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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逃杀 高见广春 17435 2024-11-04 11:22

  55

  讲话声、移动声及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抑止的微弱气息。

  相马光子(女子十一号)听到液体打在草上的声音,附近的草丛里一定有人正在小解(只要岛上没有野狗的话)。抬头向上看了一下,可以看到因为接近黎明而由漆黑转为淡青的天空。

  光子遇到杉村弘树、总算逃脱出来后的第一个想法是——需要枪。碰到江藤惠可以说是个意外,在那之后听到矢作好美和仓元洋二两人的争吵,收拾二人后顺利地取得枪枝(其实一开始如果有枪的话,就可以回到分校,把出来的人一个接一个收拾掉)。如果有枪,也可以更加放心大胆地行动,收拾掉刚和新井田和志博斗过后的千草贵子也是易如反掌(不过先前没有再给敌人最后一击,真的不妥。接下来得小心点才行)。

  但如今手无寸铁。江藤惠的刀子也已经用掉了,身上只剩最初配给自己的镰刀。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再拿到枪,因为“投入这场游戏”的,不是只有自己一人。还有那个拿着机枪打倒日下友美子及北野雪子的家伙。而不到三十分钟前,那机枪的声音又再度传入耳中。

  当然,既然如此,没有必要勉强自己亲自击倒其他同学,先交给那家伙处理。自己只要在能力范围内,顺手解决掉适当的目标即可。事实上午夜零点过后不久,就响起机枪声响,接着又传来爆炸声,那时光子就判断先不要接近比较好。手枪对上机枪,怎么看都是自己不利。接着,试图移动到能远远观察该处的位置时,发现了杉村弘树,便随后跟踪他。原本他应该正是可以顺手解决掉适当的目标才对……

  不管怎么样,到了最后得和拿机枪的人对决的可能性很高。到时候如果没有枪,就是压倒性的不利。别说是手枪对机枪,镰刀对上机枪根本连比都不用比了。

  当然也可以再跟在弘树后面,不过要从弘树那里抢回手枪,感觉上很困难。那个人的拳法可不是练好看的,刚才被棍棒打到的右手到现在还在发麻。而且,如果这次自己再被发现的话,对方一定不会手下留情立刻开枪。

  因为这样,光子顺着横贯岛中央的东西向道路,朝向西边前进,之后往北边的山地移动,开始找寻他人,就这样经过了大约三小时后,如今总算是听到一些动静了。

  光子跟着声音的来源,拨开草丛前进。不过动作非常谨慎,自己可不能发出任何声响。

  穿过一簇草丛。树丛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不到四张半榻榻米左右的小空间。前后左右都围着茂密的草丛。左手边草丛一角,一个身穿学生服的男生背对着自己站在那里,滴答滴答的声音还在持续着,一张脸左右来回查看着。

  当然,那是因为无法压抑不知道谁会突然袭击而来的不安感吧。于是看清对方是旗上忠胜(男子十八号)。参加棒球队,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平凡男子。个子高挑、体格结实、一张大众脸、兴趣是——这个嘛,没特别去问过,也不知有没有。而且,现在去问他也没什么意义。

  比起这些,更吸引光子目光的是忠胜在小解中一直紧握在右手上的东西。

  是把枪,有点大型的左轮手枪,光子的嘴角又浮现那如同堕落天使般的微笑。

  忠胜的小解还没有要结束的样子,也许他一直忍耐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仍旧不断左右来回察看,等待膀胱里的存量完全放空。

  光子右手慢慢拿出镰刀,小心不发出声响,等待机会。忠胜拉上裤子拉链时,势必要用两手,就算勉强用单手也是会露出破绽。

  看来,届时就是你毙命的时刻。记得以前的警匪片中,曾经出现过有人在小解时被解决掉的场景。

  滴答声变稀薄,停了下来。又再传来滴答声,接着完全停了下来。忠胜再看了看周遭,迅速地把手往前一放。

  这时,光子已经悄悄来到忠胜背后。忠胜理着平头的后颈已近在眼前。正当举起右手的镰刀时…

  有人在背后发出啊的一声。忠胜吓了一跳转头过来,光子也同样吓一跳。停下举起镰刀的动作(这是当然的),转向声音来源。

  泷口优一郎(男子十三号)站在那里,口微张开直盯着光子。整个人比起忠胜来小上一号,长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右手拿着金属球棒,应该就是他的武器吧。

