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ase3—方舟启动—
◆诺亚方舟◆
在约定好的周日上午七点三十分。从一周前就听天气预报说会下雷雨,不过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拉开窗帘之后,窗外可以看到有如风暴过后的湛蓝天空。
洗过脸稍微吃了一点早餐,然后在不耽误行程的状况下一边做家事,一边准备出门。
将最小限度的替换衣物与毛巾、水、紧急食粮、手电筒、垃圾袋等物品一起装在较大的肩挂包里,然后穿上比较新的球鞋离开家门。
虽然我也觉得这是重装备,不过要让身为一个有陪京学姐做过事的人提出建议的话,还是希望至少要做这种程度的准备。
我就这样抱持着莫名的不安,经由上学的路线走到作为集合地点的学校门口。在我想要向熟悉的人影打招呼时,我突然说不出话来。
「——咦?」
「早安,小零。今天的天气真不错呢。」
即使在假日也穿着学校制服的交喙。选择T恤与牛仔裤这种随意装扮的京学姐。然后是有如夹在两人中间,被大放异彩的黑色服装包裹住的轮椅少女。
「嗯嗯,对啊——……呜噢!」
语尾忍不住变成惨叫。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我连这是在京学姐与交喙面前都忘了,而出言质问理解。
「为什么? 你这句话好过份喔……。你该不会忘了吧,今天不是跟本姑娘约好了要约会吗?」
第一次听到这件事。
「嗯。是这样的吗,阿初? 不过,小零是什么意思? 绰号吗?」
京学姐脸上挂着怪异的表情,朝我的方向跨出一步。
总之关于称呼的部分先点了点头,不过质问当然不会只有这样就结束。
「就在刚才,她突然跟我们说约会的事情,呃——,她好像是月见月家的千金小姐,那是真的吗?」
「没什么真的假的——」
我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就在我要这样脱口而出的时候,理解的手指出现在我的视界内。
「…………」
脸上浮现平常的大胆笑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的眼睛,轻轻地用手指敲敲自己的嘴唇。虽然没看过这样的手势,不过可以看出来那是要我配合她的意思。
「呃——,是……啊。我完全忘记了。是有跟她这么约定……」
「不过你的表情看起来有点自暴自弃,没事吧?」
我也想说点比较高明的谎言。不过,关于这点不得不说问题是出在理解身上。
说明白一点,我不擅长处理预料之外的事态。虽然相对于这点会事先做出各种预测,但是理解每一次都会出乎我的意料,实在很难应付。
「哎呀——。因为我听说你今天会参加社团活动。本来还以为你不可能会忘掉要跟本姑娘见面,真是过份啊,小零。」
「啊——真是的——,对不起!」
「哥哥,你在生气?」
连交喙都为我担心了,感觉自己有点可怜。可是,多亏了她,感觉冲上脑门的血有稍微退了下来。
算了。虽然不清楚理解的目的,不过似乎也只能让她跟我们一起去了。
在我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京学姐来到我的身边,对我说了几句悄悄话。
「话说回来阿初,你的女朋友真是不得了啊。虽然这样说不太好,不过你可不可以稍微教导她一下? 她好像不懂该怎么对长辈说话。」
嗯,至少知道了理解即使是面对初次见面的京学姐,说起话来也丝毫不客气。
不过,要说那件事的话,理解的位置太近了。
「本姑娘听见了喔,这个大奶女。说起来本姑娘的年纪可是比你还大呢。 要是你有留级的话另当别论就是了。」
她的耳朵还是一样的尖。受到锐利反击的京学姐,在哑口无言了一段时间后眨眨眼,问我「是真的吗?」。
「呃——,根据本人的说法似乎是那样。虽然看起来不像。」
我的回答让京学姐慌了一下,不过她马上就重整气势跳到理解面前。
「等一下,不是这种问题。我不是单纯就年龄的问题才这么说的——嗯,该怎么说呢,因为我是社长所以在这个活动中我就是法律! 应该说,面对第一次见面的人啊……」
「嘿了。刚才说的话到哪里去了呢? 怎么? 在年龄上输掉了,就把焦点转移到别地方吗。算了,那样也无所谓啦。您好,初次见面。这样就不算第一次见面了,要好好对我使用敬语喔。该不会要求别人的事情,你自己却做不到吧。」
嘴角弯成讨人厌的弧度,理解稍微低下头瞪着京学姐。可以听得到京学姐咬着牙的声音。
「呜——……这个,该怎么说才好。吵死了笨蛋! 你的妈妈凸肚脐——!」
京学姐把脸撇向一旁,嘴唇拉成「ㄟ」字形,然后把自己的包包背到肩膀上。
交喙跟我远远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那场毫无意义的争论。
「…………」
你们是小学生吗……。
一想到这是成员中最年长的两人之间的对话,我就感到有点悲哀。
可是话说回来,为什么理解跟各式各样的人都可以这么迅速地建立起敌对关系呢……。
「那个叫做理解的家伙,想跟上来的话随便你! 阿初! 身为男朋友的你要负起照顾那个小个子的责任! 出发了!」
京学姐转过头来忿忿丢下这句话后,就飞快地跨步离去。
「小零,你会努力地推轮椅吧。」
理解露出微笑,把轮椅的握把交给我。
「又要我来推啊!」
「嗯,因为今天似乎会花上很多时间,必须要节省燃料才行。」
嗯,有正当理由的话就没办法了。
当我决定放弃时,忽然身边的灰色长发摇动了。
「让我来推吧?」
「不,没关系。谢谢。」
我拒绝交喙的提议,让她走在前方。
然后,理解戳了戳开始推起轮椅的我的手背,招手让我把脸靠过去。
「本姑娘让奴仆去寻找的《分身幻象》最新的所在位置,已经差不多要找出来了。刚好在这附近的郊区。本姑娘会尽快在今天内对跟目标有关连的那两个人进行探查。你就依照预定,去监视那个阴沉女。」
「…………」
交喙回头朝我跟理解的方向望了一眼。
由于非常小声再加上说得很快,我认为她应该听不到。
「要是不快一点就不管你们了喔! 今天预定要去五十个地点,要做好觉悟!」
走在交喙前面的京学姐,朝我们挥着手。
《分身幻象》,原本隶属于广播社,跟交喙与京学姐有见过面的人。
然后,理解可以透过自己敏锐的五感认知到对手的精神状态与虚实。那就是可以看穿犯人的绝对能力《至高王座(Hliðskjálf)》。
「原来是、这样。」
我终於理解了。说得简单一点,理解大概是在怀疑这两个人之中是不是有一个被花鸡冒名顶替了。
在洒落着灿烂阳光的蓝天下。跟在京学姐与交喙的背后,我突然有一种前途多难的预感。
*
可是,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我的担忧并没有成真。本来的目的,为了制作文化祭用之本地
介绍影片的事前调查,进行得相当顺利。
从学校周围刚开张的干净咖啡厅开始,前往综合游乐园,再到净卖些怪零食的杂货店与听都没听过的寺庙与神社为止都走过一遍,不过结果没有任何可以成为线索的东西,然后。
在快要过晚上六点半的时候,我们到达了『那个地方』。
「哎呀——……不过也真是的。雨会下这么大实在是在预料之外啊。」
一边把稍微滴着水的浏海撩起,京学姐一边露出豪爽的笑容。
「天气预报本来就是说下雨。」
确实切中要点的交喙因为有带折叠伞所以只淋到一点雨。而我由于把自己的伞分给理解遮一半,处于半湿不干的状态。
「算了。总之这次到此结束。今天过得还蛮有意义的。不过……」
说到这边,京学姐停了下来,把视线移向空中。
依照京学姐的提案让我们最后到达的地方,是间空无一物的废屋。与其说是废屋,或许说是空屋比较正确。由于刚好在与重划区及田野地带都有段距离的位置,因此不要说是下一个住户了,恐怕连土地的使用方式都没办法决定吧。包含庭院在内相当大的这栋豪宅,就像是退流行的主题乐园一样,被孤独地舍弃在这里。
虽然据说是京学姐的爷爷以前使用过的别墅,不过在两年前去世之前,似乎就已经空无一物,红砖砌成的洋房覆盖着一片绿色的青苔与藤蔓,酝酿出一股有如鬼屋般的气氛。
说明白一点,我认为这里了不起只能当作试胆的地点,为什么要在最后带我们到这种地方来。
之后有段时间,我们集中在大厅窗边躲避风雨,不过由于风势渐渐变强,因此我们决定进入屋内。
「其实这附近,我并不是很想来就是了……」
京学姐瞄了一眼交喙,这么喃喃自语着。感到那样的动作似乎有什么深刻的含意,于是我也看得入迷了。
由于屋子的门并没有上锁,因此侵入并没有什么困难。光是客厅就已经大的惊人,也留有沙发与桌子等大型家具,不过屋内像是被台风扫过一样四处散落着瓦砾与家具残骸,并不能让人轻松地休息。
雨不但没有停还增强了势子,敲打在废屋的屋顶上,发出巨大声响。
「可是还真是无聊啊。反正在雨停之前也没事做,要不要来玩试胆大会,顺便在这间房子里探险一下?」
京学姐好像想到什么点子,脸上浮现着恶作剧的笑容,从小小的包包里拿出手电筒。看样子,她那无法长时间安份下来的性格不会随时间地点有什么改变。
「尽管是空屋,我还是觉得不要在别人家里乱晃比较好。」
「没什么啦,亲戚的家就像自己家一样。而且,我也有某种线索。」
「线索……?」
「哎呀,这还是秘密呢。不要在意。」
面对露出意义深远笑容的京学姐,我感到不解地偏过头。就在此时,
「我想试试。」
「喔喔,好奇心真是旺盛呢,交喙。嗯,这间屋子还满大的,就猜拳以两人一组分成两组吧。」
在那瞬间,理解把张开五指的手掌压到我的背上。由于太过突然,我差点就没有会意过来,不过她大概是想做出指示吧。总之,我还是成功地出了布。
「呃,交喙与阿初一组吗。这么一来……呜。」
猜拳的结果让京学姐说不出话来。交喙跟我出了布,理解与京学姐则是出石头。
「就是这么回事,快走吧大奶女。走在前面的当然是你,这是为了以防万一。」
「喂——! 为什么我要被你使唤啊!?不管你是月见月家的千金小姐还是哪里的谁,在你自己家里的话就算了,我可不吃这一套!」
「嘿~,你打算让行动不方便的人走在前面吗? 这度量真是符合身分低贱的人啊。听懂的话就快点走到前面去啦。」
那两个人就别管了。
「交喙,那我们要不要到对面去看看?」
「好。」
我单手拿着手电筒跟好像松了一口气的交喙一起迈出步伐。
「待会见,小零。不许趁本姑娘没看到的时候花心喔。」
留下平常的笑容,理解也跟在京学姐的身后离开。那眼中淡淡的红色光辉是她无言的指示。
靠着这点,我猜测到理解的企图。
至于为什么对我做出要出布的指示,理解自己却出石头。那大概是打算靠这个机会,使用《至高王座(Hliðskjálf)》来调查京学姐吧。
那麽,我必须要吸引住交喙的注意,好让她不去妨碍理解。
在几乎全黑的废屋中,周围净是高耸而空无一物的陈列橱柜与多数的门扉,简直就像是粗制滥造的迷宫。
虽然跟京学姐想的不一样,不过这的确算是一种试胆的行为。
「请问你跟遥香,是从什麽时候开始变成那样的?」
当我走到交喙前面,她突然这麽问。
真是意外。交喙因为社团以外的事情主动跟我说话的情形,可以说几乎没有发生过。
「『那样』指的是什麽意思?」
「遥香对你好像有什麽误解的样子。」
