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话 雨夜
这样,虽然一场麻烦之后又蠢又胆小的勇者大人总算愿意出发踏上讨伐魔王之旅了,但是——
真正麻烦的,理所当然的现在才刚刚开始。
为了打倒魔王梅=海姆然后胜利归来,必须要解决的问题像山一样多。其中最大的问题是我们到底能不能战胜魔王——之前的,我们到底能不能见到魔王。
因为魔王在魔界。要与魔王战斗就必须赶赴魔界。
可是难办的是,我们人类还没有办法进入魔界。
据说能够自由来往于我们的世界与魔界之间的只有龙族的龙王西古鲁德和魔王。
即使是能够引导魔界元素的我们魔法师也没有办法跨越世界的障壁。
要打倒魔王首先要做的就是必须找出去往魔界的方法。
……正在商量这些事的时候,在我对面,半躺在沙发上的蠢蛋“呒~~嗯”地当别人的事情似的完全没兴趣地应付了一声。
在海德菲尔特家的客厅。
与阿伊卡战斗后的第二天,我再次到访海德菲尔特家。
明明才过了不到一天,蠢蛋的脸就已经变得非常漂亮了。不对,并不是说变得美型了(虽然觉得原本长的就很好看)。我指的是阿伊卡造成的伤已经全都恢复了。原本被揍得一半儿都变了形的脸,现在既不青也不肿,已经完全恢复原样了。手臂上的刀伤也完全消失了。那并不是一天就能痊愈的伤,可能是在我回去后叫了能使用恢复魔法的僧侣了吧。
“别在那儿‘呒~~嗯’的装傻!这个问题不解决的话,我们的使命就无法完成了哦!”
我盯着蠢蛋,将手里的茶杯举到嘴边。这是方才知江小姐拿来的香草茶。本来被没干劲的蠢蛋搞的焦躁的心情,因鼻喉中满溢的香味稍微缓和了。
“啊啊~是是!那,怎么办?”
“就没有一点自己想想的意思吗?你那颗脑袋是当摆设的吗?”
也许这话相当没有礼貌,但是事到如今也无所谓。
“嗯~你要是非要问是不是当摆设的话,那就是当摆设的了!”
蠢蛋非但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有点儿得意地回答。
即使被地位远不及自己的人说些无礼的话也一点也不生气,这种气度就他来说算是少数的长处之一了。
“非常抱歉,安玖大人。”
道歉的是姿势端正、稳重地站在蠢蛋旁边的女仆知江小姐。
“从很久以前开始,雷克斯大人就一直不太擅长思考。”
知江小姐带着花一样灿烂的笑脸说着比我还过分的话——可是被这样说的目标本人却还在那儿“没错没错!考虑事儿什么的,超麻烦的不是?”地边说边笑。所以没关系的吧。
不、不对。我所侍奉的勇者是这种没救儿的笨蛋这种事,可是个大问题。
“……总之——”
清了清嗓子,我说道。
“我觉得要从传说入手。”
“传说……是指?”
反问的是知江小姐。蠢蛋打了个大哈欠。
“龙骑士雷加克的传说。”
即使听到曾祖父的名字,蠢蛋也一样没反应。用手指擦了擦打完哈欠后眼角泛出的眼泪。
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在听,我没理他继续说道。
“传说中,雷加克大人与龙王西古鲁德交换了友谊的契约,乘着它的背去往了魔界。我在想否能再现这个传说。”
“是说……像雷加克大人那样借助龙王大人的力量么?”
“是的。不过这个提案有一个关键问题。”
“是说……龙王大人的行踪吧。”
我对着知江小姐点了点头。
与雷文大人和蠢蛋的曾祖父——雷加克=乌尔=海德菲尔特交换了友谊的契约后,将其引导至魔界的伟大的龙族之王——龙王西古鲁德,在人魔战争之后便消失了踪影。
自那以后——西古鲁德百年之间杳无音讯。寻求龙族财宝的冒险家、欲入侵魔界的国家、敬龙为神的宗教组织——百年间追寻龙王行踪的人类数不胜数。兰德尔也在魔王复活后立刻展开了大规模的搜索,可依然没能找到西古鲁德。
也许西古鲁德已经不在这个世界。去往魔界了、或者说已经死了。
虽然传说龙族的生命没有尽头,可只要是生物,就总会死亡。
西古鲁德是否还活着、是否还在这个世界的某处。连这些都还不清楚,向西古鲁德寻求帮助这件事实在说不上是个现实的方法。
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只有赌一把了。
传闻与我国处于交战状态的邻国法布鲁尼亚,正利用西方传来的“科学”的力量试图破坏我们的世界与魔界之间的障壁。不过就仅仅是个传闻,而且那还是敌国的事情,指望不上。
“想要得到西古鲁德的帮助,就必须先找到它的行踪。”
在人魔战争百年后的现在,这对谁来说都是个难以完成的目标。
找到百年间行踪不明的龙王,借其力量跨越世界的障壁去往魔界,接着同魔王梅=海姆战斗,然后取胜——
这些,都还太遥远了。
虽然是寻不得方法的困难任务,但也不能只在这儿叹气。
决定要完成这项任务的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
虽然蠢蛋也许没有我这样的觉悟,但既然已经答应出发了,就要让他陪我到最后。
原本应该是由我跟随着他的,让他陪着我——这样的说法也许并不正确。
“知江小姐。”
我问知江小姐。
“请问这个家里有没有留传下什么东西,可以作为找寻西古鲁德所在的线索的那种,或者留下什么话之类的……多么细小的线索都可以。”
虽然问了,但我并没有期待能得到满意的回答。
与龙王西古鲁德关系最深的、恐怕也是最后一个有关系的人类雷加克。他的话很有可能知道西古鲁德消失的理由、以及它的行踪。
而且也可能留下了某些能做为线索的东西。
可是,假如说雷加克留下了某些线索,那雷文大人不可能不知道。雷文大人如果知道了的话,恐怕早已经见到龙王了。
所以,我虽然向知江小姐询问了有关线索的事情,可是同时也认为不可能有那种东西,并没有抱任何期待。换句话说就是白费力气。
但是。
“有喔!”
