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ekend Hero
某个年长女性说我选择手枪作为武器的理由是因为懦弱。
她说这是因为我想要拉开与恶魔之间的距离,也就是害怕的证据。
但神父却说:
你并不害怕与恶魔的距离。
这只是你想要救助更多的人的证据。
他笑着,像小时候一样抚摸着我的头。
——我想要成为像神父一样的驱魔师。
✞
这是南十字修道院的双子还是中学生时候的故事。
被设定为静音模式的手机在书包里闪烁着蓝光。
奥村雪男尽量不引起周围同学注意地打开短信,在尽量确保自己的表情不起太大变化的前提下看完其中内容,然后静静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由于是休息时间,教室里充满了学生们的喧闹声。
讲台一角,班主任老师正在与几名学生聊天。似乎在被追问关于期末考试的重点。
“——中尾老师,可以打搅您一下吗?”
“哦哦,奥村,怎么了?”
老师将目光投向了他。在听到他说身体不适希望早退的时候,已经习以为常的老师立刻就答应了。
“你身体不好,平时得多加注意呢。而且最近又快到期末了。”
“是。”
“要保持年级第一哦,我很期待呢。”
对着微笑的老师端正地低头行了一礼后,雪男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随即,周围的女生们纷纷问道:
“奥村君,你要早退吗?”
“哎——又早退吗?没事吧~?”
“你身体不好,千万不要勉强哦?”
“要我们送你到学校门口吗?”
“没事的。”
虽然很感谢他们担心自己,但雪男还是希望不要引起骚动为好。而且与其说是担心,女生们看起来似乎更像是高兴的样子。被围在喧哗的女孩子中间,他只能露出困扰的微笑,迅速收拾东西离开了教室。
走廊一角站着几个男生。
他们看着准备回家的雪男,向他投以“又来了”的目光。不过这并不是责备也不是嘲弄,只算得上是对雪男的一种招呼方式而已。他就这样过着既不与别人过度亲密但也不被人孤立的圆滑校园生活。
作为与任何人都不甚密切的同学之一,在毕业之后回顾相册时,也不过是让人恍然“啊啊还有这样一个家伙”的存在罢了。就这样不上不下的刚刚好。
穿过这群男生的时候,刚好有一部分对话随风传来。“奥村啊。”——刚好有个人提起了雪男的名字。
“那家伙身体超弱的,和他哥哥完全不一样呢。”
“听说他哥哥又和其他学校的家伙打架了。”
“不会吧?”
“真的。而且据说是商业高中的学生。”
“真厉害,对方是高年级的啊……”
“还有,听说是一对十还赢了。”
“真的假的,那不成恶魔了吗。”
他们的话题从雪男本人转移到了他哥哥身上。他双胎哥哥奥村燐似乎是总充满了话题性的男人。而且都是些不太让人愉快的话题……
雪男将正热烈讨论者他哥哥的男生们抛在身后,快步离开了走廊。
他无论如何也想避免与他们口中的哥哥本人碰面,否则就不得不为他的早退找各种借口了。
不过这种担心完全是杞人忧天。
也许那家伙今天又偷懒了吧。早上和自己一起出门的哥哥似乎又翘课了——反正这种事也不是今天才开始的。
如果是平常的话,雪男还会为哥哥的这种行径担忧,但此时此刻却十分庆幸。
穿过在短暂的休息时间里挤满校园的学生们,雪男从后门离开了学校。沐浴在晴朗午后阳光中的住宅街安静得让人觉得之前的所有喧闹都像是梦一样。
雪男从书包里摸出手机,一边放到耳边一边奔跑起来。
“——是。我是奥村。我正在赶往现场。嗯,大概十分钟。”
当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已经不是之前那个病弱而老实的优等生模样了。
那是严肃的战士的神情。
换上正十字骑士团团服的雪男一到达现场,就看到正十字学园城一角的荒废大楼附近,“正十字骑士团KEEP OUT"的黄色条幅已经拉开。围观人群远远眺望着。
“普通人靠近太危险了,请各位退开!”
雪男将许可证和左胸上的阶级证给站在条幅前指挥着围观人群的一名男性看。
“我是中二级的奥村。”
男人不禁为雪男的年少而惊愕。
“辛苦了。”
他敬了个礼,让他进入了里面。
现场倒是没什么人,驱魔师总是处于万年人手不足的状态。
“——奥村,太好了,你来的挺快的嘛。”
一位年过半百的驱魔师出现了。他是雪男认识的中一级驱魔师。虽然是个熟练的咏唱骑士,但毕竟太过高龄,其实早应该退休了……
“因为学校刚好在附近,茂木先生是队长吗?”
“是啊。今天从一大早就发生了不少事件呢,驱魔师的人手不够,所以把我这样的老头子都拖来上阵了。”
茂木沉稳地微笑着说道。随即面色一整,简单说明了现状,将已经得到的大楼平面图在两人间展开。
被恶魔寄生的男人抓到了人质盘踞在大楼内。而且,那名人质……
“是小学生的……男孩子吗?”
雪男微微皱起了眉头。而茂木则是一脸严峻地点了点头。
“十一岁的孩子——他母亲也来了,就在那边。”
雪男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大楼一角是个已经哭得崩溃的母亲的身影。“亮、亮!”她不断呼唤着儿子的名字。她身边是个比十一岁更小一点的少年,也一副害怕得快哭出来的样子。他自己也在发抖,却还努力抚摸母亲的背部安慰她。
“听说是在放学路上发生的事。那个被抓走的孩子是野外少年团的领导,为了保护弟弟而被抓做了人质。”
“……是吗。”
一瞬间,哥哥和自己的影子与之重叠了。
小时候,哥哥经常从别的孩子手中保护自己不受欺负。
不过雪男随即将这份感伤甩开了。在现场,任何无用的感情都会迷惑驱魔师的心,从而拖累他们的水准。
雪男以毫无表情的冷酷神色向茂木问道:
“其他驱魔师还有几分钟能赶到?”
“骑士和咏唱骑士正往这边赶来,但倒霉的是听说被卷入交通堵塞了……在等他们到来的期间,我会和其他三人进去看看。不过恐怕不仅被寄生的男人,连作为人质的孩子都已经受了魔障,所以请你作为医工骑士在后方支援我们。”
茂木下了这样的指示。
恐怕他是担心雪男还只是个中学生吧。如果作为龙骑士突入现场的话太过危险了。
然而,对于前辈驱魔师的话,雪男却摇了摇头。
“——不。事态越早处理,人质和寄生体的危险就越少。先让我和茂木先生突入吧。”
“但是……”
站在有些犹豫的老驱魔师面前,雪男从背上的枪套里抽出两支手枪拿在手中。两手都同样灵活的他通常都在背后装备着两把手枪。
他的眼睛透过镜片凝视着茂木。
而他双眼中所透出的冷静与沉着让人完全想象不到这还是个十四岁的少年。
“救助人命才是第一位。我们立刻赶往现场吧。”
✞
大楼内空荡荡的。
这种潮湿阴郁的废墟似乎是恶魔的最爱。在照明已经损坏的昏暗走廊里,隐约残留着硫磺的臭味。雪男握紧双手的枪,在茂木前面一步步向着深处的楼梯走去。
大楼的结构图早已经印入了他的脑海。
“奥村?”