「呃、嗯……」
简单来说,遥香以为是我把父亲逼死的——,不,应该说是我故意让她这麽认为的。简单把这件事告诉她之後,为了不被误解我补充了这麽一句。
「这全部都是因为我的错,虽然那家伙很爱钻牛角尖。不过因为她对自己人非常好,做她的朋友应该不会吃亏。只不过,不要单方面的背叛她。这点很重要,要牢记。」
「不要背叛。」
「那家伙是不会背叛他人的人。一般来说,即使是朋友遭到霸凌,要是自己会被卷入,或者是无法可想的话,应该有很多人会放弃吧?」
「…………」
「可是,那家伙不会做那种事情。相对的,不管是要使用什麽手段,她都会试着去保护。不过通常谣言中只有结果被强调出来,所以她经常被人误解就是了。」
「你们,以前很要好吗。」
「嗯,自己这麽说有点怪,不过我的个性似乎跟父亲很像,而遥香又非常喜欢父亲。因为这样的我——自己所相信的人突然改变态度而背叛,我想那家伙应该受到更严重的打击。自从那件事之後,那家伙不只是恨我,还变得有点怪怪的……」
「…………」
由於没有听到回音,我转回头去望向交喙。虽然因为光线昏暗看不见表情,不过她的头微微地低了下去。
「你跟你姐姐的关系如何呢?」
「我不记得了……。不过,她是个不可思议的人。什麽都知道、什麽都懂,不管什麽都做得到。不过,同时也很高明地让自己不会太过显眼。是个像水一样的人。」
「形容成空气的话常听到,可是水……?」
「是水。空气虽然必要,不过因为就在身边,所以会让人忘了它的存在。可是,水是会让人意识到自己需要的东西。不去取水,就无法获得。」
「嘿——……」
「一直到现在,我还是不知道姐姐是怎麽看待我的。」
说着这句话的交喙,那表情看起来就像是要消失般地虚幻。
「话说回来,那个坐轮椅的人,跟你是什麽样的关系?」
「欸……? 嗯、呃——,那是,那个……」
突然话题被转到意外的地方,让我说不出话来。
「她是你的情人吗?」
「嗯,算是啦。」
「那是谎言吧?」
立刻就遭到否定。说谎是事实就是了。
「大概,是被那个人抓住了什么弱点吧。」
「呃——……」
当我因为被戳中要害而不知道怎么回答时,遭到更进一步的追击。
「理由,跟遥香有关吗?」
「为什么,你会……」
「只是随便猜猜。」
不是吧。我在心中,这么想着。
这个女孩,乍看之下好像脑袋随时是放空状态,可是有时感觉相当敏锐。
她说自己拥有可以分辨出变装名人花鸡的方法这件事,我开始觉得那似乎不是随便说说。
「嗯,发生了很多事。」
「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么多管闲事。」
说出这句话后,交喙以不仔细盯着看不会发现的程度垂下双眼。
「不必在意啦。反正你已经知道了。而且,你终于肯主动跟我说些什么了。」
「…………」
「刚才,跟京学姐她们一起四处晃的时候,你不是几乎没有主动开口吗。要是以后你也能再多说一点自己的事情——」
「这点,我做不到。」
我的提议,立刻就被拒绝了。
「至少,在打倒花鸡为止。我不想,再遇到像小泉,那样的事情。」
佐仓泉。在她房间里的那条制服缎带。她是交喙国中时代的朋友,也是据说是被花鸡杀死的少女。
「那个女孩,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是个很开朗,又很体贴的人。尤其是,对像我这样孤单的人,会特别地照顾。就像,遥香一样。所以——」
虽然是很直接而冷淡的说明,不过交喙的声音中灌注了光从表情无法推量的感情。
「呐——」
「请,稍微等一下。」
交喙在用手制止我的动作的同时,停下脚步确认左右的状况。
「京社长她们,是在哪里呢?」
「咦……?」
我顺着交喙的视线,用手电筒的光照向四周。在仔仔细细观察过之后,发现我跟交喙在构造复杂的废屋中绕了一圈,回到原来的入口。
在虚掩的门外黑云笼罩着天空,雨滴的声音变得更加大声。
忽然感受到有股不祥感充斥于胸中。
「搞什么嘛,怎么会迷路啊。」
「…………」
我故意用很滑稽的动作拿出手机,可是交喙并没有做出反应。可恶。
我试着打电话给京学姐,可是打不通。从连铃声都没响起这点来看,可能是到地下室去了吧? 虽然我也重拨给理解,不过结果是一样的。
在我想要把这件事告诉交喙的时候,她让视线在空中游荡着,这么喃喃说道。
「有声音。」
「咦——?」
「我,听到脚步声。」
才刚说完,交喙就朝废屋的深处跑了过去。
「等、等一下!」
正确地说并不是用跑的,只有到快步走的程度。不过,对近乎错乱状态的我来说,感觉起来像是跑步的速度。在我慌忙地追过去时,马上就追上了,不过……
「这是……」
用手电筒照亮停下不动的交喙前方,发现地上有楼梯。刚好跟车站的剪票口差不多窄,一次只能够让一个人通过。应该是刚才不小心漏看了吧。刚好被陈列橱柜挡住的那个位置,像是怪物的嘴一样张开着,不晓得是结构复杂还是太深,用手电筒照进去也完全看不见里面的状况。
「哥哥,请在这里等着。」
交喙在转过头来跟我这么说之后,朝楼梯踏出一步。
「等、等一下! 你该不会打算一个人进去吧!?」
当我对着纤细的背影这么说时,交喙再次转过身,非常认真地点点头。
「或许,会有危险也说不定。」
「不用或许也看得出来有危险啊! 就连里面有什么人都不知道,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那种地方。」
「这次,到这里来的理由,有一半在我身上。就像之前被可疑人物缠上一样,花鸡可能跟这个状况有关。所以,我必须要去。」
「假设是那样好了,那对我来说也是一样吧?」
抓住交喙的制服制止已经把脚踏进去的她,我这么反驳。
「你不是有说过吗。要我成为共犯。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也应该要一起去。」
「…………」
「不管什么都当成是自己的责任,想要一个人来处理是不好的喔。」
嘴巴上虽然这么说,不过自己也觉得没有说服力。不过,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就这样一个人过去。我有这样的预感。
「哥哥,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呢。」
过了一会,交喙在轻轻叹气的同时,很感慨地说出这句话。当我把手从交喙的制服上放开后,她这次则是以慢条斯理的速度走下楼梯,在途中停下脚步等着我。
「非常,感谢你。」
跟平常一样木然的声音。可是感觉起来那并不是表示冷淡的态度,而甚至有种像是没有办法表现得更亲密的笨拙感。
「嗯,走吧。」
我在追上交喙后以不直接碰到她手的方式,抓着交喙制服的袖子一起前进。
就这样走过长长的直线后,通过一个转角又是直线,然后再次出现楼梯。在感到犹豫的同时再次走下去。最初走下来的入口的楼梯,感觉已经离我们非常遥远了。就在觉得是不是该先回去一趟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道铁门。
「到尽头了吗?」
我会这么说,是因为这个像是门的物体没有门把,而不管是用推的还是往旁边拉都纹风不动的关系。虽然相对的有像是对讲机的按钮,不过试着按了一下也没有反应。
「不。这个,该不会是——」
在交喙对我说话的瞬间,背后突然传来啪嚓的声音。
「欸——!?」
声音一传来,后方的光线就完全消失了。我慌忙转过身,靠手电筒的光往回跑去。
可是,尽管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不过通往地上的楼梯上半部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又冷又硬像是铁盖一样的东西。看样子,那似乎是机械控制的滑动式铁卷门。跟刚才通往下层的门一样,不管是用推的还是敲打都没有反应。就在这一瞬间,领悟到我跟交喙的退路被完全阻断的时候,额头上浮现了焦急的汗水,指尖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要是听交喙的话,留在外面最低限度还可以找帮手来。可是我却故作姿态,跟着她一起下来而招致这样的结果。
「哥哥。」
不知何时跟在我后面过来的交喙发出的声音,让我转过身来。当我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道歉才好时,她指向里面那扇打不开的门所在的方向。
「似乎,有变化。」
然后,交喙在前面引路,我们再次走在刚才的路上。
「看样子,好像是一旦想要打开前面的门,背后的门就会关上的设计。」
交喙慢慢走着,小声这么说。
「请不用在意。其实我也很害怕,一个人下来这里。哥哥愿意跟过来,让我感到很高兴。」
「交喙……」
虽然语气跟表情依然很冷淡,不过听得出来她是在为我着想。
冷漠,对周围不感兴趣。这是我对交喙的第一印象,不过到了这里,我反而认为交喙的内在很重情义,说不定是跟妹妹遥香很类似的类型。
再次走下楼梯向前走一段路,果然门以像铁卷门的方式开启着,继续走下楼梯向前进,来到一间宽广的房间。
「这里是……?」
跟上面的废屋不同,这里有电,在被不停闪烁的日光灯照亮的约十坪的空间里,没有看到任何东西。只有在角落留下了继续通往下方的楼梯。
「好像,只能往前走。」
不管怎么说,回去的通道被封锁了。我同意交喙说的话,走下楼梯之后再次看见铁墙与按钮时,出现的轻微的既视感。
不过,有一个地方跟刚才的门不一样。在门表面的金属片上,有着像是文字一样的东西,仔细一看可以看出上面写着《Noah's Ark》的字样。
「Noah……'s Ark」
这是什么,好像在哪里听过这样的词。Noah、Noah's……说到Noah会联想到的东西,在我的脑中几乎就只有一样——
「那么,我要打开了。」
交喙按下位于门旁的按钮。背后的门再次关上,接着——
「咦……?」
在面前的门打开的同时进入视线的光景,让我失去了声音。
在纵长的楼梯下可以看到的是红色的地毯,还有豪华的沙发。
宽广得跟刚才的小房间完全不能比,有如身处豪宅一室的空间,以及外观与年龄都没有共通点的几个人,还有——
「喂——,没事吧,阿初、交喙。啊~可恶,结果连你们也到这里来了吗。」
「终于来了啊。等你好久了呢,小零。」
听到两人熟悉的声音,我在感到安心的同时确定了一件事。
果然我们是被关进了这个地方——。
◆18:45——『彩虹祭坛』——◆
跟宽敞程度相反,照明很昏暗。随着眼睛慢慢适应黑暗,逐渐浮现出整体的外观。
一豪宅这种东西,我只有在电视与照片上看过。不过,说到西洋风的豪宅,我想大概都会有这样的想像吧。
跟地上部分的废墟完全不像的空间,出现在我的眼前。
非常宽广的客厅,在以地下室来说有点高的天花板上,有着以黯淡琥珀色照亮室内的装饰吊灯。具有高级感的红地毯,一直延伸到靠近房间的角落,墙壁是光滑的金属材质,还有以船锚形状花纹装饰的柱子等间隔排列着。
以中央的楼梯为中心,放置在前后左右的四张大型沙发、冰箱、小柜子、餐具橱,即使是外行人的也能看出这些都不是便宜货。
