我现在当然不知道表参道和青山灵园的位置关系,更分不清我和坟墓之间的关系,更不要说德永的行踪了。
这里是哪里?
只因为阿正那一句话,我全新的决心便粉碎而四散纷飞。追着那碎片,我离开了餐厅。多么虎头蛇尾呀,多么徒劳无功的时间。如果能从这件事记取教训的话,那一定是这样——只要没神经的人说一句话,人便可以绝望到底。
今天的我真是充满教训。眼泪流个不停,几乎要跟鼻水无法区分。我蹲在不知名的大街步道上。这么做的话,身高超乎寻常的女高中生,或许看起来也能像是普通尺寸吧。虽然这种事并不可能发生。
我泪流不止,颤抖个不停。比起悲伤,愤怒的成分应该比较强。不是对阿正的愤怒,那是对我自己的愤怒。只不过是那种程度的话,就让我十分受到伤害,我的心实在过于脆弱。我真是个糟透的人。竟然对像阿正那种大烂人,曝露出自己的脆弱。
即使如此,我还是不恨阿正,也不想恨他。如果要我伤害别人,那我宁可选择自己倒在血泊里。我希望自己能坚强到去选择。我不想把自己的程度贬低到阿正那种丑陋的言语里。像这样,不管我再怎么把自己逃出来的行为合理化,我还是派不上用场,是机械当中最差的部分。
真是的,我到底在哪里呢?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或者说,我就算不见了也没关系?
「——喂,那边的小姐?——你没事吧?」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对我说话。「要我帮你拍拍背吗?不舒服吗?喝了酒?该不会是嗑了药吧?你还是高中生吧?……真是够了,今天真是救人大拍卖呀!」
那是一个眼尾的妆很浓,让人联想到埃及艳后的女人。
藤堂真澄00:28-00:56
凌晨零时二十七分,来自表参道车站的报告。没有发现德永。我瞪着地下铁路线图看。
同四十秒,再次对东京地下铁发达的程度感到敬佩。
同二十八分,决定从可能动员的义警团员当中投入七成。赤坂见附、永田町、国会议事堂前、霞之关。
同二十九分,有恸要求支援。交涉的结果,将五十人配置于市之谷、九段下、大手町。
同五十一分,四谷方面传来德永的目击报告。跟笹浦连络。
同五十五分,日比谷线银座车站附近传来德永的目击报告。
同二十九秒,和笹浦的对话再次展开。
——银座!?为什么会是银座呀!我已经快到四谷了!那不是反方向吗!
——抱歉。
——你那么老实地道歉也没用。所以四谷可以不用管了吧?
——是的。那是假情报,或许应该说是非常积极的反谍报吧。
——那是什么?
——已经了解是由不特定少数的人,假装成』穿红色上衣的男高中生b在东京各地出没。
——是ALR吗!?
——或者是从网路上得知骚动,一群不相关的闲人们。
——……混蛋!除夕就在家乖乖待着,白痴!
我在内心赞同他所有怒骂的言词,但是关于我们自己没有遵守「除夕就在家乖乖待着」这一点,我就不去指责了。
在所惟信23:53-00:56
(好冷啊……夜晚的山里是这么寒冷啊……而且还下着雨……天空已是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地方有亮光,这样……)
哇!
「咦!?什么,什么!?」
刚才、刚才、刚才!那边的草丛里!有沙沙沙的声音!
「什么!?是蛇吗!?」
不,或许是狸猫吧。
「只要不是蛇什么都好!」
啊,你怕蛇吗?
「那、那、那没关系吧!」
好痛,好痛,好痛!……啊,你看,那边!有棵大树倒下来的地方。那下面应该可以躲雨!
*
「雨下个不停呢。」
是啊。
「肚子饿了。」
是啊。
「雨下个不停耶。」
看来是这样。
「…………」
………………。
「喂。」
是?
「你觉得香菇能不能生吃?」
噢,不。那看起来应该不行吧。从那里生长出来的那个。
「照理说可以。」
您那样说的话,那就没问题。
「啊啊啊……小爱不知道有没有事……现在彩排不知进行到哪了……已经结束了啊。早就正式开始了……那个孩子啊,其实还满迷糊的……」
就是这样没错,她这点实在太可爱了。
「…………」
(啊。)
啊!
「这次又怎么了!?哪里,哪里有蛇!?」
……电池!
「电池?蛇?在哪,电池在哪啦……什么?」
这、这、这!在我的口袋里!刚才的电池!手机的,我的手机的!
「……所以?」
所以所以,用这个打电话!可以打电话了!
「我说啊,就算有我的手机跟你的电池也没用吧。你冷静一点。我们的机型又不一样。」
不对!一样、是一样的!
「咦?」
我跟……美园小姐、小爱!美、美园小姐把机型换成跟小爱一样的对不对?在官网上的日记,她这么写的对吧?对不对?对不对?
「是这样没错……」
我读了那个,买了颜色不同的!我变换了机型,在上个月!跟小爱是一样的!
「……啊。」
所以那个手机跟这个电池应该可以配起来!
*
这样就可以了。
「我看看喔……问题在于电池还剩多少……啊啊啊,只剩一点点了!」
有总比没有好。已经没问题了,靠这个可以跟叔叔的手机连络,这场骚动是骗局——
(啊,但是这么一来……)
——不行。
「咦?」
不可以从这支手机直接打给叔叔。因为会曝露身分。就算是唬人或是开玩笑,绑架我的都是美园小姐。如果以后再从通话纪录去查的话,立刻完蛋。
「什么东西?」
就是小爱的前途啊!我们家在业界可是非常吃得开。像蕴蒂这种弱小的公司——好痛!
「真是抱歉啊,我们这么弱小。」
这里用不着挥拳吧,至少用手机的角角也好吧。
「接下来我会照你的吩咐去做的。然后呢?要怎么办?电池可会没电喔,你再不快一点的话。」
嗯嗯嗯……啊,对了!
左右田正义00:56-01:O4
『——喂?阿正?啊,太好了,终于打通了!』
「啥?」
我还在想是谁咧,原来是阿信啊。为什么用这没见过的号码打过来,而且还在这么忙的时候!
「听我说,我们现在这里很紧急,正在地下铁里!我们以为发现了德永,结果是笹浦那家伙叫暴走族来进行妨碍……对了,你在干什么呀,擅自离开战列队伍!也完全不回信!」
『抱歉,我说,先不谈这个……』
「唉,算了,总之快来地下铁吧!德永还在逃亡!现在我在千代田线的……喂,你有没有在听啊!?」
『——对不起,现在我没有办法做到。拜托,先不说那个——』
「啥?搞什么,反正你在家对吧?你为什么擅自跑回家呀!这就叫做——」
『喂?——就是这样。听得见吗?我希望你帮我打个电话给我叔叔!我现在念号码——』
「你说什么?」
『我希望你跟他连络,说我现在跟阿正他们在一起!听懂了吗?我需要不在场证明!』
阿正那家伙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们互看了彼此的脸,和值得信赖的ALR同志们聚集在车站月台。什么「搜索队」,我不干了,不干了。我们现在是最棒最强的网络。现在只差抓住德永,然后再把一七二法布瑞交给警察,事情解决,成了媒体英雄。
即便如此,阿信那家伙还是真没用。而且,这么一来不就显得我们比较无能吗。连班上的一个人都无法动员,我们的评价会下降。
『——细情况之后我一定跟你说!帮我跟治英叔叔说刚才的留言!拜托了,这关系到小爱的人生呀!』
然后阿信那家伙不停怒吼着手机号码。真是的,莫名其妙。是怎样,这样给别人添麻烦。我还以为这家伙是个比较有做人常识的人。
就算是好朋友、家人、或是任何人。给别人添麻烦可是最差劲的混帐耶。真的。这是人生的黄金守则。自律是最重要的原则。不给别人添麻烦,自己的事情自己来,要这样才能产生现代化的独立个体。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不要再鬼叫了。就是这样日本人才不行啊。要多用逻辑思考。那我现在就帮你传话。再见!」
为了不忘记,我先把「叔叔的电话号码」输进记忆体里,然后再连续拨号。打到第二十次时终于接通了。受不了,除夕就是这样才觉得麻烦。
「呃,喂?」
『……喂。』
嗯?什么啊,是女人的声音。搞什么。不是叔叔呀。该不会是人妖叔叔吧。唉,饶了我吧。不过人家说有钱人多变态,所以也没办法了。
「那个,这么晚打电话真是抱歉,信?不是,呃,我是惟信同学的朋友,叫左右田,请问这是在所治英先生……的手机吗?」
『是的,应该是这样没错。』
这什么呀!
「请问治英先生在那儿吗?」
『嗯……他是在这儿没错,但是……』
「啥?」真是个说话不得要领的女人呀。用子宫思考的生物就是这副德性才烦人。「那个,换治英先生听电话好吗,我要传话给他。」
『是的……他现在有点……呃,他在忙。』
「?」
『那个……是这样子的,刚才在船上发生了意外。所以现在,算是在调查事情真相吗?他在那边的房间里跟警察谈话中……或许我不应该接这个手机的……』
「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个头啊!莫名其妙。警察?意外?最近的大人就是这个德性,真是的。「呃,那我知道了,总之就麻烦你帮忙传个话可以吗?」
『是的。抱歉,那个……我也有点陷入混乱。』
喔,什么呀。还懂得要道歉嘛。
对对对,一开始像这样老实点不就好了。仔细一听,声音还满甜美的。似乎是个美女。大概几岁呢?似乎颇年轻。跟我们差不多大吧,说不定更小。
说起来,信那家伙也说过「叔叔虽然离群索居,却是个玩咖」。哦。是这样啊。在除夕乘着帆船出航,然后只顾着卿卿我我没有看前方,就跟水上船屋撞着正着。一定是这样子的。可恶,好羡慕呀。有钱人有帆船又受女人欢迎。因为他们有钱,而我们很贫穷。在世界上,就是看钱呀。钱、钱、钱。可恶。去死吧,所有比我们有钱的人。
「呃,请问我可以说了吗?」
『可以。』
「嗯,刚才那封恐吓信是朋友的恶作剧,对不起,我跟朋友一起去新年参拜,新年会可能会稍微晚到,还请见谅,就这样。需要我再说一遍吗?」
『不用了,没问题……好了,我写起来了。呃,对不起,我心情有点受到影响……因为姐姐坠入海里,行踪不明。』
「唉,那真是……」讲节哀顺变似乎太急了。这种时候应该说什么?日文真是麻烦呀。应该改造成更理论性的语言才对。跟英文一样,不需要敬语,一点都不需要。「请你放宽心,加油吧。她一定会没事的。欸,对了。如果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不要客气请告诉我。我叫做左右田正义,朋友都叫我阿正。」
『好的,那……嗯,我姓高远。高远未由帆。』
「未由帆同学。好,我知道了。」嘿,名字很可爱嘛。长得一定也很可爱吧。要是这种时候能帮助这个女孩子,说不定她会爱上我喔。然后,借由这个机会,她变成我的女朋友。嘿嘿嘿。钦,其实我比较喜欢叫「~子」的女生。听起来头脑比较好。而且传统很重要,女孩子的名字正是我国值得骄傲的文化一部分。最近人们常取像是不良少年在墙上乱写的怪名字,那应该要以法律禁止才对。如果不这样的话,就让智商低的家伙绝育等等。对了,我想到一个好主意。「未由帆同学,我们的伙伴人数还满多的,说不定还会有消息进来,如果我知道了什么再跟你连络。」
『咦,啊,谢谢。』
「不、不,不客气。这是应该的。」
好耶。说不定可以靠这个事件成为媒体英雄呢。嘿嘿嘿。就是这样,只集中精神在某一件事上是失败的根源。要时时留意着把可能性扩大。阻止朋友自杀,再加上协助海难救援行动。棒呆了!我还有没有认识什么发生意外的人呢?