似乎是想询问雪男的意图,茂木在他背后问道。
“不搜寻一下一楼的房间吗?”
“嗯。我认为那家伙应该在屋顶。”
雪村没有回头,就那么回答道。
这栋大楼没有与其他任何一栋楼毗邻,宛如一座孤岛一般。这很利于他们实施包围,当然也没有可逃生的路。会选择挟持人质盘踞在这里,可见那个恶魔的头脑并不是太聪明。
这样的家伙一般会一直向上逃。
由于没有通电,电梯也无法使用。爬完九层楼梯后,年轻的雪男还好,茂木已经是气喘吁吁了。
雪男对茂木说自己还是第一次直接与恶魔对峙,所以麻烦他在此期间藏在楼梯平台处。
“我去牵制恶魔的行动,你趁机咏唱驱魔。”
“但是你一个人……”
“我没事的。”
对仍然不太赞成的茂木露出一个笑容后,雪男一脚踢开了通往屋顶的门。
果然,恶魔就在楼顶,周围还聚集了大量魍魉。被恶魔寄生的男人双眼转向雪男这边,那浊黄的眼仁里充满了鲜红的血丝。
“我正想着——垃圾驱魔师该出现了,结果就来了你这个小鬼呢。哇哈哈哈……驱魔师究竟是有多人手不足啊。”恶魔以刺耳的浑浊声音发出了卑劣的笑声。
虽然总体外形还是人类男子,但耳朵已经变长变尖,并且长出了野兽般的角.长长的舌头从裂开的口中探出。抓住人质少年的手臂异常粗壮,似乎稍一用力就能将孩子纤细的脖子折断。
雪男无视恶魔,对一脸惨白拼命强忍哭泣的少年露出了温和的微笑。
“你是亮君吧?请按照我的吩咐慎重行动——好吗?”
“……呜……呜……”
“没事的,你可以做到。”
似乎被雪男温和的微笑鼓励了,恶魔手中苍白的少年微微点了点头。
“混账,别当我不存在啊……喂!!”
被无视而焦躁不已的恶魔绞紧了少年的脖子,发出了宛如从地底翻涌而来的怒吼。恶魔周围的魍魉随即一起飞散。
“什么‘慎重地行动’啊?你这家伙搞不清楚状况吗?!”
被绞紧脖子的少年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雪男并没有因此被激怒,而依然冷静地与恶魔保持着一定距离。
“尽说些漂亮话……你这家伙只要袭击本大爷,就会连累这个小鬼啊哈哈哈哈……你要怎么救他?连这小鬼一起干掉?那也不错呢。”
恶魔嘲弄地嗤笑着。
随后,他将目光投向了雪男脚下。
“而且你自己的脚都在发抖呢不是吗?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地抖个不停,吵死人了……你是不是吓得快失禁了?果然是个小鬼啊。啊哈哈哈哈哈……!”
卑劣的笑声再次响起。
“真值得庆幸。”雪男以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道,“你是真的以为我不敢攻击你啊?”
“啊……?你说什么……混蛋。”
雪男右手的枪口对准了恶魔的额头。见状,恶魔嘴角卑劣的笑容消失了。他狰狞地嘶吼道:
“你试试看啊!只要你一动手,就会打中这家伙的哦?!会让这小鬼的天灵盖上开个鲜红的大洞,脑浆迸裂的哦?这样你还要开枪吗?!垃圾驱魔师!!”
恶魔一边绞紧少年的脖子一边挑衅雪男。
雪男将枪口从恶魔额头移开,单手上扬,枪口对准天空。恶魔将这一切看做雪男的虚张声势,发出了不屑的笑声。
“啊哈哈哈哈……你对准哪里啊,蠢材……”
“究竟谁才是蠢材呢。”
“你说什么?!”
对于雪男的挑衅,恶魔立刻就上钩了,他勒着少年的脖子向雪男的方向一跃而来。而雪男冲着天空开了一枪。
随着几乎震破鼓膜的枪声,子弹穿破空气——带来刺目的白光。
“什么……!”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恶魔眼前一花,而趁着他手腕一松的间隙,少年就势蹲下。失去了人质的恶魔手腕在空中挥过。
“畜生!你这小鬼!!”
雪男没有放过这一瞬间的胜机,他左手的枪连续击中恶魔右肩和左膝。
那是用神圣的银制成的对恶魔用子弹。
恶魔惨叫着倒下了。
雪男一把抱起抱头蹲在原地的少年,转过身大喊道:
“茂木先生!”
随即传来了回应。
“……问汝,能否保证黄金之秤的水平。”
从楼梯平台那出现的茂木以清澈的声音开始咏唱。
“可……可恶的驱魔师……”
“你是否倾于怠惰,是否倾于愤怒、色欲、贪婪、嫉妒、暴食、傲慢。”
恶魔数次想要暴起,但被两枚圣银子弹击中的它根本无法自行脱离寄生体。
“以勤勉、贞洁、救助、忍耐、慈爱、节制、谦让的美德,以信仰之光,驱逐汝之黑暗。”
咏唱结束后,茂木在空中画了个神圣十字。
恶魔的惨叫声消失,失去意识的男人倒在地上。茂木摸了一下他的脉搏与鼻尖,确认还有呼吸后,转身对雪男用力地点了点头。
微微点头回应后,雪男转头面向少年。这孩子现在还浑身紧绷地抱着头。
“你做得很好,亮君。已经没事了。”
“呜……呜呜……”
少年眼中滑落大颗的泪珠,宛如决堤一般大哭起来。他已经忍耐很久了吧。
雪男将少年僵硬的手腕从头上解开,抚摸着他毛茸茸的头。
虽然还不能做到像养父一样,但至少让这个爱护弟弟的少年免于一死,这个结果让雪男心中安心了不少。
“做得太棒了,奥村。不过才成为驱魔师一年而已——而且还是中学生,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在清除了少年的魔障,将他交给其母亲和弟弟后,茂木过来慰问道。
被寄生的男人已经受到了医工骑士的紧急处理,并送往了正十字综合医院。
迟到的两人目前正在进行事故现场的清理。
“不,都是托茂木先生咏唱及时的福。”
雪男礼貌地回答。闻言,茂木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不……真不愧是那位藤本大人的孩子呢。大家都知道你是个天才——不过那种状态下你怎么能将照明弹的事传递给亮君昵?你究竟使用了什么魔法?”
看着一脸不可思议的老年驱魔师,雪男微微笑着解开了谜题。
“是无线电密码哦。”
“无线电?啊啊……摩斯密码吗?”