  忠胜看见光子也啊了一声,接着说:“可恶!”立刻拿枪对着光子。看他对于优一郎的出现,没有太过讶异的表情,两个人应该是在一起的。光子在心里咬牙切齿。忠胜只不过是为了要小解才会暂时离开优一郎罢了。自己居然没有事先确认这一点,真是个大笨蛋!搞什么嘛,两个都是男生,不过是小解而已,直接就地解决不就好了!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忠胜手上的左轮连发手枪(虽说这不重要,不过型号是史密斯威森M19点三五七麦格农手枪)枪口正直接瞄准着光子的胸口。

  “旗上!快住手!”

  优一郎恐怕是对现况感到混乱,以及有人可能就要在自己面前被杀害,所以狼狈地以痉挛的声音大喊。忠胜几乎就要扣下板机,大概在击锤落下的零点数厘米前,手指停了下来。

  “为什么!她想要杀我。看、看哪!镰刀,她不是拿着镰刀吗!”

  光子说:“不、不是的。”从喉咙里挤出快要消失似的声音。语尾拉高颤抖,当然,也不忘配合着畏缩身体。接下来又是女主角相马光子的主戏了,可要张大眼好好看清楚喔。

  “我、我……”原本想把镰刀丢下,但握着不放看来比较自然,因此作罢。

  “我只是想要开口叫你而已。然后,发现你在……那个……在小解……”光子稍微低下头,看起来脸红的样子。“所以……”

  忠胜没有放下枪。“你说谎!明明就想要杀我!”

  忠胜拿着枪的手在发抖。也许,先前犹豫着没有扣下板机,只是因为害怕真的开枪杀人罢了。一看到光子时,也就是直到刚才为止,都还可能冲动地马上射杀光子,但现在被优一郎阻止,而有时间去思考,反而显得犹豫了。而这就等于……

  这就等于你输了。

  “住手,旗上。”优一郎继续恳求。“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我们一定得再增加伙伴……”

  “开什么玩笑。”忠胜摇着头。“你敢跟这个人在一起?你不知道她是怎样的人吗?那个……杀掉日下和北野的人就是她也说不定。”

  光子泪光闪烁着。

  优一郎拼命解释说:“相马同学没有拿着机枪,连手枪也没有,不是吗?”

  “谁知道?说不定是因为子弹用完,丢掉了!”

  优一郎听到后稍微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旗上,别这么大声说话。”

  56

  “所以说,我们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去找其他人。”

  优一郎说完后停了下来,瞄了光子一眼。天已经亮透,可以很清楚看见她脸上沾着尘土。

  两人并肩坐在树丛中。当然,光子的手仍旧用皮带绑着,而光子先前拿着的镰刀,优一郎插在自己的裤子后面。旗上忠胜则在一小段距离的地方,伴着低沉的呼吸声熟睡着。不用说,唯有手枪他还是紧握在手上,甚至再用手帕将手枪绑在自己手中。

  总算让光子加入这团体后,忠胜提议轮流睡眠休息。“找人是要找的,但泷口,先睡一觉吧。我们一直都没有睡觉,判断也会变迟钝。”优一郎表示同意后,忠胜说:“那我或泷口先睡,再来才轮相马。”优一郎则说:“我等一下没关系。”这样就算决定了顺序。然后,忠胜拿着枪(本来应该把枪交给负责警戒的优一郎,但忠胜却只字不提,而优一郎也没有抱怨什么)直接就躺下,不到十秒就已经发出低沉的呼吸声睡熟了。

  也许,光子心想或许是这样:忠胜从游戏开始以来,到和优一郎会合为止,一直都没能睡上一觉吧。而就算两人在一起,想必也无法入睡。为什么呢?忠胜一定会担心万一睡着了,优一郎趁机杀害自己的话怎么办?可是,当远较优一郎可疑的光子加入之后,就算自己睡着了,光子及优一郎也可以互相监视。所以,只要自己手里拿着枪,小心一点,就算睡着了也没关系吧(当然在这点上,光子也完全没有睡觉,不过根本不成问题。光子的成长方式和那些柔弱的国中学生大不相同)。