在所惟信00:56-01:O4
喂,阿正吗?
『……你在干什么呀,擅自离开战列队伍!也完全不回信!』
(啊——太好了,这就是我认识的阿正!)
不好意思。欸,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之快来地下铁吧!德永还在逃亡!……喂,你有没有在听啊?』
咦?地下铁?不,真抱歉,我现在不是那种情况。比起那个,我有件事要拜托你!……喂?那个,我希望你能说我一直跟阿正一起行动。然后连络我家……不是,是我叔叔那里!就是那个叫什么……不在场证明!我希望你帮我做不在场证明!
(拜托,阿正,拜托你!我这么认真求人家可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所以拜托,拜托电池,拜托讯号,不管是神是佛什么都好,我都拜托,总之拜托,拜托,拜托!
不管怎么样都好,我会变成怎么样都好,最坏顶多是死在这里,我就是这么喜欢小爱。哇,我现在才察觉到,我非常地、要命地,全心全力地爱着小爱,就只是这样,其他我什么也不需要了。我爱惨了,小爱、小爱,我爱你、我爱你,是发自内心,真的只要她能平安,我什么都不需要了,只要她能在演艺圈成功的话,就算要我在这里化为白骨也甘愿。这太厉害了,我的这种心意,已经啊,这真是……)
『我知道了、知道了。不要鬼叫了啦。就是这样日本人才不行啊。要多用逻辑思考。——再见!』
*
成功了。成功了耶,美园小姐!
(我太厉害了,小爱,我办到了,我的心情该怎么形容,唯一……我找到了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件最重要的事了,说不定我是因为饿过头才变得这么怪,还是因为我太过喜欢小爱才变得这么奇怪,咦?不管怎样我都太过火了,太厉害,太厉害了,我太喜欢她了,所以才会这么心情舒畅吧,太厉害了,说不定我连这个宇宙的密码都能解开咧,喜欢过头真是棒呆了,好棒,好棒,爱可以拯救地球啊……)
咦?
美园小姐?
你怎么在睡觉?起来,快起来。
「好痛、好痛、好痛,等下,冷静一点!——啊,电话已经打完了?」
没问题,没问题!而且我爱小爱,宇宙OK啦!
「你在讲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哼。」
怎么了吗?
「嗯,那个,一解除紧张后,我突然好想睡。让我睡一下。」
咦?那不行吧,会死掉的!美园小姐!这不是在雪山遇难的模式吗!
「死了也没关系了……因为绑架事件已经没了。啊啊啊~~反正我变成怎样都无所谓……」
您不可以那样自暴自弃!我好不容易才解开了大宇宙的密码,小爱的经纪事务从明天开始该由谁来负责呀!快起来,美园小姐。死掉就会睡着哦!
不对,睡着了就会死掉哦!
德永准01:05
手上的武器,是我剩下来的唯一燃料。
灯光并排着,往铺石路上垂直延伸。是某处的大神社。我坐在树荫下。一片黑暗轻柔地包覆着我。
肚子饿了,好想睡,喘不过气来,我的力量无处可去。
寻找手枪的安全装置,但找不到,因为太暗了,或者是原本就没有这样的装置?原本我对手枪就不太了解。总之,不要去碰扳机。
这股力量,我的手枪,差一点就枪杀了伊隅。
我领悟了,我大概找到了寻求已久的正确答案。如果在活下去跟死这两者以外还有什么的话,累坏了的我们一定会选择那个吧——我到刚才还那么想。然后我找到了第三条路。
杀人。
按照自己的想法操控别人。
如果自己无法照自己的想法行动,就让自己以外的人动作就好。使用毫道理的力量……使用暴力……强制性地操控眼前的家伙。
只要这么做的话:心情便能得救。有那么一瞬间,能够忘记痛苦。
这是自暴自弃的理论。卑鄙者的理论。
不过这应该就是第三个选择了。
活着比死了更加惨痛,但是大概有许多人选择了这条路。不管大人或小孩都一样,在这个悲哀的星球的所有地方。
霸凌、虐待、犯罪、战争。
(我会选择这条路吗?)
我凝视着手中这个暗银色的武器,或是武器在凝视着我。现在的我,已经那么累了吗?
(不想活下去,也不想死,那么就只有杀人了。)
杀谁?杀谁呢?
不管是谁都好。
(我能够变成那么卑鄙的人吗?)
一只三花猫穿越眼前的石块。
右眼戴着黑眼罩的猫。
我不动声色,握着手枪盯着那家伙。从远处传来像祭典般快乐的声音。把那只不可思议的眼罩猫抱起来的她,右眼也一样被黑色覆盖住。
是个女生,年纪跟我不相上下。衣服上有黑色和红色的滚边,穿着黑色迷你裙,鲜红色的大腿袜,系着银色的扣环,然后只有右眼不知为何是全黑的太阳眼镜。
「喂,坐在那边的人。」
只戴半边太阳眼镜的她,一边摸着眼罩猫的头,一边瞪着我。
「是的,就是你。——那把枪是真的吗?如果是的话,希望你能借给我。」
伊隅贤治00:00-01:06
我很明确地认知到,德永的子弹掠过我的头盖骨右侧两公分后,命中了男厕的门。如果说我很冷静,这便欠缺正确性。但是也不代表我陷入恐惧和混乱。这正是用「认知」这个单字之外的字都无法表现的东西。
脸色发青的德永把我推开后往外冲了出去。只慢了一个呼吸,笹浦(一边喊叫着什么)追在他身后。我几乎有十秒钟呆坐在原地。然后慢慢站起身,往店门口走。
路上所有的地方,好几种披着夹克的集团(其中当然也包含了警视厅的公务员),他们背负着传统祭典般的认真,与耿直互相冲撞。笹浦他长长的围巾从我的前方飞奔而过,穿过重度混乱和惨叫之间,即使已经追踪移动到地下铁,我的意识仍然尚未离开那个男厕外一步。
疼痛来临时,是在我穿过剪票口的瞬间。我用手摸着右耳,温暖的血染红了我白色的手指。但是不用特别确认也能明白,是德永射出来的子弹漂亮地划过了我的耳朵。一阵一阵地,就像坐禅时将盘腿过久的双脚松开回复到原样,我的耳朵开始传送着神经质的讯号。受伤了,受伤了,这里受伤了。奔跑到细长的地下铁月台中间一带后,我停下脚步。完全看不到德永的身影,也不见笹浦。阿正手下的集团(或着该说阿正加进去当手下的集团)已经坐上了上一辆电车消失。只有我一个人丧失线索,伫立不动。
但是这些事到了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因为我已经认识了「死」。
我自己的「死」。
那个瞬间我死了,同时也最清晰地活着。
它非常唐突地到来。我看了德永的手枪,窥探了枪身的深处。然后在那个时候,我所想的只有一件事,是的,就只有一件事。我在此之前(相当短暂的)一生,并不像走马灯一样快速旋转,也没有寻获高尚且深远的人生本质。只有一种……自己无法从自身的存在当中逃出去,而被嵌在某处,并确认到这个事实的感觉。一种自己绝对无法移动开来,非常锐利的感觉。就像光靠水滴缓缓滴落就能成立,那简洁而单纯的中国拷问台一样。
这是绝对的。
这种感觉之强烈、唐突,是硬性的真实感。
从耳朵流出血来,是因为子弹的冲击力所致,还是子弹真的(就算只有一点点)贯穿我的皮肤了呢?火药的臭味仿佛现在都还在我体内持继扩散。耳呜声越来越大,想吐的感觉升高。血在流。耳朵、以及脸颊上也是。那颗子弹击中我了吗?或只是擦过去而已?不管是哪一个,结果都不会改变。我的血正流出去。我这个密封的袋子被打开了。我正逐渐打开,内部的压力将我自己这个裂缝不停推挤扩张开来。
绝对的。
『……喂?喂?』
不知怎地,我不知不觉把手机贴近耳朵,这个可悲的机器沾染了我的血,到明天即将成为废物吧。
「喂?」
『太好了!你现在在哪里?』
折口步乃果的声音传进我沾满血的耳朵。关于她曾经一直使用我手机的这个事实,我的记忆提醒我要注意。也就是说,她到底是从哪里打电话给我的?还是我手上拿的这一台,其实并不是我的呢?啊——对了,一定是这样没错。她带走了我的手机,带走了我的一部分。她在电子镜子的对岸,变成了另一个我。
我对着折口,对着我的手机的持有人,对着我自己继续说话。
「已经够了。」
『咦?啊?怎么了,伊隅同学?准同学呢?那个,我们现在在这里,跟温井川同学——』
「已经够了。」
『伊隅同学?伊隅同学?你该不会是被暴走族抓走了?藤堂先生来了吗?』
「不是那样的。」
下一班电车来了。我的脚自动迈开,搭上了电车。疼痛和想吐的感觉独占我。
搞什么啊。
我只能是我。
折口步乃果00:49-01:14
(话说回来,这里究竟是哪里?)
宽广的车道、狭窄的小巷、大楼的霓虹灯、黑暗、冰冷的风。所有一切都转啊转啊转地。
刚才明明还看到温井川同学的背影,西同学还拼命推着轮椅。只是稍微迷了一下路,绕啊绕啊绕地,结果连自己究竟是在马路上还是在建筑物里都分不清楚。终于和伊隅同学打通电话,却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挂断。
香烟的烟、酒味,似乎还有某种更加被人禁止的味道。
「不好意思,请问这里是哪里?」
虽然我问了,周围的大哥哥大姐姐只是诡异地笑着。
「哎,喝吧!」
「喂,小妞!怎么样,接下来要干嘛呢?」
人群、笑声、从某处传来的重低音。这里是哪儿呢?我到底走失到哪里去了?
宽广的车道,狭窄的小巷,然后是布满林荫的公园。公园?也就是说,这里是外面罗?
「那个不好意思!这里到底是——」
我一出声,他们一起往我这儿回头。他们。包围着女人的他们。像是从黑暗中渗透出来一样,他们穿着相同的蓝色大衣。
是谁?
