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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续·令人怀念的男人」

那片大陆上的故事 时雨泽惠一 11232 2024-11-04 11:21

  翌日。

  第五月一日的早上。

  你在跟平常一样的时间醒来。

  昨晚发生那件事后,过没多久,你就回到自己房间。

  虽然你在床上对「双亲应该会轮流照顾伤患,唯独自己什么都做不到」这件事感到非常懊悔,但你还是轻易地入睡,睡了一晚好觉。

  你打开房间窗帘一看,天虽然亮了,但太阳还没升起。

  大雨停了,窗外出现晨雾。你没有看到平常会见到的地平线,而是笼罩在白色世界中。

  你换上保暖的服装,前往客厅。

  农家都起得很早,你母亲已在准备早餐。你向母亲问早,喝了一杯水,询问那名最早来到家中的男子的情况。

  「他还在睡,睡著时的脸色姑且还算稳定。」母亲回答。

  你接著问了父亲的事,母亲告诉你他在外头与旅人谈话,因此你也出去看看。

  你一来到仓库前,托德就看到你,并跑到你身边,疯狂地摇著尾巴。

  「早安!你每天都好有精神呀!」

  你迅速地抚摸爱犬。

  父亲正在仓库前与男性旅人交谈。想要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时,谈话是很重要的。父亲实践了这一点。

  你一边走过去,一边问好后,父亲回了一声,满脸胡须的男性旅人笑著对你说:

  「早啊!多谢你们的帮助!」

  由于昨晚没有细看,所以你到现在才看清楚他的模样。他将一头修剪自然的深褐色头发整个往后梳,身穿藏青色毛衣,搭配著很有机车骑士风格的黑色长皮裤。

  你看到托德对他没有戒心后,便得知托德似乎一早就跟他混得很熟。这就是为什么我会说这家伙爱撒娇。

  男子的机车停在仓库前,他大概是刻意让机车淋雨吧,污泥已完全被冲掉。

  虽然你对机车不熟,但这辆机车的车身和引擎都很大,看起来相当昂贵。你心想,事实上,这个人也许是有钱人。

  「我叫做……赛勒斯,呃,这是真正的名字喔。虽然我正在到处旅行,但我是在这里——拉普脱亚共和国出生长大的。我好久没回来了,老家果然还是很棒呀。」

  男子如此地报上姓名。你心想,既然他先说了句「真正的名字」来当开场白,那他之前是如何自报姓名的呢?你对此感到疑惑。

  再说,他都活到这把年纪了,但却没有去工作,而是每天旅行,你非常在意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老实说,你觉得非常可疑。在你有生以来所见过的人当中,他是最可疑的。

  话虽如此,由于他暂且跟父亲处得很融洽,所以你什么都没说。

  父亲邀请赛勒斯一起吃早餐。

  「喔!太感谢了!其实我从昨天中午开始,就什么都没吃喔!」

  赛勒斯像个孩子般地笑说。接著他又说:

  「不工作的人没饭吃!」

  他表示他什么忙都愿意帮。

  于是,他开始陪你父亲进行早上的工作,像是巡视田地、整理与准备农耕器具等。

  你开始进行每天的例行工作,也就是清扫马厩与照顾乌拉诺斯。你将粪便清理乾净,用刷子帮乌拉诺斯刷毛,喂食饲料和水。

  当晨雾完全散去,橘色太阳在东方地平线上升起时,你们家平常的早餐时间也开始了。

  你们把水煮马铃薯弄碎,做成马铃薯泥,并加入大量切碎的胡萝卜、洋葱等蔬菜,以及炒得很酥脆的培根。

  这道菜既简单又常见,光靠这道菜,就能同时摄取到碳水化合物、脂肪、蛋白质、盐分。

  「真好吃!啊,拉普脱亚的早上就是要吃这个呀!老妈的味道!」

  赛勒斯一边吃,一边感动得快要流泪。

  除了培根以外,所有食材都是自家生产的,所以不可能不好吃。不过,如果说到「是否有好吃到让人这么感动」的话,就会让你很头大。

  心情愉快的母亲迅速地在赛勒斯的盘子上装盛菜肴,帮他续盘。

  用完餐后,你们喝下加了很多蜂蜜的茶。

  离开座位的母亲回到客厅后,说了一句:

  「他还在睡喔。」

  赛勒斯低声问你父亲:

  「家中有病人吗?_」

  你认为此人的心思远比外表来得敏锐。

  在农家,除了病人以外,没有人会到这种时间还在睡。若是一般人,最后肯定会被叫醒。

  「哎呀,他不是我们家的人。」

  父亲回答。赛勒斯带著相当惊讶的表情说:

  「看来好像发生了什么事……那么,昨晚从你们家开出去的那辆车是医师的车对吧。」

  他再次轻易地推敲出事实。

  父亲说:

  「唉,老实说,那位来历不明的男子跟我家无关,我只是刚好发现他受伤倒地不起,便依照情势收留他一晚——」

  你已经知道父亲接下来要说什么。

  「我完全不知道他的来历,吃完饭后,我打算报警,让他接受警方保护。」

  父亲的话如你所料。由于你已束手无策,所以你昨晚就说服了自己。

  「…………」

  尽管如此,你还是把喝剩一半的茶杯放回桌上。

  正望著杯中摇晃波纹的你无法发现赛勒斯正在看你。

  「看来你们真的遇上了大麻烦呀。既然发现了,就不得不报警,但你们也不喜欢被警察追根究柢地盘问。」

  赛勒斯说。「就是说呀。」父亲认同地说。你明明没有吃太多,但却感觉胃部很不舒服。接著,赛勒斯突然说出你完全没料想到的话:

  「乾脆就把发现人当成我吧?」

  「咦?」「咦?」「咦?」

  你们家三人异口同声地说。

  在三双眼睛注视下,赛勒斯若无其事地回答:

  「没什么,我只是想报答『一宿一饭』之恩喔,我这个月的座右铭是『待人和善』。」

  那是啥?座右铭?这个月的?每个月都不同吗?

  你的头上接连冒出问号。

  赛勒斯用装模作样的语调继续说:

  「『我昨天在这附近发现这名男子,并稍微帮他治疗了一下。接著,我露宿一晚后,便到了隔天早上。既然天气放晴了,那就去报警吧。哎呀,我找到这户人家。为了报警,我向他们借了电话』——好了,这样就一切搞定。啊,请你们先跟医师串通好,叫他不要说出实情!」

  「…………」

  你目瞪口呆地看著赛勒斯。赛勒斯打算爽快地承担这个大难题:

  「你们觉得如何?」

  经过再三思考后,你父亲做出结论:

  「老实说,如果你愿意那样做的话,真是帮了我们家的大忙。」

  这项结论非常有道理,你毫无反驳余地。

  在这次事件中,原本人是你找到的,后来你父亲一肩扛下责任。

  如果伤患是身为流浪者的赛勒斯找到的,事情就会如他所说的那样,父亲也不会遭到警方追根究柢地盘问。被问到发现地点时,父亲也不必持续说出不习惯的谎言。

  「那么,就这么办吧!」

  由于他的态度实在过于爽快,所以你觉得这也许是他设下的圏套,赛勒斯也许是来追杀那个人的。

  不过,如果他要那样做的话,必须从昨天就一直监视,而且也必须和你父亲打好关系。既然如此,与其采用如此麻烦的潜入方法,倒不如赶紧杀了那个人会比较快——

  经过反覆思考后,你舍弃了这个可能性很低的想法。

  用完餐后,赛勒斯与你们家三人进入那名男子的房间。

  你跟著母亲走进房间后,便看向床上。

  男子还在睡。

  他穿著你父亲的睡衣,脚上的固定器具是医师重新装上的。他身上盖著一条毛毯,为了避免著凉,脚上还盖著一条毛巾。

  男子的脸色远比昨天来得好。昨天你发现他时,他的模样真的宛如鬼怪,他现在已经恢复成很正常的人类。

  赛勒斯一边跟著你父亲走进房间,一边开心地轻声说:

  「那么,这位神秘男子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他看到男子的睡脸后,便愣住了。

  「…………」

  你心想,应该只有赛勒斯的时间停止了吧。

  你父母肯定也那样想。

  胡子男赛勒斯一边站在床边俯视睡著的男子,一边宛如结冻般地愣住不动。

  过了二十秒——

  过了四十秒——

  过了一分钟。

  「那个……」

  你父亲觉得事有蹊跷,便稍微向他搭话。

  「是哪一位发现此人倒地不起?」

  持续凝视男子的赛勒斯如此问道。他的语气非常有礼貌,像个绅士一般,与之前的赛勒斯判若两人。

  「是我。」

  你老实回答。你会这样说是因为,你认为「是父亲找到的」这个谎言只需对警方说,不需瞒著赛勒斯。

  直到刚才为止,赛勒斯与人交谈时,一定会看著对方的眼睛,但此时赛勒斯却一边注视睡著的男子,一边问你:

  「他是斯贝伊尔人吗?你找到他时,他有用贝佐语说话吗?」

  「啊!——你怎么会知道?」

  你忘了伤患正在睡觉,并大声说。

  你明明什么都没说,男子身上也没穿连身服,为何他会知道?明明无法透过人种来分辨啊!

  你曾一度怀疑过赛勒斯,但后来又作罢。此时,你对他的猜疑心开始宛如积雨云般地涌现在你的脑海中。

  「果然是那样!我借一下电话喔!」

  胡子男看著你,开心地笑著用与之前相同的轻松语气对你说后,你便卸下心防。

  赛勒斯迅速地转身走回客厅。

  你立刻追了上去。你父亲叫你母亲留在那里后,便跟著你离去。

  赛勒斯在客厅拿起话筒。

  你家终于在去年买了这具非常昂贵的家用电话。

  虽然买了电话是好事,不过由于电话费很贵,所以你们不太常打。即使要打,也会像军队的无线电通讯那样,讲完最低必要限度的事情后,就挂掉。

  赛勒斯打算怎么处理电话费呢?

  那个人的谜团与赛勒斯的谜团明明在你脑中不停打转,但你在意的却是那种事。

  你不知道赛勒斯是否了解你的想法。

  「我要打对方付费电话,请转达说『是赛勒斯打来的』,对方的电话是——」

  赛勒斯如此说道,所以你不用担心电话费的事情了。

  赛勒斯告诉接线生的号码并不是警方的电话。

  虽然你完全不知道这个电话号码,但对方肯定住在拉普脱亚共和国。这是因为,如果要打到邻国的话,不先说出国名是打不通的。

  「嘿,是我!——最近好吗?」

  过了约三十秒后,赛勒斯对电话另一头的某人那样说,完全没有使用敬语。你不晓得这个连名字都不用说就能沟通的通话对象是谁。

  「哎呀,别那么说嘛!更重要的是,要听清楚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并依照指示来行动。可以吗?便条纸和笔准备好了吗?」

  你和父亲都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你们只有听到赛勒斯下达的命令。

  「我现在位于里德郡的史腾镇,地址是史腾镇东区八号大道二十五号,我借用了当地农家的电话。」

  那无疑是你家的地址,他大概有问过你父亲,或是曾看过你家门前的信箱。

  「没错,就是这个地址,请火速派人过来。这里有一名伤患,请准备能让伤患静养的交通工具。接著,要将他送到拉普脱亚综合医院,请事先准备一间VIP病房——啊?理由?——那种事我之后会全部说明清楚的。如果理由无法让人信服的话,就算杀了我也无妨喔。」