知江小姐莞尔一笑给出了意外的答复。
“有线索喔~对吧,雷克斯大人。”
“……唔!……”
被知江小姐问到的蠢蛋,皱着眉毛搔起了耳根——然后嘟囔了一声。
“奥尔丽丝……”
“奥尔丽丝……?”
没听说的名词。是谁的名字么。
“是金龙的名字!金龙奥尔丽丝!”
果然没有听说过。我摇了摇头。
“也许称作黄金之翼——这样更好理解。”
知江小姐补充。
“黄金之翼……是四天龙之一的?”
这个名字我听说过。
是龙王西古鲁德的孩子,也是侍奉它的下仆。人魔战争时和西古鲁德一同为人类而战斗,然后,从人们面前消失了的四体之中地位居高的龙。(龙不可以用匹或头来称呼,要用体,一体、两体这样数。)
“奥尔丽丝——这是黄金之翼真正的名字吗?”
“奶奶是怎么说的。”
“雷克斯大人的祖母大人吗?”
“是雷米艾尔大人。雷米艾尔=吉尔=海德菲尔特大人。雷加克大人的独生女,海德菲尔特家的先代当主。”
“奶奶在年轻的时候可是个相当有名的冒险家!”
“啊啊!”
我轻轻敲了下手。
这样说起来,我听说过。
海德菲尔特家先代当主——龙骑士雷加克的独生女是足迹遍布世界各地的冒险家。
“奶奶说过,要见龙王需要证明……什么的。”
“证明……是指?”
“是什么还不知道。只说过能给予证明的是四天龙。”
“也就是说,要见龙王就必须先见到四天龙、并从它们那里获得证明么?”
“啊~就是这么回事儿。”
“那就是说,龙王和四天龙都还活着吧?还留在这个世界吧?”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是奶奶说的啊!”
“这样啊……”
“只是,奶奶说她见到了。”
“见到龙王了?”
蠢蛋摇摇头说。
“见到奥尔丽丝了。只是没见到龙王就是了。”
“这么说四天龙……至少奥尔丽丝还活着喽?”
“就算说见到了,那也是奶奶年轻时候的事儿了。现在是不是还活着就不知道了。”
“不……龙族的寿命被传说为不死,几十年前奥尔丽丝还活着的话,现在也还活着的可能性很大。”
可以说是……见到曙光了也说不定。
和龙王一起消失的四天龙之一至今还活着的话,龙王也还活着的可能性很高。
“那,你的祖母大人是在哪儿见到奥尔丽丝的?”
蠢蛋的祖母——雷米艾尔大人说的是真的的话,那就等于得到了为与魔王战斗的一大线索。
也许真能见得到人魔战争以来众多人类想见却见不到的龙王。
“说是在那不拉斯卡山……”
“那不拉斯卡山……在兰德尔国内啊。”
“说是去消灭巨人的时候见到奥尔丽丝了。”
“消灭巨人……吗?”
那不拉斯卡山的巨人,我也听说过。
距今五十年前,那不拉斯卡山住进了凶暴的巨人,它袭击山麓的村子,令村民十分苦恼。之后,巨人被旅行的女剑士打倒,村子也得救了——。
打倒巨人的女剑士的名字就不知道了,原来就是雷米艾尔大人啊。
“雷文大人知道吗?”
“知道?指什么?”
“刚刚雷克斯大人说的事情——见到龙王的方法,还有奥尔丽丝的事情……”
“知道啊,奶奶讲奥尔丽丝的事儿的时候大哥也在。”
“是吗……”
雷文大人知道见龙王的方法……也知道作为关键的四天龙之一的金龙奥尔丽丝在哪儿。
可是,我们兰德尔王国却至今仍没有见到龙王。
这是怎么回事?
向那不拉斯卡山派遣了搜索队,可是结果没有找到奥尔丽丝么?
还是说虽然见到奥尔丽丝了,但是没有获得理想的结果么?
难道说,雷文大人知道见龙王的方法却隐瞒了起来——这种事,应该不会吧……
“大哥他啊,相当讨厌。”
“讨厌什么?”
“龙。”
看透了我的疑问般的话。
“大哥他对龙族抱有恨意啊。”
“恨……是指?”
“啊……稍微有点……”
蠢蛋用和他不相称的微妙表情含糊其辞。旁边的知江小姐也无言地低下头,那表情既有些伤感又有些痛苦。
“所以说大哥恐怕是不想借助龙王的力量。”
“怎么会……就算讨厌龙,可这事关世界的命运啊!”