「——喂,别让她跑了!」
有人发出巨大的怒吼声,地面和夜空在我眼前翻转过来。但不管哪边都是全黑的,所以也没什么差别就是了。
然后,当世界快速回转了一圈后,我看到了。他们所包围的女人,被撕裂的衣服,嘴角已经被贴上褐色的胶带,而紧紧抵住她的喉咙的,是一把开山刀。
伊隅贤治01:06-01:14
我的双脚停下来。
那个时候,我窥探了德永手上的枪。那儿存在着「死」。很唐突而绝对的,我曾经那么爱得心焦、所一心追求的东西(是的,我现在终于能够承认,能够跟大地接吻,说这才是恋爱)。我全身麻痹,被捆绑在拷问台上。「死」正是拷问台,同时也代表「生」本身,两者皆无不同。
极其绝对。
开过了几班电车,我从车厢内回到月台,然后再度回到车厢内。
我所不停追求的「死」既没有意义也不真实,刚好我自己也是这个样子。我下了电车,走出剪票口。我认出自己所处的地方是在三越车站前附近。身穿厚外套的路人从我身旁快步通过,仿佛在诉说他对我的事一点都不感兴趣。
漠不关心。
那就是答案。世界对谁要去死(是的,就算不是我也一样)都不在意。不管在哪里会永远地失去谁,全宇宙也不会停下脚步来。没有谁占有什么特殊位置,也不能够占有,因为没有这样的东西。任何人都很平等地不具意义,不具价值,是的,成为漠不关心的对象。世界并不守护任何人,视线不存在任何地方。只有在黑暗变成白纸之前阖上眼而已。
我的探索结束了。行动产生结果,我终于找到了自己所追求的东西。我蹲下来,开始哭泣。为了看见了「死」的我而哭。
然后,为了应该和我目击到相同的事实,那可悲的德永而哭。
在所惟信O1:11-01:14
雨下个不停耶。
「是啊。」
肚子饿了。
「是啊。」
雨下个不停耶。
「看来是这样呢。」
……这段对话,刚才也说过了吧?
「就是所谓的既视感吧。」
为什么你讲话突然变得跟老太婆一样呢,美园小姐。
「你很吵耶,在我们的世代这个玩笑是通用的,而且啊,我才不是老太婆,是巫女。」
啥,是吗?
这么一说……我还没问您绑架我的理由。
「…………什么呀,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问的。理由是什么都可以吧。」
正因为事到如今,我才更加在意啊。
「好困啊。」
会死掉的。
「好困呐,麻烦死了,一切都无所谓了。」
怎么突然讲话跟小孩子一样呢?
「因为真的什么都无所谓了嘛。喂,要不要跟我一起死呢?」
你喝醉了吗?
「才不是呢,是逃避现实。」
(哎呀~~……怎么我变得跟褓姆一样了……)
我知道了。那么,我们就这样一起死吧。所以至少在死前完成我一个心愿好吗?你看,连死刑犯最后的晚餐,不是都能点自己喜欢的菜吗?就是那种感觉。
「好困哦~~好困哦~~」
我要抓蛇过来喔。
「………………」
美园小姐?
「………………………………………………………………」
美园小姐?
「……欸,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很长,你OK吗?」
可以啊,没问题。反正也没有其他事可做。
「你那什么意思啊,在讽刺我吗?现在是怪我罗?遇难被雨淋湿都是我的错罗?是这样吗?是这样子吧!」
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什么嘛、什么嘛、什么嘛,反正都是我的错!但其实全都是你叔叔不好!什么嘛,这种人生,啊,我死给你看!」
哇,美园小姐不可以,那个不能吃,那个香菇吃了就糟了!
折口步乃果01:14-01:15
「——糟了,这下真的糟了!」
「被看到了吗?」
「所以叫你要带口罩过来的。」
「没用,真是没用。」
「因为在缩写仪式里用的话会被扣分,达先生他……」
「白痴是入会仪式!什么缩写仪式啊你——」
说话声,男人们在说话。他们一定还是高中生吧。耳环啦、发型啦、故意穿着邋遢的裤子等,男孩们勉强装做自己很强的样子,但眼神像是恐惧的天竺鼠一样。
正因为害怕,才故意使用暴力的男孩们。
「——你笑什么啊!」
右边的人突然抓住我的领口。嗞地传来撕裂声。我知道是扣子和胸罩的肩带断了。另一个人把我撞飞,我摔倒在湿湿的地面上。
「这个女的怎么办?」
「随便罗。」
「话说,你不觉得这一型的还不错吗?」
「什么啊,你喜欢绑辫子的啊。」
「咦?因为可以像这样抓住用力拉扯,不是很爽吗?」
「知道了,知道了。给你上,上到爽为止。在入会仪式里一口气两个上,也算英勇事迹了——。」
接着,某人的手抓住了我的辫子。
西满里衣01:15
在我眼前的光景,令人无法置信。黑暗、呻吟声、殴打的痕迹、回过头来的男人们的脸、脸、脸。
「……步乃果!」
折口步乃果01:15:40-01:15:57
我的体重急速变重,心想是减肥失败了吗?不是的,真相是有人骑在我上面。
该怎么说,像这种情况,现实里应该不可能发生的。我也不是穿了什么招摇的衣服。头好痛,觉得快吐了。住手,住手。我想闭上眼睛,但是发现自己眼皮动不了,而感到有点惊讶。
好了,该怎么办?能怎么办?我什么也做不到。
一切都做不到。
那是非常不舒服的行为,真的,我快要吐了。一般来说,眼皮动不了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从今天早上起,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不管是哪一个,似乎都可能发生,却又不可能发生,可是……住手,住手!遗书邮件引发的契机,打从一开始,我就觉得那似乎可能发生却又不可能发生。但是我的眼皮仍然动不了。身体动不了,应该说,去动它是不对的,这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从我的脊椎骨一直窜到头顶,使我发麻。
问我为什么?因为如果我在这里动了的话,就得承认这是现实了。
如果我反抗的话,拼了命要逃出去的话,这个现实就会变成真的了。但是只要我什么都不做,这就还算不上是真的,当我突然张开眼睛时,「什么啊,原来是做梦啊」的可能性还大量残留。是的,住手,住手啊,就这么决定了。所以这不是现实。所以再等一下。住手,住手快住手啊,停下来嘛。
我试着哀求现实停止,但是大概是我声音太小了,现实先生不肯停下来。
停止,快停止。
我不要这种现实了。
我动不了,那一定是因为害怕的关系,但我真正害怕的是,这就是现实。有人猛挥动手,持续殴打我的脸颊。这家伙一定是听了新闻里播报员大叔说的话,然后记下来的。女子遭人强暴,五名犯人对女子施加暴行。或是对单身女子下手的强暴案件,被逮捕的男子在被捕之前,也一直持续犯案。
一定全日本的男人都误以为,在袭击女性时要先从揍人开始。我觉得那种表达方式一定有问题,所以这当然不是现实,然后有人抓住我的脚踝按住。
所以,可是,我不需要这样子的现实。
不需要。
只要等到明天,这个永远不会消失的黑暗会消失,明天的早晨一来,不知打哪儿来的欧吉桑们,大概会一脸自以为是地说,「你反抗就好了嘛,所以才说最近的年轻女孩子啊;反正一定是女方去引诱的吧」。
反抗就好?要怎么反抗?我不能动啊?
就算那样,你还是反抗就好了嘛。
比方说?
死给他们看等等?咬舌自尽?
那也不行。在我嘴里,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被塞进来。就算我想吐出去,不知为什么也吐不出去。因为有什么从外面堵住我的嘴,那说不定就是现实本身。啊啊,我嘴里塞满的一定是现实。住手,住手,住手,拜托住手。但是身体却怎么也动不了,因为害怕,全身都抖个不停。然后有三个人的手腕和脚压制住我,柔软的现实塞在嘴里,所以我不动,我不需要这样的现实,不需要,已经不需要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停止,快停止,大家都死光算了,那些家伙有三个还四个人压住我,那是暴力,赤裸裸的、单纯的、没有比这更愚蠢而丑陋的力量,那就是现实本身。
我要死给你们看,我要杀了你们,我还不想死,我不想再活下去了,我同时想到了所有事。我把自己打碎,散成了几块。我要杀了你们,把大家全都杀了,大家都死在某个远远的地方就好了,那很遥远、很遥远,没有我的远方。错不在我,我又没有做错任何事,那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么想吐,是谁如此强迫性地要撕裂我?去死吧,大家都去死吧,我要杀了你们,你们通通自动死光算了,没神经的家伙,践踏别人的家伙,以及生存技巧高明的家伙全都去死!住手,住手,那赤裸、单纯,最愚蠢丑陋且卑鄙的……
——步乃果!
传来这样的叫声,下一个片刻,白色的光唰地将黑暗撕裂成两半。被贴上胶布的女人,趁势奋力跳起来跑出去。西同学挥舞着什么,渡部同学抓住我的手臂,我们一起奔跑。我被解放了。从什么里呢?
从重量里。往哪儿去?往现实去。
我离开了被不认识的男人们强暴的这个糟透的现实。
西满里衣01:18
电击枪是靠瓦斯的压力发出高压电痛击对手,依强力的电压让对手处于无力状态的防身道具。这么强效的机型在国内属于违法边缘。在河床的帐篷里,有働他把这个武器交给了我。
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派上用场!
「亚希穗!」
「满里衣同学,这边!」
这边?哪边?往哪儿逃呢?
警察局?医院?
没有时间犹豫了。那些家伙可能还会追上来。另一个女人呢?
找不到。平安逃走了吗?希望是那样。手机响了。高速公路覆盖住整条大马路。亚希穗在奔跑。她把一身泥土的步乃果单手环抱着在奔跑。我一边哭泣一边挥舞铝棒。这究竟是愤怒呢,还是更强烈而具破坏性的别种感情呢。
奔跑,奔跑,奔跑!
「……你们没事吧?怎么了?」
大楼的阴暗角落传来男人的声音,亚希穗在我前方突然停下脚步。
是男人。正确说来,是四个男人。
其中一个人手上拖着一个大型的黑色容器,仿佛像是为了将人装进去搬运而制成的。
「咦?」他对着我说。「你,该不会是井之头公园的那个——?」
黑色容器、男人们,以及可怕话语的碎片,一边殴打我们的思考,一边穿过身旁。掳人、绑架软禁、「名册」、「模式」。
法布瑞!?