恍然大悟的茂木拍了下手掌。
雪男以鞋跟发出的两种声音给人质少年传送了摩斯密码。
——如果空中闪光,立刻就地蹲下。
他凝视着少年的眼睛,然后低头看着自己脚尖,用眼神示意了两次之后,聪明的少年立刻就明白了。
“野外少年团肯定学过摩斯密码。这是我偶然间想到的……幸运的是,亮君也注意到了。”
“原来如此。不过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能想到这些也真不容易呢。”
茂木感慨地道。
而雪男挥了挥手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然后推了推镜框。
“只是因为过去和哥哥玩过这个,刚才一下子想起罢了……”
现在回想起来,养父是想要将哥哥像普通孩子一样养大的吧。
结果哥哥还是出了问题,两人虽然没能走上同样的路,但兄弟间却开始玩起摩斯密码,之后也偶尔在用。
——今天的午饭是什么?
——好像是咖喱。
像这样,不动嘴,而是敲打桌子或餐具传递信息。也记得因此被养父斥责过。
“哥哥?你有哥哥吗?莫非你哥哥也是驱魔师?”
面对茂木单纯的疑问,雪男才开始懊悔自己说得太多了。不——他立刻回答。不过也有注意语气不能太过强硬,只是委婉的否定。
“我哥哥只是普通人。”
自己的声音,感觉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PM09:12
后续处理和给骑士团的报告花了比预料更多的时间,等雪男到达他所住的南十字修道院的时候,已经是对于中学生来说过晚的时刻了。
团服已经换成了校服。在进屋之前,他再次确认自己身上没有残留什么硝烟或硫磺的臭味。
直到这时,雪男才发现自己的右手在发抖。
(到现在都还没有从不安中恢复吗……)
对如果当时没能救下那个少年的恐惧。对万一失败的畏惧。
站在战场上时压抑的情感这时似乎终于浮出水面了。
就像是他还惧怕黑暗的时候。
“……”
雪男眯起了眼镜下的双眼,凝视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然后用另一只手压住,走进了修道院。
修道院的清晨开始得很早,夜晚也熄灯得同样早。看起来现在晚餐时间也已经结束了。
他悄无声息地往自己房间走去,随后看到仰躺在自己床上看杂志的燐抬起头来。
“哦,真晚呢,雪男。”
“——我回来了。”
雪男笑着回答。而在回答的同时——
也许是因为能够露出像平常一样的笑容了吧。
或者是手的颤抖已经停止了吧。
内心的疑问,不安,也统统被抹杀了。
雪男穿过哥哥躺着的床边,将书包丢到自己桌上。随即,书包发出了非正常的沉重金属声。
然而哥哥似乎完全没注意到。
在双重书包的底部藏着两把手枪。
“你啊——最近书包重死人了吧?毕竟塞满了那种东西。”
“哎……?”
哥哥的话让雪男心中一惊。
“反正都是难得要命的参考书吧?和我的书包完全不一样啊。我的包里连教科书都不会放所以轻松得很呢。”
“哈哈哈……哥哥的包都被你乱涂乱画和食物垃圾填满了,所以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雪男松了一口气。
他不动声色地让装着枪的书包尽可能地远离哥哥的视线,将它推到了桌子与墙壁的缝隙间。
哥哥肯定以为他在此之前都在正十字学园城里的某个图书馆里学习吧。毕竟要参加偏差值超高的名门私立名校的考试,而他们又没有去补习班的闲钱。这一点哥哥应该也很在意呢。
不过如果让他知道自己没有去什么图书馆,而是在硝烟弥漫的战场的话,哥哥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呢?
这样想着,雪男的目光忽然停在了桌上某处。
“——?”
参考书后面放着一个大大的盘子。
掀开盖在它上面的布后,才发现是三个相当大的饭团。
“……这个,是哥哥做的吗?”
“嗯,要怀着感恩的心哦。”
“你这种语气和神父一模一样呢。”
“谁、谁会像那个臭老头啊……!”
万年反抗期的燐满脸通红地怒吼道。而雪男只能苦笑着拿起一个饭团,它还残留着余温。
“不是什么老头是神父哦?哥哥以前明明也叫他‘爸爸’的说——话说这个,为什么会有三个?”
就算他现在正处于胃口好的发育期,但这么大的三个饭团也未免太多了吧。
面对雪男的疑问,燐发出了呵呵的骄傲笑声。雪男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
“这个啊,可是俄罗斯盘子饭团哦,明智君。”
“俄罗斯盘子……不对,应该是俄罗斯轮盘吧?话说明智又是什么?”
“别拘泥于细节嘛。想太多会秃头的哦,眼镜君。”
“不,不会秃头的。也就是说,其中有一个是动过手脚的?”
讨厌的预感果然应验了。雪男以严肃的目光凝视着手里的饭团。
概率是三分之一吗……
“顺带一提,里面是?”
“红辣椒。此外是巧克力和草莓大福。”
“我说,这样的话根本就没一个是对的吧……”
简直是枪膛里填满了子弹的俄罗斯轮盘啊。恐怕没有哪个傻瓜会去试这种东西。
料理明明是哥哥唯一有益的特技,但他却老是做些多余的事。
雪男看着手里的实弹——不对,是饭团,叹了口气,将它放回了盘子里。
然后改变了话题。
“话说明天的慈善音乐会怎么样了?”
“啊啊,那个啊,果然得我们帮忙才行呢。”
明天是星期六,将会召开教会主办的慈善音乐会。作为地区捐赠活动的一环,所有售票所得都将捐给需要帮助的孩子。
参加者有还没大红的偶像,过气的民俗歌手,只称得上业余程度的爵士乐队——等等。总之是出场费超便宜的一群人。至于开办的场地,当然不是什么音乐厅,而是正十字学园城里某公寓的屋顶。
会场的设置和装饰都没请专业人士,全部是由他们自己一手操办。
总之由于预算吃紧,听说连修道院的成员也有几个人组成了福音赞美诗队准备出场,所以兄弟两人前去帮忙也是势在必行了。
嘛,说是帮忙,也不是参加什么福音赞美诗队,只不过是在后方做些工作人员的工作罢了……
“难得的星期六啊,麻烦死了——”
在床上翻滚着,燐抱怨道。
“——嘛,算了啦。”
雪男只好如此安慰着哥哥。
这种时候只能用食物来引他上钩了。
“如果你认真工作的话,我就对丸田说让他晚餐加肉哦。”
“真的假的?!牛肉火锅吗?!”
燐唰地一下翻身爬起,双眼闪烁着喜悦之光。效果好得离谱啊,反而让雪男有点惶恐。
“那个,是不是牛肉火锅还不知道啦……”
“太好了!我会努力的!!肉!哦~雪男你也要努力哦!如果敢偷懒什么的我可不会饶过你的。”
就像是收取了现金似的,燐忽然就充满了干劲,宛如暗夜中远吠的犬一般大喊道。看着这样的哥哥,雪男不禁又叹了一口气。
(如果到时候不会收到骑士团的出动请求就好了……)
他默默地这样打算着。
真是辛苦卓绝的十四岁啊。
✞
“说是公寓屋顶,就是这里了吗……”
在万里无云的晴空下,凝视着设置在屋顶的活动会场,雪男嘀咕道。
他今天没有穿校服,而是白色开衫毛衣外套着西装夹克。虽然还只是二月末,但已经暖和得惊人了,即使不穿外套也完全没问题。
在一旁搬箱子的燐也是连帽衫加夹克的轻便装束。
天气这么好的话客人也会多一些吧。看来至少能避免赤字了呢。知道修道院的经济状况绝对算不上有多好的雪男此时不免安心了一些。
“呐,哥哥,以前神父也带我们来过这里呢,你记得吗?”
