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为了谁偶尔丢一下
前情提要。
宫廷骑士卡纳利欧·伊尔修坦特,为了要净化荒废的世界展开旅程。同时也是为了解开寄宿于自己右臂中的神之力之谜,以及寻找失散亲人的旅途。
由古代文明建造而成的沙拉甘特遗迹,就位于伊尔凡大陆上。为了要前往伊尔凡大陆而造访海港都市的卡纳利欧,在那里遇见了同样身为宫廷骑土的好友库乌拉·艾尔夫贝因。他是为了要传达国家正遭受魔物攻击的讯息给卡纳利欧知道才来到此处的。
自己拥有的神秘力量,能够解开这个谜底的线索就在眼前。卡纳利欧究竟会采取怎样的行动……?
——《惧之圣典》第十一集
「——那个,我说啊……」
这里是一如以往阴暗又狭窄,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我等棒球社社团教室。
现在是与柳濑对决的隔天,也就是星期一放学后。
「不管看再多遍开头的前情提要,直接就从中间开始看也……」
「因为不管我再怎么劝说,你还是不会看嘛!明明很热血的!明明是超级热血的作品!」
小岛同学气息粗重、眼神发光地将名为《惧之圣典》的漫画作品第十一集强压在我脸上,是物理层面地压。
「这集特别热血!就算只看这集也好,现在立刻马上!为什么桂木同学这么像卡纳利欧,为什么我那么像库乌拉……呼哈,感情投入太深了,好热血啊!」
你的魂魄已经奔向另一个次元了啊……小岛同学,快回魂喔~
「秀一,我明白你热血沸腾的感受,但是你那样无法达成传教的目的。要将剧情大纲、登场人物、还有自己觉得有趣的地方,也就是这部作品让你咸到有魅力的SENCE或EPISODE适当且简洁地说出来,这样才能……」
「够了,真的够了。」
我打断似乎想灌输什么多余知识给小岛同学的查理同学,小小地叹了口气。我最近突然有种想法,小岛同学是不是极快速地在远离我啊?还是只是我的错觉?
「——那你们为什么又若无其事地待在这?」
狭窄社团教室的一小角,有两个人默默地窝在那边看漫画,像是原本就不存在的座敷童子(注16:日本传说中的妖怪,喜欢躲在阴暗处,传说中只要被座敷童子寄住,就会为家中带来好运。)一样镇守在一旁。我冷冷地望着她们。
漫研社长赤岭叶月,以及会长青蜂弥生。
两人拾起头望向我。
「二神·查理·琥侍狼同学邀请我们来担任社团经理。」
「一听到是有卡纳利欧大人与库乌拉大人在的社团,我们马上就答应了。」
「……」
动机也太不纯了吧~就为了这种动机跑来当经理也有点可怕啊~
「唔……也就是说,是想加入我们社?」
「硬要说的话,是的。」
「形式上问一下……动机是?」
「偶尔挥洒一下青春也不坏啊。」
……改口了。
啊,刚刚一定是幻听吧,这真是太好了~
「「——这只是藉口啦。其实是为了见卡纳利欧大人与库乌拉大人才来的呀!」」
「原来不是我幻听喔!」
刚才还高兴地跳来跳去的白山学姊现在超失落的啊!给我负起责任!——话说回来。
「这边空间已经够小了,别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拿进来啦!这边又不是漫画研究社的社团教室,当然也不是你们自己的私人空间啊!」
除了小岛同学手上拿着的《惧之圣典》,还有其他的漫画,总共装了四大袋,大幅占去社团教室中贵重的地板面积,全部都是那两人拿来的。为什么要特地从这边往上数四层楼——也就是位于三楼的漫画研究社拿下来啊?
我真的搞不懂啊,是要传教?
「真是对不起啊,桂木同学……又狭小、又阴暗、让人根本不想多待一秒的社团教室……呜呜。」
「白山学姊别哭啊!而且我不是对你说的啊!我根本没这么想啊!是那边那群漫画宅的错啊!」
「说我们是漫画宅,这真是天大的误解啊,桂木氏……我们不光只看COMIC BOOKS,而是透过各式各样的MEDIA去爱着本季最强大的幻想作品《惧之圣典》。当然对其他的作品我们也会投以爱情。希望你别把我们跟只看了特定一种面向就群起跟风、只有三分钟热度的人来疯CATEGORIZE在一起好吗?」
「就是说嘛就是说嘛~」
「查理说得好啊!」
「吵死了给我闭嘴。」
「哇~卡纳利欧大人生气了啦~」
「不过……这样也好幸福~」
这些家伙难道打不死吗?别再增加麻烦事了啊!
「别这么严肃嘛,桂木氏。这时候只要看看《轻松呼呵~》就好了,里头有一堆天真无邪的可爱GIRL喔,肯定会让你有冷静下来的FEELING喔。」
查理边说边递了一本漫画过来。
我心想要怒吼着「谁会被你收买啊!」边挥开那本书,但是……
「……唔。」
我犹豫了。
不,这个……怎么说呢。封面上画的女孩子真是超级可爱的.所以我才……该说是动心呢,还是败给诱惑了呢,或者是男人的本能,更准确的说,是发自内心的……大概是这样吧,嗯。
我就坦白地说了,我并不是对这个感到有点兴趣,而是整个被迷住了啊。
于是我被收买了。
「你们到底在干么耶?」
接着马上就听见这句话。
浓眉,眼神坚定的双瞳,在我们之中一看就知道是挂着「棒球社」名牌的西尾同学,在社团教室的门口用受不了的表情看着我们。
大概……嗯,我被收买的事也被他看得一清二楚了吧。
「已经没有玩乐的时间了耶,尤其是桂木,你不振作点不行耶。」
「嗯……抱歉。」
「没有登记到操场使用的日子,也能拉拉筋或是去慢跑耶,就算是大家都挤在社团教室里头,也能开会讨论一下耶?」
「……你说的对。」
因为他说的太对了,我只能低着头听训,完全无法反驳。
呼,西尾同学像是把肺部空气全吐出来般。
「既然选手全员都在这里耶。」
「咦?」
等等,这是怎样。等一下,该不会……等等啦。
「你看来胸有成竹啊,桂木同学。」
出入意料地,西尾同学的身后——万能少女站在那儿。
「咦?你为什么……」
「我一直以为你是态度谦虚才这样表现……但现在看来,这是你太过自信的表现啊。或许我该称赞你好值得信赖?」
不速这样滴。速误会咧。鼻要用那种眼神看着偶啦。
「桂木同学,用一本漫画就能收买你啊。」
「呜……」
桂木股价如同雪崩般大幅滑落。
然后像是追加COMBO一样,中村与坚雾学长们也跟着现身。
中村今天的嗓门也爆大,朝着窝在社团教室角落没见过的两位女学生投以好奇的眼光。
「哎呀!这边这两位是何许人也?」
我趁机偷偷将《轻松呼呵~》塞进书包里(只是借阅……对,我只是想稍微借来看一下……),她们省略掉动机,直接说出想入社担任社团经理,中村听到后露出满脸笑容。
「这样啊!而且你们来的时机真是太赞了!超级非常大欢迎!」
中村「嗯嗯」地点头,「唰唰」地走进社团教室里,一路直闯到白板前头。
坚雾学长他们则是随意地站在门口周遭……不过人口密度还是高过头了,连普通教室一半大小都不到的房间里,塞了一堆棒球用品与四袋漫画,再加上社员十二人——根本就跟尖峰时段的捷运一样塞爆了。
不过中村一点也不在意这种状态,开口说道。
「助人GIRL也正式确定加入了,这正是全员到齐的好时机!两个月后——赌上我等远山高中棒球社命运的比赛即将展开,现在发表针对这比赛的练习策略!」
命运——延续或是废社。
像现在这样聚在一起,也许只剩下两个月的时光了。
像现在这样拚命要蠢,像普通的社团活动一样打闹玩乐,不知道能够持续到什么时候。应该说我们的现状是被校长威胁要废社。
中村在白板上「叽叽」地写下几个字。
字体漂亮到让人咸到不爽。
接着仿佛要从地底撼动整栋文化社团教室栋般地大喊。
「命名为!『既酸又甜的爱之鞭策☆从万丈深谷爬上来吧!』大作战~!」
*
各位有听过「糖果与鞭子」的理论吗?