“即使这样也……啊。大哥的话,也许正在找其他什么方法呢吧!”
在过去的人魔战争中,人类除了借助龙王的力量以外没有其他与魔王战斗的方法。
但是在这百年间,魔法进步了,西方大陆和法布鲁尼亚也依靠百年前没有的技术——科学创造了许多划时代的道具。
百年前没能找到的其他的方法——现在也许能找到。
而且,雷文大人也不是没有预备方法就因个情感放弃有效手段的那种人。
也许就像蠢蛋说的那样,雷文大人正在找其他与魔王战斗的方法也说不定。不,一定是这样的。
比方说,法布鲁尼亚。
听说法布鲁尼亚正打算依靠科学实现对魔界的侵略。如果这个传言是真的的话、而且、如果那种技术已经完成了的话,只要与法布鲁尼亚的战争胜利了,那项技术也就自然而然落入兰德尔之手。
本来结成同盟、共享技术与情报一同战斗才是首选……可是从法布鲁尼亚这个国家的性质来看,这个十分困难。
话说回来——
看来我还在相信着雷文大人啊。
用花言巧语骗我,把我当成弃子……憎恨的心情当然有,也很失望……明明这样……。
干脆,发自内心深处的憎恨……虽然这样想,可是貌似做不到。
在那个无论谁都在那里拼命地蔑视他人的无聊的王宫中,正是因为雷文大人,我才能一直努力到现在。
敬爱的感情和无论如何都要对其还以颜色的心情。在我心里这两种感情几乎处于同样的位置。
“虽然不清楚雷文大人的想法……但我们旅行的最初目的地已经决定了,去那不拉斯卡山。”
我一口气喝光茶杯中还剩下过半的茶后说道。
“找到金龙奥尔丽丝,并且得到为见到龙王的证明。”
“龙……吗……”
蠢蛋仰望天花板叹着气嘟囔着。
“我也不太想去见龙啊……真没办法啊……”
看起来蠢蛋也不太想去见龙,不过虽然消极但也点头了,就这样吧。
三天后——
布满厚厚云彩的深灰色天空下,我和蠢蛋从王都法鲁西昂出发了。
来送我们的就只有海德菲尔特家佣人代表知江小姐一人。对名门海德菲尔特家次男、英雄的曾孙来说,真是个让人感到落寞的启程如果是雷文大人的话,想必会举国上下举行热烈的欢送游行吧……虽然说是英雄的曾孙,但蠢蛋还没什么名气、而且还带着从军三天出逃的污点,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欢送游行吧。
假如没有海德菲尔特家次男成人后不从军每天无所事事这个事实的话,也许还能好点。
话题中的蠢蛋临行的服装相当的轻便。清凉的半袖防刃服外加一把剑。虽然身上没穿一件铠甲,但他穿着的防刃服是法布鲁尼亚最新技术制成的供军队使用的高品质国内限量品(这一类的技术法布鲁尼亚要比兰德尔优秀许多)。一般刀剑无法对其造成任何伤痕,就算是魔物强韧的爪牙也无法撕裂吧。
剑是与血樱的阿伊卡战斗时使用的古老的黑鞘骑士剑。按蠢蛋的话,那是去世的祖母年轻时用过的剑。
另一边,我则是拿着魔法师必不可少的魔杖穿着斗篷。斗篷不是发给宫廷魔法师那个而是自己的东西。因为在兰德尔境内还好,有可能要进入他国的情况下,宫廷魔法师的斗篷也许会招致各种麻烦。
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地是那不拉斯卡山,在王都的西南、法布鲁尼亚的国境线附近。
虽然山麓上有村子,但是由于距离城镇很远,还必须穿过迷途骑士的树海,想必旅途中不会轻松。
迷途骑士的树海——虽然起了个不得了的名字。只是从前有过兰德尔的一个小队在这儿遇难的事情而已,没有类似进来就出不去了那种诅咒之类的东西——不过,即使就是座森林,要平安无事地穿过去也没那么轻松。
森林里有魔物出没。不对,不止有森林里。现在,村落和城镇以外的地方几乎都有魔物的巢穴。当然,并不是说村落和城镇就是安全的,自魔王复活以来,仅在兰德尔国内,就已经有好几个村落与城镇遭到了魔物的袭击。听说有的村子甚至已经被毁掉了。即使在有军队保护的城镇,在无法受到军队保护的情况下、也不雇佣冒险者或佣兵就出城的话,那么其行为就等于是自杀。
连城镇的情况都这样紧张,可想而知森林里究竟有多么危险了。
不过,这正是我所期待的。虽然我对自己的魔法有相当的自信,但要与魔王战斗还远远不够。
所以在见到魔王之前,必须要变得更强才行。
想要变强就必须修行。而且没有比实战更合适的修行了。因此,与魔物战斗什么的当然是非常欢迎!尽管来吧!
“好久没有出王都了啊!”
蠢蛋兴致勃勃地眺望着车窗外展开的鲜绿原野。
“是借、样么。”
我回应的声音变得奇怪是因为马车突然猛烈摇晃了一下。一定是碾过了一块大石头吧。
“奶奶去世以后就没有过了。以前经常跟着奶奶去各种各样的地方来的!”
快出王都的时候明明一脸颓丧啰啰嗦嗦地抱怨来着,刚出来眼睛就亮起来、话也多了。
虽然不太想搞的像郊游似的气氛,但比起刚才那样要好多了。
“上次坐公共马车究竟是多少年前了啊,还是那样、摇的真厉害啊!”