雪男一边组装接待台的桌子一边问道。而燐一边打开纸箱一边回应了一声“嗯”。
“布鲁·索尔加的表演秀吧?真怀念呢。”
布鲁·索尔加是十年前在星期天早晨播放的面向孩子的特摄英雄节目。
土气而无能的高中生少年·碧,实际担负着地球命运,作为不为人知的英雄与恶之组织战斗——虽然就是如此烂俗的内容,但雪男他们俩小时候却是非常崇敬能够使用各种必杀技勇敢地与反派怪人战斗的年轻主人公。
他们用报纸或厚纸板做成剑,用蓝色的布罩住头,模仿布鲁·索尔加。不过他们俩都想饰演英雄角色,所以只能让养父狮郎担任反派了。老实说狮郎超会演的,连出场时的笑声都像是真正的怪人,完全无可挑剔。
譬如:
“呜……我、我不行了……”
狮郎这么说着倒下后,却又会立刻跳起来。
“哇哈哈哈,蠢材!我会被你们这种程度的攻击打倒吗!”
然后再次发动逆袭。而兄弟俩也不敢大意,见招拆招,玩的不亦乐乎。
于是某一天,当那个秀开办的时候,他们拜托养父,让他在百忙之中带他们来到了这个屋顶。
出发时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到达时已经马上就要开演了。会场里满是像他们一样的孩子,矮小的两人根本就看不到舞台。
失望的雪男几乎就快哭出来了。
“所以都说早点出门的啊!爸爸也是磨磨蹭蹭的!”
燐也是眼眶含泪地抗议着。
“抱歉啊抱歉,不要这么生气嘛。”
狮郎笑着说道,然后将两个人抱上了肩头。
“呐?现在就看得到了吧。”
抱着两个幼小的孩子,养父一脸清爽地道。
视野抬高之后,舞台上的英雄也清晰可见。燐不由得发出“太棒了”的欢呼,雪男也停止了抽泣,紧紧抱着狮郎的脖子。
事实上,英雄表演秀究竟演了些什么已经不记得了,只留下养父支撑着他们的手腕那温暖而牢固的感觉。
“那个啊,听说现在还有呢。”
“表演秀吗?”
“不是,表演秀我是不知道啦,不过电视还有。”
可那是十年前的节目了啊。雪男歪了歪头。随后,燐从纸箱里拿出一个饰品贴在雪男正在组装的桌子上。
“这是现在流行的复卡版。”
“那个叫复刻版吧。”
看了一眼哥哥贴得乱七八糟的装饰品,雪男说了声“我来吧”,就把纸箱接了过来。这些用折纸或皮革制成的色彩鲜艳的七夕饰品是来教会的孩子们做的。大部分都歪歪扭扭的,有些还带着脏脏的小手印。
不过这些都是他们努力的成果,让人不由得露出微笑。
“还是那么拘泥细节啊眼镜君,会秃头的哦。”
“都说不会秃头了。不过既然是复刻版,说明第一版已经过了很久了呢。”
也许是没有其他企划了吧。雪男是这么认为的。
“因为布鲁·索尔加超帅的啊。”
燐说道。
“他能够用那么长的剑打倒各种怪人呢。超利落的……”
他将手边的宣传手册卷起来,像剑一样挥舞着。雪男警告他会弄皱的,然后抢了过来。
站在试图抹平宣传手册上的褶皱的雪男身边,燐忽然低声说道:
“……布鲁·索尔加一定有很多朋友,而且很受女生欢迎吧。”
“怎么了?忽然说这个。”
雪男将目光从宣传手册上收回,转头问道。那听起来有些寂寞,甚至有些消沉的语气不像是哥哥开朗的性格。
“哥哥?”
就在雪男试图从燐的表情探寻究竟的时候,燐却立刻恢复了平时的模样。
“不,没什么啦。”
“喂,燐。能帮我搬一下这边的音响吗?这个太重了。”
刚好有个正往舞台后方搬运器材的熟识修道士大声向这边喊道。所以燐说了声:
“哦,我马上就来。”
就向那边跑去了。
被留下的雪男凝视着他的背影好一会,然后终于收回目光,将整理好的宣传手册放到接待台的一角。
——有很多朋友,而且很受女生欢迎。
哥哥的话在耳边回响。
真是如此吗?
由于要隐藏真实身份,所以碧是布鲁·索尔加的事是不能让他周围的人知道的。无论是他家人或青梅竹马的恋人都一样。如是被人发现的话,就会陷入再也无法变身为英雄的困境,所以一直都孤独地战斗着。
平常的他不过是普通的高中生,并不是那个从怪人手中保卫地球的布鲁·索尔加。
分裂的两个自我。这两个都是他本人,但又都不是他。
他的心底一定是孤独而无所寄托的吧。
在审视自身内心的时候,就会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
其实,所谓英雄,也许总是孤独的吧。
——对于想到这些的自己,雪男也不由得苦笑。我似乎已经老了呢。
明明还不过是个中学生,但回想起幼时所憧憬的英雄时,却在担忧这实际并不存在的英雄的内心,并不由自主地将其与自己重叠,这究竟算什么呢。
雪男从纸箱里取出找零用的零钱,分别放进箱子里。
舞台一角,燐正快乐地嘟囔着“牛肉火锅、牛肉火锅♪”,轻快地搬运附近的音响器材。
✞
“那么,就请到场的各位期待在此南十字公寓举办的慈善音乐会。”
随着主持人的声音,掌声响起。
似乎是托了宛如春天提前来到的暖意的福,上座率可说是盛况。
雪男在接待台卖票和派送宣传手册,而穿着兔子玩偶装的燐则在脖子上挂着募捐箱,为孩子们分发气球。
平常的话,哥哥是不可能老实地穿这种人偶装的,不过“努力的话晚餐吃肉”这个杀手锏非常有效。就算是有淘气的小孩对他说“你是兔子吧?那跳两下看看。”他也只是暗地里敲下那孩子的头了事。简直是平常不可能有的忍耐力。
之后,客人也络绎不绝。在南十字修道院的福音赞美诗队开始表演的时候,雪男瞥了一眼观众席。
(椅子都不够了啊……)
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还准备了二十个折叠椅。
“哥哥……你过来下。”
他小声叫穿着兔子装在打呵欠的哥哥。
“你能去后面拿十把折叠椅放到观众席后面吗?”
他拜托道。
“哎——这种打扮吗?”
手很难动呀,根本就动不了啊。燐嘀咕着。
“但是我得守在接待台啊。”
雪男双手合十地恳求着。
“那我来负责接待,你去拿椅子好了。”
“但是你的手完全没办法拿钱吧?而且哥哥你会算账吗?”