习惯了昏暗光线的我,无视于背后的交喙,以及在中央附近休息的理解与京学姐,试着朝更里面走过去。
虽然这里的确是很奇妙的空间,不过最令人感到异样的,是房间呈现正八角形这一点。虽然不知道这样有什么意义,不过毫无疑问的这不是常见的构造。在京学姐坐着的沙发旁边,堆成塔状的电脑主机,也为演出这格外异样的感觉做出很大的贡献。
我记得以前在计算机中心看过机架式伺服器,跟那个的形状很接近。那是以同样大小的规格将伺服器与萤幕等组件堆叠起来的东西,眼前的电脑跟那个很像。
在八角形房间各边的中心,各有着像是没有门把的门的墙壁,旁边还装有读卡机。看起来,似乎是只能使用卡片钥匙开关的设计。
然后,除了我们四个人之外,还有四个陌生的漂流者。
穿着黑色套装的妙龄女子。
一头金发戴着耳环,身穿红色衣服露出轻薄笑容的男子。
脸型细长加上中性的外表,有点像大学生的软弱男性。
体格魁武,感觉很会替他人操心的中年男性。
不论是外表还有性别,就连年龄都没有共通点的那四个人,以安心与警戒交织的眼神,从远方望着成功再会的我们。
没多久,四人中的一点红,全身包裹着黑色套装的苗条女性,朝我们这群社团成员走了过来。
(插图5)
「你们是那两个女孩在外面的朋友吧。虽然原本是希望你们能从外面叫人来帮忙,不过既然已经进来就没办法了。那么,同为误闯此地的人,要不要彼此先来个自我介绍呢?」
说完这句话之后,穿着黑色套装的女性,朝我们露出亲昵的笑容。
「那么,代表先来的四个人,就从我开始进行介绍。我是十条奏,侦探。在搜查某个人的过程中,来到这里。」
用响亮的声音如此流畅说道的奏小姐,让站在我身边的交喙,身体颤抖了一下。
为什么会这样呢? 还没时间让我细想这个疑问,棒子就交给了下一个人。
受到奏小姐催促的瓜子脸青年,从沙发上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
「我叫作稻村诚,是东京的研究生。呃——,在学校专攻的是心理学。这次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被已经去世的教授用邮件叫过来。虽然我认为这只是某个人恶劣的恶作剧……」
「你说的教授……该不会。」
不知为何京学姐对那句话产生反应,从沙发上探出身子。
「上坂时信教授。虽然有出过很多关于洗脑术的书,不过可能不太出名。尽管在恩师自杀之后已经过了两年,但即使是现在,我依然不怀疑自己是他的学生。而且……」
「简单的说,就是被那个疯子教授控制了思想的信徒吧? 那些事情,我已经听腻了。」
插嘴进来的,是坐在稻村先生对面的金发男子。
「这种无聊的自我介绍,差不多该适可而止了吧。虽然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聚集过来,不过却连一点能够出去的迹象都没有不是吗。真是的。」
语气中完全不掩饰焦躁情绪,男子把脚从沙发上伸了出去。看见这一幕的稻村先生并没有生气,而是以半放弃的姿态中断自己的话,在说了一声「请」后把手张开伸向金发男子,将发言权让给他。
「我是羽成俊介。话先说在前头,我跟那个制作了这种疯狂避难所的狂人可没有关系喔。
我只是依照社长的命令,在找把公司的钱骗走的家伙而已。靠着熟识情报贩子的密告才会来到这里……可恶,居然会被关在这样的地方。」
「避难所……?」
当我小声这么说时,站在我身旁的京学姐作出回答。
「嗯,似乎是那样。在这个房间里各处的金属板都刻着《Noah's Ark》的字样。那是以洗脑心理学家而知名的上坂教授在很久以前就想要开发的地下避难所的名称。不过在他死后,那个计划只剩下传闻,实际的状况变得无人知晓……。有一段时间,被怀疑那是秘密财产,而在亲戚之间出现了无聊的猜忌。」
我想起来了。以『洗脑教授』而闻名的上坂教授。本来是以洗脑的解除方法,以及PTSD(创伤后压力症候群)的疗养为主要研究方向,不过晚年反而是致力于透过『洗脑』进行的心理疗法,也曾经出现过不好的传闻。先不管那些。
「呃——,为什么学姐会……」
对这种事情知道得那么详细呢。在我想要这么问的时候,注意到自己做了一件非常蠢的事情。
「该不会,京学姐。」
是的,因为交喙插嘴的关系,所有的事情都连接起来了。
「那么,学者的家系,原来就是那位上坂教授吗!?」
在我跟交喙因为太过惊讶而僵住时,京学姐苦着脸叹口气。
「嗯,吓到你们了吧。所以我才不想跟你们说这件事。可是,有件事要先说在前面。因为祖父是个孤僻的人,所以接点少到连我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完全不顾家人地沉迷在工作中,即使偶尔见到我这个孙女也不会给零用钱的爷爷,对我来说到底有什么存在价值呢? 因为这样,被提起祖父跟我的关系这件事,会让我很不愉快!」
「我觉得京学姐比较要注意的应该是自己的言行就是了……」
不过,感觉又解开了京学姐的一个谜。非常固执地厌恶被强迫念书与行动的性格,应该是源自于这里吧。从结果来说同样是个怪人就是了。
「那还真是可惜。我认为上坂教授的伟大程度,你连表面的皮毛都还没有理解呢。要是到我们大学的实验室,多多少少——」
大概是因为尊敬的教授被批判而感到坐立难安吧。稻村先生用平静的语气这么反驳。
「从小时候就有太多人对我这么说过,你就别费心了。虽然我很抱歉把你的话打断,不过希望这样一来,可以当作我已经自我介绍过自己是这栋怪建筑物制作者的孙子。」
然后,京学姐结束对话,把发言权交给站在沙发后面的中年男性。
「呃、不……我就不必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真的只是迷了路而已……」
自称是神室义正的中年男性,不知为何显得非常害怕,坚持自己是接到某个朋友的连络而来到这里,除此之外的事情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那动机可疑到不能再可疑,不过就这样让他混过去了。
「那么,下一位是——」
这么说着,奏小姐的视线转向我们。理解似乎也还没有作自我介绍的样子。她脸上浮现平常的大胆笑容,像是在观察着战局一样按兵不动。
「那么,从我开始,稍微说明一下到这里来的原委——」
尽管我这么作起自我介绍,不过跟有名的上坂教授孙子不同,身为一名普通高中生的我,应该是被当作附属品了吧。可以从所有人身上感受到他们对我不抱持任何的兴趣。
「呃——,接着是。」
在我犹豫着不知道该把棒子交给理解还是交喙时,交喙很快地挺身而出。
「咦,你……难道是?」
看见她的奏小姐,感到意外而睁大了眼睛,
「该不会是,小泉的、朋友……?」
「是的,好久不见。」
面对奏小姐的疑问,交喙作出肯定的回答。
「你们认识吗?」
京学姐的疑问,得到了交喙的首肯。
「很久以前。虽然只有两次,但是在朋友家里,曾经见过比她大很多,在当侦探的姐姐。不过也只是擦身而过的程度,并不知道彼此的名字。」
「……这样的话。」
也就是说,她跟佐仓泉——被与交喙有密切开系的《分身幻象》间接杀害的少女有亲戚关系。
「那个时候,没能跟您说句话,实在很抱歉。」
「不会,我很高兴能够见到认识小泉的人。不过,没想到我们会在这种地方见面。」
奏小姐这么说着伸出右手。大概是想跟她握手吧。
「…………」
交喙一语不发地作出回应。在我跟京学姐想起对人过敏症的问题之前,交喙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维持着握手的状态好几秒。
虽然因为房间灯光昏暗的关系而看不清楚,不过可以依稀在她脸上看到那个图案。
「啊,对不起。我打断了你的话。那么,请继续自我介绍。」
奏小姐的微笑令人心痛。如果,奏小姐是为了追查佐仓泉的死而在追查花鸡的话,交喙她——。
「我是星雾交喙,就读礼新高中一年级。到这里来是为了寻找我失踪的姐姐。」
「…………」
虽然交喙说得很干脆,不过这句话让现场气氛为之一变。奏小姐、羽成先生,就连神室先生都睁大了双眼,他们的眼中不只是映照出交喙的身影,还散发出强烈的警戒。
「居然是、星雾?」
在之前对自我介绍都没什么兴趣的羽成先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飞快地走到交喙的身边。
「你是那个花鸡的妹妹吗!? 那家伙在哪里! 你应该知道吧!?」
「住手,她有对人过敏症!」
「混帐,你想对我的学妹做什么!」
这次,我,还有京学姐马上就反应过来。
被我跟京学姐制止,羽成先生啧了一声放开手,老实地坐回沙发上。
可是,京学姐并没有就此作罢,反过来走到羽成先生的前面。
「你突然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立见然对第一次见面的女孩子动粗,要是没有好的理由我可不会放过你。」
「你这家伙,不会不知道那个『星雾』是代表什么意思吧。那边的女侦探还有我,都是追查着那个星雾的名字而来到这里的喔? 听好了……」
「《分身幻象》。」
忽然出现的那个词,让所有人僵住了。说出那句话的人,是到目前为止诡异地保持着沉默的理解。
「那个预测并没有错。那家伙是妹妹。就是那个改变装扮与名字,让各式各样的团体与组织自内侧毁坏的间谍。《分身幻象》的根源,星雾花鸡的妹妹。」
「你,到底是……」
面对奏小姐的疑问,理解将所有人的视线集中于一点,毫无畏惧地笑了起来。
「月见月家的专属侦探,月见月理解。」
「——!」
话语在从理解口中倾泻出来的瞬间。包含交喙与京学姐在内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目的是将《分身幻象》星雾花鸡找出并加以拘束,或者是完全解决掉。顺便提醒你们,要是妨碍本姑娘的话可是会见到地狱的,好好记住。再见。」
在结束对话的同时,操作着轮椅开始行动的理解,被奏小姐出言制止。
「等一下。我刚才调查过这个房间了,不过并没有通往出口的路。更重要的是——」
哔——! 就在此时,从中央偏北的塔型伺服器,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警报声。
◆19:00—『彩虹祭坛』——◆
到目前为止保持着沉默的大型萤幕,突然浮现出某个影像。
在萤幕上显示出了较大的正八角形房间,以及以对应每一边的方式相邻之单人房的平面图。
在设计上只有从中央的房间可以进入所有的单人房。那大概是现在地点,也就是这层楼的平面布置图。
『大家好。』
可以听见带有透明感的女人的声音。明明应该是真人发出的声音,不知为何却有股机械感。
是很不可思议的声音。
『我是这个地下避难所《Noah's Ark》的前任管理者,名叫星雾花鸡。各位像这样来到这里,让我感到非常的高兴。
啊,虽然我想大家都知道,不过《Noah's Ark》指的就是《诺亚方舟》喔? 上坂教授是个完美主义者,很喜欢这类的玩笑。为避难所取这样的名称,大家不觉得有点有趣吗?』