相当高兴的样子。
一会儿伸长着腿上下摇晃、一会儿跟着马车的震动“啊啊啊啊啊啊”声音颤抖地叫,像个小孩子一样吵闹。
真是的,干吗高兴成那样啊。我早就屁股痛到都开始忧郁起来了。
公共马车虽然方便,但让人愁苦的是因为马车很大、所以摇得很厉害,坐久了屁股会越来越痛。
到德纳、即使一路顺畅也要五天。
到底,我的屁股能挺到那个时候吗。
德纳是兰德尔西南最大的城镇。不只是与王都也与其他许多城镇之间连通着大道来来往往的公共马车。人和物品的流动也很频繁,只要有钱,基本什么东西都能在这儿买到。大街上男女老少人流拥挤,露天商贩的叫卖声四面八方不绝于耳。
因为是这种时期,这儿也与王都一样,到处都是贩卖武器防具的商店。
也能见到衣着破旧的人。
原本就是贫富差距很大的城镇,要问是贫穷还是富有的话明显属于贫穷一方的人也越来越多。
因魔物的袭击与和法布鲁尼亚之间的战斗而失去住所的人们成为难民涌进这里。难民们满溢到城镇门外,在王都几乎感觉不到的——战时的气氛,在这里沉重的压了过来。
虽然王都的难民数量也在增加,但也远比不上这里。
“这儿也好久没来过了啊!记得这儿好像有个娱乐场来着?”
蠢蛋一只手拿着在露天商店里买的肉串说到。
“有,但是不会去的。”
“哎!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我们不是来观光的,明天一早就出发。”
“呼嘿~真无聊!”
“无聊是当然的。难道你已经忘了我们是为什么出发旅行的了么?”
“好好记着呐,又不是鸟脑袋。要去那不拉斯卡山见龙的说?”
“……那是要达成目的的手段,讨伐魔王才是我们旅行的唯一、绝对的目的。即便是一瞬间一秒钟、也请不要忘记这个。”
“啊~、是是~”
“回答一次就够了。”
“是~”
你是小孩子么,真是的。
“话说,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很在意、”
“在意什么?”
“不觉得…你走路的姿势很奇怪么?”
“……”
“像这样、一颤一颤的。”
“……请不要管我。”
这不是没办法的嘛!
屁股痛啊!
第二天,我们从德纳出发了。
从这开始就要徒步前进了。
屁股痛还没有完全恢复,我走路的姿势还是有些奇怪——这样不争气的话我是不会说的。
——单是屁股痛就已经让人越来越烦躁了,还要加上从离开德纳开始就突然又开始啰啰嗦嗦嘟嘟囔囔的抱怨起来的蠢蛋,忍不了了。
“真无聊啊~”“真乏啊~”“本不该说奥尔丽丝的事儿啊~”“干粮好难吃,想吃蛋糕啊~”“一起旅行的话,比起一点儿也不可爱的贫乳暴力女,我更想跟巨乳美人姐姐一起啊~”等等。
明明坐马车的时候还在那儿很开心地对着车窗外的景色画素描来着。
依他本人的话来说,坐马车很轻松所以很开心,自己走很累所以讨厌。
“你是个男人,而且、算是经过锻炼的吧?”
“即使是男人、锻炼过,可累就是累吧!啊~不想动了,休息一会儿吧!”
“刚刚才休息过不是么?”
“可是已经累了啊!”
“以你的节奏来的话,到底什么时候旅行才会结束啊!”
“那、干脆就别干了吧!……我说,干嘛突然念起咒文来了啊!玩笑!开个玩笑而已啦!真的啦!”
我停止咏唱“炼狱”,放下了对准蠢蛋的魔杖。
“来,快走吧!”
“哦哦~”
我绕到蠢蛋后面。
“到我后面干嘛啊?”
“为了看着你防止你休息或者逃跑。”
“当我是家畜啊!”
“这个世界上没用的贵族还不如家畜哟。不想被当成家畜的话,就去打倒魔王,为这个世界做点贡献。麻利点儿,快走。要不然的话烧你的屁股喽!”
“比起魔王你更可怕啊!”
这样那样的,旅行继续着——
进入迷途骑士的树海之后,终于遭遇了足以显示这次旅途是艰难的战斗之旅的事情了。
也就是说,魔物的袭击。
“炼狱”
从高举的魔杖尖端喷出的烈焰将正面涌来的食钢蚁扫开、燃尽。
食钢蚁是昆虫型的魔物。拥有酷似蚂蚁的外形,体积大约有人类小孩子那么大。泛着黑色光泽的巨大下颚拥有连钢铁都可以绞碎的力量。
间不容发,从地面中又涌出没有眼睛的巨大蜥蜴,而且有三只。是能够吐出强酸瞬间融掉岩石的,酸蚀蜥蜴。
“魔风!”
躲开吐过来的强酸块,用烈风魔法将三只酸蚀蜥蜴一同撕裂。
“哇!什么啊这是!?裤腿咻咻的!融化了!”