“别把你哥哥当傻瓜。这种程度的我还做得到啦。”
“那一千二百五十减七百五十元是多少?”
“……三、三百元?”
“五百元好吧。”
最终,雪男还是用“今晚(也许)吃牛肉火锅”这个值得讴歌的句子让兔子装燐去拿椅子了。
舞台上已经由福音赞美诗变成了过气的民俗歌手。舒缓的旋律歌唱着青春的稚嫩。
也许是因为场地在公寓楼顶吧,客人们很多是家人一起前来。不过也有一些高中生情侣、年轻女性和大学生群体。甚至还有结伴前来的小学生和看起来十分和美的老夫妻。
虽然可能只是来打发时间的,但大家的表情都很愉快。
(真和平啊……)
幸运的是,放在西装夹克的内袋里的手机一直悄无声息。如
果能这样一直平安无事地待到演唱会结束就好了。
坐在接待的椅子上,雪男长舒了一口气。‘
最近睡眠不足的他被一股强烈的睡意袭击,虽然觉得对哥哥和其他人很抱歉,但他不由得开始打起盹来。
——这时。
“?!”
忽然,一股恶寒滑过他的背部。不知从哪飘来的硫磺臭味充满了四周。
雪男慌忙环顾四周。
客人们都在愉快地听着民俗歌曲,仍然是一派祥和之景。但身为驱魔师的雪男双眼却捕捉到了观众席与舞台上的大量魍魉。.就像是黑色的烟雾一般。
(究竟什么时候,而且……这数量?)
数量太过庞大,导致屋顶一带看起来几乎是漆黑一片。
他不由自主地用手挥开在眼前飞舞的魍魉,同时寻找着恶寒的原因。
随即他就在舞台上找到了答案。角落里有个没见过的乐队。
浓妆艳抹的三个男人穿着漆黑的服装拿着贝斯或吉他,看起来就像是视觉系摇滚乐队的样子。
但是——
雪男立刻扫了一眼手边的宣传手册。
根本没有类似的乐队名字。
“仓桥先生,今天的演唱会有视觉系乐队参加吗?比如代替因为什么急事而不能来的组合什么的……”
他对坐在身旁的志愿者工作人员问道。已经到了发福年纪的男人每天早晨都会到教堂做礼拜,所以雪男认识他,
“视觉系……?”
仓桥歪了歪肥硕的脑袋,随后摇了摇头。
“不,这次没有这种团队参加。毕竟是面向家庭的慈善演唱会嘛。”
果然如此。
“而且这个公寓自身就不太欢迎那种乐队吧。明天据说还有面向孩子的英雄秀呢。对了,就是很久以前的那个《布鲁·索尔加》。我刚才在休息室有看到他们的服装呢。哎呀……还真是怀念啊。”
喜欢聊天的仓桥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而雪男暖昧地回应着,将目光再次投向了舞台那边。
十之八九,那些家伙就是引来如此多魍魉的灾祸性臭味的源头。
他凝神观察者那几个人,拿着贝斯和吉他的男人从外表上看来没有什么大问题。嘴唇发黑眼眶深陷应该是化妆的一种吧。不过似乎是领队的主唱男则明显已经不像是人类的外表了。
耳朵变大变尖,两眼充血且暗淡无光,从裂到耳边的口中伸出蛇一般的长舌,舌尖分叉,像是染了血一般鲜红。
(不会错的。他已经被恶魔寄生了……)
不妙啊。雪男不禁在心底咂舌。
算上观众和工作人员,楼顶可是有百来个人呢。
虽然还不知道恶魔是为了什么目的混入这个演唱会,但无论如何,都有可能使这里陷入大混乱。
而且最大的问题是,如果恶魔的目的是哥哥的话就麻烦了。
身为魔神之子的燐虽然还没有觉醒,但一旦觉醒,就会成为各种人怀着各种目的狙击目标。
雪男强行按捺住内心的动摇,若无其事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抱歉,仓桥先生,我去一下厕所,可以麻烦你照看一下接待处吗?”
“啊,没问题。反正应该也没有客人会来了,你就放心去吧。”
对笑着答应下来的仓桥行了一礼后,雪男转身离开,向通往楼内的出入口走去。
首先是确保避难的通路。
但就在雪男的手指碰到玻璃门的瞬间,手指立刻传来一阵剧痛。仔细一看,指甲裂开,皮肤也像是被火烧过似的。就像是受了魔障一般刺痛不已。
“结界吗——”
而且还不是轻易就可以破除的类型。看来对方是不打算让人逃走了。
从西装夹克的内袋里摸出手机,雪男想要联络骑士团,但却发现根本打不通。连电波都被阻断了。
完全的孤立状态。
“可恶……”
雪男少见地发出了焦躁的声音。如今根本联络不上骑士团和狮郎,难道要靠自己一个人保护哥哥和大家了吗?
这时,背后的观众席忽然起了骚动。
“?!”
雪男慌忙转过身去,只见之前的那个乐队——
被恶魔寄生的男人用长长的手指抓起了麦克风。
“享受怠惰的安宁,丑陋痴肥的愚蠢人类啊。”
低沉的声音随着麦克风发出的尖啸刺痛鼓膜,并且逐渐变成让人难以忍耐的程度。
“那是什么?”
“等等……麦克风的声音是不是太大了?”
“讨厌……耳朵,好痛——”
不堪忍受的观众们纷纷堵住了耳朵。也有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恶魔愉快地欣赏着客人们的模样。随后再次以沉重的声音宣告:
“现在,我要带你们去我们的乐园了。”
男人的脸上浮出青筋,双眼大睁到几乎裂开的程度。
“——到虚无界。”
男人发出了像是被胶水黏住一样的笑声。
这时,其他的乐队成员开始了演奏。仿佛直达头盖骨的重低音让挂在接待台边椅子上的气球一起爆炸。
受惊的观众与工作人员中有人发出了尖叫。.
随即,舞台的照明碎裂,各色玻璃碎片向四周飞散。观众席上空落下一阵美丽的玻璃雨。
而这,就是噩梦的开始。
✞
“你这家伙,我很久以前就看你不顺眼了,老是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
“啊啊……嗯?那是我的台词吧。你这白痴。”
“吵死了,你去死吧。”
“你才该去死呢,垃圾!”
“你说什么——”
至今一直相处融洽的大学生团体开始互殴之后,周围的观众纷纷尖叫着站了起来。然而想要去阻止争斗的男人们很快也加入了斗殴……就像是连锁反应一样迅速扩大。
最后,出现了不再满足于互殴转而毁坏周遭事物的人。
照明器具倒下,长椅被毁坏,舞台装饰被弄得乱七八糟。
会场已经成了一个混乱的漩涡。
就连乐队的吉他手和贝斯手都放下乐器加入了大乱斗。
但虽然没有了伴奏,那个男人却依然还在高歌。那阴郁的旋律在被魍魉填满的昏暗会场里盘旋。就像是数十、甚至数百的声音在一起呻吟般的歌声。
(这么多人一起被恶魔寄生……是不可能的。)
一定是用别的手段在操纵。虽然究竟是什么方法现在还不得而知。
在疑惑的雪男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人影。
“……仓桥先生?”