  虽然你完全不知道理由,但你知道赛勒斯赌上了性命。

  「没错!拜托啰!」

  话虽如此,但那个人似乎可以住院了,而且还是本国最高级的医院。你松了一口气。

  接著,赛勒斯又向话筒另一端的人说出让你感到更加放心的话:

  「要事先严格命令医院,叫他们绝对不能报警。别忘了送红包喔。」

  你看著站在身旁的父亲。

  你不知道你自己露出多么开心的表情。不过,你父亲俯视著你,突然露出微笑。

  赛勒斯询问通话对象:

  「要多久才会到?火速赶来的话,应该要四、五个小时吧?」

  这里距离拉普脱亚市非常远。你曾经搭教育省的车前往拉普脱亚市,包含中途的休息吃饭时间在内,总共花了八小时之多。

  话虽如此,就算是恭维话,那辆车的性能也称不上很好。透过电话中的交谈内容,你清楚地得知赛勒斯是有钱人。既然如此,对方应该就会派速度最快的车子过来。

  以单程需花费五小时来看,那个人在今晚就能住进医院。

  通话对象说了某些话后,赛勒斯便笑著回答:

  「啊——那真是太好了!就那么办吧,拜托啰!」

  你也再次开心地笑。

  即使加上准备时间,六小时后,就会有人来救那个人。

  两个半小时后。

  你发现自己想得太天真了。

  你发现你太小看赛勒斯这名男子。

  ***

  打完电话后,时间过了两个半小时。

  你在你家门口抬头看著那玩意。

  全长约十三公尺。

  宽度约两公尺。

  高度为四公尺。

  颜色是银色,也就是金属材质的表面,上头印有两条细长红线。

  沿著线条可见机身上印有「拉普脱亚航空」这几个巨大文字,那是此国唯一的航空公司。

  「…………」

  你和身旁的父母都呆呆地往上看——

  那玩意一边在空中飞,一边发出强烈嗡嗡声。

  那玩意的头上有个正在转动的大螺旋桨。

  螺旋桨所产生的风猛烈吹向地面,吹动你的头发,使窗框震动。

  「如何?这就是直升机!你有看过直升机飞行的模样吗?」

  赛勒斯用不输给嗡嗡声的音量大喊。

  「怎么可能有看过啊!」

  你也大喊。

  这个背著巨大螺旋桨,有如怪物般的机械先是通过你家上空,然后再一边持续降低高度,一边慢慢返回。

  你曾听说过,这世上有一种能够垂直起降的最新型飞行机器。

  那指的就是「直升机」。

  原理据说是,透过在上方转动的螺旋桨来产生风力,设法使机体升空。

  不过,你和父母都是第一次看到运作中的实物。

  「…………」「…………」「…………」

  再加上,直升机的目的地是你们家,因此你们三人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像稻草人般地呆呆站在家门前。

  直升机宛如掠过你家屋顶般地下降,使乌拉诺斯与托德饱受惊吓,然后透过四个轮子,在尚未种植任何作物的田地上著陆。

  你终于能够用适当的冷静态度来观看此机器。

  机首是胖嘟嘟的圆形,机身侧面之所以会冒出淡淡白烟,大概是因为引擎在里面吧。

  机身上有一扇朝著前方的窗户,机内有两人,似乎并肩坐著,此处大概是驾驶座吧。

  又大又薄的螺旋桨位在机身最上方。直到刚才为止,螺旋桨都以肉眼跟不上的高速在转动,现在的旋转速度则逐渐变慢。螺旋桨的直径远比机身要大,不管是前方还是后方,长度都超过机身一大截。

  虽然机身前半部呈现圆滚滚的形状,但后半部却突然缩小,宛如鱼尾似的。你心想,只要忽略颜色的话,直升机看起来就很像鲶鱼妖怪。

  引擎停止运作,世界恢复寂静。

  机身中央侧面有一扇大拉门,目前这扇门正被人往后拉开。

  两名拿著担架的男子从门中出现,在田地上用小跑步跑向你们这边。

  赛勒斯朝那些身穿橄榄绿工作服的男子们挥手,他们一跑到赛勒斯身边后,其中一人便那样问:

  「赛勒斯先生?是老板命令我们来的!」

  赛勒斯很满意地点头说:

  「喔,真快啊!干得好!」

  你和你父母都完全不知道老板指的是谁。

  这是等待直升机期间所发生的事——

  「没问题,全部交给我处理,到时候我会跟你们说明一切的!」

  赛勒斯只说了那些话,然后就开心地在客厅等候,闲暇时就跟托德玩耍(托德非常开心地把肚皮朝著赛勒斯,滚来滚去)。最后,他还帮你父亲进行今天的农活。

  「好!趁他睡著时,赶紧将他抬出去!」

  一脸愉快的赛勒斯、瞠目而视的父亲,以及两名拿著担架的男子都进入家中。

  你和在你脚边愣住的托德一起在该处等待。

  担架立刻就被抬出来,躺在上面的当然是那名还在睡的男子。

  担架上盖著一条毛毯,你父亲将男子最初所穿的那件连身飞行服放入洗衣袋中带过来。由于那件衣服会成为证据,所以不能放在你家。

  你看著躺在担架上的男子睡脸,小声嘀咕:

  「太好了……」

  两名男子小心地抬著担架,坐进直升机。当那个人消失在你眼前的瞬间,你轻轻挥了手。

  赛勒斯从仓库中拿走自己的背包、夹克、大衣等物品后,便来到你面前可靠地说:

  「我答应你!等到所有事情都处理好后,我一定会来向你们说明!我由衷地感谢你!谢谢你!」

  直升机再度启动引擎,开始发出巨大嗡嗡声。

  「我明白了!拜托你了!拜托你了!我才要感谢你!」

  你竭尽全力地放声大喊。

  赛勒斯露出微笑,然后将他的大手轻轻放在你头上。

  接著,他对你父亲说出这句惊人的话:

  「请帮我保管机车!一年后,如果我没有回来拿的话,那辆机车就送给你!」

  「我会放在仓库内保管的!不过,请你要回来拿喔!我可骑不了那么大的车!」

  父亲认真地回答。

  「哇哈哈!那么,我绝对会回来拿的!再见!」

  赛勒斯拿著行李跑向直升机。

  你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赛勒斯先将行李放进直升机内,然后再坐上去,把门关上。

  汽油引擎发出低鸣声,螺旋桨的转速已经快到肉眼无法辨识叶片的程度——

  直升机在空中浮起了约三公尺,先是稍微往后退,然后再慢慢地往前开。

  直升机从你眼前的左侧飞向右侧,一边逐渐升空,一边在附近一带刮起强风。

  你透过良好的视力,发现赛勒斯在机身侧面的窗户内挥手。

  你拚命地挥手回应。

  银色的飞天鲶鱼逐渐变小,然后化为,个小点。

  你不停地持续挥手。

  最后,连小点也消失了。

  你完全不知道究竟要到何时才能再次见到赛勒斯,得到所有解答。

  即使如此,你还是决定要相信他、等候他。

  只要往仓库看,就会发现,辆大型机车沉甸甸地占据该处。只要机车还在那,你应该就会明白,这两天所发生的騒动并不是一场梦。

  你父母进入家中,留下你和托德在外面。

  「汪!」托德叫了一声。接著,你望著它,开始尽情地抚摸它的身体:

  「干得好!多亏你有找到他啊!」

  翌日,在假期过后的学校内——

  「喂!我昨天有看到直升机在飞耶!直升机飞得很低,里面的乘客还向我招手喔!在这所学校内,曾看过直升机乘客向自己招手的人,大概只有我吧!——话说回来,直升机是从你家方向飞过来的,你有看到吗?」