萤幕上映出的影像没有变化。她的语气很平淡,简直就像是儿童节目主持人一样平稳而开朗。可是,理所当然的,除了我以外的每个人脸上都维持着困惑的表情。只有交喙与理解是唯二的例外,两人以面无表情与大胆笑容与之对抗。
『啊——,这么说来还没进行说明呢。关于把你们招待到这里的理由——并不是什么复杂的理由,只不过是将垃圾收集起来倒掉比较轻松,就只是这样而已。』
那语气过于自然的话语,没有起伏的声音,反而让人觉得诡异。
「这是在愚弄我们吗,混帐!」
羽成先生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朝向萤幕大声吼叫。
「请等一下!」
奏小姐伸出手,制止他的行为。
「反正那个也只是录音。更重要的是不能漏听她说的话。」
『哼哼。哎呀,真抱歉。我并没有打算要激怒你们。只是,想要把我的心情说清楚而已。』
这的确是事先录好的讯息。可是,却有着似乎本人面对面和我们即时对话一样不可思议的存在感。
『希望你们不要误会,我并不是想要把你们逼上绝路。被追赶的人是我,我也承认原因是出在我身上。如果是要乖乖被杀的话一开始我就不会逃走。不过我也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有点坏。』
稍微停顿一下,花鸡继续接着说。
『所以,我在这里提供你们与我战斗的机会。要是能够顺利逃出这个方舟,或是漂亮地把我杀死的话,在那瞬间我就放过所有人的性命。』
从喇叭传出始终平淡,却充满了十二万分恶意的讯息。
忽然,我感到有点在意而望向身旁的理解,却看到她捂着嘴有点困地打着哈欠。
这家伙的神经到底是有多大条啊。
『对了,顺便告诉你们,这个程式启动了就代表着我已经化身为你们八个人之中的某一个。要杀死真正的我再逃出去也可以。完全不理会我,专心搜寻逃出去的路也可以——』
轻描淡写地说出极具冲击性的内容,她继续接着说道。
『原本虽然有监视摄影机与窃听器之类的设备,不过现在都拆掉了,大家不用客气。我会为了把你们全部杀死而展开行动。所以努力想办法活下来吧。啊,对了。如果非得要用一句话来表现我有多积极的话——』
在所有人紧张地停下呼吸后,
『绝对不会让你们逃走。我要杀到一个人都不剩。』
这么说完之后,声音就中断了。
一瞬间,室内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画面变得跟初期状态一样。
出现变化的,是现在在这里的我们八个人的立场。
从追逐她的搜索者,一转变为被猎者与狩猎者的立场。
「喂、喂! 时通是在开玩笑吗!?你真的是那个花鸡学姐吗? 要说是整人这也太过火了吧!」
京学姐慌忙地抓住并对着萤幕这么说。那动作让我稍微松了口气。因为我虽然明知那多半是白费力气,不过光是有人愿意这么做,感觉这毛骨悚然的阴郁气氛就稍微被中和了。
「呜……!」
短哼一声后,京学姐离开萤幕前方。跟刚才的八角形不同,在那液晶萤幕上,浮现了一些文字列。
『那么,就开始进行监禁脱逃游戏《诺亚方舟》』
随着完全由机械发出的讯息,在那画面上显示出各式各样的图示。
「喂,让我看清楚一点。」
不必等到羽成先生这样大叫,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大型萤幕上。
名为『游戏规则』的条列项目,在画面上显示出来。
『《诺亚方舟》监禁脱逃游戏。游戏规则一览。
①这个游戏的目的是要在从游戏开始后9小时内,使用放在『彩虹祭坛』之『主萤幕』盒子中的『八张卡片』,取得把脱逃通道上的门挡住之『七道铁栅』的钥匙,并逃出《诺亚方舟》。
②可以透过开关『彩虹祭坛』周围八个房间的方式来取得钥匙。发出的卡片里有八色的资料,同时也是所对应房间的卡片钥匙。可以用卡片钥匙开关房间的状态称为『开放』状态。从内侧使用卡片钥匙上锁的状态称为『入室』状态。
要成为『入室』状态,在各单人房里只能存在一个人,并且必须将对应房间颜色的卡片钥匙插入单人房内的读卡机才行。在成为『入室』状态的场合,从内侧也无法将门打开,在经过三十分钟后门会自动开启,恢复为『开放』状态。
③结束『入室』状态达到4次时,就可以在『主萤幕』进行卡片的赞取,读取后能判别该卡片的『颜色』。
此时,藉由消耗卡片资料的方式,可以获得位于脱逃通道上之『七道铁栅』的钥匙,而次数会重新计算。资料消耗掉的卡片会变成『黑色卡片』,可用原本颜色开关的房间则自动变成『黑色房间』。结束『入室』状态只会计算到第4次。
④在八间单人房里,只有一间从初期开始就是『黑色房间』。那是处刑房间,若进入该房间并成为『入室』状态的话,一分钟后会被活动天花板压死。同时计数的资料会变为4次,并开放各个房间。
此外,用『黑色卡片』插入『入室』状态之其他房间的读卡机,可夺去该房间的颜色,强制使其变成黑色而杀害里面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黑色卡片』会覆写为读取目标房间的颜色资料。
『黑色房间』无法复数同时启动。
《注意事项》详细内容后述。』
…………。
至少三分钟,不,应该更短吧。
我们所有人,都惊讶得忘了时间。
不知道是想要去理解显示出来的讯息所代表的意义,或者是想让自己不去理解。
「这到底是什么,完全看不懂是什么意思啊。」
很快就放弃理解游戏规则的羽成先生,一开口就皱起眉头。同时,设置在房间中央的塔型伺服器——(光看房间的平面布置图是指主萤幕)下段的盒子自动打开,出现八张没有图案的卡片。然后,在那上面排列着与各房间的门一样的读卡机,以及七个小型的盒子。看样子,这个游戏所需要的道具,似乎全都在这个终端机上。
「…………」
可是,这是要做什么。
乍看之下,像是某种解谜……类似在网路上常见用尽旨等程式制作的『脱逃游戏』,不过随处可见的『活动天花板』以及『杀害』等险恶的字眼,使这个游戏跟那些截然不同。
而且,在规则的各项目都经过考量,让人可以看到详细的情报。不管是这栋建筑物,还是这个程式,都设计得太过精致,很难当成玩笑话一笑置之。
「阿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花鸡学姐到底想要做什么?」
「呃——……」
突如其来的疑问让我感到困惑。不过,当成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绪,我试着进行说明。
「那么京学姐,请问你是哪个部分看不懂?」
「全部啊,很奇怪吗?」
「…………」
就算是我也差点哑口无言,不过我还是决定按照顺序进行说明。
首先我靠近中央的塔型伺服器,确认映照在上面液晶萤幕的平面布置图。
「让我们从规则㊣开始看吧。首先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彩虹祭坛』,然后这个堆叠起来的伺服器似乎是叫做『主萤幕』。呃——,八张卡片……是这个吧?」
在伺服器柱的中段有个盒子,里面放着八张没有图案的卡片。
「这些卡片,对应这个八角形『彩虹祭坛』的一边。似乎是被用来当作单人房的钥匙。然后,使用这张卡片的话,似乎可以获得脱逃用的钥匙——」
「嗯,在下面的楼层的确是有出口。只不过,被铁栅挡住就是了……」
奏小姐为我的说明进行补充。
「原来如此。那么,单人房的卡片钥匙,以及通往外面的门的钥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连?」
京学姐立刻反间。
「请看规则②。呃——,好像可以看详细说明,让我确认一下。」
然后,我试着按下像是触控面板的液晶显示器上显示着『详细』的部分。为了让距离较远的人也能听见新显示的讯息,我用力吸了一口气大声念出来。
「呃——,在八张卡片中,好像分别放入了红、橙、黄、绿、蓝、靛、紫、黑的颜色资料,这些对应着八间单人房的样子。」
「喂,稍微等一下。卡片上面不是根本没有什么颜色吗?」
羽成先生问出了意料之中的问题,不过还在设想范围内。
「并不是卡片表面的颜色,而是卡片的资料情报被以颜色作区隔。应该是这样吧。」
在我回答之前,交喙就小声以类似独白的方式喃喃说道。
「然后,在那些卡片让位于『主萤幕』的读卡机读取为止,也不知道各房间的颜色。」
在交喙的解说结束后,羽成先生沉默了下来,不过这次换成京学姐不解地偏过头。
「嗯……。可是,要取得钥匙的话,必须要让卡片被读取才行吧? 条件是什么?」
「在规则③里有写到。简单的说,用卡片钥匙从房间内侧上锁后,就会成为被称作『入室』的状态,似乎会有三十分钟没办法出来。在随着时间经过使『入室』被解除之后,会变成『开放状态』。这个过程重复累积4次的话,似乎就可以读取卡片了。」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透过每个人依序进入房间消磨时间的方式,就可以获得钥匙。是这么回事吧?」
京学姐的解释虽然没有错,不过事情当然没有那么单纯。
「是没错,不过问题是在『黑色卡片』与『黑色房间』。请看规则④。」
我一边这么催促,自己也一边操控液晶触控面板,显示出规则④的详细项目。
「等等,铁栅的钥匙说是有七把,不过卡片却有八张。剩下的一张是——」
在我思考要怎么说明的时候,京学姐一边发着牢骚,一边抓起没有图案的卡片。
「嗯,所以说,剩下的一张是陷阱。」
「陷阱……? 确实是有写到使用这个从内侧上锁的话,就会死掉之类的事——」
「学姐还是有看进去嘛。所以恐怕是因为这样,才让人看不出来是什么颜色。要是不用卡片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就无法获得钥匙。可是——」
「如果在一开始不知道卡片的颜色,就没有人会『入室』。是这个意思吧。」
交喙小声地做出结论,游戏规则的粗略考察算是到此告一段落。
「稍等一下。这么说起来,最后的那个注意事项是什么?」
京学姐操作着『主萤幕』,显示出剩下的最后情报。
『《注意事项》另外,在这个空间内发现使用暴力行为抢夺卡片,或是藉由恫吓强制他人行动的场合(使用黑色卡片杀害除外),以及无法在时间内脱逃的场合,将会排放致死性毒气,使游戏强制结束。』
「毒气……!」
看着画面的所有人,在知道无法过关的惩罚时,都僵住了。
「自己用毒气来强制我们进行游戏,却不准我们使用暴力吗。虽然说没有监视摄影机,不过那是真的吗?」
京学姐一边小声这么说,一边用怀疑的视线望向天花板与墙壁。
「不要去担心那种无聊事啊,你这个大奶女。假设《分身幻象》是混在这些人里面的话,不可能会特地去设置那样的东西。以变装与拟态为特征的家伙,那种可以不被人发现而四处逃窜的家伙,不可能做出把自己的模样纪录下来的事情吧。」
理解说出极为合理的台词,让京学姐闭上了嘴。
就在接受了那句话,并在某种程度理解了规则的所有人快要安静下来的时候,有一个人动了起来。
「看样子,只能奉陪了。」
首先从盒子里拿出一张卡片的,是奏小姐。
所有还在看着规则的视线,一起集中到她的手上。