要是打字没打好,就会变成「堂棵与蝙子」……不过那种事随便啦。
「颗、颗……颗颗颗颗颗颗颗颗。」
隔天放学后。
全员齐聚后第一次在操场上练习。
握住球棒的白山学姊,像是被杀人魔附身一样地走上打击区。
接下来即将开始处刑……不对,是打击。
「良好的攻击是从良好的守备开始!」
站在本垒的中村大声喊道。顺带一提,为了提振精神,全部的人都是穿上棒球制服。
「在大地之丘战时,我们的王牌懒觉BOY达成了完全比赛,但这次对上苍海可就没这么简单了!强力的、甚至刁钻的打击都会层出不穷!所以今天开始请这位BLACK白山老师来进行超激辣等级的打击让各位练习守备!老师,拜托你了!」
「颗颗颗颗颗,嘻嘻。」
与柳濑不同但也是像刀出鞘一般的锐利视线,观察着周遭的白山学姊……不对,是BLACK白山老师。既然都认为是不同人了,那么用尊称称呼她也是正常的。
她睥睨着守备阵容,决定好目标后——轻轻抛起手中的白球,用力地挥棒。
「嘿嘿嘿嘿!」
像子弹一样的球钻进小岛同学的脚边。
「呀~!」
「别躲开啊热血BOY!」
别这么强人所难,小岛同学还只是新手啊。
「内野守备最基本的工作就是别让球再往后跑!能用手套接住是最好,用身体去阻挡则是勉强及格,这两点在比赛之前一定要彻底训练好!」
「嘿嘿嘿嘿嘿!」
下一颗带有疯狂气息的球瞄准的是一垒·查理。
「噗喔!」
来不及反应而直接用腹部接下BLACK白山老师那一球的查理,膝盖一软跪了下去——昏厥了。看到查理那样子,小岛同学的表情为之一变。
「真、真不傀是琥侍狼同学……居然按照中村学长说的,用自己的身体去挡下飞来的球……好热血!」
「不,我想他只是来不及反应。」
「好!快放马过来吧!」
柳濑冷静地吐槽,但小岛同学像是根本没听见般,充满干劲地燃烧了起来,真是了不起的斗志啊。
但是下一秒,他的脸就遭到棒球直击,喷出鼻血后倒下了。
「小岛同——————————学!」
「医护兵快来!」
中村大叫后……从休息区里出现两名抬着担架表情愉悦的护士。
那是穿上角色扮演衣装的赤岭学姊与青峰学姊。
「谨遵吩咐~☆」
「明白了解~★」
为什么要用这么可爱的声音说话啊?大概也是角色扮演的一环吧。不过背上背着的巨大针筒也太诡异了,那个不是医疗器具而是武器吧?
「那、那个是……《激斗病院凌晨一点》的星丘护士与月原护士!怎么可能……这部可是二十年前深夜播出的AMMETION啊,她们的守备范围到底有多广啊?」
查理抱着肚子拚命地解说,但没人理他。
话说回来,这段时间BLACK白山老师的球还是不断地飞来又飞去。我稍微看了下四周……啊,查理也喷出鼻血倒地了。
「查理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医护兵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谨遵吩咐~☆」
「明白了解~★」
就在这种情况下,大家提心吊胆地守护着小命将近四小时。
而BLACK白山老师则是完全没有放开过球棒。
*
结果这天的练习全都浪费在打击上了。
距离打击区最近的投手丘,换言之就是我所在的位置,也遭到宛如山崩一般的打击洗礼。手下毫不留情的BLACK白山老师已经先回家了,取而代之的是白山学姊回到我们身边了。
「各位辛、辛苦了……那个。」
手上拿着急救箱,不知道该从谁开始处理起才好的白山学姊慌张地晃来晃去。看来她好像还有记忆,露出满脸抱歉的模样。
接着好像发现再这样晃下去不行后,就从离得最近的我身边靠过来。
「没受伤吧……怎么可能没受伤,我在说什么啊。真是对不起……」
「不,不用道歉啊……是我的实力不足才会受伤的。」
话说回来——从大家全部瘫在休息区的长椅或地上,就能明白这不光只是实力、气力或体力不足的问题了。不光是西尾同学累瘫了,连坚雾学长与柳濑都喘不过气,BALCK白山老师到底是多强大的体能超人啊。
「以前我家里曾经有强盗闯进来……我那时拚命鼓起勇气,把球棒当成武器打退他们了。但是……在那之后,我只要一握住球棒,就会情绪激动然后丧失理智……」
「原、原来是这样啊。」
突然出现冲击性的剖白,这么简单就告诉我没关系吗?
白山学姊在我脸上的伤处贴上OK绷,行了一礼后往西尾同学那边走去,穿棱在满目创痍的社员身边,如同亨利·杜南(注17:尚·亨利·杜兰·瑞士人,西元1828年出生于日内瓦,为红十字会创办人,1901年获得首届的诺贝尔和平奖。)般地进行医护照料。
而在宛如死尸一般的成员旁边,出现了天使两名。
「各位,辛苦罗~~~~」
「最适合用来恢复疲劳的运动饮料以及蜂蜜柠檬片都准备好罗~~~~」
本来应该进行解说的查理,因为陷入假死状态而无法说明,所以完全不懂她们是在模仿什么,不过就算懂了应该也没人有力气吐槽了。
大家都没什么反应,这点让两位天使有些不满,她们互望了一眼后就走到社员身边。用甜甜的声音说着「来,张开嘴巴~~好吃吧~~~」「好吃喔!」的话,开始强迫性地硬塞蜂蜜柠檬片与硬灌运动饮料。第一位受害者是东条学长,他发出「呜喔咯呣呴!」这种奇妙的呻吟后不支倒地。他身旁的西木户学长也惨遭毒手,坚雾学长看到这状况快速地逃跑了。但是太过大意的西尾同学就这样被牺牲掉了。
这是什么炼狱景象啊……难道考验还没有结束吗?
求生本能感应到危险,我与柳濑(坚雾学长已经不见了,看来是跑到安全区域去了)马上站起身,想要远离两位天使。
但是——锵!两位天使的眼睛闪闪发光朝我们袭来!
「快吃吧~~快喝吧~~」
「好吃!好喝!」
「呀~~!」「别过来~!」
平常面对这种威胁连眉毛动都不会动一下的柳濑,因为负伤与疲劳等负面状态加成,让她满脑子只想着要逃离现场。
「……这、这装扮……是《魔兽天使》的……艳红雷光欧尔菲优与……背判者瓦尔妮优……」
「正确答案~给你奖励~~」
「给你!」
为了贯彻说明之道,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吐出话语的查理,却被两名天使不由分说地塞进柠檬与运动饮料。永别了查理,但是为何你面临死亡却露出幸福的表情?让我有一些在意。
*
就这样,为了强化守备的训练持续了一阵子。
「走吧,桂木同学!柳濑同学!」
当第六节的课上完的瞬间,小岛同学就很有精神地大喊。
至于他为什么会这么有活力,那是因为今天是柳濑也参加练习的日子。
她并不是每天都会参加棒球社的训练,因为游泳社跟她有约在先,所以她只能利用游泳社排程的空档过来参加。
每天的行程都紧凑到让人喘不过气,但柳濑的脸色却丝毫不变,还是维持着她一贯的表情,看起来也完全感受不到她是在逞强。前阵子的棒球对决中双方拉距的情况下,她也是这个样子,果然是万能少女——光是基本的步调就与我等普通人不同。
「啊……我有点事,得照顾金鱼。」
我突然想起来,对在门口等我的两人说道。
「需要花很多时间吗?如果只要一下子,就等你弄好再一起过去。」
「嗯~……不,你们还是先过去吧,反正待在这边你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这样啊,嗯,那我们就先过去罗。」
小岛同学背着运动包走出教室。
旁边的柳濑也看了看手表。
「请别搞得太晚。」
「我明白。」
她微微地行个礼后,转身跟在小岛同学身后离开,应该是这样的——但她突然停住脚步,接着十分难得地欲言又止。
「桂木同学,那个……」
「嗯?什么事?」
「……不,没什么事,没事。」
她硬扯出一个笑容后,离开教室。
我有点在意她想说什么,但是也不用刻意去追问。
那天之后——我与柳濑之间就稍微能多说上几句话了。
跟以前一样畅所欲言……当然是不可能马上办到的。不过至少、虽然真的只有一点点,从旁观者的眼光来看,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稍微偏向普通朋友了。
「……接下来。」
平常的话只要检查氧气打气机有正常运作,再喂食就可以了。但今天是周末,必须进行鱼缸的清理才行。话虽如此,因为我已经习惯这些手续了,所以只要十分钟左右就能结束工作。问题则是清扫完后才发生的。
「……这是,耍我的吧。」
饲料用光了。
我马上打开柜子里确认备用的饲料,里头果然空空如也。虽然说放着不喂也没关系,但今天已经是星期五了,星期六或星期天还得为了买饲料特地跑一趟也很烦。
真不妙啊……而且要是不小心饿死就完蛋了,再加上我们可是……
「嗯?饲料?」
我问着难得出现在教室的芝原老师,她则是歪着头。她胸口的口袋中有个像机器人一样的模型探出头来,但因为跟现状没关系,所以发动无视技能。
「我不是很清楚啊,我想去问校长应该是最快的办法。」
「校长……」
他现在是我内心排行榜中最不想见到的人第三名啊。
随便去附近的大卖场或是宠物商店买一下就好了吧。
「啊,我劝你别这么做比较好喔。」
「为什么?」
「你要是买错饲料,被校长知道就惨了。那个秃子,对金鱼相关的东西是非常的在意啊。」
这老师居然叫校长秃子啊。
我现在才注意到,之前都以为罐子上写的是汉字而没有仔细看说明……认真一看才发现那不是日文,是中国制造的饲料罐。
「……为何是中文?」