欧苏利文·爱O1:18
接着来说说这个时候的我。
主持人:「是,小爱输了,一下就来个三连败!接下来是脱鞋子呢?还是T裇呢?或是?用保特瓶鈎鼻子呢?好,要选哪一个呢!」
我:「哎呀~~讨厌啦~~!嗯,该怎么办才好呢~~?」
正当我做着这种事的时候。
正在录二十四点四十分播出的新春第一笑——「今年也现场连续播出9小时!2006年能存活的艺人特别节目!」。摄影棚现场转播的热络和刺眼的灯光让气温增温五度,所有工作人员都发出认真的笑声,坐在台上的年轻搞笑艺人们拼命地做效果。大家、每个人,都在努力。
所以我也在努力,但是已经紧张到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美园小姐还不来,流程在开始前突然整个大更改,怕生的助理导播因为那场大骚动不见踪影。不过那跟德永同学的行为完全不一样,所以就先不提了。
唯一教人放心的是主持人耕司先生,因为他会毫不客气地吐嘈过来,所以我也可以放胆的耍呆。另外依照美园小姐的经验法则来说,他似乎是「渴求爱情/还在熬的/安心」类型。要解释的话,这其实是她自己独特的理论,
——看唇形就能知道一个人孩提时代的性格。
看脸上皱纹的分布,便能知道一个人长大之后的人生。
看他打招呼的样子,就知道一个人是否值得信赖。
据说是这样。
嘴唇可以判断是否为喂母乳长大的材料。仔细看的话,听说就能看出母亲花了多少功夫,兄弟是多还是少等等情报。
皱纹……这可不是什么困难的道理。要是左右平均的话,就表示这个人的感情状况是取得平衡的,这种人或许曾经吃过苦,但是却能度过幸福的人生。要是左右某一方皱纹较多的话,代表常常会露出苦瓜脸的表情,或身体哪里不太好,所以不管是怎么样的有钱人,就算有了地位或名声,都还是会感到哪里不满足而难以生存。
再说到打招呼,似乎可以看出那个人生长的家庭环境或地区,更甚者还能知道祖先的职业。真的吗?我也不是不曾这么想,但是美园小姐她自己说:「命中率有百分之九十八。」果然吃过苦的人就是不一样呢。
再说到我自己,则是「富爱心&弟弟妹妹多or小孩多/值得信赖」的类型。记得第一次见面她这么说我时,我感到又惊又喜,不好意思与安心感在我心里混杂在一块儿。
在这个世界上,虽然无可奈何的大人很多,但是像这样用心观察我们未成年的大人也是存在的。而且她连我弟弟和妹妹的人数都猜中了呢。
就是这样,我们绝对是常常被人看着的存在,被各种人看着,以各种不一样的角度观看。
我:「……那么,我选择扮演猪鼻子!」
所有人:「咦咦咦~~!?」
在所惟信01:15-01:26
「故事的开始呢,永远是千篇一律。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可爱的女孩子。」
那是什么呀。才以为您终于冷静下来,结果突然又变这样。
「好啦,你乖乖听吧。我已经制造出回想的气氛了。
——总而言之呢,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在乡下的港口小镇里。
那个镇里什么都没有,女孩子没上大学立刻结了婚,商店街的屋顶总是在漏雨,转角卖香烟的油漆招牌一直都是由美薰(※1950年11月12日出生的日本女演员。)跟大村崑(※1931年11月1日出生的日本喜剧男演员。)从来没换过,每个中元节,亲戚齐聚一堂时,有个远房亲戚的混蛋色老伯一定会摸她屁股,贫穷人家永远都贫穷,署长和校长及局长的不成材的儿子不管做什么坏事也一定不会被抓,所有的一切都很无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电视却天天告诉我们都市发生了很不得了的事——也就是说,电视故意对待在这个小镇的人宣告,那个地方有多么不得了,是你们一辈子都不可能得手的。
然后,她说起来也算是长得不错的美女,但那儿总归是乡下,所以她这么想:去东京吧。只要去东京的话,一定会有美好的人生在等着自己。自己并不是个应该待在乡下的人,自己是特别的。唯有自己一定会成功。就是这样。
那孩子连高中部没毕业,就跳进慢车里。因为她没钱呐。那件事确实发生在国铁变成,R前一年的寒冷冬天。
接着她在东京定居下来,透过学长姐的朋友介绍,住进筑龄四十年的木造公寓。那里其实是市川市,但是她逼自己在小岩车站下车,告诉自己是住在东京的。
因为她非常希望被星探发掘,所以曾经穿了自认最可爱的连身洋装去原宿,像个笨蛋似地买了一堆东西,结果连回去的电车钱都付不出来,走到天亮才回到家。
她参加过选拔会,也出道过,打了许多招呼,陪了更多笑脸,回过头来,她已经被人称为偶像歌手。虽然她想当的是女演员。
但是她很热衷,也很拼命。
在一个大型晚宴上,她遇见了两位男性。非常有钱的哥哥与弟弟。麻烦的事我就先省略,总之她付了非常昂贵的学费后,学到了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是怎样都没办法定下来的。
弟弟和哥哥似乎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最后一次见面时,他的右眼周围全黑了。真的就像漫画一样。那个时候,她怀孕了。她告诉他之后,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是谁的小孩?」,最后一句话是「去医院吧,现在马上去。没问题的,还来得及」。
她打了他一巴掌后跑回家,一直哭泣到晚上。孤单一个人。
然后很快的……一群可怕的兄弟们来到公司堵人,搞到差一点就要上《Friday》(※日本讲谈社于1984年刽刊的八卦写真杂志。)……你知道《Friday》吗?是吗。唉,算了。就是那种时代啦。虽然不想用堕落这个老套的字眼,但是这个女孩子所走的,是非常老套的路。说不定在和那对有钱人兄弟扯上关系之前就已经走上了,只不过当事者完全没自觉。
或许她该在所属公司老板把钱掏空后逃往马尼拉时,就注意到苗头不对。那对兄弟的父亲教唆到什么程度,如今也已经不重要了。总而言之,她搭乘夜车回到乡下,生下了孩子。虽然立刻就送人当养子,但过了一阵子便听说生了病死了。
她一个人旅行到远方,某个以自杀闻名的海岸,走到了悬崖前。但是把脱了的鞋排整齐的那一刹那,她看见了。
悬崖的正前方摆放了一个显眼的大招牌。
上面写的当然也是极为老套的陈腔滥调——不要跳!在死前再重新思考一次,人生是可以重来的。简单来说,就是乡下的警察或区公所的大叔们所偏好的话。
要向前看——积极到让人不爽的话,劝导人应朝着美好而明亮的方向前进。但是美好的地方到底在哪里?我可是一点都摸不着头绪。
然后,她一直盯着招牌看。猛盯着看。
可是呢。
她盯着看的并不是招牌上所写的那些陈腔滥调。不是那个,而是在那上面用喷漆所乱画的粗劣文字。
——笨~蛋。
就这么一句话。
画满了整张招牌。
住在这么老土的乡村小镇里的某人……一定是年轻人,想从小镇里逃出去,想逃出去得要命,但是没有可以逃走的地方也没有钱。所以才用了这个打从心底痛恨大人的惯用句,非常强而有力地喷上去。但这个回呛,也是同样程度的老套。
看了那个之后……她失去了干劲。
也就是自杀的动力。
是因为这样没错吧?看到那种东西之后,仍然跳下去自杀的话,未免也太……老套了不是吗?
所以她把鞋子又穿了起来,蹒跚地走回旅舍后,老板娘哭得满脸是泪,
『啊——太好了,你还活着呀!你出去时愁眉不展的,我还想该不会吧!』
说完用力抱紧了她。
我的人生到底有多老套啊!那个时候她虽然心里这么想,但也想到既然如此,那就照这样活下去吧。
她把自己喜爱的衣服全拿去当铺贱价卖掉,换了别的名字,到处不停搬家。做了各种工作,从偏僻的酒店当妈妈桑到管线工人,后来又做了卡车司机。虽然不至于去医学系当洗尸工,不过听谣言说那个薪水相当好,所以如果有机会的话,应该毫不犹豫地就做了吧。咦?那是都市传说吗?哦——但是谁知道呢。说不定传说也会变成现实呀。
反正因为这样,事隔十年后她又回到东京——是的,她心灵的故乡是东京呀——她又回到演艺圈工作,不过这次是担任经纪人的工作。
复仇,如果这么说的话又变得很老套,但是或许她心里多少有些想还击的想法吧。
对世界……并且对自己复仇。
要问为什么的话,她心里某处还是相信自己是特别的人。一定有很美好的命运在等待着自己。她用这种方式想事情,其实就已经很老套了。就这样,这个故事结束。」
……………………。
「你说话啊。不然我不就很像个笨蛋。」
不对。
(也就是说……这件事,呃,刚才的故事就是绑架的原因罗。)
那么那个弟弟,就是治英叔叔吗?
「当然罗!不然还有什么其他解释吗!」
哥哥,就是我老爸?
「是呀。」
……骗人的吧。
「什么呀!我才没骗人呢!」
因为,先不提叔叔,我老爸怎么会……而且年纪……不对啊,根本不对。
「对了,你老爸啊,从以前就满偏好萝莉了。」
(嗯,也是,这么一来就比较合理了……等等喔!难道!)
美园小姐——那个……那个偶像明星生的小孩,是女孩子吧?
「啥?」
不,呃,这是非常重要的事,真的。
「……不是啦,是男孩子。」
啊啊啊啊啊。
「什么呀,你有什么不满吗?」
不是那样子,好奇怪啊,也就是说,这果然不对……啊,不是,没事。
「什么嘛,你快说清楚。而且,你想让我说出这个纯情偶像堕落记,然后自己却保住秘密,你如意算盘也打得太好了吧,呸呸。」
哇啊,好脏啊!为什么要在这里吐口水呀!
「吵死了,你每件事都有意见耶。好了,快说!全部老实说出来!」
思,也就是说呢——
找曾经看过老爸的日记,应该说是备忘录吧。黑色皮革的那种。暑假时,来了一些亲戚,那应该是我跟表兄弟在玩捉迷藏的时候,在储藏室的纸箱里发现的。我记得当时很热,又有灰尘的臭味,蝉唧唧的鸣叫非常吵闹。
然后,在那黑皮革记事本里,夹了一张婴儿的照片,预定表的日期处上画了个红色的圈,名字的旁边写了「生日」。之后我再去调查,老爸每年到那一天就会外出。
然后我,那时候虽然才小学二年级,但我立刻明白了。这一定是老爸他外遇生下来的小孩。也就是说,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虽然年龄相同。然后,我猜老爸一直对家人保守这个秘密,不过每年都会去见那个孩子。还带着礼物。
「……………嗯哼。」
请你再更惊讶一点吧。
「我很惊讶了。然后呢?你怎么做?去逼问你老爸了吗?」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如果你知道我老爸的脾气的话……不,你已经知道了,对不起。
唉,总之,我也不想被竹刀痛揍。
「那是你的心灵创伤呀。」
咦?没有啊,并没有那么一回事。一点都没有。
「真是爱说谎呢,一定是心里有鬼吧。」
不,真的什么都没有,真的。思……唉,所以要跟漂亮女孩子当朋友时,我养成了一开始就先问生日跟血型的习惯。
「咦?啊——原来如此呀。」
就是这么回事。到了这个年纪,一不小心搞成同父异母的兄妹乱伦就糟了不是吗?