「我觉得一个人保管一张会比较好。在游戏的进行上,至少在一开始让一个人管理一张卡片,会比较好理解。」
「请等等。虽然是听过规则了,不过我并不打算陪你们玩这种愚蠢的游戏。我要把剩下的时间,全部用在找脱逃路线上。」
平淡地反驳想要进行游戏的奏小姐,京学姐连卡片也不拿就准备要离开房间。不过,由于我们最初走下来的楼梯被封住了,因此想要离开这个八角形房间——『彩虹祭坛』,就只能从中央楼梯往下移动。
「那、那是当然的! 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我才不会去做呢!」
羽成先生也采取无视的态度,打算前往似乎位于地下的房间。不过,
「你们两位,可不可以稍等一下?」
准备离开的两人,因为稻村先生挽留的话而停了下来。
「你们的心情我也理解,不过姑且还是拿着卡片会比较好。」
「时、时间……。上面显示着剩余时间……」
神室先生混杂着恐惧的一句话,让所有人很自然地注视着画面。
『剩余时间08:52计数4获得钥匙:无』
上面显示着这行讯息。即时显示的时间,代表着这个游戏正在进行中。
「就算我们没有那个意愿,不过『她』已经开始进行这个游戏。然后就像她说的,只要我们被关在这个密室里,她有意愿的话就能随时杀死我们。那么,至少在现在,只能遵守她的规则。不对,严密地来说,最低限度必须要假装在进行游戏才——」
「刚才,不是有提到《分身幻象》。不过,假设就算花鸡学姐真的是犯人,假扮我们之中的某个人并实际混进来这种事情,真的有办法做到吗?」
「天晓得啊! 就是因为不知道,才会被她要得团团转啊! 才会那么简单被『那家伙』用只有本人做得到的方式,把情报给夺走啊!」
面对京学姐的疑问,羽成先生忍不住焦躁地大声喊叫。然后像是要安抚他们一样,奏小姐走到他们两人中间。
「从结果来看,找不到她的行踪是事实。」
奏小姐也有点无奈地摇摇头。
「虽然侦探也常常需要变装……不过实际上即使能装成别人,但是要取而代之是不可能的。如果限定条件,『只在特定场所』的话多少还有可能应付过来,不过对熟人是不管用的……。可是,她确实不需要什么限定条件就能办到。要是躲藏在这八个人之中的话,彼此互不认识,先出现在这里的我们四个比较容易受到怀疑,所以我并不是很想这么说。」
奏小姐苦着脸,把事实说出来。
要取代他人在实际上几乎是不可能,可是如果是要扮成第一次见面的人,难度就会一口气低很多。互相不认识的四个人容易受到怀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可是,从《分身幻象》的能力是事实,再加上花鸡本人是女性这点来看,同样性别而容易变装的京学姐,与她的妹妹交喙也很可疑。
不管传闻是什么,真相都不是我现在能够判断的。
「嗯。你想要说的是,我们应该要一边配合游戏,一边寻找脱逃路线?」
「至少,我觉得比只是寻找脱逃路线要好。」
面对无法掩饰愤慨的京学姐,稻村先生从旁试着劝她。
「我们比你们还要早好几个小时就被关在这里,手机是当然的,其他能想到的方法也都试过了。我们很清楚普通的方法没有办法逃出这里。」
「是、是啊……。我们也试过很多方法,不过地下室的机械,还有通风口,全部都不行!这里只能听那家伙说的话了。」
「啧……」
从神室先生也表示同意,羽成先生啧了一声来看,可以确认到那是事实。
「……呜。」
京学姐露出跟她很不相衬的不甘愿表情,用粗暴的动作,从盒子里抓起一张卡片。在那之
后,不管是谁都拿了一张卡片,
「本姑娘的分也拜托了,小零。」
最后我连理解的分也一起拿走,将一张卡片交给理解。
「虽然想要调查其他房间也是事实,不过我认为应该先在中央的主萤幕读取卡片。」
在所有人手上都拿到卡片的时候,保持沉默的交喙开口这么说。
这么说起来,显示在萤幕上的计数初期值是4。
「喔、喔喔,是啊。这是获得钥匙的机会。」
神室先生也同意交喙的发言。不过,那有点兴奋的声音,被稻村先生小声打断了。
「——应该说,在这个状况下,只能想办法知道颜色不是吗?」
「……?嗯……。啊——,说的也是。」
发现那句话所指的意思后,我也跟着附和。
「喂,这是什么意思? 不要耍帅,用大家都能懂的方式说明。赶快把钥匙拿到手不就好了吗。」
看到羽成先生把苗头指向我,理解抓着头叹口气。
「连这种程度的事都不懂吗? 你用点脑子再开口吧,笨蛋。」
「啊——!? 你说什么!」
「请住手,羽成先生。暴力在这里的规则上也是被禁止的。月见月……理解小姐,也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行。」
由于局势一口气陷入混乱,奏小姐急忙劝戒两人。
就像她所说的,没有时间做不必要的争论了。
「对不起,那么就由我来说明状况。」
很意外的,交喙与京学姐都跟这个场所以及罪魁祸首有关连,让理解开口的话大概不会有什么好事。
虽然我并没有要指挥的打算,不过也没办法。
「呃——,首先是关于这个脱逃游戏。大致上的流程,似乎是藉由关在各个房间里的次数,以获得打开脱逃路线之钥匙的设计。只不过,在那过程中有『黑色房间』与『黑色卡片』的风险,使用方式错误的话,就会有人死亡,在规则上是这么写的。」
因为紧张让声音有点嘶哑。我吞口口水再舔了一下嘴唇之后,把声音拉高。
「我想先以让大家不会误入致命的『黑色房间』,取得脱逃的钥匙离开这里这样的前提来进行讨论。到目前为止都没问题吧?」
巡视着所有人,在确认没有人反对之后,我继续说下去。
「这样的话,首先要做的是『入室』到『黑色房间』以外的房间,累积4次的『计数』,取得脱逃用的钥匙——不过在不知道任何一张卡片颜色的现状,没有人可以进入『入室』状态。因为在八分之一的机率下进入『黑色房间』的场合,就会失去性命。也就是说要是在这里让读卡机读取卡片,在黑色以外的场合取得钥匙的话,就无法知道接下来要人室的剩下七个房间的颜色,而没有人能够『入室』了。」
「啊……」
从神室先生与羽成先生口中,发出小小的惊叹声。
「要是最初读取的卡片是『黑色卡片』的话,只需要单纯地让剩下的人『入室』就可以了,不过在黑色以外的场合,直到让分辨出颜色的人入室,累积到下一次的计数4为止,其他的人都无法入室。也就是说——」
「一切的展开,都是从读取了某人的卡片之后开始,就是这么回事吧。」
奏小姐在恰到好处的时机这么附和。
「嗯。那么,一开始不要取得钥匙,先把所有卡片的颜色分辨出来不就好了吗? 不但增加安全性,效率也会上升。」
然而,就在此时,或许该说是必然,京学姐提出了一针见血的质疑。
但是,以那样的方针顺利进行的可能性恐怕很低。
「很可惜,那是不可能的。」
在我否定之前,稻村先生小声地这么插话。
「听好了? 要利用一次『入室』就累积计数4,只要同时知道4个房间的颜色便能达到最高效率。不过,把剩余时间当成8小时,到分辨出第二种颜色的卡片为止会先花两小时。利用两个房间累积计数到4则是需要花一个小时,接着也是……一小时。」
一边这么说明,稻村先生一边取出放在小柜子里的笔跟笔记本,迅速地画出简单的时间表。
「在到确定四个房间的颜色为止,大约要花四小时。藉由同时使用四个房间,可以用一次三十分钟的方式取得四把钥匙。可是从这里开始,因为要使用卡片资料取得钥匙,可以『入室』的房间会变少,恐怕时间到最后会不够用。」
「计算的事情先挪到后面。」
像是要逼退滔滔不绝的稻村先生一样,奏小姐往前踏出一步。
「没有时间让我们继续说下去了。稻村先生的考察虽然很棒,不过首先必须要决定调查卡片的人,并让他入室才行。」
奏小姐有点焦急地这么说。我的心情也一样。
并不是感到焦急这点,而是想要在把握现状之前,让游戏先进行下去这点。
虽然思考还没有顾及到细微的部分,不过在这个游戏中,『入室』非常地危险。
「说得也是。那么,有人想要现在调查自己的卡片吗?」
刹那间,喧骚的空气沉静了下来。
冷不防,在后方缩成一团的神室先生提心吊胆地开口说道。
「不、不过,即使是『入室』状态,如果被人从外面使用『黑色卡片』的话,就会变成处刑房间吧? 这、这样一来『入室』的人不是会比较不利吗……?」
他提到的是规则④写到的,可以用『黑色卡片』从外面把『入室』的房间变『黑』的系统。
那样的反应可以说是理所当然。
奏小姐会着急也是因为这个关系吧。冷静思考一下,这个游戏要是要讨论起不利的部分,可是说不完的啊。
像这样有如实验器具的房间,而且如果一个没弄好说不定会被杀死的房间,说实话不论是谁都不会想进去。可是……
「总之,不管是谁迟早都要『入室』才行吧? 小零。」
理解忽然用大家都能听见的响亮声音这么问我。
「……。嗯,我是这么认为。」
「反正《分身幻象》也潜伏在这里。 如果是只有一个人能够『入室』的现在,相对的监视的人也多。这样一来,即使是『入室』,被杀的可能性也很低吧?」
「呃——」
「我、我懂了。先调查我的卡片吧!」
听到理解的话,最先举手的人是神室先生。
「请问,有人持反对意见吗?」
没有人对奏小姐的话做出任何反应。
由于我还没有整理好关于这个事态的想法,因此直接忽视了。
「请等一等。在那之前,是不是应该先确认一下,谁拥有的是哪个房间的钥匙比较好?」
京学姐很难得插嘴说了句正经的话。
「这么说也对。那么,大家从外面使用卡片,试着把门打开看看吧。」
在稻村先生的同意下,我们花了几分钟,找出所有人对应的房间。然后,使用从小柜子里拿出来的笔跟笔记本,把房间图画在纸上。
《东北房》稻村诚 《东房》都筑初《东南房》羽成俊介
《北房》上坂京《南房》神室义正
《西北房》十条奏 《西房》月见月理解《西南房》星雾交喙
这样一来,就找出现在持有卡片的人与房间的关系。
「那么,神室先生。请刷卡片。」
「嗯,啊啊……」
就这样依照奏小姐的指示,神室先生在读卡机上刷过自己的卡片后,『主萤幕』上显示出讯息。
『重置计数后读取资料……这张卡片是《蓝》』
蓝色卡片,这么说来,南方就必定是『蓝色房间』。
『要消耗这张卡片的资料,取得脱逃路线的钥匙吗? (y/n)』
接着,在画面上显示出新的文字。
「选『否』就可以了吧。如果是依照作战的话。」
「是啊……」
奏小姐这么嘱咐,京学姐也表示赞同。
用触控面板选择『No』之后,显示出『不取得钥匙,结束处理』,然后又回到中央房间与文字列的初期画面。
『剩余时间08:42计数0取得钥匙·无 已知房间·《南、蓝》』
明明已经尽可能不去说多余的事情,可是却过了比想像中还要久的时间。
时时刻刻变化的剩余时间,如果不会造成不必要的焦虑就好了。
「…………」
不,要是完全相信《分身幻象》花鸡所说的话,这应该是感到焦急也无法可想的状况吧。虽然我这么说,不过这样令人眼花撩乱的展开,光是要让思考追上就已经费尽全力,现在还没有什么恐怖的感觉。
确认完画面的奏小姐,在安心地吁出一口气后,面向神室先生做出指示。
「那么神室先生,请依照预定入室。你不入室的话,没有办法累积下一个计数……」
「真、真的,进到房间里,也不会出问题吗? 要是出错的话——」
「别那么多废话,快点进去啦老头! 事到如今还发什么牢骚! 没时间了啦!」
被羽成先生狠狠瞪了一眼的神室先生,以被从背后推着的方式进入了南边的房间。关上门从内侧上锁。这样一来——就没有人能打开了。从里面也出不来。完全成为『入室』的状态。