「好像是金鱼的原产地吧,传到日本是室町还是江户时期(注18:室町时期为西元1336到1573年,江户时期为西元1603到1867年。)吧。」
「喔,老师还挺了解的嘛。」
「因为老是被疲劳轰炸啊……你能相信吗?学校的教职员会议有一半的时间都是校长在念他的金鱼经喔,而且每次都是这样。」
「……请节哀顺变。」
我本来要合掌,结果太大力变成拍掌了,好痛。
「所以说这个是特制的饲料罗?」
「是这样没错。话说你也太守规矩了吧,金鱼这种东西放个两三天不喂又不会死。」
「不过……万一不小心死掉了,可就不得了啦。」
「唔……啊,对喔,你是棒球社的嘛……」
看来芝原老师也明白内情,她同情似地眯起眼,露出干笑拍上我的肩。
「加油吧,努力地活下去吧……!」
「被这样一说我反而没力了……」
她口袋中的模型也伸出手来,像是在为我加油打气。
我用着开玩笑般地口气微弱的反击。
「老师你偶尔也负起责任照顾一下吧?」
「为什么我得这么做啊?麻烦死了。金鱼股长你就好好找到生存意义吧。」
「万一我因为感冒之类的请假,结果五班的金鱼因为没人照顾而死掉的话……责任是谁要担啊?」
「哈哈哈……嗯,那你请假的时候,我会接手照顾的。」
要是失业的话就没钱玩乐了。
芝原老师开朗地笑着说完后就离开教室。
*
「……意外地很普通啊。」
教职员室旁边——就是校长室。
我敲了敲门,没有听见任何回应,所以我就擅自闯进去了。
虽然可以问其他老师校长去哪或是在外头等待,但是「只要找到饲料就好了,又不一定要跟校长见到面对吧?」的想法在我心中盘旋不去,这次就听从内心的渴望行动吧。
校长室里头看起来就是普通的校长室。
要说理所当然也是很理所当然啦……不过上次看到他那个诡异装扮,让我有种他就是个变态的刻板印象,看来校长果然只是个普通人,要说变态的话还是中村当之无愧。我就这样脑中想着这些没营养的事。一边找寻饲料……但却完全找不到。
一看就知道是特别订作的鱼缸旁、桌子上、四周的架上,到处都找不到。
这真是出乎我意料。
而且通常在这种时候……
「……你,有什么事吗?」
果然是这样,我的身体僵住了。
我转身面对声音传来的方向——光看外表绝对不认为他是这间房间的主人,阿伯一如以往的祭典装扮站在门口。
糟糕,得快点逃!寻找出口……但是出口被堵住啦!
「那、那个,我是……」
我一边祈祷他不记得我是棒球社的社员,一边说服自己诚实会有好报的,快速地交代了自己到这边来的原因。
「我是一年五班的学生,因为金鱼的饲料用光了……所以。」
「喔,这可不行啊!」
不等我说完,校长就急忙地往桌边跑,当我以为他会一屁股坐上那看来超高级的椅子时——结果是把地板掀开来,从里头拿出两三罐饲料。
为什么要放在那种地方啊?保存期限没问题吗?
「哎呀,这真是不好意思。话说饲料的库存不是由各教室负责人确认后回报的吗……你刚说你是一年五班吧?负责人我记得是……」
「是、是她拜托我的,老师她发现饲料不够,但因为她有事要忙.所以叫我替她过来拿.」
我慌张地掩饰着,等等绝对要转告给芝原老师知道,不然她大概很快就失业了。
「喔,这样啊。哎呀,真是佩服啊,佩服。你也有自己的事要忙吧.还特地跑这一趱。」
「非常对不起,我看到没人就擅自跑进来。」
校长宽容地摇了摇头,眯起眼睛笑了。
「别在意别在意,因为这是很紧急的事嘛,我明白你的心情。你也是觉得那些天真纯洁的孩子要是饿肚子就太可怜了,才会这么做的啊。」
棒球社也很可怜啊,但这话我只敢在心里偷偷说。我巴不得他不要记得我是棒球社社员才好,当然不会另外制造争端。
「真是非常感谢您的原谅,那我就先告辞了。」
我说完后打算转身离去——
「像你这样的人参加棒球社,实在是太可惜了。」
原本温和如水的话语,突然变成像冰一样刺中了我。
他果然记得……
「要是和那种家伙混在一起,对你来说可不是好事喔。」
「那种家伙……」
他独自一人点着头的摸样看来很蠢,但有些事我非得向这个怪人说出来才行。
「我觉得这不是身为教育者应该说出的话喔。」
「身为教育者之前的我,是金鱼爱好家喔。只要是危害到金鱼的人,不管是学生还是朋友甚至是亲人,全都是我的敌人。既然是敌人,当然就是永无止尽的敌视罗。」
「……喔。」
没救了,对话的层级落差太大,这人果然跟中村是同等级的变态。
「不管是谁,只要心爱的东西丧失生命,都会感到生不如死吧?对我来说,金鱼就是我最心爱的东西。」
他用手指摩擦着鱼缸上缘,发出「叽叽」的声音。
「对你来说的话……应该是柳濑纯吧。」
「……为什么会提到她?」
我不由得替被拿来跟金鱼相提并论的万能少女感到哀伤。
可是校长并没有修正他的话,而是继续往下说。
「没什么啊。我从妻鹿同学那边听说她去帮忙棒球社,觉得有点奇怪才私下去调查了一下。然后……原来她跟你是同一所国中毕业的啊。」
「……调查得很清楚嘛。」
「你应该明白的吧,她有多么优秀。换言之,她的经历上绝不能有莫名其妙的污点出现。所以——别让她参加苍海战。」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反正你们怎样都会输的。
我听见「啪」地一声,嘴巴就开始不受控制了。
我是笨蛋吗?但我的理智管不住嘴巴,开始说起话来。
「刚刚所言就我看来,有一半是错的。」
「什么意思?」
「正因为她非常优秀,所以就算只有她一个人,也能彻底击溃苍海。」
「……我说你啊。」
「我告辞了。」
校长好像还想说些什么,但我完全不予理会地离开校长室。
就算如此,金鱼也是没有罪过的,不能因此不喂食。
饲料要是再用完的话,就擅自去偷拿好了,反正我已经知道藏在哪了。
而且我绝对要让他心服口服。我怀抱着这个心情,瞥见大家都众在操场上练习后。就朝着社团教室猛冲,冲到教室门口后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门——
换装中的柳濑纯@深蓝色的竞赛用泳装。
我全身上下受到宛如爆炸一般的冲击。
之前好像也发生过类似的事,但这破坏力的等级完全无法相比。
「咦?啊……咦?桂木同学?」
柳濑看起来也陷入混乱状态,不过我的混乱程度比她高出太多。
总之先冷静下来观察状况吧。
柳濑纯——虽然称呼她为万能少女,但她的身高其实并不高。而白晰的四肢煽情又艳丽,简直像是艺术品一般。我从小就认识她,不过对她的印象也只有脸,脸以外的就没什么印象了。再加上泳衣完全紧贴着展现出她那曲线优美的身体线条让她跟几近全裸没有两样——富岳三十六景(注19)的黄金比例什么的别笑掉我大牙了比那更美丽的曲线现在就在我眼前,因为我晚过来社团教室所以才能目击到这幕用本世纪最狗屎的走运来形容都不为过吧。而且绝不能忘记这可是柳濑纯与最棒素材制作的竞赛用泳装的组合堪称是人类文明的极致啊。就像是普罗米修斯(注20)不顾自己的安危从天界将火种偷出来交给人类一样,或是最后虽然走向不同的道路但要是没有收亚里斯多德(注21)当弟子的话独自一人也无法激荡出许多思想的哲学家柏拉图(注22)的人生相比之下也毫不逊色。天才少女×娃娃脸×魔鬼身材×竞赛用泳装。如果要征求自愿者来解开这个空前绝后化学式的话我想要报名。
注19是浮世绘画家葛饰北斋的作品,是从关东各地眺望富士山的景色,原绘制三十六景,因大受好评而又再加绘十景,故共有四十六幅,但依旧命名为富岳三十六景。
注20 希腊神话中的神明,为了帮助人类而从奥林匹斯窃取火种,宙斯震怒之下将他锁在高加索山上受苦。
注21 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的学生,着作众多,内容包罗万象,从道德、美学、物理与政治等皆有涉猎。
注22 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的学生,着作大多为对话纪录,以苏格拉底与柏拉图间的对话录为著名代表作。
然后希望有人能全力朝我的脸颊打一巴掌。
顺便附加「你到底在想什么啊——」的怒骂。
「真……真速对噗起!」
我混乱的思考高速运转数秒后,接着用更高的速度运转尝试逃走的我——但是身体不听使唤,不是跌向这边就是撞到那边还踢翻了不少东西,反而是让身上又增加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伤。
我没有再回到社团教室,而是随便找了个遮敝处草草地换好衣服后就去参加练习了……练习当中柳濑完全不发一语。
我想像以前一样随口跟她闲聊……但还是办不到。
*
当我回过神时,讨厌的事还在持续着。
「啊,我有东西忘在学校了啊,大概。」
练习结束的回家路上。
一年级的五人肩并肩走着,小岛同学突然地拉高声音。
你终于坏掉了喔,但我把这话吞回肚里。他可是珍贵的认真战斗要员——不过他最近好像有点近墨者黑的感觉。
「这么说来在下好像的确是被CLASS TEATHER大人叫去的样子,大概。」
像是连锁反应一样,查理也坏掉了。
不过这位大人从一开始就感觉坏得差不多了……可是没有想到。
「喔、喔~没错没错,我也有点急事要办耶,大概耶。」
连西尾同学也加入连锁,我突然感到不安。
这大概三兄弟是怎么回事?是世界要崩坏的前兆吗?