好像脚下溅上酸了,蠢蛋搁哪儿哇哇乱叫。我无视他咏唱下一个魔法。
视线前方,新出现的四足野兽踏过被成两半的酸蚀蜥蜴的尸骸,露出獠牙。
脑袋两边长着如突击枪般粗大尖锐的角的野兽的名称是钢枪狼(ガルム:Garm,北欧神话中守护地狱之门的巨犬)。拥有强韧的皮肤与肌肉,以及可以作为武器的强大推进力的强大魔物。
虽然知道这片森林已经成为魔物的巢穴了,可是竟然被袭击的连喘气的机会也没有,看来我们是撞进魔物的大本营了。
钢枪狼正对面瞪着我,眼睛里充满了憎恶与杀气。
现在已经确认的魔物达到百种以上,虽然根据种类不同生活的状态也大相径庭,但魔物们有着共同的一点,那就是憎恨人类。
关于魔物的起源有着诸多说法,其中可信度最高的说法是、在大约七百年前,魔物是先先代魔王为统治这边的世界而创造的生物兵器。
我也是支持这种说法的其中一人。因为如果魔物是魔王为统治这个世界——也就是为了灭亡人类而创造出来的话,它们对人类抱有的强烈敌意也就可以理解了。至于其他说法,实在令人难以信服。
“雷电!”
无数的青白光线互相交错着攻向冲过来的钢枪狼那岩石般巨大的身躯。
若是一般的魔物的话早已经灰飞烟灭了,不过钢枪狼的顽强可不是一般的魔物可比的。
钢枪狼高声悲鸣,即使蹒跚不稳也依然向这边靠近着。
若是普通的冒险者队伍的话,这时剑士已经不留喘息机会地冲上去给它致命一击了。
“唔噢!这儿也冒出一堆蚂蚁!呜啊!什么啊那乌鸦,有两个脑袋唉!”
但是不巧我家剑士正搁哪儿抱头鼠窜呢,连剑都没拔出来。
已经想到跟定会变成这样了,所以也没怎么吃惊也没怎么生气。
“雷电!”
躲开钢枪狼失去原来气势的突进后,我从它背后再次施放电击魔法。
就算是钢枪狼,连吃我两次魔法攻击也不可能还活着。
“还没完呢!”
本来就一直步行到这儿,刚才还站着连续使用魔法,到底还是有些累了。不过我仍然紧握魔杖,为了鼓舞自己高声叫喊。
“尽管来吧!”
不可以去依靠蠢蛋。
原本我就一直是自己一个人。要把背后交给无法信任的人的话,还不如自己一个人战斗。
魔物连续不停地袭击过来。
我不断地战斗、战斗、回过神来已经下起雨了。
在我们的周围,已经没有能动的魔物了。
从头儿开始、全部解决掉了。当然——都是靠我自己一个人。
没有见到蠢蛋的影子。
“雷克斯大人。”
叫他也没回应。逃了么,该不会是被干掉了吧。
“雷克斯大人!”
提高声调再次喊了一声,附近的草丛咔挲咔挲的摇了摇,蠢蛋像是快倒下似的走了出来。
“没事就……看来不像是没是的样子啊。”
蠢蛋看起来没有受伤,不过脸色苍白,脚步也遥遥晃晃的。
“怎么了?”
“晕了。”
“晕了?”
“血。”
啊啊,明白了。
说起来,这个男人怕血来着。
四周到处弥漫着魔物的血臭。
怕血的人的确忍受不了这种状况。
“这些家伙真可怜啊。”
蠢蛋铁青着脸低头看着钢枪狼的尸体,痛切的说。
“可怜?魔物吗?”
“啊。这些家伙见到人类就忍不住地攻击过去吧……唔咕”
“唉…”
“如果没这种习性的话,它们不就能活的长一点儿了么。这不是很可怜吗?”
“也许有些道理。但我觉得成为魔物爪牙下牺牲品的人们更可悲。”
“啊,虽然那么说也对……”
“魔物原本就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生物,是为了屠杀人类而遣送过来的怪物。我是不会同情这样的生物的。”
“原本是那样……可是,它们不是已经在这个世界住了几百年了么?已经可以说是这个世界的生物了吧!能好好相处一起生活的话该多好啊,这……该叫什么啊?”
“共存……吗?”
“对,就是这个。共存。”
“没有与魔物共存的方法哦。”
魔物出现在这个世界已经有七百年,如果有那种方法的话,魔物早就已经不是人类的敌人了。
“为啥那么随便地就说没有啊!可能会有的吧!”
“比方说?”
“比方说……好好聊聊之类的?”
像个笨蛋似的,我叹了口气。
果然,这家伙是个没救儿的蠢蛋。
“快走吧。继续呆在在这种地方只会无谓地浪费时间。”
“啊、喂!等一下啊!”
我迅速走了出去,蠢蛋出声想叫住我,不过——无视。
“一下就好,稍微等一会儿就行!”
他开始拼命求我,没办法,我停下来转过身。
“谢谢……”
抬起手对这边道了声谢之后,蠢蛋转过身低下头。
……一直保持着那个样子,一动也不动。
到底在干什么啊。
凑近瞧了瞧,蠢蛋正闭着眼睛,双手合十握在胸口。
“……你在干什么啊?”
蠢蛋慢慢张开眼睛,这么回答了我。
“在道歉啊,我在说对不起。”
“对谁?”