「不管是几岁都很糟吧……你也很辛苦呢。」
哎呀,这很平常啦。每个人多少都有一个吧?像这种叫做家族秘密的东西。
「干嘛讲得一副好像已经悟道的样子呀,明明就是个小鬼。」
话是这样没错。
「…………」
咦?
「平常辛苦你了。」
嗯,就是辛苦在这里呀。
「就是辛苦在这里呀。」
「来,把手伸出来。」
什么?
「胶带,我帮你撕下来。」
德永准01:07-01:26
只有右边是太阳眼镜的她,自称叫寿罗。
「寿」配上「罗」,怎么想都是假名。
「是假名吧。」我说。
「才不是呢。」她嘟起嘴来。「是我自己再给自己重新取的名字。难道你打算抱着父母给的名字过一生吗?」
「不行吗?」
「没有啊。所以呢?你那个视若珍宝的名字呢?」
「德永准。」
回答了之后,我就后悔了。怎么这么老实呢。这种人活不长久。一定是这样。
「哼。」
寿罗发出冷笑,眼罩猫在她脚下转来转去。
「那也是假名吧。不过,把外套改成红色的地方颇值得嘉奖,跟最新情报一样。」
「…………」
看来我的都市传说,此刻仍在进行中。
「然后呢?那把左轮手枪,你是要借呢,还是不借呢?」
「不借!谁要借你呀!」
我把枪架起来。枪口抖来抖去,上下左右摇晃。
瞄准器对面的她,搔完猫的喉咙后,很无趣似地把手插在腰上。
「是吗?」
「当、当然呀!」
「真的吗。」她说。「因为你现在看起来一副快死的样子。脸色太差了。」
「既然这样的话,我就告诉你吧!我要死跟你也没关系!」
她左眼眨了眨。说不定右边也眨了,但是我也无从得知。
「啊,你真的打算去死啊?好吓人啊。这样的话,等你死了我再自己跟你借来——」
「谁要去死啊!」我大叫。「如果会被你拿走,我才不要死呢!」
「你到底是要死还是不死呀?我说那个啊,你还是『准』吧?魔法的药在哪?『粉红色的手机』呢?而且呀,你怎么会有左轮手枪?『准同学』有这个设定吗?」
「这……跟你没关系吧!」
「那真的能射击吗?」
我真的、真的,气到快不行。
可恶!
当然能射呀,一定可以射的!这是我的力量,我最后剩下的唯一力量!不仅如此,我已经开了一枪,开错打到伊隅那儿去,啊~~不知他是否平安,耳朵一带渗满了血。对不起伊隅,我不是故意的,但这是我的力量呀,是我的呀!
扣在扳机上的食指——在冰冷与重量当中,我站起身来,双手伸直,固定住手肘,瞄准器狠狠对准了对面的标的物,扣下了扳机。
枪声比起远方祭典的喧嚣要来得小声。
眼罩猫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我和寿罗站在相隔数公尺前的森林下,望着高耸的街灯。
我所狙击的那道白光,一点都没有损伤。子弹打中了偏离十多公尺左边的树枝,只稍微摇晃了残留少许树叶的树枝。
「……嗯。没中?还是你瞄准了那边的树枝,而漂亮地命中了呢?」
「很吵耶。」
「啊,没射中呀。」
「就说你很吵了。」
「你该不会生气了吧?」
「『该不会』可以删掉了。」
「那个……」她微笑说道,只有左眼朝上,漂亮地划了个半圆。「对不起,对不起,我是没有办法察言观色的类型。我是沃尔玛病患者,无法对他人的负面情感做出反应,所以常常伤害到周围的人。」
「那什么呀,我可没听说过。」
「唉,这不是什么有名的病,不过远比札尔比兹=察理科夫症候群(※出现在新城kazma《夏日/时光/旅行》里的怪病。)要来得有名。」
「你骗人。」
「是真的。」
「骗人!」
「嗯,是骗人的没错。」
「…………骗人的吧?」
「咦,到底是哪一个?你是说我得沃尔玛病骗人?还是说我骗人这件事是骗人的呢?」
「…………」
我所有的力气都从脚趾流到参拜道旁的砂石上。我把手枪收进口袋里,再次坐下。
「好了,好了,你不要那么沮丧。女人是爱说谎的生物呀。」
「…………」
「喂,你肚子饿不饿?」
「…………」
「那边有卖甜酒,方便的话请我喝一杯好不好?」
「…………」
「这次的伊拉克战争,你觉得美国真的会赢吗?」
「…………」
「唉,没办法。」浪费了一阵时间后,她耸耸肩。「虽然觉得这样比较快,但世界局势似乎没有进行得这么顺利。」
她到底在说什么,我一点都不懂。还要再发生什么我也已经无所谓了。对这个女骗子我才不想再多花任何时间了。而且,为什么这家伙看到真正的枪,却一点也不惊讶呢?
我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真的都已经无所谓了。
于是她跨步蹲在碎石子上,面对面地对我说。
「所以呢?你该不会真的想死吧?你打算要去死吗?到底是怎样?」
在所惟信01:27
「喂。」
什么?
「我说啊,那真的是女孩子吗?如果光看婴儿的照片应该分不出来吧。」
啊?可是名字是女孩子的呀。叫真澄。
「那可不一定喔。我认识的人里面,有个叫和美的男人。」
可是照一般来说,应该是女孩子吧。
「这可不能用常理来推论!是的,那个外遇生下来的孩子一定是男孩子!就这样决定了!」
是这样吗。好痛!为什么!?
「……什么嘛,人家特意想帮你打气的!」
啊,是这样吗。
(哎呀,糟了。好奇怪啊,平常的话,这种事我应该能立刻注意到才是。我怎么了?还是因为肚子饿的关系?啊,真的好饿,好饿,好饿啊。)
对不起。
「————」
美园小姐,你生气了吗?
「————」
喂,美园小姐?
「————」
美园小姐?
「————」
啊,那边有蛇。
「~~~~~!!」
对不起,刚才我犯规了,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温井川圣美01:27
大提琴演奏者拿着大提琴盒是很普通的事,不值得特别做什么反应。但是,带着乐器和三个高中女生一起跑进来店里的话应该就不一样了,那个时候在我们眼前发生的,就是这样的事。
「这次又是怎么了?……等一下该不会又要救人吧!?」
垣子小姐一脸无奈。
当然罗。她发现蹲在地上的我,照顾一阵子后,好不容易将我带到自己熟识的店里,结果已经来了同样的「客人」,接着又加上乐团的成员共三人。今晚到底是个圣大的夜晚呐,不这么想反而比较奇怪。
「不,没事,总之先让这孩子稳定下来——」
年轻男人和背着吉他盒的大叔两人照顾着一个哭泣的女孩子,拍掉她身上的泥土,再扶她坐上沙发。不管怎么看,那个人都是折口同学。然后在他们后方,有个眼熟的招摇高中女生跟坐轮椅的女孩。
我们同时从椅子上跳起来。
「满里衣同学!」
「西同学!?」
然后对方也说:
「——温井川同学!?陶子同学也在!?」
「啊!是你,就是在巴士里的那个光脚孕妇!」
看她们一脸惊讶的表情,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应该很可笑。而且我和私市同学的表情也一定很可笑。
西满里衣01:30-01:44
通宵营业的爵士吧。名字叫Proche。小小的红色火柴盒上写着的文字。
「普落许,听说是这么念的。」
中间伸长的音节,忍小姐漂亮地将它混合后发音给我听。
「这是法语。像是『隣居』之类的意思。……对不对,老板?」
「忍小姐,你的第二外语不是法文吗?」
「不是,是德语。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医学系的。」坐在吧台的她挺起胸膛。因为肩膀满宽的,快跟奥运的游泳选手差不多了。「而且我才刚从东京湾长泳回来。忘了这种事是理所当然的。喂,你也这样认为吧?」
「呃,嗯,是的。」
我含糊地回应。狭窄的入口,宽广的店面,高雅的装潢。小小舞台上的爵士四重奏,以及结束附近「跨年合奏」的工作后来的常客。就这样,没有其他客人。只有了解彼此的伙伴所蕴酿出来的气氛。大人们一定称这叫做「品味良好的空间」吧。
灯光到哪儿都很微弱,把一切的轮廓弄糊。不安虽然远去,但是模糊的感受还纠缠着我们不放。
我们。
——被忍小姐救起来的陶子同学。陶子同学和「治英先生」连络不上,拼命耍性子不肯去警察局也不去医院,钱包则一直放在船上。忍小姐没办法叫了计程车,一个小时前到了打工的这间店里借了钱。
——从家庭餐厅飞奔出来后,被垣子小姐叫住,才来到这里的温井川同学。
——我和亚希穗追着温井川同学出来。我们两个都将德永的事抛到脑后。不过她对这件事并没有感到后悔。我对她的果决感到很钦羡。至于我的话,光是要让混乱的头脑和身体冷静下来,就已经十分吃力了。
——然后,在路上跟我们走散的步乃果,她坐在店里最角落的沙发上,用毛毯包住身体,而且陶子同学还抱着她。事情并没有发生到我们所害怕的最糟状况,幸好只是未遂,不特别清洗也没关系。可是衣服已经破了,也沾满了泥土。大家帮她擦洗干净。但是,除了我们以外的人只要一接近,她立刻就会哭出来。仿佛变回小婴儿一样。
等她更稳定一点再离开,是我跟忍小姐共同的意见。去医院?警察局?那在问题之外。老板双臂交叉,似乎想说些什么。
我一边喝着温暖的热巧克力,身体一边发着抖。仔细想想,「搜索队」的女性队员……除了小爱之外……所有人集合在一块儿。
我们五个人。
这是何等的偶然,或者是何等的必然?
长发的贝斯手轻轻做了暗号后,开始下一首曲子。不知不觉间,吧台上就只剩下忍小姐和我而已。温井川同学和亚希穗跟垣子小姐在一起,很担心似地看着步乃果。店里的气氛很沉稳。得救的究竟是步乃果,还是我呢?