在我还搞不清楚状况呆在原地时,他们已经说着「那掰了」「再见」「明天见耶」擅自解散了,当我发觉时,已经只剩我跟柳濑了。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剧本要去哪边领啊?
「桂木同学也有其他事要办吗?」
柳濑厌到不可思议般地小小地歪着头问我。
「不,我没什么事。」
「那么就一起回去吧。」
「唔……嗯,好啊。」
等等,这啥?
这发展是怎样?
因为她说的太过自然,所以我连一丝警戒都没提起,反射性的答应了。
接着两人就走在同一条回家的路上——沉默不语。
这发展实在太奇怪,所以我也不想开口说话,只是让时间静静流逝。
「——游泳社原本预计午休要练习。」
「咦?」
她突然开口让我有些困惑,但柳濑却毫不在意,面无表情地说着。
晚风轻柔地吹拂着她的秀发。
「因为凑不齐人数.所以就中止练习了。要再去换下泳衣很麻烦,于是我就直接在外面套上制服了……之后去棒球社练习到一半时,觉得这样不是很舒服,最后决定还是先脱掉……事情就是这样。」
「嗯……啊?」
「所以穿泳装什么的,不是我的兴趣喔。」
风势变大了,吹得柳濑手上的袋子也随之晃动。
那个袋子里装的……
「啊、啊……那个,抱歉。」
「不,是没上锁的我有错在前。」
老实说社团教室的门根本锁不了,她这么说只是让我有台阶下。
虽然轻松地带过这件事,但我们之间仍然有着心结。
「……」
「……」
又是一阵沉默。时间过得好慢啊,这次该我开口了吗?真没办法……而且我没话题可说啊。
没办法,只好把我那不可告人的独特爱好拿出来讲了。
「你穿竞赛用泳装的模样挺不错的啊,虽然就我个人来说比较喜欢学校的制式泳装……」
「嘘。」
咦?什么?是因为觉得太恶心才叫我「嘘」的吗?
选这个当话题果然失策啊。
不过柳濑注意的似乎是其他的地方。
「有人在跟踪我们。」
「咦?」
「你冷静听我说,我们先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在那边的拐角向左转之后就开始用跑的,接下来再往左转一次,之后就左右交互转弯并全力奔跑,等弯过十个弯后就先停下来,之后再看状况决定怎么应对。」
「啥?你说啥?怎么回事?」
「……我在说转弯的事,总之你什么都别管,跟紧我。」
我陷入混乱,柳濑强势又冷淡地说完后——在转角处用力地握紧我的手。她的手感觉又小又柔钦。
——悠,加油喔。
「……」
突然地。
我突然地,想起小学时候的事。
我还埋首于棒球的时候。
柳濑还会帮我打气的时候。
我们还能毫无芥蒂地欢笑着的时候。
从那件事之后——有很多事都因此改变了。
那些改变也许都是因为我想太多而导致的。
其实应该跟她手掌的温暖一般,不会有所改变才对的。
「……那个,我、」
在我出声的瞬间——柳濑就突然加速了。
*
接着经过十分钟左右的全力奔跑,柳濑才终于停了下来……但是喘不过气的人只有我一个。
她气息平稳地环顾四周警戒着。
这附近都是高楼大厦,视线并不好。触目可及的除了便利商店与居酒屋外,就只有拉下铁卷门不知道是做些什么的建筑。而且这些建筑外表看起来都很像,我猜测会出入这边的组成分子应该都挺复杂的。
柳濑松了一口气后,缓缓地放开我的手。
「——呼,看来已经甩掉了。」
我仔细一问.才知道原来我们好像被跟踪了。
「桂木同学,你对有人跟踪这事心里有底吗?」
「不……完全没底。」
真要说的话大概只有中村会这么做,但他应该不会做出跟踪这种拐弯抹角的事。
再来是……校长?不过应该也不可能是他。
「这样啊。我这边也是完全没头绪……咦?」
柳濑抬起视线并小幅地歪着头。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打击练习场呢?」
听到这话,我也跟着看去……那边的确有一间没看过招牌的打击练习场。
「……既然难得到这,绕过去看看如何?」
柳濑如此提议,我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
正好可以去练习一下挥棒与打击——话虽如此。
话虽如此,但我是回想起她手中的温暖,才点头的。
*
胜滨打击练习场,好像是这地方的名字。
以柳濑的知识为基准,这家练习场似乎没有开很久,但是电梯却像是缆线锈蚀掉了一般缓慢上升,搭乘这种电梯真让人心惊胆跳。
「那个……桂木同学。」
现在在电梯里,是过分强调两人独处的空间。
我意识到某些不太妙的东西,因此有点喘不过气来。一方面希望快点抵达楼顶,另一方面又觉得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不是也挺好的嘛。我就在这种复杂的心情里载浮载沉。
柳濑则是沉思着,表情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心一股。
「我有话想跟你说。」
「……学校制式泳装的事?」
刚刚因为有人跟踪所以对话被打断了,不过我有在反省不应该说出那种地雷发言。
柳濑却像波浪鼓一样摇着头。
「我不是要说那个,其实我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
「就是——桂木同学知道苍海的……」
叮。电梯虽然缓慢,但这也只是个五层楼建筑,完全无视现场气氛的铁制运输工具就在这绝佳的时机结束它的工作。
接着电梯门开启……诡异的热烈气息像雪崩一样扑面而来。
外头充斥着人类的声音——窃窃私语、低声谈论、啧啧称奇、欢声雷动。
出乎意料的场景,让刚刚的对话中断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
感到讶异的我们挤进店内。在「一千圆四道」的卡片购买机台后方排着队。店里也有那种应该是为了情侣而设置的夹娃娃机之类的大型机台,不过当然是直接略过。
人真是超多的,从时速一百三十公里那区爆满出来。
「不好意思,请问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呢?」
柳濑问着排队人潮后方的一名男性,我也努力地跳起来伸长脖子想要看看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但是什么也看不见。
「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有个很厉害的小姐在吧。听说她在时速一百三十公里的球速区中,把一道二十五球全部都打出全垒打。」
男性也半信半疑地低声说道——我、柳濑大概也是,身体瞬间僵硬了。
这是怎样?这种不祥的预感。身体拚命警示千万别靠过去。
「唔哇,怎么这么多人啦!走开走开啦,我又不是观赏用动物~!」
灾祸从那一端现身了。
看来是打完一道了。打开玻璃隔门,从一百三十公里区现身的娇小少女——那是个与柳濑有着相似面貌的美少女。
「咦、咦?难道是……」
接着她看到我们后,激动地从人群上头跳跃而过——这是什么毫不考虑周遭状况的跳远活动啊。敌人从上方来了,各位注意!