  看来优一郎也觉得在白天行动实在不妥,到了晚上就比较没关系(不过,光子想那只是个人的兴趣问题吧。晚上的确不容易被对方发现,但同样的也比较不容易发现对方。不过,如果情况不对想要逃的话,确实是晚上比较有利),所以他在太阳下山后谨慎地开始行动。然后,就在光子碰到两人前两个小时左右,才遇到忠胜。两人讨论了有没有逃出去的方法,但都没有什么好方法。最后忠胜因为要小解而离开一段距离,但迟迟没有回来,优一郎有点担心而前去查看,就在那时看见了光子。事情经过就是这样。

  “一开始我因为害怕,谁也没办法相信。不过,我想绝大部分的人一定都和我一样,想从这里逃出去,所以我改变了心意。”

  优一郎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了光子一眼。三年B班动漫画狂热少年代表的泷口优一郎不常看着人家的眼睛说话,又马上移开视线。

  不过,对光子说话的优一郎,似乎对她没有什么警戒心的样子。这是为什么呢?

  于是,光子装做稍微安心的样子问道:“旗上同学拿着那把手枪吧?”

  优一郎点头。“是啊。”

  “你之前难道不怕旗上同学吗?”OK,安心之后,话就多了起来。“不,现在也是一样。他紧握着手枪不放不是吗?”

  优一郎稍微笑了。

  “这个嘛,首先,至少旗上他没有立刻就对我开枪——虽然他的枪指着我,但也只是指着我而已——再说,我和旗上又是小学同班同学。所以啊,算是蛮熟的朋友。”

  “可是……”光子装出一副看起来有点苍白的表情。“你也看到了不是吗。友美子——日下友美子和北野雪子死掉的场景。还是有人积极投入这场游戏的。很难说旗上同学他是不是也这样。”

  说完后,低下头。“而旗上同学也同样如此怀疑我的。”

  优一郎稍微紧闭嘴唇。轻轻地点了几次头。

  “你说得没错。可是什么都不做也是死,不是吗?既然如此,还是去试试看比较好。虽然像日下和北野那样的方式行不通,不过我想还是可以慢慢增加伙伴。”

  优一郎快速地看了一下光子的眼睛,又再度低下头。除了平常就内向之外,看来他很不习惯这么近距离看女孩子的脸(大概是这样没错。再加上对方可是一位绝色美女。)

  “而且,旗上不愿放开他的枪也是没法子的,他一定也觉得很害怕才对。”

  光子倾着头微笑。“泷口你真了不起。”

  优一郎有点意外,用眼角余光看着光子。

  光子继续笑着说道:“你这么勇敢,而且在这种情况下,也还能考虑到别人的心情。”

  然后,优一郎再次很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神经质地用右手拨着他乱乱的头发说:“没有那回事啦。”

  接着,眼睛不看着光子继续说道:“所以……所以相马同学你可不可以原谅旗上对你的怀疑?他一定是因为太害怕了,所以才会如此不信他人。”

  不信他人,这个词汇还真是有点可笑。光子微笑着。

  然后,稍微夹杂着叹息说道:

  “没办法。谁叫我以前都做一些会让你们怀疑我的事情。就算是你,也一定在怀疑我吧?”

  优一郎停了一会,转过头来看着光子,这次看了有点长的时间,然后说:“不会的。”

  说完,又看着地面继续说道:“如果要说可疑的话,旗上也很可疑。就连我也是一样。的确……”自脚边拔起一株杂草。接着又开始用两手撕碎那被朝露沾湿的草。“的确,我听说过一些关于相马同学不是很好的话,但那些和现在的状况是没有关系的。而且说不定平常一副好人模样的人,到了紧急状况时,反而没有能力分辨是非。”

  优一郎将撕碎的草放在脚边,抬头看着光子。“我想相马同学不是那么坏的女孩。”

  光子歪着头。“为什么?”