“这些家伙。”
蠢蛋的目光所指的,是堆积在地上的魔物的亡骸。
“……是么。”
我……突然心里有些不舒服。
打倒这些魔物的人是我。
像这样道歉的话,好像我才是坏人似的。
当然,与魔物战斗,在这儿将它们打倒,会感到一种为世界而战的使命感……虽然说是这样,可我也不是喜欢才去夺取魔物的生命的。
一点儿也不考虑我的感受,蠢蛋带着祈祷似的神情对着魔物的尸骸合十双手。
雨,越来越大了。
因为天气越来越糟糕,就早早地找地方休息了。
在枝叶茂密的大树下搭起简易帐篷,简单地吃了点干粮和水后,还没决定放哨顺序我就沉沉地睡下了。看来与魔物连战比想象中的还要累。
第二天——
虽然雨停了,但天上的乌云还没有消散,雨什么时候又突然下起来也不奇怪。
但也不能呆在原地不动。我们踩着被雨淋湿而变得泥泞的土地,急忙出发了。
虽然没有像昨天那样连续不断的出现,但今天也与魔物遭遇了不止一次。
当然,只有我一个人在战斗。
在第三次击退魔物的袭击之后,我察觉到身体有些不对劲。
总觉得脚步不稳,战斗中急乱的呼吸过了很久也无法平息。
似乎是有些累了——虽然很想这么想,可连头都开始痛起来了,身体也阵阵发冷……
看来是发烧了。
是因为昨天的雨吧。
在这种状态下迎来的第四次遭袭,精神无法集中,魔法失败了三次,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解决。
“喂,你的样子很奇怪啊!”
果然察觉到异样了啊——战斗结束后,蠢蛋对我说道。
“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来,快走吧。”
我逞强地回答道。
“你脸很红啊!走路也遥遥晃晃的。”
“只是有点累了而已。”
“那就休息一会儿吧!”
“没有必要。”
其实已经光是站着就觉得很辛苦了,可只要一放松休息下来恐怕就连站都站不起来了……我继续往前走。
“哈……哈……!”
“我说,你喘得很厉害啊!”
“你……多心了、”
身体寒冷、头痛,连呕吐感都涌上来了。头好晕。
但是,想休息这种哭诉话我是绝对不会说的。对别人……更何况是蠢蛋,这种话我是绝对不会说的。
好像听到了哪里有野兽在吼叫的声音。
“魔物……”
“哎?”
蠢蛋惊讶地看着停下脚步回头张望的我。
“刚才,有声音……”
“声音?我什么也没听到啊……”
“可是,刚才的确……”
正说着,突然又听到了婴儿的哭声。
“婴儿?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婴儿?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声音……”
“我什么声音也没听到啊!”
蠢蛋看起来不像在说谎。也就是说……这是、幻听?
这次野兽的吼声和婴儿的哭声一起响了起来。而且甚至还听到了森林里绝不可能有的海浪声……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听过一次的大海的声音。
这……毫无疑问是幻听。
当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糟糕到产生幻听的地步的时候,勉强坚持着的双脚一下子失去力气,我倒在了潮湿的土地上。
“嗯……”
仅仅是睁开眼睛,脑袋就孳孳地痛了起来。
“这儿是……?”
看起来我是昏过去了。而且、我没有躺在潮湿的土地上,而是躺在冰冷的石板上。
“在山洞里。”
蠢蛋毫无紧张感的声音回答了我的自言自语——可是没有看到他的人。
“雷克斯……大人?”
我忍着头痛翻过身,看到蠢蛋正在叮叮当当地翻着行李。
“你刚倒下雨就又下起来了。正找避雨的地方的时候,正好就在附近找到了这个山洞。”
“是……么……”
“真太好了,总算醒了!刚才怎么喊你都不醒,真吓死我了!”
“我……睡了多长时间了……?”
“不到一个小时吧!我马上生火,你稍微等一会儿啊!”
“给你添麻烦了……”
虽然想起来,可是身体还没起来一半儿就感到一阵眩晕,又倒了下来。
“不要乱来啊,你烧不是还没退呢嘛!”
“但是,在这种地方磨磨蹭蹭的话……”
“稍微磨蹭一会儿也没什么吧!又不是我们在这休息一会儿世界就会完蛋了!”
“那……虽然那么说也没错……”
“而且,要是乱来导致感冒恶化死掉了的话,也就没法去找魔王战斗了吧!好了,快睡吧!我虽然脑袋没你好使,可现在听我的绝对没错!”
“……知道了。”
竟然被蠢蛋说教、这是我一辈子的污点。不过他说的毫无疑问是正确的。
我老实的躺下后,蠢蛋“嗯!”地点头,又开始叮叮当当地翻起行李。
说是要生火来着……
蠢蛋的旁边堆放着一些树枝——是从外面捡来的吧。
是想当柴火用吧,不过树枝被雨淋湿,根本没法当成柴火用。
——不一会儿,蠢蛋从行李里拿出了什么东西,开始用它使劲儿蹭着一根树枝。
那是……固体燃料。是由兽脂凝固而成,和火柴一起用的话在哪儿都能轻易点起火的冒险者必备道具。蠢蛋娴熟地挨个儿在树枝表面涂上燃料后,用火柴点起了火。
“这样做的话,是木头也能点着,烟冒的有点儿凶就是了。”
就像蠢蛋说的那样,本应比生木更难着的湿木,燃气了红通通的火焰。
“……懂的还挺多啊。”
蠢蛋竟然懂得这些,说实话、有点意外。
“奶奶教我的。”
蠢蛋得意地用食指蹭了蹭鼻子下面。
“奶奶什么都知道。”
在王都到德纳的马车上时蠢蛋就总提起他祖母的事情,谈起祖母的事他总会变得很开心。
“啊”
蠢蛋想起什么似的敲了一下手。
“因为你倒下的时候斗篷上溅的全是泥巴,所以就给你换了。”
“哎……?”