「师傅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嘎噗!」
虽然娇小但遗是人类——从上方猛冲过来的突击让我承受了巨大的撞击力道,我就像陀螺一样滚出去,直到撞上大型机台才停下。大型机台发出「了不起~了不起~!」的电子音效,我这边可是更了不起的好吗?
痛觉游走在全身上下,总之先把冲过来巴住我的人给剥下来。
天真甜美的声音,完美无缺的笑容。
「好久不见了!」
柳濑水无美。
跟柳濑纯是异卵双胞胎,是她的姊姊。
也是上天眷顾的少女。
拥有美貌的——怪物。
「我说啊……不要突然扑过来啊,从以前就……」
我想起了过去的事,但又想到就算劝戒她也没用,就干脆地放弃了。
「不……话说回来,把一百三十公里的球全部敲出全垒打的人是你啊。」
「嗯?一百三十?」
她露出疑惑的表情。
「不是一百五十吗?挂牌是标示一百三十啦,但是只要跟店员说一声,就能改设定到百五十喔。」
这是开金手指吧。不过存在本身就已经是金手指的少女天真地笑着。
啊——她就是这样的人啊。就算已经经过一年半了,但还像是昨天才见过面一样。
接着我开始流出冷汗,身体不由自主地僵直,胃也开始绞痛。
那是只用了一个月就将我的十年全数打垮的存在。
不过——没问题的,冷静一点。接着我想起柳濑所说的话。
——恐怖是你越移开目光就会成长得越快的魔物。
——你所畏惧的东西,是靠你的力量就能够超越的。
所以这个人也是。
真的只是我想太多了——
「虽然是偶然,但难得再见到面了,怎么样?要不要在这边先来一场——苍海高中与远山高中的前哨战啊?」
还好我还剩一道可以打——柳濑水无美啪搭啪搭地弯曲着卡片,开心地笑了。
简直就像个孩子一般,简直就像是完全不明白我的心情一般。
不……先不管这个。
「……为什么你会知道比赛的事——」
「咦?师傅你不知道吗?」
她把原本背着的书包像是展示一样递到我面前。
书包上印着的正是某个棒球名校的罗马拼音。
真正的才女夸耀般地挺起胸膛说道。
「从今年夏天开始,我就是苍海高中的王牌投手了。」
我瞬间有种地板崩坏而坠落的感觉,柳濑所说的话也全部碎落一地。我偷瞄着柳濑——她垂下视线低着头,完全不朝这边看过来。
我有种被背叛的昆觉。
「……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回答的不是妹妹,而是姊姊。
「师傅引退之后,为了不让这个宝座蒙尘,水无美一直很努力喔。一个人把所有比赛都完投,在最后的大会上也带领队伍获得胜利喔。」
她不是推测而是肯定地说着。正是因为她完全地掌握自己的能力,不是太过自信也不是自我吹捧——所以才能说出这种让人无法发怒的话。
「所以才会被苍海高中直接挖角进去。」
她朝我靠过来,距离近到可以感受到她的呼吸。
「这一的一切,都是托师傅的福。」
真的很厌谢你——
她微笑着、嗤笑着、嘲笑着。
将我的自尊完全粉碎的话语,她就这样毫无所觉地带着笑容说出来把我彻底打垮。
「……别说了。」
「水无美很感谢师傅喔。都是因为师傅教我怎么打棒球,把我从深不见底的绝望中救出来,让我能够和家人和睦相处,还因为球技精进而被选为苍海高中的先发阵容——这全部都是因为遇见了师傅,幸福才会接连不断地出现啊。」
「别说了。」
真的喔。
天真无邪又毫无心机——柳濑水无美的微笑比任何东西都要纯净。
「都是托师傅的福,水无美才能成为王牌喔。」
已经到极限了。
我狂奔出去。
拔腿就逃。
接着看到三颗黏在一起的头。
「呜哇啊啊啊!」
真是吓死人了。就在我朝电梯狂奔之际——看到转角处有三颗头直直地从那边探出来往这边瞧。
这些家伙想干么啊?
「干、干么啊?全部众在这里……」
「呃,那个……该怎么说的,感觉吧。」
「我、我也是同样的感觉。」
「跟他们一样,也是感觉耶。」
出现了,感觉三兄弟!是说跟踪我们的人就是你们啊!
——不过我现在没有多余的心力可以吐槽,我不管那三人,只是不断地按着电梯的按钮。迟钝的铁箱怎么还不来啊?
而查理用他的身体硬是挤进电梯门与我中间。
「发生什么事了?桂木氏。如此冷淡不像是阁下的作风啊。难道是CALCIUM摄取不足吗?就算是这样只要好好阅读《轻松呼呵~》……」
「吵死了别挡路一旁凉快去查理王!」
我把上前关心的朋友推到一旁,进入终于爬到最上层的电梯内。完全不管好像想对我说些什么的小岛同学与西尾同学,只是用力地不断按着按钮。
逐渐远离的世界。
就算只有一秒也好,我想尽快逃离这里。当电梯抵达一楼开门时,我猛力冲了出去——
「等一下!」
柳濑的大喊从我正前方传来,我因此停下脚步。
咦……她为什么会比我先到一楼?这栋建筑没有楼梯.电梯也只有一个……冷静地想想
这还真是不可思议。
「……有什么事?」
但是我现在一点也冷静不下来,我的语调掺杂着拒绝的情绪,显得不耐烦似地回问。现在的我只能这么做了。
柳濑张口欲言又缩了回去,视线在空中不断打转着——接着像是硬挤出来一般。
「……对不起。」
双方都气息紊乱.
路人看热闹的视线也刺得我好痛。
不过……谁管那些。
「你知道的吧。」
「我……这、那个……」
「你明知道她在苍海,却绝口不提对吧?」
「……对不起,我没有打算隐瞒……」
柳濑明显地在害怕。因为嗜虐心作祟,我开始挖起她的痛处。
「你告诉她我的事情,却不把她的事情告诉我是吗。」
谴责的话语如同双刀剑,出口之时也狠狠划伤我的心。
但是——就算这样,剑已出鞘就收不回来了。
「这是因为……不是,不是这样的……对不起。可是我!」
「啊,遗是算了吧。」我露出嘲弄般的空虚笑容,像是自我厌恶般卑鄙地说道。
「这下子全部都结束了。」
「怎么这样……好不容易大家努力……」
「办不到的,就跟校长说的一样。而且这也跟我一开始认为的一样。我就只对你老实说了。」
虽然不想说,但这是事实。
是非得说出口不可的现实。
「我们是赢不了苍海高中的,棒球社会被打垮。既然——都已经是确定的事实了,就不要再浪费时间,早点放弃吧。」
黏腻的微风像是延着肌肤攀爬一样地吹拂。
柳濑的浏海无力地晃动。
「是因为……姊姊在的关系吗?」
「不然还有别的吗?」
没错,苍海高中有柳濑水无美在。
正因为我曾经被她给凄惨的踢飞——才会这么说。
「不管是谁来,她都会获胜的。注定会惨败的比赛,我可不想像傻子一样参加喔?」
我的说法非常过分——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柳濑的表情有些愤怒,可是……这是我的真心话。
是我真正的想法。
「……从那时一直到现在……你都没有与姊姊对战过。只是用客观的评价去判断你们两个的优劣。」
「……」
「只是因为这样就逃跑了……你这胆小鬼。」
宛如日本刀般锐利的话语,削过了我的内心深处。
但是我却——无法反驳。
「……为什么?悠,为什么不说话?反驳我啊,大声怒骂说不对不是这样啊。悠明明比任何人都还要讨厌输。所以才努力不懈的。这样的悠是跑到哪里去了……你回答我啊。」
柳濑声音颤抖地逼问。
我却无法回答。
她压抑着情绪。
「不对……悠才不是那样的……我所认识的悠……」
滴答滴答。
珍珠般的泪水,从柳濑的眼眶中溢出。
「……我想你认识的,大概不是我认识的悠吧。」
我的低语从低着头的她身边滑过。
明明已经要迈入夏天了,风吹起来怎么遗是这么冰冷。
*
提到柳濑水无美,其实我本身对她也不是认识很深。
她的个性非常亲切,也有不管做什么都能够出类拔萃的天分。正义感很强也很认真。这种普通的厌想,就算不是棒球社的人,只要稍微花点时间应该都能获得这种认知。
至于她的梦想、到底在想些什么、在烦恼什么、在困扰什么,诸如此类的这些比较重要且私人的部分,我一概不知。
所以才可怕。
以努力为名拚命雕砌出漂亮外表的伪物,只会从华丽耀眼的舞台上被赶下,不需要装饰就能散发出自我光芒的真正才能才是与舞台相应之物。
我已经——没有能在她面前堂堂正正抬头挺胸的自信了。
*
「哥哥好弱。」
我不悦地将下唇突出来,旁边的妹妹则是不满似地叨念。
「你再认真一点嘛,戈姆明明就满强的。」
「吵死了。」
地点是家里。时间是傍晚——也就是放学后。
我妹名叫儿玉.今年就读国中二年级,喜爱格斗游戏。对我来说战况实在不亮眼,目前是二十战零胜二十败,已经完全丧失做为哥哥的尊严了。不过……为什么这家伙每次都要硬把我逼到关厕所呢,真是搞不懂。
「是你强过头了吧,你这个重度玩家。」
「是吗?我没有特别强吧,跟我差不多的人一大票喔。」
那叫物以类众啦。很强的人身边大多也都是强者环绕,这样才能在同志之间进行切磋交流.不相干的人是很难插得上话的。
「再说你推荐的角色根本都没考虑到运气层面嘛,我觉得这样不是很有趣啊。」
虽然我是个会乱牵拖抱怨的哥哥,但请原谅我吧。我只是个偶尔玩玩游戏打发时间的人,怎么可能赢得过发出「我可不是玩玩而已」豪语的核心级玩家呢。而且我本人又是个性好强的人啊。
「真任性耶,选那种角色才不会有所成长呢……再说你本来就没干劲,这样根本练不到技术嘛。」
有个看透事情真相的小鬼在大放厥词啊。
「好吧,这次就来玩个哥哥会喜欢的游戏吧。有什么适合的……啊,对喔。」
儿玉啪地一声敲了手掌,跑回自己房间了。好像在找什么似地翻箱倒柜——数分钟后就满脸笑容的拿着个东西回来。
「来玩这个吧!」
——棒球的游戏软体。
嗯,这家伙要是玩踩地雷一定一发就爆。
「这是热爱运动游戏的人借我的,不过我却怎样都玩不好。所以哥哥就边教我规则边玩吧,这样我可以学到游戏怎么玩,哥哥也能赢过我而心情愉快,简直是一石二……」
「游戏一天只能玩一小时。」
「等一下啦,这是谁规定的啊?而且我们还没玩到一小时啊。」
「游戏一个月只能玩一小时。」
「……好短!这样换算下来一天只能玩两分钟?放进光碟根本遗在读取中就结束了啊!」
吵死人了,不想玩就是不想玩啦.