“……”
那是刚才还坐在接待处的志愿者男性。
眼神很奇怪——就在雪男这么想的瞬间,对方已经无言地向他挥来了一把钢管椅。沉重地声音划破空气。
“呜……!”
他立刻避开了椅子的攻势,并对仓桥胸口施以肘击。被准确击中要害的男人顿时瘫倒,看来一时半会是起不来了。
也太容易搞定了吧。雪男不禁想。
如果他真是被恶魔寄生了的话,这种程度的攻击根本不可能昏倒。
回头看观众们的样子,与其说被恶魔寄生,更像是麻药中毒的症状。他们并不是在享受殴斗与破坏活动,而像是被什么操纵了。
究竟是什么……这时,雪男忽然恍然大悟。是至今一直响彻会场的歌声。
“是用歌声迷惑人类的恶魔吗……”
用那让人不快的歌声迷惑大家的神智,促使他们进行破坏活动。
用音乐让人陷入混乱的恶魔古今东西都很常见。最广为人知的就是以优美的歌声诱惑航海者,使其船只沉没的赛壬。
(不过只要是心地纯洁或是拥有强韧精神力的人都很难被迷惑……)
雪男冷静地环顾四周,发现还是有少数能保有自身意志的人。不过这些人大多是幼小的孩子或老人,根本无法逃离这已经变成阿鼻地狱的会场,只能害怕地缩在角落。
“好可怕……爷爷,好可怕……”
“没事、没事的——”
老人拼命哄劝着哭泣的孙子。而这时,一名暴徒向他们发动了袭击。那是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手中握着被折断的照明用台灯。
不好。雪男立刻跳了起来。
但在下一瞬间,他的动作停止了。
雪男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保护着老人和孩子并对暴徒发动猛攻的兔子装人影。
“怎么能对手无寸铁的老人和小鬼动手呢。”
那是燐。
“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施暴的人都是我的敌人哦。”
随后他冲向已经暴徒化的观众,发动了连续攻击。虽然身穿可爱的兔子装,但看起来却非常凶猛。
由于降魔剑——俱利伽罗抑制了他的火焰,哥哥应该是看不到魍魉和恶魔的。而恶魔那一方,似乎也并不是将燐作为他的目标……至少现在没有这样的感觉。
(哥哥好像并不是这个恶魔的目的。)
这一点让雪男松了一口气,不过即使如此,事态也不会有丝毫好转。
他的目光从哥哥身上转向了舞台。
从鼓膜直接流入脑内的旋律正在试图唤醒自己内心深处蠢动的黑暗情绪,雪男很清楚这一点。
他用力地摇了摇头甩开了这些。
只有驱除寄生在主唱体内的恶魔,才能停止这歌声让大家恢复正常。
雪男冲向接待处,拿出放在下面的运动背包。那里面有为了以防万一而准备的手枪和弹药以及药品。但是——
驱魔师通常不会是单兵作战。他们会互相利用同伴的特性,弥补缺点,组成两人以上的小队行动。就像昨天的雪男和茂木一样。
然而现在只有雪男一个人。并且由于被封闭在结界中,也不能指望救援了。
而且在哥哥的视野范围内也不能进行驱魔师的行动。否则他必然得给惊讶的哥哥一个合理的解释。而如果让燐得知恶魔的存在,那搞不好会诱发他的觉醒也不一定。
那样的话,哥哥就无法再作为一个人类生存下去了。
甚至有可能会被骑士团收拾掉。
也就是说必须在不让哥哥察觉的前提下收拾事态。而且得迅速。
但究竟该怎么做——?
不能暴露驱魔师身份的困境让雪男不禁双手抱头苦恼不已。而在此期间,会场的混乱进一步加剧,四处传来孩子的哭泣声。
(可恶……怎么办啊)
他不由得对自己软弱的决断力恨得牙根发痒。如果是养父——狮郎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做呢?
这时,以前的情景忽然在他脑海里苏醒了。那是坐在养父肩头看英雄秀的时候。
谁也不知其真实身份的孤高英雄。
——明天据说还有面向孩子的英雄秀呢。对了,就是很久以前的那个《布鲁·索尔加》。我刚才在休息室……
刚才和仓桥的对话浮现在脑中。雪男忽然看到了一丝曙光。
(对了——!)
雪男抱着背包尽量悄无声息地避开混乱,向舞台一角的休息室跑去。幸运的是,正和数人缠斗的哥哥完全没有注意到他。
一进入用厚重的布料遮挡着的休息室,就看到角落有两个公寓方面的工作人员正抱在一起发抖。两人都是年轻女性,看到雪男严肃的表情后都吓得浑身一颤,眼泪顺着面颊滑落。
“别、别过来……拜、拜托你……”
“冷静一点。这次的暴动是由恶魔引起的,而我是来驱除它的。”
雪男露出了安抚她们的温和笑容,并抬起了双手。
“我是正十字骑士团的中二级驱魔师。”
“驱……驱魔师?”
“没错。”
雪男温柔的举动逐渐解除了女性的警戒心。
随后,他从夹克口袋里摸出了许可证和阶级证给她们看。终于安心下来的两人顿时瘫软下来。在确认她们的情况后,雪男立刻问道:
“我听说有预定在明天的表演秀使用的布鲁·索尔加的服装。它放在哪?”
“哎……?那、那个的话……在这边的化妆台……?”
其中一名女性用颤抖的手指了指雪男进来的入口一角。可移动的简易化妆台里的确放着布鲁·索尔加的服装。
由于角色设定是高中生,所以衣服并不是太大。而且雪男比一般初中生要高得多,所以倒不用担心会不合身。
而且服装领口处有设置变声器,用以让观众听起来完全是布鲁·索尔加本人(?)的声音。而这一设置对于现在的情况简直是再适合不过了。本来雪男还担心声音会被哥哥听出来呢。
不过——
(真要穿这个吗……)
紧身硅素制的连体服。
还憧憬英雄的孩提时就算了,到现在这个年纪还穿这个有点丢人啊。
老实说如果可以的话他根本不想穿。如果是平常,他死也不会穿的。
但现在是非常时期。
从衣架上取下衣服,雪男对两位工作人员说道:
“很抱歉,我借用一下这件衣服。”
“啥……?”
“因为各种原因,我必须隐瞒身份。”
面对雪男唐突的请求,两位女性都忘记了恐惧,一脸茫然。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请不用担心,我会好好归还的。”
用爽朗的笑容蒙混过关之后,雪男继续道:
“话说还有没有明天的秀会用到的烟雾什么的?”
“啊……如果是制造特殊效果的烟雾的话,是有准备啦。”
果然,舞台下方有这方面用途的器材。在白天做会场准备的时候雪男就有印象,恐怕是面向观众制造烟雾,让他们一时看不清舞台的设施。
“那个,现在还能用吗?”
“哎……怎么?你要用吗?”