在确认神室先生进去之后,京学姐率先望向『主萤幕』。
「嗯,也有显示房间的状况。」
在神室先生『入室』后,萤幕的房间平面布置图上,显示出『南入室』。这样经过三十分钟后,就会增加一次计数吧。
「呼……。也就是说这样一来,最少得到了三十分钟的缓冲。」
京学姐像是放心下来一样地叹了口气。
「是这样没错。机会难得,后来才到的人要不要去其他房间看看?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想你们应该也很紧张。」
京学姐点点头同意了奏小姐的提案。
「那就照你的意思这么做。阿初、交喙。趁现在去探索下面的房间,顺便找脱逃的路线。奏小姐,这里就拜托你了。」
留下这句话后,我们走下位于中央的楼梯,进入下面的房间。
「小零,拜托你了。」
理解露出灿烂的笑容,朝我伸出双手。
「好好好。」
我抱起理解,把轮椅交给交喙,慢慢走下楼梯。
「…………」
我转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交喙站着不动望向奏小姐。
想到交喙已经死去的好友……佐仓泉的事,她的心情一定很复杂吧。
「交喙?」
「好的,我现在就过去。」
应着我的话,交喙也走下楼梯。
然后,我们回到了在来到这个异样空间之前,久违的社团活动成员与理解的四人组。
*
这是一间由奶油色墙壁与隔间板所构成,很煞风景的房间。我们聚集在这间于『主萤幕』所显示的平面布置图上,位于地下三楼跟教室差不多大小的『准备室』里。
楼上『彩虹祭坛』与通往地下『控制室』之楼梯的出入口,可以用滑动式的门来隔开,不过因为不能上锁所以没什么意义。只不过,由于不想增加花鶟躲藏的场所,因此一直都是打开的。
从这里横向延伸出一条长长的直线通道,这就是『脱逃路线』。然后从这里走下通往更下层的楼梯,似乎就可以到达最下层的『控制室』。
「啊——真是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里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才一离开他人的视线,京学姐就抱着头说出真心话。
看样子,在这个状况下也能表现得跟平常一样似乎只是虚张声势。
仔细想想也是当然的。交喙的姐姐,花鸡是间谍这件事。理解是月见月的侦探这件事。还有,我跟这样的理解互相认识这件事。
包含留在上面『彩虹祭坛』的那些人在内,从空间的变化到状况的变化——还有立场的剧烈变化,不会感到惊慌失措的人才有问题。
「话说回来啊! 『彩虹祭坛』什么的也太奇怪了吧! 的确有一种说法,说是诺亚等人在祭坛奉献家畜之类的祭品,而获得神恩赐祝福的彩虹!」
「啊——,是这样啊。」
「不过,那是在离开方舟之后的事情。在离开方舟之前乞求神的原谅什么的,也未免太穿凿附会。变态趣味也要有分寸一点!」
在京学姐朝着墙壁发泄情绪之后,我开始进行说明。
交喙跟理解一样,追查着在当间谍的姐姐的事情。然后,我也答应了要协助她的事情。只是简单地说明彼此的原委,我们却花了十几分钟。
对象是豪放的京学姐这件事,大概是唯一的救赎吧。没有为小事情起争执就结束了。
「原来如此。大致上的情形我都了解了。可是,阿初、交喙。我并没有打算要责怪你们。不过也真是的,没想到我们竟然都闯进了这样的地方,要倒霉也要有个限度。」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然后,我终于把很早就想到的疑问说出口。
「为什么会这么刚好,在这里聚集了八个人呢? 光从那个游戏来看,不管是多还是少于八人似乎都会有问题。说起来,楼上的人们,还可以理解是被花鸡放出的假情报所骗。可是,我们会到这里来,毕竟只是单纯的偶然吧?」
「本姑娘知道这里。」
理解简单地就否定了我说的话。
京学姐与交喙的眼神都变了。我的眼神也是。
「从一开始,位于这里的《诺亚方舟》的存在,还有平面布置图以及有电有水的事情都已经调查完毕了。因为是很久以前建造的设施。只不过,本姑娘判断事到如今这里会跟花鸡扯上关系的可能性很低,可是才想说很顺利地进来就变成这样。」
「稍微等一下,那个叫理解的。」
京学姐脸上挂着僵硬的表情,走到理解的身边。
「那么,你明明知道这里有可能是那个叫什么《分身幻象》的根据地,可是却没有告诉我们,就这样进来了吗?」
「那不是废话吗,笨蛋。你以为本姑娘的工作是什么。这么说起来你又是什么意思? 让你在前面带路而在最后来到这里,本姑娘倒是想问问? 为什么要到这个地方来?」
「那是……」
京学姐支吾不语,偷偷用眼睛瞄着交喙。
我也很在意。
为什么京学姐要把我们带到这么偏僻的废屋来呢。
说起来,对京学姐而言这里是跟她的祖父上坂教授有关的场所,不过跟我还有交喙没有任何的关系。可是,为什么。
「其实,你才是《分身幻象》的本尊吧?」
「…………」
在理解的注视下,京学姐在轻轻叹气的同时,朝我们巡视了一遍。接着开口说道:
「我知道了,虽然会违背约定,不过还是告诉你们。交喙,可以吧?」
「……?」
面对京学姐的问题,交喙无言地偏过头表示不解。
「其实……关于这地方,是在前一天晚上,交喙指定要过来的。」
「欸——……!?」
这次,轮到我惊讶了。
「昨天晚上,我在家里收到连络。因为这样,由于是最在意的场所,所以希望我能立下约定,瞒着阿初在最后到——」
「那不是我。」
可是,交喙这个当事者,简洁明了地否定了京学姐的话。
「什……」
这次则换成京学姐睁大了眼睛。
「我根本就不知道京社长的电话号码。连络网上也没有登记。」
「等、等等。那的确是交喙的声音啊。对方也是这么说的,还说电话号码是从阿初那边……」
京学姐不安的视线朝我望了过来。
脑中差点反射性地陷入混乱,有股寒意从背脊上窜过。
「我并没有告诉她。」
说出这句话,本身就让我感到恐惧。理由就是,这个事实所代表的意义。
「咕咕咕,只不过是被人耍了而已吧? 如果你说的是事实。」
理解开心异常地弯起嘴角,把我们所担心的事情说出口。
「也就是说被《分身幻象》那传闻中的演技完全骗过去了。本姑娘可是安心了呢,那家伙的演技至少能骗过这个大奶女。这样的话被假情报欺骗的可能性也稍微小了点。只是小了一点点就是了。」
「那是什么意思……?」
理解挑衅的语气,让京学姐感到愤怒。
「就是要骗笨蛋不需要花功夫的意思啊。只要不让对方看到长相,这种程度的事情,不论是谁都做得到。」
「你这混蛋……!」
京学姐倒竖着眉毛朝理解慢慢靠过去,我急忙制止他们。
「你们两个都差不多一点,尤其是理解。在这里做这种事情真的很危险喔?」
「哼哼哼。你是在为本姑娘担心吗? 小零。你还是这么体贴啊。」
可是,担心那种事情也没用,在她那一如往常的满面笑容上似乎这么写着。
理解的基本风格是挑衅。在对手脑充血冲上来时吞噬掉。
大概,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进行着什么策略吧。
……或许其实什么都没想也说不定。
「没有时间说多余的话了。」
交喙也对我表示赞同而这么附和。
「差不多该有人回到『彩虹祭坛』了,上面的状况也令人在意。」
「这么说也是。那么,我跟交喙去调查下面的房间,你们两个先回去。」
我这么说,让已经在确认楼下与横向通道的理解与京学姐回去楼上,而由我们确认剩下的房间。
「啊——,对了,小零。有件事情希望你在脱逃路线上确认一下。」
「……?」
在分开的时候,理解偷偷跟我说了句悄悄话。只把内容记住,我跟交喙来到更下面的楼层,从最下层的『控制室』开始调查。
比楼上的『准备室』稍微狭窄,墙壁整面都是黑色。里面有着陈列在墙壁旁的控制用大型电脑与显示器,还有大小很明显容纳不下人的置物柜。然后是手动的断电器,以及只能让手臂大小的物体通过的通风口。
尽管有稍微碰了一下设置在这里的电脑——大概如同字面上表示的是避难所的控制装置,但是被密码锁住了,不管按什么按钮都没有反应。虽然是有类似电源按钮的东西,可是在不知道有什么机关的状况下,还是会让人犹豫要不要按。我跟交喙分头搜索了几分钟,不过置物柜的锁似乎也受到电脑控制,结果什么都没有找到。
调查工作很快就触礁的我们,先暂时回到地下三楼的『准备室』,前往从那里往横向延伸的细长通道——在『主萤幕』上也有显示出来的『脱逃路线』的尽头。
在长长的单向通路的尽头,有七道铁栅状的门挡住了去路,在那前方虽然有点暗不过可以看到外面的亮光。通往外侧这点应该是没错。
在最前面的铁栅旁边,有七个钥匙孔。虽然只是推测,不过大概是藉由把钥匙插在这里的方式,让对应的门打开的设计吧?
「…………」
首先,在确认完理解拜托我的某件事后,在再三细心地注意下,试着寻找铁栅有没有缝隙,还有是否有损坏的部分,可是结果跟『控制室』一样徒劳无功。与其说是幻想般的空间,不如说是经过巧妙的精心设计,甚至令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这栋建筑物虽然打着地下避难所的名号,可是反而让人觉得像是实验用的监狱。
要是这是认真地要建造来当作避难所的话,这么欠缺实用性的布置与装置,只会让人觉得是哪里出了差错。
我可是一丁点儿都不会想要住在这样的地方。
确认完脱逃路线的铁栅之后,我们走回准备室。
果然,只有配合这个愚蠢的游戏,我们才能从这里逃出去吗。
「那个人是侦探吧。而且还是月见月家的。」
走在长长的通道上,交喙好像忽然想到什么而问起理解的事情。
「嗯,是啊……」
「说要提供协助,也是她的命令吗?」
像玻璃珠一样漂亮的瞳孔,映照出我不安的表情。
被这样说中内心的想法,果然让人觉得难堪。
「呃——……,对不起。可是,并不是全部都是理解的命令……我也……」
「没关系的,即使是那样。」
「咦……?」
「原本,我就对你有所亏欠。就算是被哥哥欺骗,或者是被哥哥杀死,我不会怨恨也不会后悔。光是哥哥说愿意提供协助,就让我感到很感激。我只是想说这件事。」
「交喙……」
「请不用担心。我不会让哥哥和京学姐被杀死的。因为,我会保护你们。这样的游戏,我也没有打算玩到最后。」
交喙在这么说的同时,不知为何突然脱起制服的上衣。
「……欸?」
「不好意思,是不是能请你把背后的拉链拉下来? 因为手不容易构到。」
在谜样的发言让我呆了十秒左右之后,我才注意到交喙是要我把制服的无袖连身裙背后的拉链拉下来。
「…………」
当我被洁净的视线所推动,照她说的去做时,交喙再把一只手从制服里抽出来,松开衬衫上的扣子后,把手朝我伸了过来。
简直就像是在要求握手一样的手势,可是那动作让我稍微抱持了不安。
「请握住我的手。」
「呃,嗯。」
就这样没有提到脱衣服这件事,我回应交喙的动作,抓起她的手。
「可是,不要紧吗? 虽然刚才奏小姐也有这么做,不过记得交喙你——」
有对人过敏症,就在我想要这么说时。
正如我的预测,在她脸上逐渐出现了像是裂痕的红色花纹。
同时她迅速放开我的手,不知道是在想什么,交喙把衬衫的扣子解开,朝左右两边拉——开来!