这种程度的抗议维持了快一小时——中途也有演变成真人快打,最后因为儿玉放弃抗争而由我获得最终胜利。「再也不跟哥哥一起玩游戏了啦!」她虽然这么说,不过明天大概就会把这气话都忘光光了,所以一切OK。
兄妹吵架就是这么回事。
什么都能拿来吵,但都不会放在心上。
「啊,啊,真是的……真不想要哥哥,我想要一个像小纯姊一样的姊姊啊。」
「……」
宛如臭鼬临死挣扎放的屁一样的话,我自然地产生了反应。
「小纯姊的话做什么都很快上手,马上就熟练了,才不会说讨厌或是不耐烦,会好好陪我玩……好想跟以前以样和她一起玩,跟她一起对战喔。」
「为什么提到柳濑啊?」
儿玉瞥向这边的视线太露骨了,我苦涩地问道。
她马上用讶异的语气回我。
「……哥哥,你不知道吗?」
「什么?」
「她最近常常在家门口晃喔。」
「……谁啊?」
「小纯姊啊,几乎每天都会来吧。」
「……为什么?」
「我哪知道啊?哥哥才应该知道原因吧?你们不是又念同一所学校了嘛。」
「是这样没错……但是不知道的事就是不知道。」
不……我只是不想知道而已。
换句话说——我明明知道,却想对此视而不见。
「啥?什么啊?你们吵架了?」
她用意外锐利的眼神瞪着我……话说回来,这家伙的直觉之准,跟赌徒有得拼,要是被她直捣核心会很麻烦。
「我是不知道细节,也没打算叫你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不过还是快点和好吧,哥哥你这样对小纯姊,她很可怜的。」
「……那个。」
「快·给·我·和·好!」儿玉边说边将脸靠过来到额头撞额头的地步,而且还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要和好喔,保证喔。你们这样我看了也不好受。」
——此时手机开始震动起来。
是简讯,我马上打开来看。
『爸爸接待,妈妈加班,晚餐拜托。』
是妈妈非常有个人特色的简讯。不是她不擅长发简讯,而是故意这样打的.不知道为什么硬要这样打——总之先别管了。
「爸妈好像要晚一点才会回来。我去买点东西当晚餐吧,你想吃什么?」
我对着刚刚就切回单人游玩模式的妹妹背影说着,她点了「吃什么都好快点和好啦」当作晚餐……
——我所认识的悠……
像珍珠一样滑落的泪水。
回想起来,后悔就深深嵌住我的胸口。
「——哥哥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不……没事。」
就算一直在意着也于事无补。
我拿起钱包跟手机定出家门。
从那天以后,就一直维持这种样子。
我称病不参加练习,只是每天混吃等死地浪费时间。
可是——这也没办法。参加苍海战就等于是要与柳濑水无美对决。
那种事——现在的我办不到。
对社团的大家我感到很抱歉,但这个精神创伤要是能克服的话,我那时也不会提出退社申请了。
不可能会赢的。
这次肯定也会被打得体无完肤,努力在才能面前只会遭到全盘否定。所以我——逃跑了。
*
走出家门的瞬间,我感到一股寒意。
这股寒意的真相究竟是——不断地煽动着恐怖气息的谜样灵异物体的真相,当然就是那个笨村型异常气候制造器的人型兵器。
「哇哈哈哈哈~!」
这变态是怎样啊,一见到面就要从背后穿过腋下把人压制住是那个国家的习俗啊?
「乖乖听话吧!咖啡渣沉淀大赛进入总决赛的选手,简称懒觉BOY!」
「我什么时候参加那种大赛了,而且成绩还不错!」
咖啡渣沉淀?不就只是放着而已嘛!
稍微考虑要不要参加这大赛的我……总之先用手肘撞集中村的颧骨后挣脱束缚。顺带一提我打得很用力,但中村看来一点伤也没有。这家伙是不死之身吗?弱点的心脏藏在哪里?风车小屋的地下室吗?