“是的——不过不知道能不能立刻使用。”
两名女性中看起来更年轻一点的一位不太自信地回答道:“如果器材被损坏的话就不行了……不过我可以试试看。”
听起来似乎是不太可靠,但现在也没其他的办法了。
于是雪男看着她点了点头,说了声拜托了。
“如果能制造烟雾的话,请立刻使用。”
“是,是的。”
女性工作人员似乎被他的魄力所震慑,低头答应道。
总之,准备结束了。
接下来就看自己能模仿布鲁·索尔加到什么地步了。不,应该说是能舍弃自我到什么地步吧……
雪男以一副即将面临苦行的修行僧的表情,紧紧地握住了手里布鲁·索尔加的服装。
✞
一走上舞台,观众席的混乱就更加一目了然了。
四处散落着照明器具的玻璃碎片的舞台上,被恶魔寄生的男人正以恍惚的微笑欣赏着人们互相伤害的模样。
就像要挥开这些让人心神不宁的歌声似的,雪男出现在了恶魔的斜后方。
“——到此为止了。”
他如此宣告。从变声器中发出的声音,和他以前所听过的布鲁·索尔加的声音一模一样。
回过头来的恶魔不快地皱起了眉头。
“你这家伙……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都没关系。现在,我要送你回老家。”
“忽然出现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白痴的家伙。”
恶魔虽然在对雪男说话,但歌声并没有停止。
不仅如此,他全身都出现了无数张嘴,各自都在发出阴郁的歌声。那听起来已经不再是一首歌了。
恶魔不悦地眯起了眼睛看着雪男。
随后,他的目光停留在雪男右手握着的漆黑手枪上。枪身上所刻着的梵文让他嫌恶地扭曲了脸。
“原来如此……驱魔师吗……恶心的梵蒂冈的走狗。”
他往自己脚下吐了口唾沫,对雪男发出了尖啸。
“!!!”
几乎震破鼓膜的冲击之后,声音似乎化为了实体的利刃一般向雪男袭来。
横向闪开了这一攻击后,单膝跪在舞台上的雪男将枪口对准了恶魔。
“现在立刻停止歌声。”
“你这是在命令我吗?”恶魔滴着口水的嘴角扭曲地嗤笑道,“不过,你根本不能攻击我。”
“你要试试吗?”
面具下的雪男露出了微笑,手指扣紧了扳机。而恶魔游刃有余地伸出手放在自己左胸口。
“这个人类有心脏病哦……所以才没办法在音乐节出人头地,无法实现自己梦想的痛苦,愤怒……正是他心底的黑暗将我吸引来。”
“……什么?”
“如果被你的子弹击中的话,他会当场死亡的哦。”
看着有些动摇的雪男,恶魔嗤之以鼻,从惨白的嘴唇间伸出了深红色的舌头。
“你们这些伪善者,要舍弃这只羔羊了吗?”
看透了雪男手中的枪不会开火后,恶魔再次发出了和之前一样的尖啸。
“可恶……!”
闪避从天而降的音之利刃,雪男拼命思索着。
(好好想想……想想。)
当然,恶魔所说的也有可能是谎话。毕竟自古以来,恶魔就善于编织巧妙的谎言,用以迷惑人类。
但它的真实性也不是完全为零。若是如此,就不能轻易伤害被寄生的肉体。
那么就只能按照惯例,从寄生体内部将恶魔驱赶出来,再用圣银直接击中失去了物质界凭依的恶魔本体,结束一切。用这种方法,就能完全不伤害寄生体的身体。
然而雪男并非咏唱骑士,这里也没有其他驱魔师。要将恶魔引出来——几乎是无计可施。
而且这个恶魔比昨天的更狡猾。就算是用空枪诈击,恐怕也骗不了他吧。
(可恶……怎么做……!对了——!!)
在避开音之利刃的同时,雪男用左手伸向腰间的替换弹药。就在迅速将其填装完毕的刹那,惊人的冲击波覆盖了他全身。他就地翻滚着……紧紧握着手中的枪。
“瓮中之鳖,也不过如此了。”
恶魔故意发出了哀叹。
在不知不觉间,雪男已经被逼到了舞台角落,他的左腕被音刃擦过,鲜血从伤口滑落。
“怎么了?已经要结束了吗?”
恶魔一步步地逼近。
(很好……再近一些。)
雪男心中暗自期待着恶魔的接近,但表面还是做出一副万事休矣的模样。这时,忽然有一个空罐头从观众席飞来,击中了恶魔的后脑勺。
“布……布鲁·索尔加加油……!!!”
和祖父一起被暴徒们包围,正在瑟瑟发抖的孩子涨红着脸哭喊道。那是刚才被哥哥救下的小孩。
这声呼喊让正在观众席中央与吉他手缠斗的燐抬起了头来。
“哎……布鲁·索尔加……?,,
一瞬间,雪男与哥哥的视线相交。
机缘巧合之下,一方穿着兔子人偶装,一方则是连体紧身衣。
幸运的是哥哥还没有注意到对方是自己的双胞胎弟弟,只是因为目击到英雄而惊掉了下巴。
“……讨厌的蛆虫。”
看着落到舞台上滚动的空罐子,恶魔伸出一脚将它踩扁。随后,他这次似乎打算向观众席放出音之刃。
“发出痛苦而恐惧的甜美尖叫,腐烂吧。”
“住手!!”
雪男冲着他背后扣动了扳机。
随着尖锐的枪声,如同响应这信号一般,烟雾向观众席涌去。
子弹击中了被寄生的男人身体……什么……怎么会……怎么可能会这样……”
瞪大了双眼的恶魔随即因为剧痛而绷紧了全身。歌声停止了,他全身浮现的所有嘴都发出宛如临终般的惨叫。
随后,恶魔从寄生体的男人体内脱离。
失去了重心的男人身体就像被切断了操纵丝线的人偶一样倒在了舞台上。将这具身体抱入怀里,雪男抬头看着极近距离的恶魔。而他的左手已经从背后的枪套里拔出了另一把枪。
“你……你这样……也算是驱魔师吗……”
无言凝视着惨叫呻吟的恶魔,雪男第二次、第三次扣动了扳机。
被圣银子弹击中的恶魔顿时开始在空中消散。
将被寄生的男人横放在舞台上,雪男平静地看着恶魔的临终时刻。
“请你独自前往虚无界吧。”
“你这个……伪善者……”
从残留的口中,恶魔宛如诅咒般地道。
“驱魔师……居然也会杀人……”
闻言,面具下的雪男轻轻地笑了。有什么好笑的——恶魔呻吟道。于是,雪男从腰间取出了和之前一样的弹药。
“这可不是圣银呢。只是CCC浓度的圣水而已。”
“!!”