「请看。」
「呜哇——!?等、等、等一下!」
她到底在想什么啊! 即使心里这么想,但还是会从遮住眼睛的手指缝隙偷看的本能令人悲哀……嗯,那是……?
「咦……?」
仔细观察下,发现不只是交喙的脸上,在那纤细的锁骨与肩膀,就连胸口下方露出的白皙腹部,都出现了红色的几何学图案。
「这样的体质……。《圣痕》只会出现在我的身上。我姐姐,花鸡并没有这个特征。」
圣痕。虽然不知道是谁取的名字,不过我觉得是很不错的比喻。
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文字一样如同细小斑点的花纹,跟她本身的白皙肌肤对比之下,非但不会觉得厌恶,甚至有种如同天启般的神秘感。
「所以,在觉得我很可疑的时候,请不用客气就像这样碰触我。那么做的话,就可以证明我不是花鸡。」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交喙,是想要让我安心……咦?
「你、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可是,也没有、没必要把衣服……」
「不,这也是有意义的。为了让哥哥把《圣痕》看得更清楚。请记住,这个花纹的形状。因为,跟其他人碰触的时候,应该会不一样。」
「…………」
这是指,随着碰触的人不同,这个花纹的形状也会改变的意思吗? 该不会,要靠这种方式记住花鸡的图案,然后让我去看穿之类的——。
咦? 不过,总觉得花纹越来越看不清楚——
「那个。」
当我靠近交喙的腹部定睛凝视时,有声音从头顶上传了下来。
「已经,消失了。」
或许是心理作用,背对着我把敞开的制服重新穿戴整齐的交喙,脸似乎有点红。
「呜哇——!?对、对不起! 我并没有那样的——咦?」
在我慌忙把目光移开的时候,交喙白皙的背部进入了视线的角落。
那是什么呢? 在某部分有着一些浅浅的,像是旧伤一样的痕迹……。
「喂——,你们两个都回来吧。差不多要到三十分钟了!」
从楼上传来京学姐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我重新面向已经把凌乱的衣服整理好的交喙。
「那么,就上去吧。」
「好的。」
我们对望了一眼,慢慢地走上楼梯,从『准备室』回到『彩虹祭坛』。
◆19:48(剩余时间08:12) ——『彩虹祭坛』——◆
『剩余时间08:12计数1取得钥匙:无已知房间《南、蓝》』
三十分钟后,神室先生的『入室』状态被解除,增加了一次计数。然后中间休息了十五分钟,神室先生再次入室(在这个时间点的现在时间是20:03,剩余时间是07:57)——获得三十分钟的缓冲。
在空间的时间,仔细阅读了规则的细部说明,得知在『主萤幕』进行卡片资料的读取后,似乎最少有十五分钟不能入室。必须要把这点纳入计算,来面对这个游戏才行。
大致上探索完《诺亚方舟》的我们,以不违反游戏规则,以及没有获得许可不去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为前提条件,进行自由行动。
理所当然的,这是担心花鸡混在这八个人之中锁进行的处置。
然后现在,我们社团的成员与理解,还有稻村先生聚集在『彩虹祭坛』休息,奏小姐与羽成先生在控制室进行调查。
「呼——。不过还真是空间啊,小零。要不要趁这个难得的机会玩一下扑克牌呢?」
在神室先生入室五分钟后,无意间抬头望向天花板的理解,突然小声说出这样的话。
「是你太没紧张感了吧。」
「那么要不要喝些什么? 呐,你看。这里面放了很多饮料喔。」
理解接着从冰箱里拿出纸盒装的柳丁汁。饮料的种类很丰富,也准备了还没开封的纸杯,不过包含楼下的厨房在内,完全没有金属与玻璃类的东西。这也是配合花鹦提出的规则『禁止暴力行为』所准备的吧。
稍微看了一下,不管哪个盒子都没有开封过的痕迹。嗯,这也是当然的吧。
「虽然是无所谓,不过也真亏你会想要喝放在这种地方的东西呢。如果是在沙漠正中央的话另当别论,除了自己带来的食物以外我可不想吃其他的东西。」
京学姐用冷淡的视线望着快乐搜刮着冰箱的理解,如此出言劝戒,可是——
「本姑娘又没问你这个大奶女。」
在稍微瞪了一眼之后,理解无视她说的话继续把手伸进冰箱深处。
「你要做什么是你的自由,不过希望不要造成哥哥的困扰。」
理解从冰箱里拿出一五公升的纸盒装牛奶,朝向很难得表达意见的交喙晃了晃。
「比起那种事情,你要不要喝这个让肉多长一点啊? 已经过保存期限半年就是了。」
「我的胸部比你还要大。」
面对突然转向自己的矛头,交喙冷静地做出反击。维持着一如往常之大胆笑容的理解,眉毛似乎瞬间跳动了一下。
「咕咕咕,真是有趣的笑话啊。那就姑且听听看吧,是多少?」.
「如果你指的是胸部大小的话,是80。」
「咦——!?」
我之所以会忍不住发出感叹的声音,是因为太意外了。交喙非常地苗条……应该说给人感觉太瘦,刚才在控制室看到的时候,也不觉得有到那种程度——。
「那么,你是多少呢?」
相对的,理解突然板起脸孔,把视线从交喙身上移开,小声嘟嚷着。
「…………。81。」
「为什么要编出这么可悲的谎言?」
没错。真是爽快到不能再爽快的谎言。我有亲眼看过一次,不管怎么看都——。……不好,连多余的事情都回想起来了。
「谎言?咕咕咕,居然被骗子说是骗子,真令我意外。」
可是,理解没有动摇,反而露出嘲笑的表情提出反论。
「骗子?」
「问问你自己的胸部如何啊。就是那寒酸的东西。」
「…………」
交喙沉默下来。
(插图6)
「啊——,这么说起来。这么说起来当初入社,在性骚扰地问到胸围时,我记得你若无其事地说了77的样子……」
「…………」
在一旁听着的京学姐这么插嘴进来,这次换成我说不出话来。
「因为是成长期。」
停顿了一下,交喙这么回答。
「才两周的时间应该有点困难吧?」
「京社长不太适合当社长呢。」
「虽然我不在乎别人的坏话,不过那个,要是可以在背后说的话会比较好喔!」
「刚才的是开玩笑。」
「感觉以前从来没见过你表现出这么有人味的情感,难道是我多心了吗……」
该怎么说呢……。像是感到放心,或者该说是疲劳感一口气涌了上来。
我们到底在做什么啊。
「哼哼哼,啊哈哈哈哈。」
看吧。就连在远处观察的稻村先生都笑了起来。真是丢脸。
「不好意思,在这种时候还这么吵。」
「不会,多亏你们让我忘了不愉快的事」
在我低下头时,稻村先生大方地露出微笑。
看一下时钟,到神室先生出来为止,还剩下将近二十分钟。
「说起来,我觉得感情好是很好的事喔。因为在接下来,大概会以你们四个为主体来面对这个游戏吧。」
「那是什么意思?」
看到京学姐站起来,稻村先生眯起眼睛。
「如果是上坂教授的孙子应该不会没听过吧? 这个名为《诺亚方舟》的避难所系统,跟教授制作的某种脱逃游戏非常地类似。」
「祖父制作过跟这个很像的游戏?」
「只是有点像简单的心理测验一样的东西就是了。在圣经等信仰中是很常见的情形,在我们得知自己拥有的力量与知识很浅薄,完全无法成为倚靠的时候,会去依赖自己可以相信的人或物。而在连那些东西都无法倚靠的时候,就会去依靠神。人们跪倒在绝对的存在前,透过祈求其教诲的方式,才能获得安息。」
「…………」
这种语调是怎么了。还以为稻村先生还算是蛮正经的人,不过总觉得话题的方向变得很奇怪。
「啊——,希望你们不要感到害怕。」
大概是注意到我们讶异的视线,稻村先生苦笑着。
「这只不过是用来营造气氛。然后,洗脑就是利用这种方式,找出空隙来进行的。尤其是在像这样的封闭空间里性命被人掌握,而受到强烈威胁的状况下,很容易被洗脑。特别是这个房间的单人房是什么都没有的纯白色房间。」
「你从刚才开始,到底想说些什么?」
京学姐忍不住插嘴这么问。
「只是一个小小的提案罢了。我觉得下次神室先生从单人房出来之后,让某个人跟他交换卡片代替他『入室』应该会比较好。当然,由我这个提案人来代替也没关系。在这种特殊的状况,被单独隔绝在无声环境中长达三十分钟,还持续暴露在有可能被杀死的恐怖下,对精神会有不好的影响。例如,在这之后,要是遇到自称花鸡的人物偷偷进行要胁的时候,可能会很干脆地就接受对方的指示或是诱惑。」
「…………」
我理解他想表达什么了。单独关在空白的房间里三十分钟的确是很强烈的刺激。在无法获得外界情报的状态下,很容易出现各式各样的妄想与恐惧感。
我认为稻村先生的指谪与对策很正确。可是,我——不,其他人应该也一样,对他突然变得这么多话感到困惑。
「上坂教授在过去以洗脑的解除方法为主进行研究以及演讲。也曾经将其与自己擅长的软体组合起来,制作出『解除洗脑』的软体。可是,在某个时期感受到自己的力量与方法存在着界限的他,得知某个实验对象与生俱来拥有能有效进行『洗脑』的能力。那件事,成为他的转捩点……然后他自己……」
「能否请你就此打住? 内容已经离题了。」
京学姐一反常态露出很不高兴的表情。
「……说的也是。嗯,这件事就别提了。不好意思,遇到自己有兴趣的领域总是会忍不住多嘴一点。不过,刚才我说的事情,希望你们能考虑一下。」
没有特别表示肯定或否定,就结束了这段对话。
过了十几秒后,从别的方向传来声音。
「你们那边怎么样? 什么事都没发生吗?」
差不多就在这个时候,奏小姐跟羽成先生走上楼梯。从两人显得沮丧的神色来看,似乎无法期待在脱逃方法上有什么成果。
「我们试着再次调查所有的房间,不过还是不行。不管是要打开铁栅,还是找其他的出路都失败了。啊——,现在没有人在下面楼层,想要上厕所或喝水的人,请便。」
「那么,就接受她的好意吧,小零。」
理解迅速地对奏小姐的话做出反应。
「呃,嗯。我们带的水还有剩,你是想要喝茶吗?」
「笨蛋,是厕所啦厕所。要下楼梯很麻烦啊。带本姑娘去嘛。」
「呃,啊——,那是无所谓……——喂! 那边的厕所虽然有隔间不过没有门吧!?让交喙或京学姐带你去啦! 让我跟你过去,不太好吧!」
「别在意那种小地方嘛,小零。那个大奶女做事太随便。本姑娘都说无所谓了,就不用在意了吧?」
「也稍微有点羞耻心吧!」
无视我的反对,理解操作着自己的特制轮椅《斯莱普尼尔号改》,移动到『彩虹祭坛』中央的楼梯。
感觉已经完全听不进别人说的话了。
「知道了啦,真是的……」
我虽然感到无奈,不过依然抱起理解走向下面的『准备室』。