不过——真是久违了。
我下意识地用以往的方式跟他应对,我最近装病藉此逃避练习。现在对方既然是中村,那么就不用在意把谎继续扯下去就好。
但中村却完全不管我内心的小剧场。
「你要选哪边都可以!」
他指着自己与旁边摆着的脚踏车说道。
……我想了一下,还是想不通他在说啥。
「哪边都可以……是指什么?什么意思?」
「是要被我不由分说地扛着走!还是你自己乖乖地骑着脚踏车跟我走!选你喜欢的做法吧!」
「这算啥啊,哪边我都不要。」
「既然你这么说……」
中村用手臂圈住我的身体,像搬家业者一样俐落地搬起来。就像是上次我被强迫带往助人社一样的搬运方式。
「我就这样搬走了,没问题吧?」
「没问题才怪啊!你到底想怎样!」
他的手臂还是一样莫名其妙地有力,我已经拚命挣扎了,却一点用也没有,他甚至动也不动。我已经使出全力打他了,他也只是笑了笑。虽然我早就知道了,但他真的是个变态。
我一瞬间有种想要踹向他的脚的念头……不过这么做不太好,所以打住了。
「等一下,中村。我妹妹现在在家里等我,她饿着肚子在等我,她只有一个人在家。所以我不买东西回去给她吃——」
时机刚刚好,手机又震动起来。是简讯,我打开阅读内容。
『爸爸失败,妈妈结束,马上回去。』
接待=失败,加班=结束。这样到底算好还是不好,我已经搞不懂了。
未经同意就光明正大看着我手机简讯的中村,露出窃笑大声叫着。
「虽然搞不懂是怎样,看来没问题嘛!」
「……啊,算了,随便啦,怎样都好了,嗯。」
反正已经不可能说服这家伙了。
无所谓啦……这种事情从一开始早就知道了。
*
最后还是先回家一趟,把事情跟儿玉交代清楚后,再牵着自己的脚踏车与中村一起走。
目的地是远山公园。
我们在出入口附近停好脚踏车,往公园里走没多久。
「哎呀,桂木同学,好久不见。」
坚雾学长「咻——」地从空中落地,果然是天狗的后裔。
接着东条学长从附近的草丛钻出来,西木户学长从游乐设施的阴影冒出来。
我有点疑惑地问着。
「那个……学长们在做什么?」
「我们在玩鬼捉人啊.」
「桂木同学要不要也来玩?」
咦?我才不要咧。
——正当我想开口时,西木户学长就在我的手臂上贴了什么东西。
「……这张红纸条是什么?」
「这个啊,这是我们玩鬼捉人的规矩,当鬼的人要在手上贴上有缓慢神阿摩隆诅咒的符纸。」
「这符纸贴的时间越久,诅咒就会让脚的速度变得越来越迟缓喔。」
别这样,这种鬼捉人我一点都不想玩啊。
「我不想玩啦。」
我边说边想把符纸还给西木户学长——他却「啪」地一下避开了。
「……」
「太慢了,桂木同学。你这样是抓不到人的喔。」
「……喔。」
看来我是被强迫参与这场游戏了。我想要装作若无其事地将符纸贴在坚雾学长的肩上……当然是被他回避掉了。
「……」
「桂木同学该不会认为鬼捉人很幼稚?」
「不,我没有这么……喝!」
我看向坚雾学长的眼睛说道,却突然转身——朝东条学长的方向猛冲过去。
「哎唷,想要出奇不意可没这么容易!」
东条学长居然往我这边冲来,就在即将相撞的瞬间……他使出滑垒技巧从我脚边溜过后逃跑了。
缓慢神阿摩隆的符纸还是在我的手上。
「可恶~别跑啊!」
我大骂这个整人的鬼捉人,接着自暴自弃般地开始追起学长们。
*
三十分钟后。
「好——累啊……」
明明只是玩了一场鬼捉人。
却感到身心俱疲。
我一屁股坐到长椅上,抬头望着天空调整呼吸。
「我在干么啊……」
「但是很好玩吧?」
坚雾学长带着温暖的笑容探头看向我。
「好久没看见这么有活力的桂木同学了。嗯,我安心了。最近一直听说你的身体状况不太好啊。」
「……真是不好意思。」
「大家都很担心你喔。」
大家——也包含一年级生吧。他们那天也在现场——应该也发觉到我只是在装病吧。
但他们还是默默地没揭穿我——总之得感谢他们。
「你要是请假太久,就不知道该怎么讨论《轻松呼呵~》了,要是等到桂木同学回来,结果却因为没跟上新进度而不小心被暴雷了怎么办,大家都很担心啊。」
我收回前言,这些混蛋担心错地方了吧。
「一年级的咸情真好啊。」
「……是吗?我觉得根本谈不来啊。」
「身为旁观者觉得很有趣喔。老实说我很羡慕。」
啊……三年级只剩坚雾学长一个人。
一开始肯定不是只有他一人的,应该也有很多同伴.但大家都因为金鱼的事跟助人社的事离开——只有学长一个人留了下来。
……为什么?
「坚雾学长为什么留在棒球社?」
「嗯?」
我突然发问让他有点吓到。
「问我为什么……我不太明白你是要问什么。」
「因为其他人都退社了不是吗?那些人不是一起跳槽到别的社团去了……」
「啊,是指这个啊。」
明白我在问什么后,学长敲了下手掌回答道。
「现在让我觉得最愉快的,是棒球。」
……这回答好像有点难以理解。
唔……嗯?
「因为愉快所以留下来……是这意思吗?」
「嗯。」
「……就因为这样?」
「就因为这样。」
「假设一下……要是社团因此消失的话,不是一点都不愉快吗?」
废社的话就什么都办不到了,什么都不会留下。我想问他为什么都到这种程度还愿意留下来……但是坚雾学长的回答超出我的预料。
「这话要是被中村同学跟优衣妹妹听到肯定会生气的……但是我觉得社团要是消失也没差啊。」
「……啥?」
泥在缩什么呀?
「要是社团消失的话,就打不了棒球了。」
他的表情一点都不意外,像是神经大条到完全对外界无感一样。
「爱好会或是同好会什么都没关系,只要能打棒球,对我来说就够了。」
「……咦?」
看来坚雾学长的确是有点「那个」。
「不过社团要是能保住,在各方面来说都会方便许多啦。你想……不是常有这种场景吗?为了获胜拚命努力,结果搞得大家一点都不开心的情况。如果要变成那样的话,我还不如自组个棒球爱好会呢。」
「喔……」
「到那时候桂木同学要来参加喔,我会很欢迎你的。」
坚雾学长笑着说道,根本不知道他是在说笑还是认真的。
不过……开心的打棒球啊。
这真的是非常——非常简单的理由,简单到让我有点羡慕。
为了这种理由而拒绝助人社挖角的学长——看起来十分耀眼。
「嗯?不,我没有被挖角喔。」
「……咦?」
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不是只有听信妻鹿的片面之词……但是守备这么强大的坚雾学长,怎么想都应该是拒绝挖角这种发展才对吧。
「不可能来挖角我的,再说棒球也是我上高中才开始打的。」
「……骗人。」
「我没骗你啊。啊,有蝴蝶。」
「啥?」
一眨眼的时间,坚雾学长就从我眼前消失了。我依靠听觉往后转头一看,就看见想用空手抓住蝴蝶而奔跑着的学长身影。
我昆到十分的不安……你好歹也是学长吧。
看见我露出奇怪的表情后,东西学长耸了耸肩。
「就像你看到的一样。」
「那个人最喜欢去追会动的东西了。」
这啥习性?也太野性了吧。
「所以守备才会超强啊。」
「但是对打击就没什么兴趣了。」
这么说来……虽然我没说出口,但算是勉强接受这说法了。我的确没什么印象坚雾学长有打出什么特别成绩,我还以为是就算常常轮到他站上打席,不过因为守备太强导致我对他的打击没什么印象。
可是这个理由也太超过了。
硬要说的话,那个人对棒球本身根本没什么执着嘛……唔,真令人担心.
「那我们要去追他了。」
「改天见,桂木同学。」
「咦?啊……等、」
两位学长快速说完后,就跟在追着蝴蝶跑的最高年级学长身后离开公园了。
该怎么说呢……我现在才发现.
这个社团好像根本没有正常人……
「跟学长的交流大会玩得还愉快吧!」
我一个人被孤零零留下来,中村不知何时站在我身旁。
……这家伙到底是何许人啊?刚刚明明遗不见踪影的。
通灵外质体(注23:原文为《游戏王》的魔法卡的一种。由英文ectoplasm延伸出来的单字,意指灵体或超自然的物质聚合体。)吗?