我再喝一口热巧克力。然后,尽量找些不相关的话题。
「呃,我有件事满在意的,刚才的那首曲子——」
「啊,那个呀。」忍小姐似乎预料到我会问这个问题。「熟的人就知道。因为刚才那位,可是非常有名的创作型歌手呢。」
「果然是这样吗?」
曾经在哪里听过的曲调,每个人都应该知道的气氛。可是,又有什么地方不一样。是更尖锐……应该说,是更惨痛的回响。
老板站在吧台的另一侧对着我们微笑。褐色的鬈发,丰厚的胡须,看起来既像六十岁,但说是三十岁也能接受。靠近一看,跟贝斯手长得十分相像。说不定他们是兄弟。
「这是首还不到禁止播放就被禁止录音的歌曲,是她年轻时候的作品。在那之后虽然进入了主流媒体,但是因为太不符合一般消费者市场,所以『如果在现场演唱的话OK,但是不准录音』。唉,说起来就是……熟的人就会知道的梦幻歌曲。」
「方向?」
「歌词呀。」
就算她这么说,演奏的也只有乐器啊。我交互看了老板跟忍小姐。她叹了口气。
「简单来说,这首曲子在讲关于这个世界以外的地方。」
「曲子很不错。」
又换了下一首歌。
五官美得惊人的萨克斯风乐手所吹奏的,是温柔但仍带着哀伤的弦律。垣子小姐站起来,站上主唱位置。是英文歌词。如果是这种程度的话,我还勉强能听得懂。
——自杀的话就没有痛苦(Suicide is painless)。
我的手指捏紧了热巧克力的杯子。
清晨白雾之中,白色的影子飘过。小船、天鹅,以及年轻早逝的士兵们。这样的情景很唐突地浮现在眼前。自杀的话就没有痛苦,我们所能做的就只是选择。
「这首歌,叫什么来着?」忍小姐说。「嗯,曲名已经呼之欲出了……不行,你不要说。」
「没问题呀。」老板嘴角笑着。看来这似乎是这个人的习惯,单纯地爱讽刺人。这种矛盾的形容很适合他。「你还真是辛苦呢,在东京湾长泳。」
「是以前电影的主题曲呀,这个确实是……唔呃呃。」
「后来的电视连续剧也使用这首歌。……要投降了吗?」
「好,我投降。」
「会不会是副歌的部分句子呢?」
「Suicide is……啊,对了!」
忍小姐用力趴在吧台上,老板对着我轻轻眨了一下眼睛。仿佛是要告诉我,你已经完成加入这间店的仪式了。
他并不勉强从我们这里问出什么,但是等待着我们把最低限度的事说出来。然后端出热巧克力,借了毛毯给步乃果,跟我们打了照应说,「不好意思,这是例行的活动」之后,才指示四重奏开始演奏。
自杀的话就没有痛苦。
自杀的话就没有痛苦。
这到底是什么暗号呢——?
德永准01:27-02:02
她勉强问出我的事情到结束,总共不到二十分钟。可是她却一边亲吻着肩上的眼罩猫一边说:
「你的话真是又臭又长。」
就这么一句。
「你很罗嗦耶,跟你又没关系。」
「可是用一句话来说的话,就是这么回事吧?应该遵守结伴自杀的约定呢?还是当个卑鄙的人活下去?这不是很简单吗?」
「简单?」
「是啊。」
我又想对寿罗开枪了,但是就算我将剩下的三颗子弹全部消耗掉,一定连她一根头发也都吹不走吧。
是的,我原本就不是杀手型的人。
「如果有什么想说的话,你就说吧?」她纤细的脚,跟着大腿袜一起弯曲。
「你说很简单,那如果是你的话会怎么做呢?」
「还用问嘛,一定是当个卑鄙的人继续活下去。」
很简单的回答。
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我还有使命要办。」
我听见远处夜市的嘈杂声。她套上全红大腿袜的脚直直地伸展出去,做了个古典芭蕾式的大回转。
「我呀,是贵族的女儿呢。」
「贵族?」
「对,劳动贵族。很好笑吧?」
她呵呵呵地笑出声,再做了三次旋转。
「这个国家应该还有贵族存在,只是你们没注意到而已。在大房子里,有许多佣人、豪华的晚餐、舞会跟园游会,再加上马术大会喔?
但是幸福不长久是这个世界的定律,我的双亲和弟弟被可怕的坏人杀了,豪宅则被坏管家抢走……如果在这里加上被外国人掳走的桥段,故事就更精彩了。可是现实却不是这样。不过仍算得上有内容。她的养父是个认真的公务员,对悲惨的少女心并不了解。她闹别扭加入了不良集团,晚上在东京游走玩乐。当然,她发誓要复仇,找出可恨的坏人。在自己亲手杀了他们之前,她绝对不会死的。怎么样?有不有趣?」
我到底该怎么回答才好呢?
说不定这也是什么都市传说的游戏?我会不会又卷进了别的故事之中?
「所以呢,为此我需要武器。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得到可以从远处射杀的来福枪。可是高性能的来福枪价格并不便宜,也需要执照,麻烦得很。」
「那真是太好了。」
我回答。
同时,我也注意到她真正的身分了。
她跟我是同类。
正确来说,我们大家都是同类。
——自称是寿罗的这个女孩子,她把自己沉浸在刚刚说给我听的这个莫名其妙的故事当中,借此活着。事实上发生了什么事,我当然无从得知,但是她一定曾经有过什么痛苦的过去。
就像那间漫画王的法老王小姐一样。
就像东京铁塔的老婆婆一样。
我们大概不管是谁都是如此。
将自己沉浸在自己所创造出来的潮流中,好让自己能够勉强活下去,有了相信的事、重要的东西、必须完成的任务,以及将来的梦想。
希望。
如果失去了希望,就无法活下去。
我们每个人都是一样的。虽然如此不同,却又如此相似。我回想在明治神宫的景象。无数的鞋子、无数的手机,我们都是靠着如此相同的东西构成;靠着希望的碎片、靠着和梦想相同的东西活着。
我们在洪流中漂浮,然后被冲走。我们把自己冲走。这是正确的,这是安全的,这才是真实。因为旁边的人这么说,所以我们创造潮流。也被潮流所创造。我们来回游泳,继续被摆弄,是脱离潮流便连呼吸都做不到的可悲鱼群。
(……然后,「」」同学一定也是无法待在其中的人。)
「然后你打算怎么做呢?呃,六点二十一分?还有四个小时?」
她把玩着颈部……那个是叫颈链吗……?从上方垂下一个又长又细的锁链,最尖端上吊着一个银色的怀表。
「嗯,再过四个半小时。你要怎么做?在这个冷死人的神社角落一直发呆吗?还是去这附近的某处,预演结伴自杀打发时间?」
「哪有预演结伴自杀这种东西呀。」
「那要是正式来的时候失败,不是很丢脸吗?」
「才不会咧。谁会失败。」
「咦?你的射击手腕,会在四个半小时之内戏剧性地提升吗?那真是太厉害了。」
「我不是要用这个结伴自杀的。」
「那要怎么自杀呢?还有四个半小时喔?上午六点二十一分耶?」
「你好罗嗦啊。」
「六点二十一分,二十一分,二十一分!」
她把眼罩猫放在头上,连续说了好几次,简直是幼稚园小朋友。
「你真的很吵耶,而且折口所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那你确认看看不就得了?打电话给那个一七同学。」
「就算打了也不会通的。」
「邮件呢?」
「…………」我把口袋里的机器紧紧握住。「这不是我的手机。……邮址也想不起来。」
「写在某个BBS上不就好了?」
「吵死了,已经够了。」
「那我的借你好不好?」
她伸出来的手里,露出一个全黑的长方形道具。
我不知道自己犹豫了多久。
可以确定的是,我用她的手机传送邮件,并且自觉到自己的肚子非常地饿。
「但可不保证她会立刻回信喔。」
「我知道。嗯,还有四个小时……四个小时十九分的空闲。好。」
寿罗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恶作剧般地笑了,然后开始做全身的伸展运动。
「那么直到一七小姐——或是一七先生回信为止,由我帮你使用你的时间。」
「什么?」
「因为反正你也没有事情要做吧?那就帮我个忙吧,是关于我的工作。」
「工作?什么工作?」
「当然是……」伸着懒腰,被黑色和红色包裹住的她回答。「保护这个世界上绝无仅有的三项真实。」
伊隅贤治01:44-01:59
没有人,我坐在砖瓦打造的老旧地下空间里,巨大的黑色影子终于逐渐靠近。我认得这道影子。
「……嗨,三桥。」
这是偶然还是必然呢?我无从得知。冷静思考之后,他跟我都是在追逐着自杀志愿者(即使如此,我现在对他却感到十分遥远),在无人的深夜里尽可能地想移动到光明的地方大概是人的习性吧,或许我们在地下街里的相遇,也不是那么不可思议的事。可是东京的地铁车站那么多,在除夕夜里被明亮照耀的地方也有无数个,只要出了一点点差错,我大概就不会和三桥再次相遇而结束。
看了他锐利的眼神,我确信了。他应该已经察觉到我说谎的事了。我企图操纵他,在中野车站利用他。他一定是从「搜索队」里的某人那里(西满里衣?折口步乃果?)听到了真相。没有任何根据,也没有任何脉络,我想像自己大概会被三桥杀死。也就是说,这代表我将被自己的谎言杀死。
我的心情平静到不可思议,准备好要接受他——我命运中的这头野兽。
三桥翔太01:59-02:02
我一靠近,伊隅那家伙似乎吓了满大一跳的,说得也是,而且他会这么害怕,是因为伊隅以为我要杀了他。但是我并没有打算这么做。因为我的心已经毁坏了。
「……你受伤了吗?」
伊隅问我,我的脚是受了伤没错,所以坐到他身边花了下少力气,我坐下来,然后一直没有动。
心一旦毁坏了,动不了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我明白了伊隅的心似乎也满受挫的。
我们沉默地坐着,觉得好可笑。
然后也不知是谁先开始的,我们两个人小声地笑出来。一笑之后就停不下来,眼泪也停不下来。
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哭和笑一定是一样的。
所以再过一会儿,等骑自行车来的怪老头来的时候,我们又哭又笑就是因为这样。
西满里衣01:45-02:02
演奏暂停。
不去找德永不行,但是也放不下步乃果。我确认她的情况,她还紧抓着陶子同学。
暂停,这个字多么适合现在的我们。
不走不行,但是还想在这儿多休息一下。
在这间舒适的店里。
我们是轮胎陷进时间的侧沟中的轻型汽车。没有做什么准备就出去玩,困在山路里动弹不得。没办法,只好休息一下,喘口气。并不是不会有人来救我们,但是现在还不想动。所以休息吧。
再一下下就好。
轮廓分明的美丽萨克司风手回来后,下首曲目便开始。垣子小姐继续担任主唱。低调的钢琴,代替贝斯的是让人印象深刻的大提琴。
「Into the Midnight。」
忍小姐吟咏般地说道。美丽的发音,美丽的字句。Into the Midnight,进入深夜里。
「终于想起来啦。」老板说。
「那是当然的罗。如果连这个都忘了,那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好美呀。」我说。
不是客套话,是发自我的内心。真的,真美丽的旋律。古典风格的和弦,不刻意的即兴演奏,宛如飘荡着静瑟的夜湖,或是入睡的城市。
歌词到了副歌的部分转换成英文。
——而这个世界上,只存在着三项真实。
(So, only three things there are,in this world, of true and sure.)
奇怪?我曾经听过这句话。是在哪里?什么时候?