在走下楼梯前,理解望向目光带着讶异的所有人,这么宣布。
「啊,有件事先说在前面,从现在开始至少十五分钟,谁都不准下来啊。我们两个会在这段时间把该做的事情做完。剩下的,大家都懂了吧?」
「唯一搞不懂的是你的脑袋构造为什么在这种状况下还能耍宝,能不能拜托你正经一点!?」
「啊哈哈哈哈,有什么关系嘛。事到如今还害羞什么呢,小零。」
理解高兴地一边笑着,一边用手拍打我的腰部。我用背部感受着大家冷淡的视线,用像是逃跑般的速度冲下楼梯。
*
「呼——……。这样总算可以讨论重要的事情了呢,小零。」
「啊,果然是这么回事。」
在地下三楼『准备室』的厕所,理解在我的帮助下坐到马桶上,我待在跟她隔着墙对话的位置。
我是有稍微预料到,理解会要我帮忙,大概是因为有什么想跟我两个人讨论的事情。她在坐到马桶上之后,也没有要上厕所的样子。
「要一边上一边讨论也没关系喔,小零。只不过在那个场合,你大概没有办法听进去就是了。」
即便看不到,我也知道理解在这面薄壁的另一侧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当然,我早已决定好要如何对应。
「那么,在你看来是如何呢? 花鸡在我们八个人之中吗?」
「很难说。再多花点时间或许可以知道,不过在没有直接见过花鸡的现状下,还没有办法完全掌握住。如果要做出确实的判断,大概必须要使用《至高王座(Hliðskjálf)》才行。」
这个特殊能力是理解之所以会成为月见月一族的理由。透过质问、接触对象的方式,包含对方的虚实在内,可以读取其心理思考的超感觉,然而——
「不过,如果那个《分身幻象》不是只有装扮成他人的程度,而是跟传闻一样拥有足以变化成本人的能力与演技的话,必须要把接触感度提升到最大才行。只剩七个小时左右,即使让脑部承受负担,大概勉强也只能用两次。」
「只有两次吗……光靠这样实在是。」
「嗯——,这样下去犯人候补太多会没办法缩小范围。所以,不能只是想要找出犯人,而要改变一下想法才行。关於这点有件事要拜托你。」
「你到底想要我做什麽?」
「本姑娘的卡片也借你用,你就随便去杀几个人吧。」
「你这想法也太奇特了吧峥」
我忍不住把头探过墙壁,对着理解大声吼叫。幸好,理解并没有在上厕所,而是在脸上挂着平常的笑容,从容地盘着双手双脚。
「讲话太大声的话会有回音喔,小零。嗯,即使那有一半是在开玩笑。」
「你有一半是认真的吗!?」
已经,有太多的惊讶了。让我不知道该从什麽地方吐槽才好。
「小零。你是站在哪边?」
「……嗯?」
因为理解的语气突然变了,让我感到困惑。
「就是你的行动目标啊。你是只打算要玩完这个游戏逃出去,还是说打算无视规则,即使是把墙壁或门打坏也要到外面去呢?」
「呃——,我是……」
我说不出话来。目前得到的情报,还不足以让我认真决定这样的事。
「你应该已经发现这个脱逃游戏,跟侦探杀人游戏非常类似了吧?」
理解朝我露出意味深远的笑容。
对了,我一直觉得有什麽令人在意的地方,原来是两者的状况非常地类似。
可以无条件杀害房间里的人,一直不断轮替的『黑色卡片』会让人连想到『侦探杀人游戏』里的《疯狂杀人菜刀》。这只是普通的偶然,还是说——。
「这个脱逃游戏的设计思想,很有可能受到了那个『侦探杀人游戏』的某些影响。因为在不知道犯人真面目的欺骗游戏中算是很有名的游戏。至於《分身幻象》是不是知道本姑娘的事情才选择这个舞台就不清楚了。」
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理解把交叉的双腿换个顺序。
「小零。本姑娘先把自己在这个游戏中的行动目标告诉你。要是《分身幻象》在这里的话,就找出来抓住。即使在完成目标之前要把其他人牺牲掉。本姑娘要在这里活下来。就像在『侦探杀人游戏』里一样。」
「…………」
「而且,在楼上应该也已经有人渐渐注意到了。这样慢吞吞地继续陪这个愚蠢的脱逃游戏玩下去,一定会全灭的。毫无疑问。」
「…………」
我之所以没有反驳,是因为理解说的没错。
现阶段,剩余时间大约是七个半小时。累积的计数还只有1。我所提出的,不会有任何人死掉的安全对策。亦即在找出『黑色卡片』为止,只让可以『入室』到蓝色房间的神室先生继续累积计数的话,最少还要再花一个小时以上。然后下一个读取卡片的人如果也不是『黑色卡片』的话,又要再次累积4个计数。在这个时间点剩余时间只有六小时。如果要直接兑换另一把『钥匙』的话,在最好的情况下最少也要两小时,这样绝对来不及。也就是说——。
「即使只是大略的想像,后半果然还是会很吃紧吧。」
「嗯——,而且取得钥匙这件事,就代表着可『入室』的房间会减少。即使假设房间的颜色全都知道了,只要最后的钥匙只有一个人能『入室』,在累积到下个『计数』为止至少也要花上两个小时。而且最后一个人很有可能会被杀死,所以就算进行劝说,或许也不会有任何人想『入室』。才没有那种空间慢条斯理做这种事呢。谁都没有提起这么简单的事情,是因为大家正陷入一种错乱状态中。只是想要从必须在这么狭窄的空间,进行互相欺骗之杀人游戏这样的现实上把目光移开而已。」
而且,在进行卡片资料的读取之后,似乎至少有十五分钟不能入室的样子。不管怎么想,时间都不够。要解决这种情形的方法只有一种。
「也就是说,想要以『游戏的脱逃』为目标的话,差不多该有谁要找机会去把那个叫神室的胖子干掉才行罗。」
「…………」
怎么会这样。
原本打算回避争执而采取的行动,没想到结果却造成争执。
不对,原本这个游戏就不合理。时间,实在太少了。
「那么,快点交出来。」
「欸——?」
「欸什么欸啊。你的卡片啊。要是被问起来,姑且就说是弄丢了。本姑娘会把那个中年胖子杀掉的。」
「…………」
「不过,要是我们两个人都不是『黑色卡片』的话,你就去把那个阴沉女或是大奶女的卡片拿过来。这样的话本姑娘就会找出空隙宰了他。反正就算是隔着系统,你也没有办法做出杀人那样的事情吧?」
「…………」
「你怎么了,干嘛发呆啊。」
「没有,我只是在想,你也有体贴他人的地方嘛。」
「嗯嗯……?」
很难得的,理解意外地睁大了眼睛。
「因为你在想,这样继续下去,必须要有谁去做才行吧? 要这么做,或者是全灭的二选一……。可是,拜托不要那么做。就算不做那种事,只要状况改变的话,依然有可能——」
「小零。」
理解很严肃地朝我招招手。因为她现在是在厕所的椅子上,而不是坐着轮椅《斯莱普尼尔号改》。所以没有办法自己移动吧。
「你稍微过来一下。」
说实话,比起挂着无畏笑容的理解,那严肃的表情更令我感到恐惧而不想过去,不过也没办法。
当我向前踏出一步时,头顶被轻轻赏了一记手刀。
「要是你再说那种傻话,可是没办法在这里活下去的喔。本姑娘为什么要在这里跟你说这种话,你还搞不清楚吗。」
「呃——……」
忽然我注意到理解的瞳孔张开,看起来像是发出红色的光芒一样。
这是在把《至高王座(Hliðskjálf)》的能力,使用在我的身上吗?
「依照这个游戏的设计,本姑娘也迟早会遇到必须要入室的情形。到时候,为了要让你保护本姑娘,为了要让你代替本姑娘的眼睛,现在确定了你并不是《分身幻象》。」
理解的眼睛恢复原状。然後,不知何时脸上又挂起平常那大胆的笑容。
「为什麽,要我……?」
「因为不论是那个阴沉女还是大奶女都对你有很好的印象啊。只要你坦护本姑娘的话,那些人也不会出手。所以啊,小零。觉得本姑娘很『温柔』这样的想法也要适可而上一点? 现阶段,在认为《分身幻象》随时都可以进行替换的场合,最可疑的就是那两个人。即使在本姑娘宰掉那两个人之后,你也能说出这种话吗? 真是令人期待啊。」
恢复往常的大胆笑容,理解发出咕咕咕的笑声。
当然,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那种可能性。不过……。
我对被杀死这件事并不会感到不安。只不过,万一交喙与京学姐……还有理解死掉了,我会很过意不去。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不管是谁被杀死了,你都要配合本姑娘的说词提供协助。 没有异议吧?」
「要是我拒绝,你就会把『那件事』告诉遥香,是吧。」
「你很聪明嘛。那差不多该回楼上了——在那之前。」
「怎么?」
「本姑娘想顺便上个厕所,快点帮忙把内裤脱下来,小零。」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连双手也不能动了啊!?」
就是因为理解会突然说这种事情,所以才不能对她粗心大意。
「哈啊,你真是个无趣的家伙。那就换你把裤子脱掉。」
「为什么啊!?我不懂你的意思!」
「《分身幻象》的真实身分,依照情报应该是一个叫做花鸡的女孩。」
「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要连肉体都进行变装,应该很困难吧。」
「不要用那种似是而非的理由来性骚扰好吗!?刚才你不是才用特殊能力调查过!?你连自己都不相信吗!?」
听到我的反驳,理解露出无忧无虑的笑容。
「真的吗? 用这种方式装糊涂,其实是怕变装被看穿吧? 没有用这双眼睛直接确认的话,或许无法得到本姑娘的信任喔。」
「你干脆把我杀了算了!」
「喂——。」
突然,从场外传来了小小的声音。在鞋底撞击楼梯的声音后,听见了京学姐的声音。
「我是不知道你们拖拖拉拉在做什么啦,不过『蓝色房间』就快打开了。先回来『彩虹祭坛』吧。」
「知道了,我们马上过去。」
在大声这么回答后,我朝向理解伸出手。
「听到了吧。不快点回去不好喔。」
「啊~啊,真是无聊啊。」
我把理解抱到楼上,再让她坐回《斯莱普尼尔号改》。回到了『彩虹祭坛』,成员果然一个都没少,状况也没有变化。
走上楼梯的理解与我,移动到人比较少的北边。从那边算起,奏小姐、羽成先生、稻村先生、京学姐以及交喙,顺时针排成圆形。不过,为了防止万一有人用黑色卡片去杀人,没有人靠近南边的房间。
「再过五分钟门就要打开了。在那之前,我想先决定好由谁代替神室先生入室——」
在似乎同意了稻村先生提案的京学姐这么说出口的瞬间,
「——欸?」
没有任何预兆,视线突然陷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