圣水对人体没有任何伤害,但对恶魔却是非常有效。话虽如此,只是普通地泼过去并不会产生太好的效果,只能让对方暂时无法动弹。但如果是充分浓缩的高浓度圣水,则会给恶魔带来难以忍受的剧痛。
将它做成子弹的样子射出去,恶魔会误以为受到枪击就不奇怪了。
这种圣水子弹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制造的新品,前几天雪男去驱魔用品店时,在老板娘的大力推荐下刚买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明明是圣职者……却、欺骗恶魔吗……”
“真不巧呢,因为我们是伪善者嘛。”
雪男微笑着道。
“可……恶……”
对着还在怨恨地低语的恶魔肉片,雪男再次举起左手击出一发圣银子弹。随即,恶魔化为黑色的粉尘消失在空中。
既然恶魔已被消灭,观众席的大乱斗似乎也冷静下来了。
“——哎呀?我,我怎么……”
“为什么我会在打架啊……?”
“讨厌……头好痛……”
“刚才忽然变得很焦躁……然后,就没有记忆了。”
“怎么回事啊,这烟?”
“话说回来,会场怎么乱七八糟的啊?”
恢复了正常的人们的说话声传来。
“是布鲁·索尔加救了我们哦!”
其中夹杂着少年的声音。
“对了……!布鲁·索尔加?!他怎么样了?!”
还有哥哥的声音。
舞台与观众席之间的烟雾逐渐散去。
——雪男在被哥哥看到之前,悄然隐身于舞台角落中。
✞
那之后,雪男紧急将紧身服换为原来的衣服,然后用终于可以使用的手机与骑士团取得了联络。
数十分钟后,赶到的骑士团员对在场的所有人和会场进行了净化工作,并将受伤的人送到了医院——不过大部分都是轻伤,被寄生的男人也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受到了强烈的魔障,今后恐怕很容易被恶魔盯上吧。今后的他会走上怎样的道路呢,现在谁也不知道。
音乐会当然也终止了。
由于是慈善音乐会,所以基本没有人追讨票款什么的。大家似乎都还对被恶魔迷惑时做出的事有模糊的印象,所以没有人对主办方的教会提出责难,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
不过各种善后处理和整理会场之类的实在是辛苦的工作,等到一切结束,兄弟俩踏上回家的路之时,正十字学园城已经被夕阳染得一片通红了。
“啊啊,今天真是发生了很多事啊……”
走在南十字商店街上,哥哥嘀咕道。他一脸筋疲力尽的样子,而且从刚才起肚子就咕咕地叫个不停。
“不过还是真是惊人昵,那个什么心理安适效果。”
“不是安适,是心理暗示。安适是内裤品牌好吗。”
由于拥有强烈心理暗示效果的演奏,让众人心中的凶暴性与破坏欲急剧升高,最后发生了那种惨剧——这些雪男已经对哥哥说明过了。虽然在听完后,燐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
“哥哥也有过在听完激烈的摇滚后热血沸腾的情况吧?这个就是加强版。”
于是雪男用幼儿版解释重新说明,燐才总算是明白了似的拍了拍手掌。
“真厉害啊,那个什么安适。”
然后发出了如此感叹。
在骑士团员对大家解释关于恶魔的蛊惑之时,哥哥已经去楼下的工作人员那里取行李去了。不知道他是因为镇压混战太累了呢,还是“好好干,今晚吃牛肉火锅”的咒语发挥了效用,总之今天的他超好使唤的。
(这样的话,如果晚饭不是牛肉火锅就惨了……)
雪男想到这里不禁有点战栗。如果晚饭是炒蔬菜(没肉)的话,那会怎么样。
不管是马铃薯炖肉也好,回锅肉也好,总之给我们有肉的料理吧。就在雪男向负责本周料理的人祈祷的时候,一旁的燐忽然吸了吸鼻子。
“好香的味道~”
挤满了来购满晚餐食材的客人的商店街四处都飘散着诱人的香气。炸肉饼的香味,家常菜店里煮食的香味,让空腹越加难熬了。
而被这些香味勾得口水长流的燐忽然说了句“对了”。
“话说之前大混战的时候,你去哪了?那可是一团乱呢。”
“!!”
来了。这是雪男早就知道避无可避的问题。
隐藏着内心的动摇,他说出了事先想好的答案。
“不……那个,实际上我从厕所回来就发现会场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所以就瘫坐在屋顶的门口了。”
虽然是有些牵强的解释,但平日脑子里已经被刻入“雪男=胆小鬼×怕死”这一公式的哥哥立刻就相信了。
“真没办法,你啊……”
他笑了。而雪男则是有些困扰地挠了挠脸颊。
“真是没脸见人。”
“嘛,虽然就算你在也没什么用,但至少——”
至少可以欣赏我的英姿——就在他以为燐会这么说的时候。
“至少可以欣赏布鲁·索尔加的英姿!”
“哎?”
雪男发出了傻瓜般的声音。
看着难得一脸呆然的雪男,燐不知为何有些自豪地呵呵笑了起来。然后宣告“他出现了哦”。
“谁?”
“今天啊,真正的布鲁·索尔加出现在会场里了呢!!”
“啊!……哈哈哈。”
看着宛如小孩子一样两眼闪闪发光的哥哥,雪男不由得喷笑出声。而就在雪男笑个不停的时候,燐则是一脸不爽地瞪着他。
“有什么好笑的啊。”
“不是啦,那不是电视节目吗?不可能是真实的啦。”
“才不是,他出现了!就在你抱着脑袋吓得发抖的时候,他出现在舞台上了呢!哥哥我可是亲眼目睹的!”
“是是。你在梦里看到的吧。”
“不是梦啦!他真的出现了!!超厉害,超帅的哦!?拿着黑色的枪,动作也超级快的——”
燐跳跃着模拟当时的情景。
看着手忙脚乱的哥哥,雪男眯起了眼镜下的双眼。.
(你不说我也知道呢……哥哥。)
因为那个布鲁·索尔加,现在就在哥哥你面前哦——
“很厉害吧?而且他腰上好像还有很多武器的说,总之超级厉害的。”
“哎呀,哥哥从刚才起就只会说厉害这个词了呢。”
雪男拼命掩饰着自己,为了不引起燐的疑心而努力表现出一副受不了哥哥的样子。
而面对似乎怎么都不肯相信的雪男,燐只能气鼓鼓地说“都说是真的啦”。随后,他忽然露出了认真的表情。
“话说回来……布鲁·索尔加以前不是拿剑的吗?”
“!!”
“什么时候换成枪了呢?”
无心的问题让雪男一惊。
这时,他们在人群中看到了熟悉的修道服。是负责本周食物的丸田先生。只见他双手提着两个大大的塑料袋,似乎刚从超市回来的样子。
袋口露出的肉的商标让燐两眼发光。而且还隐约可见翠绿的长葱和像是炸豆腐的东西。
“牛肉火锅?!”
燐像只猫一样雀跃着小跑起来。而看着这样的哥哥的背影,雪男不禁单手抚摸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随后,他将那只手抬到眼前。
(说起来……)
今天的他根本没有经历什么动摇内心的恐惧呢。
雪男将从紧张的战场回来之后没有丝毫颤抖的左手伸向了空中。手腕在红色的夕阳中染上了明亮的色彩。
——超厉害,超帅的哦!?拿着黑色的枪,动作也超级快的……
哥哥兴奋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回响。
雪男不禁舒缓了表情,然后,在被夕阳染红的城中,向着哥哥的背影追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