  也许因为光子正面看他,优一郎又紧张地别开视线。然后说道:

  “那个,相马同学,是你的……眼睛。”

  “眼睛?”

  优一郎低着头,又开始玩着草。“相马同学平常的眼神很可怕。”

  光子笑了一下,想要耸一下肩膀,但也许因为手腕被皮带绑住的关系,不是很顺利。“也许吧。”

  “不过,”草分成了四半,再分成了八半。“相马同学有时候会显出非常哀伤,但又非常柔和的眼神。”

  光子看着优一郎的侧面,静静听他说。

  “因此,”优一郎放下草,继续说:“我从以前就在想,相马同学不是大家口中那么坏的女孩。一定……应该……就算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也一定是因为有某些理由,不得不那样做。那不是相马同学的错。”

  声音听起来感觉上好像非常害羞,简直就像是对喜欢的女孩子告白似的结结巴巴把话说完。

  然后又加了一句。“至少,我不想要变成无法认识真正的你的无聊男子。”

  光子在心中轻轻叹息着。泷口同学,你太过天真了。但是……

  “谢谢。”

  光子微笑着说。语气温柔得连自己都吓一跳。当然,那都是装出来的,可是对光子本身而言,居然能有如此超乎自己实力的出色演技,说不定真有那么一点真感情参杂在那话里。

  不过,那也是仅止于此的事情罢了。

  过了一会儿,优一郎问道:“相马同学,在和我们相遇前,你又是怎么过的呢?”

  光子“嗯——”拉长语尾,稍微移动了一下身体,草地上的朝露渗透到裙子上。

  “我一直到处逃跑。附近不是还传出手枪的声响吗?所以……所以,看到旗上时虽然也很害怕,可是自己单独一人也很恐怖。那个时候,我心里正在犹豫要不要出声喊他。虽然想过旗上同学应该不要紧吧。但还是——出声喊他真的不要紧吗?——下不了决心……”

  优一郎再次轻轻点头。瞄了光子一眼,又将视线移下。“看起来,你那么做反而好。”

  光子笑着说:“嗯,是啊。”两人相视而笑。

  “对了。”优一郎接着说。

  “不好意思,没有注意到。你口渴了吧?你的行李都不见了吗?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喝水吧?”

  背包和杉村弘树搏斗时,掉在原地。现在的确口渴了。

  光子点头说道:“可以……可以给我一点水吗?”

  优一郎没有看光子直接点头,拿起放在附近地上的背包。拿出两瓶水,比较后把未开封的水瓶留在手上,另一个水瓶再收回背包中。接着把未开封的水打开。

  光子伸出被皮带绑住的双手。优一郎要将水瓶递给光子时,突然停下动作。看了一下沉睡着的忠胜,再看看手里拿着的塑胶水瓶。然后,把水瓶放在脚边。

  哎呀呀。不会就不给我喝了吧?对俘虏太好的话,会惹旗上魔鬼士官长生气,所以还是算了吗?

  但是,优一郎默默地握住光子的手,稍微抬起来,接着开始动手解开绑在手腕上的皮带。

  “泷口同学,”光子用有点吃惊的语气说(事实上还真有点吃惊),“这样可以吗?等一下旗上同学会生气的。”

  优一郎眼光集中在光子的手腕上答道:

  “没关系啦,武器在我这里。而且手被绑着,水也变得不好喝。不是吗?”

  ……

  优一郎抬头偷看了一下光子。光子微笑着说:“谢谢。”优一郎又脸颊泛红地移开视线。

  解开皮带后光子抚摸着两手手腕。因为皮带没有绑得很紧,所以手腕没有特别的异状。

  优一郎把水瓶递给光子,光子接过,很可爱地喝了两口后还给优一郎。

  “这样就够了吗?”优一郎停下将皮带系回自己裤子的动作问道。“再多喝一点没关系。就算喝完了,等会儿到了哪户有井水的人家补充就好了。”

  光子摇着头说:“没关系,已经够了。”

  “是吗?”优一郎接过水瓶。收回背包后,手回到自己腰上,扣上皮带。

  “泷口同学。”光子喊了他一声。

  优一郎抬起头。

  光子轻快地伸出被解放的两手握住优一郎的右手。优一郎吃了一惊,有点紧张。当然,并不是在警戒光子有什么企图,而是因为被女孩子握着手。

  “怎、怎么了?”