「『这个世界上,只存在着两项无可动摇的真实。』」
忍小姐唐突地说。
「咦?」
「这句话似乎是个叫班杰明·富兰克林(※班杰明·富兰克林(1706~1790)是美国著名政治家、科学家,亦是出版商、印刷商、记者、作家、慈善家;更是杰出的外交家及发明家。)的名言。你觉得那『两项真实』是指什么呢?」
一瞬间,笹浦的侧脸浮现脑中。
在那个河床,那个孤独的飞行员。
那个时候,我头一次发现自己将他的灰绿色外套代替毯子盖在膝盖上。这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我不知道。」
「就是死跟纳税。我是在高中的时候知道这个字的——是在那个时候想到的。啊——所以大人才会那样拼命地想要避税。」
「?」
「因为如果可以逃离『税金』的话,说不定也能逃离『死』,不是吗?
这两个都是被分类在同一个领域。
是的……说不定……我们热衷的事大部分都是这样。乘坐云霄飞车也是,看恐怖片也是,建设高楼大厦也是。
像这样,从小小的『死』里逃出来,证明给别人看。
接近到『死亡』代理人的鼻尖,再巧妙地闪躲度过。
真正的『死』也是一样,顺利的话说不定可以逃开……这么想,好让自己安心。
嗯,不只是云霄飞车跟恐怖电影,说不定我们每天的生活,都是这种小型竞争的延续。
我们只用一点点努力,就想成就什么。明知总有一天会失去一切,即使如此,我们还是得制造些什么、得到些什么、贮存些什么、留给下一代什么,只为了求安心;只为了感觉自己能战胜『死亡』。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学校的考试也是,在餐厅吃饭也是,旅行也是,音乐也是,文学也是,宇宙探测也是。」
「这么说来……」我说。「想要开发宇宙的有钱人,也曾在哪儿说过,『我并不打算死,因为只要我有钱,到时发达的科学就能让我免于一死。』」
「是吧?」慢慢喝光第二杯莫斯科骡子后,她幽幽说道。「如果是满里衣同学的话,会怎么做呢?」
「咦?」
一时之间,我搞错了意思。
如果是满里衣的话,会怎么击败「死亡」呢?
非得击败它吗?
「所以,这就是『这个世界上绝无仅有的三项真实』呀。说实话,这首歌到最后虽然出现了这三件事,但是那一段可由歌手自由变换,这首歌的规矩就是这样。这在性格判断上还满派得上用场。也就是说……你的话会怎么回答呢?」
「这个——」
对我而言,真实的事是什么呢?
确实的事,哪儿都不存在。
那么真实的事呢?
我所谓的真实究竟是?
「那个……」我听见我的声音正打算回答。「第一,希望被了解的事如果无法被了解的话,那么只有让对方相信了。第二,如果想表达的事无法用言语表达,那个时候只能用行动表示了。第三……第三是……」
笹浦的侧脸,与母亲的笑脸。
薰冰冷的手。
「……我想不出来。忍小姐是什么呢?」
「我?嗯,我的话呀。」斜睨上方的黑暗空间后,她说:「……第一,正义是存在的。第二,有爱必胜。第三,大家到最后都会变得幸福。」
既简洁又纯朴,但更像是……
「你在开玩笑吧?」
「跟开玩笑没两样。我是认真的。怎么了,不行吗?」
「不,并不是不行,可是……」
「可是什么呀。」
该怎么说才好。
「……会不会太简单了一点?」
「我是真的这么相信呀!」
忍小姐已经喝了第三杯,名字像棒球选手的绿色饮料已经快要见底,说不定她已经喝醉了。
「我啊,就是这种个性,已经没救了。总有一天,一定会有好事发生的。总有一天,大家都会变得幸福的。做坏事的人要接受惩罚。即便那不是在这个世上也一样。」
「下地狱?」
「地狱,或者是来世,或者是宇宙尽头的餐厅都无妨,反正在这里以外的某个地方就是了。」
歌曲即将结束。所有良善的事物,都很平等地终有结束的一天会造访。
到副歌了。
——然后最后一项,是回忆。
(And the Memory, last, but not least.)
我大胆想像了一下。
「这首歌……该不会是忍小姐所写的吧?」
「怎么会,不是的。」
「那么是谁做的呢?」
「谁知道呢。」她进入第四杯后说了。「不过大概是个非常孤独的人所写的吧。」
三桥翔太02:02
所以,我和伊隅又笑又哭,是因为心被毁坏了,然后那个老爷爷来了。明明是地下道,他却骑自行车来,还满奇怪的。
「哼。」
这么说完后,老爷爷从脚踏车上下来,旁边穿着黑色披风,戴着发光帽子的人,大概是个女生。说起来好像是女生先到,后来老爷爷才跟着来的。所以这个女人先说:
「是这两个人吗?藤堂老师。」
之后,老爷爷摸着自己的头。
「嗯,就是这两个家伙。谢谢你啊,永井家的大小姐……哼,不像话。不管哪一个都锻链不足,但也不是完全不值得一看。」
老爷爷咻地靠过来,动作十分轻盈,穿得明明是木屐,却完全没发出和地板摩擦的声音,我很惊讶。
但是,我已经很受挫所以没有动。干什么啊!我好像说了这句话,可是记不太清楚,但是我应该说了「吵死了,不要管我们,我们已经完了」,之类的话。
然后,老爷爷说了。
「愚蠢,怎么可能会完了——所谓事物,只要相连着,便决定了接下来的核心和价值。好了,时间和人手都不足,你们也好好的帮我工作吧。来。」
温井川圣美01:45-02:02
西同学取代阿正,现在成了我们的队长,虽然她完全没有要行动的感觉,但那一定是她有什么深入的思考吧。
陶子同学陪着折口。我的话,则和渡部同学在一起,一直观察着吹奏萨克斯风的美男子,看着他从洗手间里走出来。我并不是特别喜欢他,而且我注意到那是刚才我走过的门,也就是说,他从女厕走了出来。
「嗯?怎么了?」
垣子小姐满脸不可思议地对我微笑。啊,对了,因为男厕已经有人进去了,所以没办法只好上女厕吗……这不可能呀。因为除了我们之外,已经没有其他的客人了。那么是男厕坏了不能使用吗?可是也没贴上「无法使用」的纸呀。那么到底是什么呢?而且为什么我非得从元旦起,就为都心爵士吧的厕所操心呢。
垣子小姐过了许久后,似乎注意到我们在思考些什么。
「啊~~原来如此。我没跟你们说吗?」
「咦?咦?咦?」
我和渡部同学声音重叠。
「什么事?」
「她的事。」
「咦?」
我们看了看周围。她?忍小姐跟店里面的管线施工有什么关系吗?
「不是啦,跟小忍没关系。是她。」
「啥?」
「其实我也是。」
「咦?」
「哎呀,你们真不知道吗?好高兴啊。」
「咦?」
「所·以·说,我是男的,那个是女孩子呀。」
你们看!这么说完后,她——他拿出自己的驾照。赤垣善之助,大型特殊客车第二类型。顺带一提,吹奏萨克斯风的他/她叫真由子小姐,听说他们两位正在交往。
在那之后大约十多分钟,愚蠢到老套的台词,还是从我们的嘴里一句接一句不停地说出来(有尽可能不打扰到演奏)——哇,我完全没发现,真是太厉害了,好漂亮哦,皮肤也很滑嫩,该不会整个乐团的人都是这样吧?哦哦,不是这样啊,真是吓了一跳呢。手术痛不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家长的反应呢?化妆是怎么化的呢?你们怎么认识的?等等,等等。
也就是说,我们为了粉饰自己的无知和偏见,不停地说话。至少我是这样。
为什么我非得对他们的(或是她们)的事感到不好意思呢?但是现实上就是如此,没办法。我满脸通红,舌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到这里为止,过度的自我意识跳了出来,这大概就是我心中那锅沸腾的热水的真相。只要把一整天的自我厌恶,跟兴奋、困惑,还有对妹妹毫无道理的嫉妒混和在一起,就是完整的食谱。如果能从愚蠢的行动当中找出人生普遍的法则,那一定是这样子的——年轻就是特权,特权就是暴力。而且就连平常沉默寡言的女高中生,也会变得如此无意义地碎碎念。
「那个啊。」
垣子小姐待我们的暴风雨刮完之后开口了。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像这样的文字在她如霓虹灯招牌的脸上拼命闪烁。
「小姐们,你们喝醉了吗?是不是喝了放在那边的东西呢?」
「怎么会。」
「没有的话就好。你们觉得拿着铁槌把钉子打进路人脑袋里的人,是怎么样的人呢?」
「什么?」
「铁槌呀。长这种形状,握着这边。」
「我们知道呀。」
「那么,拿着那个往别人头上钉钉子的人呢?」
「应该是很危险的人。」
「如果这么想的话,你们下次对我以外的人,拿着自己手上的铁槌挥舞时,请再多小心一点。我……我们,对这种事虽然比较习惯,但是世上也不全都是这样的人。」
我和渡部同学低头看了双手。垣子小姐苦笑。然后很温柔地附加上一句。
「这当然是比喻。」
折口步乃果01:52-02:02
有人在说话,是女人的声音。
这个世界上只有三项真实。如果是你的话,会是什么呢?
是我的话,麻雀和晴朗的五月以及独角兽。只有这三项是真的,其他的全是谎言。你觉得如何?我想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没有痛苦,也没有悲剧,更没有割腕的女孩。当然,也不会有霸凌。是的,霸凌另当别论。
为此,删除话语一定比较好。为什么?因为对我们小朋友来说,那是太过危险的道具。被话语伤害的灵魂,非常容易破碎。就像把核桃的壳压裂,轻松地分成两半。
那么大人就没事吗?不对不对,没有那种事。说起来,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大人。
如果是真正的大人,就不会折磨孩子。
不会放任霸凌不管。
如果有孩子想死,应该会靠近他问清楚情况。
更不可能会引发战争。
我们大家都是孩子。住在这个星球的人们,每一个都是孩子。手上拿着武器,互相伤害,一心丑陋地祈求着「那些家伙」如果全死光了就好了。却连「那些家伙」是指谁,都没有定见。
真的,我们都是孩子。
迷惘漫步,悲哀而愚蠢的野兽。
喔,我听得见其他人说的话。变成男人的女人,和变成女人的男人。两个人拿着锤子挥舞追赶着城市里的人,永远幸福快乐的生活,这是非常美好的童话故事。我也很喜欢听故事。神话、童话、谣言,接着当然还包括都市传说。我知道非常多故事。
比如说,老师赠送即将毕业的女学生亲手制作的毕业相簿的故事。将之打开,只有一个人和其他毕业生的内容完全不一样,照片全都是他偷拍她私生活的内容。是的,他是恶劣的跟踪狂。
或者说,这个怎么样?把耳机左右相反戴上,听某种特别的CD的话,脑子也会整个颠倒过来。听说这是美国一个特殊的研究所开发的声音资料,在网路上泄漏出去。不知情的地下乐团将其抽出混合编曲后,在荷兰陆续出现了被害人。现在在BOOK OFF(※日本知名的二手连锁书店。)的特价专区里,一张卖一百零五圆。就是封面全黑的那个。
是的,这个世界上全是可怕的事。没办法安心入眠。
哎呀呀,怎么回事?大家看起来都很开心地跟乐团的叔叔们聊天。好像只有我被排除在外?不过没关系。因为大家看起来好开心,颜色都很漂亮。
满里衣同学开始弹奏钢琴。不知何时开始,她离开了轮椅,来回自由走动。真是太好了。满里衣同学。
陶子同学吹着萨克斯风,肚子胀得好大好大,不要挡到别人的路,快把它收起来吧。
渡部同学是贝斯手。褐色头发闪闪飞扬,变化成金色和银色。
然后主唱是温井川同学。她歌唱得非常好,低沉嗓音散发迷人的魅力。
啊~~这首歌我知道。在音乐课时老师教过我们。是爱尔兰的古典民谣,叫做《离别酒》。
欧苏利文·爱02:02-02:06
「……接下来是~~『碰运气特殊才艺』单元!」
在主持人耕司先生打暗号的同时,「叭噗叭噗叭噗;咚咚咚咚!」的音效也跟着响起,我真是非常坐立不安。广告结束后,时间已过凌晨两点。观众们差不多已经放松的时间,不过其他电视台在各地的实况转播和日本流行歌的组曲已经结束,是搞笑特别节目正式开始的时机。
从这里开始可要炒热气氛呀,各位!刚才吊起鼻尖的疼痛还没消掉,比基尼不停往内缩,灯光好热,喉咙好渴,可是哪管得了呢,拼了!