说起来,现在包在我身上的斗篷不是我的。
“这个是、雷克斯大人的……?”
“啊!你的斗篷在那。”
在蠢蛋拇指指的方向,我的斗篷张开挂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
“我在这洞里面找到条小溪,就在那儿洗了。”
“是……这样啊。”
这可是不得不道谢的情况啊。
非常感谢。
但是我没有说出来。
不想向蠢蛋道谢……这种想法让我吞下了道谢的话。
气量真是狭小啊、我。
即使是不喜欢的人,也应该对他人的关怀予以感谢。这是为人的基本礼仪。
这种基本礼仪,我却没有做到。
因为发烧所以没有那种心情吧——即使如此、也糟糕透了。
“呐,想吃东西吗?”
蠢蛋丝毫不在意这些事情地问过来。
“……不。”
“也是啊~发烧的时候啥也不想吃啊~带的粮食又这么难吃。可是还是吃点儿的好哦~”
蠢蛋说着,从地上跳了起来。
“我出去找些水果。水果的话,应该能吃得下去吧!”
“……外面还下着雨呢吧。”
“没啥啊,反正已经湿透了。啊,我把水放这儿了喔!”
这么说着,他把皮袋放到了我的头边上。
“刚才从里面的小溪里打来的,冰冰凉凉的很好喝哦!那我先去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啊!等……!”
来不及叫住,蠢蛋出去了。
超失败。
我不但倒下了,竟然还被那个吊儿郎当的蠢蛋照顾。
明明不想依靠任何人的。
明明必须不依靠任何人、只靠自己一个人努力的。
过了一会儿跑回来的蠢蛋,不用说当然全身湿透了。胸口上抱着一大堆像茄子似的黄绿色水果。
“我回来了~感觉怎么样~……话说,不可能有什么变化啊,也没过多长时间。”
我什么也没说。
因为发烧了不想开口,也讨厌蠢蛋那种傻瓜似的好好先生笑脸。就把他无视了。
“摘到水果喽~虽然不知道叫啥,但挺甜的,很好吃哦!”
“……”
“就算没食欲也吃点儿吧!”
“……”
“嗯?要不要把皮剥掉啊?”
即使我一声不吭,蠢蛋的笑容也没消失……这反而让人更来气……
“……不要。”
“可是,不吃的话病很难好的吧!”
“……我又没有摆拜托你,请别做些多余的事情。”
“……嗯?”
蠢蛋像小鸟一样纳闷地歪了歪头。
“什么时候、谁、拜托你去找果子了?”
“嗯~也没人拜托我啊,我自己要去找的。”
“请不要随随便便将善意强压给我。”
这么说着,我突然感觉想呕吐。
不是因为感冒,而是因为自我厌恶。
“强加啊……”
“说到底,那到底是什么啊?真的能吃吗?”
“啊啊,能吃啊。我吃了也完全没事啊!”
“难以相信!”
“我干嘛要说谎啊!”
“因为我死了的话,对你不是有好处吗?”
“你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啊?”
闭嘴!——我在心里对自己喊道。可是我却依然继续说着与心里相反的最糟糕的话语。
“我死了的话,你不就可以从我这个麻烦的监视者这儿解脱了么!”
“你是说我就为这个要杀你?”
“也有这种可能性。”
“唔—……”
蠢蛋稍微困扰地低吟了声,在我面前弯下腰,把抱着的果子放到地上。
“我说啊,”
这样说道。
“我当然是讨厌魔王退治之旅什么的,有机会的话也想逃掉,可是现在没办法逃啊。”
“为什么啊?难道不是个绝好的机会么?”
“会被骂啊。”
“哎……?”
“把病人、而且还是个女孩子扔下的话,会被奶奶骂的。所以说啊,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绝好的机会。”
说完,蠢蛋捡起一个果子,从怀里取出折刀开始削皮。是因为有在画画说一首很灵巧吧,他流畅地削这果皮。从他的侧脸看别说生气了,根本就是在乐呵呵地笑着。
“……没有生气吗?”
“嗯?生气?为啥?”
他停下握着刀的手看着我。
“为什么……我那样贬低你的好意,你一点也不生气吗?”
“唔~嗯……”
蠢蛋移开视线想了想,然后再次开始削皮,说道。
“说实话是有点儿难过啦,不过并没有生气啊。话说,我不太擅长生气吔!”
“哎……?”
“生气那种事,又累、又可怕、很麻烦不是?我可是相当讨厌麻烦的说!”
“是……啊……。也许是这样……也说不定……”
生气很累。我无法否定这句话。
成为宫廷魔法师后我一直在生气。一直在生那些贵族们的气,明明无能却抱着与生俱来的地位而蔑视我的贵族。
虽然无法直白地说出口,可是怒火始终在心里咕嘟咕嘟地翻滚着。而且,这令我十分疲惫。身心俱疲。即使如此也必须咬紧牙关继续努力,这令我更累。
“奶奶说生气只会伤害人,不只是伤害他人,还包括自己。”
“因为愤怒是愚蠢的情感……吧?”