  某人如此炫耀,并问你。

  「没有……那个……我错过了。」

  不习惯说谎的你为此伤透脑筋。

  ***

  拉普脱亚共和国的首都,拉普脱亚市。

  在这座大楼兴建热潮达到高峰的都市内,「拉普脱亚综合医院」是一栋特别显眼的建筑物。

  这栋宛如骰子状的十层楼建筑是三年前才新盖的。一到三楼是诊疗室与手术室,更上面的楼层则是病房。

  最高楼层则是VIP专用楼层。

  只有少数人才能进入此楼层,病房数量也很少,病房隔壁是用来让保镳过夜的房间,以及让病人在住院期间也能开会的会客室。

  至今曾使用过此楼层的人包含了,拉普脱亚共和国的总统、大企业的总经理或董事长们、电影演员等。

  保密措施当然也很完善,除了记者会以外,医院相关人士不可能会泄漏任何消息。

  「…………」

  特拉伐斯少校睁开眼睛时,所看到的是病房的天花板。

  「…………」

  他最后的记忆是,在大地上持续往东爬。

  他清楚记得生吃下肚的毛虫味道。味道虽苦,但宛如奶油般柔软,对饥饿的自己来说,那是一顿佳肴。

  他拚命地回想。

  「想不起来……」

  当时的时间和地点都与现在不同,宛如瞬间移动似的。

  在记忆中,他觉得自己在大地上打瞌睡,过了几分钟后就醒来。事实上,他正躺在床上,被乾净的床单与毛毯包覆著。

  他醒来的时间刚好是中午。特拉伐斯少校睁开眼睛后,慢慢地坐起身来。

  接著,他环视空无一人的室内。

  春天的阳光隔著轻薄的蕾丝窗帘照进房间。由于窗户距离床铺有一段距离,所以位于床上的他只看得到天空,不知这里是何处。

  出现在他视野中的是,白色墙壁、厚实的桌子、插在花瓶中的花、横躺在豪华床铺上的自己下半身。

  「…………」

  由于点滴的针正插在左手上进行输液,所以他只能用右手臂慢慢掀开触感非常滑顺的毛毯。

  右脚伸得很直。接著——

  「…………」

  他发现左脚也伸得很直。左脚被石膏绷带固定住,下方夹了某种东西,所以左脚有点腾空。

  也就是说,他接受过完善的治疗。

  他将毛毯全部掀开,确认自己的模样。

  他正穿著既舒适又合身的病人专用睡衣。他一摸右大腿,便得知大腿上包著绷带。

  他环视周遭。

  床铺旁边的架子只放著一样物品。

  「…………」

  特拉伐斯少校伸出右手抓住该物。

  那是遗物。

  克雷少尉的遗物——飞行员专用手表。

  似乎有人帮他转动了发条,手表上的秒针正在一边慢慢转动,一边确实地刻划光阴。

  表盘中显示的是「2」这个数字。

  也就是说,今天是第五月二日。如果所显示的日期正确的话,从坠机那天算起,时间已经过了五天。

  而且,在整整两天中,他完全没有任何记忆。

  特拉伐斯少校将那只手表确实戴在左手上。

  他顺便在可视范围与伸手可及的范围内寻找拐杖或是可以当作拐杖的东西。

  「…………」

  确定找不到后,特拉伐斯少校握住悬挂在墙上的细绳,然后往下一拉。

  护士铃响起后,仅过了十秒钟,护士就打开位于床铺左侧的门,走进病房。

  此事可以证明,护士距离病房很近,或是在隔壁房间待命,而且也能证明,即使他想逃跑,也必定会被发现。

  宛如模特儿般的年轻貌美护士露出清爽的职业笑容。

  「太好了,你醒了。你会觉得不舒服吗?我现在立刻去叫主治医师过来,在这之前,你先把这个夹在左腋下。」

  护士用洛克榭语如此说道,并把体温计递给他。

  特拉伐斯少校一边收下体温计,一边嘀咕: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护士回答:

  「这个嘛,我不太清楚耶。」

  特拉伐斯少校依照护士的指示,把体温计夹在腋下,等候医师到来。

  连一分钟都不到,一名年约五十岁的白袍男子就带著三名护士出现,该男子肯定就是医师。

  男子头发全秃,身材矮胖。

  胸口的识别证上印著「马克思」这个姓氏与「拉普脱亚综合医院」这个名称,语言当然是洛克榭语。

  特拉伐斯少校得知自己身在何处。

  「嗨,感觉如何?有出现头晕或呕吐症状吗?」

  马克思医师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如此问道。「我没事。」特拉伐斯少校回答。

  马克思医师持续进行诊疗,用听诊器听心音,检查治疗部位。除了回答问题以外,特拉伐斯少校什么都没说,而是持续等待。

  「气色似乎很好啊。」

  最后,马克思医师量完体温后,便对在后面进行记录的护士下达某种指示。接著,马克思医师又转过身对著特拉伐斯少校耸肩说:

  「那么,我想你应该想要知道很多事,接下来,该从何说起好呢?」

  特拉伐斯少校问他:

  「我口渴了,可以喝水吗?」

  「嗯,请喝吧,肠胃没有问题喔。」

  特拉伐斯少校慢慢喝下护士端过来的水。

  接著他又问: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马克思医师回答: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在能够回答的范围内,我会回答的。然而,在这之前——」

  马克思医师又再度耸肩,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耸肩。

  「根据某人的命令,我不能问你不想回答的问题。」

  「…………某人是谁?」

  「我不知道。关于不知道的事,我只要回答『不知道』就行了吧?硬要说的话,就是把你带到此处的人。」

  「那么,请尽量详细说明我被带到此处的经过。」

  「我以为你会先问伤势,想不到却是那件事……真是个怪人呀——昨天中午过后,你被人抬进这里。」

  「是什么样的人?」

  「我不知道。你是搭救护车过来的,有一名奇妙的男子突然叫了救护车,然后在市区的马路上把你托付给救护人员。在这之前,应该是中午前吧,院方接到一项『让你住进本院接受治疗』的命令,治疗费用与住院费用全都由那个人支付。为了方便起见,就把那个人称作『赞助者』吧。哎呀,虽然由我来说不太洽当,不过由于你无法使用保险,所以费用相当高喔。」

  「关于赞助者,请把你知道的事告诉我。」

  「我几乎什么都不知道,听说电话中的人是一名声音爽朗的男性。」

  「…………」

  「另外,那个人有留言给你,我可以念出来吗?」

  「拜托你了。」

  马克思医师从胸部口袋中取出一张便条纸。

  「他叫我这样转达——『你变得不存在于此处,所以请放心吧。不久后,我会去见你。总之,先把伤治好,让身体康复,其他事就之后再说!』——完毕。」

  「…………」

  「哎呀,站在我们的立场,我们不能丢下伤患不管,毕竟我们也收取了费用。」

  马克思医师非常坦率地说。

  「那么,要暂时受你照顾了,医生。」

  特拉伐斯少校轻轻点头。

  马克思医师到现在才开始说明特拉伐斯少校的伤势。

  左脚踝的骨折最严重,需要三个月以上才能治愈。虽然手术已顺利完成,但必须进行复健。

  右大腿的伤口有重新缝合过,虽然伤口不深,但还是暂时不要走路比较好。上厕所时,请坐轮椅去。

  透过X光检查,已得知头部的头盖骨有出现轻微裂痕,但就算置之不理,也会自然痊愈。不过,还是要注意避免头部再次遭受强烈撞击。

  极度营养失调与全身疲劳正在逐渐康复。从明天开始,就可以摄取任何食物。

  「基本上就是这样,有问题吗?」

  特拉伐斯少校摇头。接著医师问他:

  「那么,轮到我们发问了——请问我们应该如何称呼你呢?在你的病历表上,目前只写著『无名氏先生』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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