「首先是偶像大对决~~!小爱和~~美里香!」
蓄势待发的我,是在那时被耕司先生点名,这时疗愈系偶像从座位离开前往舞台中央。是的。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偶像参加演出,共两个人。疗愈系和无厘头系。所以今天大家期待我扮演的角色是,说黄色笑话的搞笑系。哼,我才不服输呢。
所以,结果是……
疗愈系:「哎呀~~人家输了~~」
我:「耶!成功了!」
主持人:「好,那小爱就表演三分钟吧,什么都可以,只要是你拿手的,简短的才艺或是魔术都可以。」
我:「那我先宣传一下可以吗?我的新春连续剧。」
主持人:「这又不是热水广告!(※热水广告是日本综艺节目「SUPER JOCKEY」(1983年1月~1999年3月)的其中一个单元,内容是让女艺人在三十秒内现场换泳衣,跳进水温约51度的透明浴缸里,依女艺人浸泡时间的长度做为其宣传的长度。)而且不准做友台的宣传!(笑)」
我:「对不起,因为我还年轻,全身吹弹可破。」
艺人A:「喂喂喂!」
艺人B:「你到底是哪来的欧吉桑啊。」
我:「呵呵呵呵。」
主持人:「对了,话说回来,小爱你不是还在念高中吗?等一下喔,这么大半夜了,你还在工作不是很糟吗?导播!」
(座位上的人同时搭上话。)
艺人A:「咦!」
艺人B:「你搞什么呀!」
艺人C:「违反劳基法了!」
艺人D:「好,暂停播放,暂停播放!」
音效:「叭噗叭噗叭噗!」
我:「欸嘿嘿嘿,没事的!我在隐瞒什么,其实上星期才刚满十八岁!」
主持人:「喔~~恭喜!」
原来如此,耕司先生是想把节目进行带到这里来。时间……好,还够。承蒙他的好意,帮我再多宣传一下我的资料。应该讲星座好呢,还是?
疗愈系:「咦,可是你的确是高中二年级没错吧?」
艺人B:「喔!谎报年纪谎报年纪!」
艺人D:「什么!?」
我:「不是的!我小时候生了病休过学,所以才这样!」
啊,糟了。
再这样下去走向会跑到莫名严肃的方向。失败了!该怎么办?我对耕司先生用眼神做了个暗号。他一边确认一下大字报。
主持人:「原来是这样啊,那可真辛苦呀……你们都给我安静点笨蛋!」
主持人抓住偏角落的座位上一个比较用力顿足的艺人,以折扇用力拍打主持人专用的讲台。这是进行下去的指示!
所有人:「那是什么意思?你自己才吵咧白痴!叭噗叭噗叭噗,换主持人啦,换人,搞什么,在下出身地是播州赤穗的,转圈圈噗噗噗噗!」
大骚动之后,顺利进入了特殊才艺大战。座位上一片混乱,偶像大笑,助理导播进到画面里,趁那时候,我在舞台下方调整麦克风的高度。
厉害,太厉害了耕司先生!不浪费任何时间把笑点炒热。而且在座位上的所有人彼此配合得天衣无缝。太厉害了。这才真的叫做工作。看电视的客人们虽然几乎都没有察觉到。不过,如果被发觉到的话也不算工作了。耕司先生,谢谢你!
主持人:「吵死了白痴,你去死吧!好,接下来请小爱为我们高歌一曲吧!」
所以终于轮到我唱了,登场!
*
预定当然早已决定好,不过为了制造出即兴的感觉,所以当然没有伴奏。是无伴奏合唱。天啊,不过为了在今后将范围也拓展到这里,所以这段绝对无法省略。
另外,歌曲的名字叫做Parting Glass,翻成日文的话大概是「告别的干杯」或是「离别酒」,非常抒情的一首歌。非常悲哀,但是旋律又非常美丽。听说在爸爸的家乡,大家都唱这首歌一边喝到醉。
内容呢……呃,大概是这样子吧?
我们的钱一毛不剩Of all the money that ere I had,
和同伴一起扒窃I spent it in good company.
我们干的坏事一件都不剩地And of all the harm that ere I've done.
返回到我自身alas was done to none but me.
然后我们靠小聪明And all I've done for want of wit.
将干的事全都忘光to memory now I cannot recall.
所以干了离别酒So fill to me the parting glass.
晚安祝你们幸福Good night and joy be with you all.
光是听一点点的话,可能会以为是喝醉的老头爆肝而死,但是歌词继续到第二段,第三段的话,会渐渐开始改变。
这其实是关于一个士兵的歌。
明天就得上战场,还很年轻,一位前途光明的士兵,在最后的夜晚和知心的伙伴们一起喧闹。
唉,我想有各种解释,不过我是这样诠释这首歌的。应该说,是如此相信。
悲哀的士兵的故事。
他离开了心爱的人。
独自一人。
因为除了他,没有其他人能够完成任务。
可是这就是命运But since it falls unto my lot
因为我们还能独自前往that I should rise while you should not.
已经快要轻轻地走出去I will gently rise and I'll softly call.
轻语:「晚安,祝你们幸福!」"Good night and joy be with you all!"
——这就是爱尔兰,爱尔兰的灵魂。
爸爸这么告诉我。
很久很久以前,他开心地,也很哀伤地告诉我。
——爸爸的哥哥,也就是你的伯伯,总是和他的同伴们一起唱这首歌,然后和同伴们一起死去。他们和政府进行抗争,在枪林弹雨中倒下。
——那真是太可怜了!
年幼无知的我这么说。
于是,爸爸轻声说。
——并不可怜呀。虽然非常的悲哀,但绝对不是可怜。因为他是为了你而战斗。为了你和你的朋友,还有尚未出生的许多孩子们,为了让你们的世界变得和平。
而且你现在在这里,在这个非常和平的国家,能够唱他们的歌,应该感到高兴的。
因为他们的战斗,绝对不是白费。
我想到德永同学的事。
然后还有满里衣同学、阿正等,为了阻止他自杀而正在努力的各位。
还有也稍微想了一下神。
刚才休息的时候,我确认了一下手机,「平安找到德永同学」的邮件并没有传来。但是,「他已经死了」的邮件也同样没有传来。到底变怎么样了?
还是不行吗?大家没赶上吗?
不会的。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时间早已过午夜两点,超过了预定时刻。即便如此,我还是相信;我还想相信,我们的战斗不会白费。或许还没胜和,但仍然继续战斗。
一定还在继续。
——突然之间,我想从摄影棚跑出去,回到「搜索队」里。抛下一切,就这么穿着比基尼前往,为了今天刚认识的重要伙伴们,在东京里奔驰。
(冷静一点,冷静一点,欧苏利文·爱!)
这是工作,是我所选择的工作;这里是我的战线,所以我要为大家歌唱。
——现在的我,也只能这么做了。穿着比基尼的小丑,漂亮地扮演了猪鼻子,让过年放假休息的大家在茶余饭后也能呵呵大笑。我已经耗尽全力了,但是,我的伙伴们仍在奋斗,他们一定还在某处奋战,所以我也要竭尽全力地歌唱。
将来自遥远的异国、我遥远的故乡,那遥远一族的歌曲献给大家。
*
……一回过神,摄影棚一片寂静。
歌曲已经唱完了,但是仍然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
咦?
很糟吗?很糟糕吗?
我……难道走音了吗?
这么一想后约过了一秒。
所有艺人:「……哇喔喔~~好厉害~~!」
音效:「叭噗叭噗叭噗。」
艺人B:「太厉害了!我眼泪都流出来了~~」
疗愈系:「好厉害好厉害~~小爱好厉害!哭了,我哭了啦~~」
主持人:「现在是怎样!变成一个非常认真的节目了喔,小爱(笑)。」
艺人E:「真的,这可不是红白大对抗啊(笑)。」
我:「呀哈哈哈,真抱歉!都怪我的歌唱实力太过雄厚了。」
主持人:「哪有人自己说呢,你啊(折扇×1)!」
我:「啊,那为了表示歉意,我表演那个扭腰摇胸舞!」
哇,好丢脸啊,我不想跳啊,这个舞并不是我的梗,可是上次在初次亮相的深夜节目里做了之后反应很大,我原本只是开玩笑而已,结果连想出这个梗的艺人都认可了,还说:「发放执照!」可是这是现场转播,如果失败的话,可不只是变成播放事故而已,还会禁止进出,并且再也无法出现在地上无线电视台了,请保佑我,鹤瓶大明神。但是还是好丢脸啊,对了,还有班上同学大家可能都在看,哇,为什么我要说「我要表演」呢?好丢脸,好丢脸啊!救我啊,美园小姐,可是我要表演!当然要!
所有艺人:「哇喔喔喔!开始了~~扭扭扭~~」
主持人:「等一下,喂,刚才的感动全被破坏光了!你们大家全都头壳坏去了吗……!」
西满里衣02:04-02:06
「咦?」
我往沙发看过去,躺在沙发上的步乃果,好像突然张开眼睛说了些什么。不过似乎是错觉。四人组开始演奏下一首歌曲,是首简单好记的小调。一定是英国或爱尔兰的传统民谣,主唱换成忍小姐。
我尽可能的不发出声音,将轮椅靠近步乃果。她的眼睛果然还是紧闭着。在睡觉吗?不是。在作梦吗?或许是。
步乃果的嘴唇微微牵动,她跟着忍小姐,在念英文的歌词。
Good night, and joy be with you a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