  光子再次微笑。张着美唇轻轻说道:

  “能遇到像泷口这样的好人,真是太好了!我一直都害怕得全身发抖。可是,已经不要紧了吧?”

  优一郎有些不知所措,紧张的嘴角动了几次,最后说了:“不要紧的。”

  优一郎想快点抽回自己的右手,但光子没有放开,一直握着。就这样过了一会儿,虽然结结巴巴、口吻仍旧紧张,但优一郎说道:“我会保护相马同学的。”

  “而且还有旗上在。他现在有点神经质,不过,等他冷静下来后,就会明白相马同学不是敌人。到时我们三人再去找其他同学,一起想逃出去的方法吧。”

  光子微笑着。“谢谢,我好高兴。”

  光子握着优一郎的手更加用力,而优一郎的脸也愈来愈红,视线四处游移,不知道该放到哪儿才好。

  优一郎这次完全不看着光子说道:“那个……相马同学。你真的……好、好美。”

  光子眉毛往上动了一下。“你骗人,真的吗?”

  优一郎的下巴向后缩了几次。与其说是在点头,不如说像是因为太过紧张而在发抖。于是光子又笑了笑。自己也觉得,这是个没有恶意笑容。

  嗯,大概,几乎吧。

  [残存人数16人]

  57

  清晨六点坂持广播最新消息,忠胜因此醒了过来。虽仅睡了短短两个小时,不过忠胜说:“这样就够了。”随之松开手上的手帕,将枪握紧,然后坐在光子及优一郎身旁。优一郎劝光子先睡一会,不过光子回绝了,优一郎自己躺了下来。(广播主要传来饭岛敬太、织田敏宪、濑户丰及三村信史四人死亡的消息。至于禁区的发展,则和光子他们目前所在的地点无关。)

  当忠胜看到了光子手上的皮带被解开时,表达出他的不满,优一郎费尽功夫才说服他。其实,即使优一郎没有解开光子的皮带,相信光子仍会说服忠胜将皮带解开。

  ——接下来。

  看来没有什么慢慢选择方法的余裕了。万一杉村弘树又出现在这里,所有一切都将前功尽弃。(提到这个,杉村弘树到底为什么会四处闲晃呢?该不会和优一郎与忠胜一样,正在寻找伙伴吧?!)再加上,那个拿着机关枪的家伙,也不能忘了他的存在。

  “我应该睡不着吧!”,虽然优一郎笑着对光子如此说,不过才不过五分钟,他便沉入睡乡了。他这个动漫画少年,想必对于体力没有什么自信,累坏了吧。有别于忠胜轻微夹杂着鼾声的睡相,优一郎像婴儿般发出沉稳安静的呼吸声。

  忠胜刻意保持在光子左侧三公尺的距离,背靠着树干坐在地上。剃平的头发,颧骨上方长了几颗青春痘。而在更上方的眼睛则紧盯着光子不放。右手握住的左轮手枪枪口虽然没有向着光子,但手指却牢牢扣在扳机上,一副我随时可以对你开枪的态势。

  光子等了三十分钟。再一次回头确认背朝自己沉睡中的优一郎后,对着忠胜缓缓说道:

  “你就算没这样盯着看,我也不会干嘛呀!”

  忠胜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下。“这可难说。”

  优一郎像是回应忠胜冷淡的语气似的,身体稍微动了一下。光子和忠胜盯着他的背看了一会儿。没一会儿,优一郎又沉稳地睡着了。

  接着,这会儿光子看着忠胜。而双脚似乎已累于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势,大大吐了一口气后,稍微调整了脚的姿势。右边膝盖贴着地面,而左边膝盖则稍微立起靠着身体。

  这样的姿势使得她的百褶裙滑到大腿,露出大半白皙的脚。光子的眼神像是发呆般地凝望某个角落,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忠胜全身散发出些许紧张的气氛。光子心想:呵呵,看得见内裤的边缘吗?那可是粉红色丝质的性感内裤呢。

  光子保持着这样的坐姿一会儿后,缓缓地面向忠胜。

  忠胜感觉有点慌张地抬起头。可想而知,在这之前忠胜的眼睛想必是一直盯着光子的腿。

  光子装做没有发现似的说道:“那个……旗上同学。”

  “干嘛?”