「……嗯,还算可以吧。」
「这样就再好不过了!那么再去下一个地方吧,懒觉BOY!」
到底是要去哪啊?不过这个问了也是白问。
而黑夜也开始覆盖大地了。
*
时序是五月下旬,所以就算已经晚上八点了,天还没完全黑掉,脚踏车的灯不打开也能看得清路,慢跑跟出来买东西的人也很多。我们就这样缓缓踩着脚踏车走了三十分钟——抵达的地点是个不知名的操场。
「这……这是哪里?」
「与苍海高中比赛的会场。」
我在把脚踏车停放在停车场时顺便问中村,因为考虑到时间于是他降低音量回答。不,虽说降低音量,但也只是一般对话时的正常音量……这家伙平常说话就很大声了,所以对他来说降低音量只是一般人的普通等级啊。
不过谁叫他平常就是用那么大的声音在说话啊。
如果可以,希望他平时讲话的音量就维持现在这样就好。
停好脚踏车俊,中村只说了「往这边」就自顾自地走掉了。都来到这边了,要是被扔下我可受不了(老实说,单纯是我不知道回去的路),所以我马上追上去。
「这边。」
操场的外围有条小小的步道,位于看起来像是从大马路上弯进来的狭小车道旁,勉强算是可以让人行走的小道。
中村稍微警戒着四周,然后将围篱上生长的草木给拨开——那儿居然出现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洞。理所当然似地穿过那个洞的中村,我则是犹豫了一下,要是被谁看到就不得了了,也跟着钻过去。
「这样擅自进来好吗?」
「如果可以我也想从正面堂堂正正进来。」
正是如此。
「不过……还真亏你找得到那样的洞。」
「我之前自己弄的。」
「……这个一般叫作毁损物品。」
「没被发现的犯罪就是完全犯罪。」
「这种话还是别说出来比较好。」
乖孩子千万不能模仿喔。
「之前也说过了吧,交给我就没问题了,放心吧。」
中村边说边横越没有照明的操场,走到捕手的位置上。我大致猜到他想做什么了,于是我也默默地走到投手丘上。
「懒觉BOY以外的社员全部都在这儿,站在自己所属的位置上。」
被高耸的围篱围起来的空间,彷佛异世界一般,只有寂静的空气飘荡其中。
「还有三周。」
从外面的世界传过来的,只有汽车的声音。
「还有三周,就是决定社团命运的日子。赢了就存活,输了就废社。」
很简单明了,中村故意说的十分明白。
天空上飘浮的云朵就像是一群小鱼般,我将视线从天空拉回来,栘到中村身上。
于是四目相交。
「你最近都没来练习,是怎么了?」
我无法回应,也无法回答。
看到我保持沉默,中村平稳地说道。
「是跟助人GIRL吵架了吗?」
「……为什么这么说?」
「看就知道了,看不出来的人是笨蛋。」
「这样啊,原来你不是笨蛋啊。」
「那——你们吵架的原因是因为她姊?」
全部都正中红心。
我瞪着他,但他却毫不畏惧。
「虽然只知道大概,不过我从助人GIRL那边听说了她跟YOU之间的关系。」
「……我又不是、」
对方是笨村,怎么说都无所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产生这种心情。
「我又不是……又不是我自己想当投手才当的。」
「唔,这是当然的啊,是我强迫挖角你进来的.」
中村露出苦笑,我第一次看见他有这种表情。
「那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
接着突然到有些卑鄙地,马上切回了认真模式。
「就算不情愿,但懒觉BOY还是加入了。然后一直风雨无阻地参加练习,在大地之丘战一个人就完投全场,面对助人GIRL你也没有逃避,正面迎战。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为什么又突然想要逃跑?」
在昏暗的天色下,他那双真挚的瞳孔散发出的光芒,让我无处可逃。
「——我的棒球,在一年半前被她否定了。」
「否定?」
我全部坦白给歪着头的中村知道。
很长的——关于自己的事。
「我从五岁就开始打棒球,打了十年,我也不是一直都是王牌投手。小学时也坐了很长一段时期的冷板凳,曾经还想过要不要转守其他竞争没这么激烈的位置,但我觉得那只是在逃避。」
不是瞧不起其他位置,不如说正是因为尊重才会这么想……因为当不成投手所以改去其他位置,这根本是不把其他位置当一回事,我自己绝对无法认同。
「那我该怎么办呢?身为投手的学长是个很厉害的人,那只要等他引退之后,接下来就会轮到我顶替上去了。可是……那样子、那样的话,我无法接受,不赢过他不行。站在投手丘上的应该是我,我上场的话绝对不会输。但是事实上。那位学长才是比较强的。」
为什么会比较强这点,我也直接了当地问了本人。
那时得到的答案是「因为练习」。
只有这样。
「我被那句话打醒了。我回首以前的自己,觉得再这样下去不行,所以增加了练习量,训练排程也改了。努力研读棒球书籍,没有一天错过职棒比赛的转播。我就是这么的专心一意——当我发觉时,我已经超越那位学长进入先发阵容了。因为教练是实力主义者,所以不是我走运,也不是我得他欢心才当上先发。我有了自信,能够堂堂正正不在意学长们的视线而站上投手丘,我用努力凌驾了努力。」
队伍中心的存在。
从小学五年级的春天到国中二年级的夏天,一直都是。
「但是一年半前,我的努力全部被推翻了。」
万能少女。
神所钟爱的少女。
筑起才能之城,压垮努力之塔的人。
「我十年的努力,就这样被一个月的才能给踩在脚底,被完全否定掉了。讽刺的是,国中时期把那女孩教成投手的人就是我自己,所以……」
「你这样说的话,那根本不是否定啊。」
斩钉截铁地——断言。
「是因为懒觉BOY教得好,所以那女孩才会突飞猛进吧?」
为什么会得出这种解释啊?我露出不解的表情,中村看向我。
「真正的才能,与脚踏实地的努力而得出的理论,两者结合在一起,自然就会突飞猛进了吧?我觉得这不是否定懒觉BOY的努力,而是肯定啊……不,应该说是证明吧。」
中村「唔~」地碎碎念了几秒后,像是要重新设定思考般地搔了搔头。
「这种太琐碎的事情,我不是很爱去想啦。」
「……」
柳濑水无美是……证明?这种说法我一次都没想过。
当我想要深思的瞬间,中村却干脆地换了话题。
「我也告诉你我的事吧。」
我又没问你。
不过……算了,我也没什么资格说他,就保持沉默吧。
「我是国中二年级才开始打棒球的,之前一直都是参加应援团(注24:日本传统的加油队伍,由男性组成。)。我小时候脚曾经受过重伤,之后跑步就一直很慢,根本就不适合参与各种运动。」
「……那又为什么突然打起棒球?」
「那是三年前的秋季大赛地区预赛时的事了。」
一贯的中村风格,超展开。
「我校六角台木中学第一战,是与地区上并不是很强的队伍对战。前一年也曾经与这队伍对战过,当时是获得压倒性的胜利,所以大家对这队根本没啥印象。而那一战上场的投手是个一年级的新生。」
三年前——的话,我是国中一年级,而中村是二年级。
「老实说,一开始我觉得对方是蠢蛋,只要输了就没有翻身机会的排名战,居然派一年级的新生当投手。当时的我身为应援团团长,坐在观众席中,觉得根本没有加油的必要嘛。」
中村像是回想起那天的情景般地远眺着。
「但是那个投手非常厉害,只用自己的球技就让那些嘲弄的人们闭上嘴巴,完全不允许任何一个人离开本垒。六角台木绝对不是弱队,所以——我不是对自家队伍不争气这点感到恼怒,而是对那个投手产生了憧憬。」
自己也想做为棒球选手而活跃在场上,所以离开了应援团。
中村这么说道。
「……那个,你所憧憬的投手是。」
「板野中中学一年级的王牌,就是YOU啊,懒觉BOY。」
啊——果然。
我记得,不可能忘掉的.那是我进入国中后第一次担任先发的比赛。
「考虑到嗓门很大与脚不方便,因此选择担任捕手,之后才发现这是最棒的选择了。因为能够跟懒觉BOY一起组成投捕搭档啊。」
所以——那天你才会强迫要我加入。
我以为我们是第一次见面,看来只是我单方面不认识你。
因为憧憬开始打棒球。
而憧憬的对象又与自己念同一所高中。
「——就算这样,你就没有其他方法、」
「我的动机是憧憬。」
中村像是完全没听见我说话一样。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完全不听别人说话,只会自顾自地说个不停。
「但是现在不是,这样说也许有点失礼,不过那种东西随便怎样都好了……我只觉得打棒球很快乐。」「感觉其他的东西都能不在意了。」「脚的旧伤也好。」「学校的成绩也好。」「讨厌的人也好。」「在广阔的天空下。」「在广阔的操场中。」「如此渺小的自己居然为了那些事烦恼,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就是这么喜欢棒球。」
「我也许无法像懒觉BOY那样。」「但是那种事怎样都无所谓。」「跟才能什么的没关系。」「跟脚的旧伤也没关系。」「从来没想过要成为第一名。」「只要开心就好。」
发自内心的笑容,像是夸耀一般。
「我现在,是为了我自己而打棒球。」
中村这么说道。
「懒觉BOY是为了什么?」
「……我是、」
「真的想要逃离这里吗?」
「……」
柳濑水无美的事,以前的事,即将废社的棒球社的事,全体社员的事,校长的事,中村的事,柳濑纯的事。
全部——全部抛到脑后。
「其实只是……」
结论很简单。
那就是我一直不去正视的、存在我心中魔物的真实身分。
「王牌什么的、挖角什么的、输赢什么的……那种事怎样都无所谓。」
就算这样。
凌驾这些之上的。
不,是比这些都还要优先的——
「我只是,想要继续当投手而已。」
简单的说——就是嫉妒。
什么啊——原来是这么渺小的东西啊。
「哈哈。」
明白之后,我放声大笑。明白自己只是被小事而束缚,明白自己所害怕的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东西,于是我笑了。中村也跟着笑了。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喂!你们在做什么!」
不知道是保全还是附近邻居叫来的警察——总之应该就是那样的人。在听到他大喊的瞬间我们马上迅速地跑开。
穿过围篱的洞后,连脚踏车遗停在停车场的事都忘了,只是不停地跑着。
「接下来就好说了吧。」
中村发出豁达的笑声说道。
「没有什么困难的事.不需要逃也不需要面对。跟其他人都没有关系,也不是为了别人。」
接着像是要传达到月球上般的大喊。
「你是为了你自己而投球的,桂木悠!」
完全不在意小事,只是粗暴地丢出直球。
「你所投出的球,我全部都会接住的。」
维持着他一贯的风格擅自认定。
「我们的王牌就是你啊。」
像白球一样浑圆的月亮高挂夜空。
围绕在旁边的,是十二朵像是小鱼一样的云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