“是不是呢~不过即使发生什么讨厌的事情,不去生气而是笑笑的话,人生就会更轻松了吧!奶奶也这么说了——愤怒会伤害人,但也有必须生气的时候。我脑袋不好使,也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时候。而且生气果然还是很麻烦,即使到了该生气的时候,我可能也会呵呵傻笑吧!”
蠢蛋边说着边呵呵地傻笑着。
“这种笑容……真羡慕啊……”
我很少会笑,倒不如说我已经不会笑了。每天生气,眉毛紧锁着,渐渐地脸已经忘记了展露笑容的方法。
这样的我,在看到别人因为无聊的笑话和没意义的闲聊而呵呵傻笑的时候,总会觉得恶心。
可是现在,看着即使被我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也在哈哈的傻笑着的蠢蛋——我只感到非常羡慕。
“啊?你说什么?”
“不……比起这些,果子……”
“嗯?”
“可以给我一个吗……?”
蠢蛋先是惊讶地傻愣了一会儿,然后“嗯!”地笑着点点头,把手里的果子递给我。
我勉强坐起身接过果子,咬了一口薄桃色的果肉。
水润的甘甜在口中散开,总觉得这种甘甜将自己心中那块黑色的结痂给融掉了似的。不觉,眼泪流了出来。
“蛮好吃的吧!”
“……嗯”
我点点头,泪水滴落到果子上。
自从成为宫廷魔法师之后,就再没有人对我这么温柔过了。
周围的所有人都讨厌我蔑视我……我也去讨厌那些讨厌我的人,瞪着他们……然后因为这个而更加被讨厌……
被讨厌的话就去讨厌。
去讨厌的话就更加被讨厌。
理所当然般的。
可是蠢蛋,即使我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也还笑着递给我果子,也没有讨厌我。
……不,不可能不讨厌我的吧。强拉着他踏上讨伐魔王的旅程,又一点也不可爱的我,被讨厌是当然的。
即使对讨厌的我也这么温柔,比起我他要伟大得多。
“咕嘶……唔、咕……”
一旦决堤的泪水,根本停不下来。
蠢蛋什么也没说。
明明不可能没有察觉到我在哭,可还是安静地削着果皮。
吃掉了被眼泪淋得咸咸的果子后,说了一句“要睡了”之后就躺下了。背对着蠢蛋,为了避免哭脸被他看到。
“我就在你旁边,有什么就跟我说哦!”
蠢蛋没有问我哭泣的理由。
虽然不清楚是顾忌到我的心情了、还是看到我突然哭出来不知道如何是好。不过,没有问什么太好了。
这种理由不可能说的出来。
被你的温柔感染了,这种理由不可能说得出口。
虽然什么也没说——蠢蛋开始用鼻子哼起歌来。
用蠢蛋的鼻歌代替摇篮曲,不知什么时候,我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后身体的状况好了不少。
虽然感到全身疲劳,但烧总算是退了,尽管还有些不稳,但也能站得起来了。蠢蛋找来的果子可能有退烧的效果也说不定。
洞口处射进来的阳光亮得刺眼,看来雨已经停了。
蠢蛋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大字型打着鼾睡着。
“谢谢你。”
我说出了昨晚没能说出口的话。
其实本应该好好面对面说的……虽然明白……但是做不到。
像谢谢或者对不起这样的话,不在那种相应的气氛下的话就很难说的出口啊。
无论道谢还是道歉,坦率的心情是很重要的。
“嗯……”
蠢蛋突然翻了个身,我不自禁吓了一跳。
正想是不是听到我的声音了呢,看来不是。
放心地抚了抚胸口,我从行李里拿出替换的内衣往洞深处走去。
身体为了退烧而出了不少汗,内衣无论上面还是下面都湿透了。
换完衣服后,我在小溪里喝了点水洗洗脸,然后回到蠢蛋那里。
蠢蛋还在睡。
从日光来看,太阳已经出来好久了……还是再让他睡一会儿吧。
虽然烧退了,但我也还没有恢复到最佳状态,今天就晚点出发,也控制下行程吧。
我把从蠢蛋那儿借来的斗篷盖在他身上后,披上自己的斗篷走出洞外。
强烈的日光一瞬间令眼睛眩晕起来。
“早安,安玖大人。”
有声音。
稳重、温和、又精神的声音,我听到过。
“昨晚休息的好么?”
“知江小姐……”
对由于处于逆光位置而看不清身姿的声音的主人,我手遮挡着阳光问道。
“是”
人影从耀眼的阳光中走出,对我笑着。
即使在身为同性的我来看,也想带回家装饰的壁龛里的娇小可爱的黑发少女。
不会错,是知江小姐。
身穿着在海德菲尔特一样、但与这片树海却一点儿也不相称的女仆服。
“为什么知江小姐会在这儿?”
“我被解雇了。”
知江小姐和上白白的小手说道。
“解雇……就是说……”
就是说,不再是海德菲尔特家的女仆了么?
“请安玖大人听听我的请求。”
向前迈一步,黑发上装饰着白色头饰的知江小姐深深低下头说道。
“两位的旅途中,请务必让我随行。”
抬起头,笑。
我,大概——眼睛已经瞪得老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