  忠胜虽然努力想要保持恫吓的语调,但如今声音却显得有些动摇。

  “我好害怕。”

  忠胜虽然觉得她一定是别有用心,但却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光子。

  “旗上同学,你不怕吗?”

  忠胜的眉头动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说:“怕呀!所以才会对你有所防备。”

  光子面带哀伤地将视线从忠胜脸上移开。“看来你还是不相信我。”

  “别怪我对你这样。”忠胜虽然这样说,但从声音可以感觉到语气已不像先前那样尖酸。“我说过好几次了,我只是不想死。”

  光子一听到忠胜这么说,马上转过头面向他,微微加重语气地说:“我也跟你一样不想死啊!但你若不相信我,我们要怎么一起努力找出得救的办法呢?”

  “啊、嗯……”忠胜气势趋缓地点点头说:“这个,我明白。”

  光子露出了微笑。是那种目不转睛直盯着对方,红润美丽嘴唇两端微微上扬的微笑——这跟之前与泷口优一郎对话时那种纯情的气氛不同,这回可是相马光子正宗的堕落天使般的微笑。忠胜的眼神就好像被那微笑迷住了一样失了神。

  “旗上同学。”

  光子的脸上,又回复到刚刚那副不安的表情。

  交替的脸部表情,就像是处女与妓女、白昼与黑夜。哇喔!简直就像是电影的片名一样。

  “又、又怎么了?”

  “我说过好几次了,我真的好害怕。”

  “嗯、嗯。”

  “所以……”光子又正面紧盯着忠胜看。

  “所以?”

  这会儿,从忠胜的声音、表情,已经完全看不出敌意与疑心了。

  光子稍微倾了倾脖子问:“可以……跟你说说话吗?”

  “说话?”忠胜有点讶异地皱了皱眉头。“我们现在不就在说话……”

  光子插话打断他。“笨蛋。不要让我全部说出来嘛,真笨。”

  光子的眼神仍紧盯着忠胜的眼睛,用下巴指了指优一郎的方向。

  “在这里不方便说,懂吗?去别的地方说。我不想让泷口知道,只想要对你说。”

  只见忠胜此时嘴巴微开,恍惚地注视着优一郎。然后,再将视线移回到光子脸上。

  “可以吗?”

  说完,光子便站起身,稍微观察了一下四周,看见忠胜身后那片树丛似乎不错。随后便走到忠胜前面,对他倾了倾头,然后迳自向前走去。对方有没有跟上来就是成败关键了。过了一会儿,感觉他跟了过来。

  在与优一郎睡觉的地点相距约二十公尺的地方,光子停下了脚步。这个地方跟先前的地方一样,也是个四周尽被繁密林木包围的狭小空间。

  回过头一看,忠胜拨开树丛走了出来。眼神恍惚,手上仍紧紧地握着手枪,或许是无意识的行为吧。

  光子马上将裙子旁边的拉链拉下。百褶裙咚的掉到地上,白晰的双腿就这样暴露在还带着几分黯淡的破晓阳光下。似乎可以听到忠胜咕嘟咽下口水的声音。

  光子接着拿掉领巾,脱下了水手服。光子不像其他女学生,采用在水手服里头还穿了件T恤这种一点都没有女人味的穿法。所以,此时的光子身上只剩内衣裤了。啊,不行,鞋子也得脱掉。光子脱掉运动鞋后,搬出她那堕落天使的笑容,直盯着忠胜的脸看。

  “相、相马……”

  忠胜紧张而微张开的口中叫出光子的名字。

  光子不让他有退缩的机会。

  “我真的好害怕。旗上同学。所以……”

  忠胜一步、两步,笨拙地走向光子。

  光子好像突然发现什么似的,视线落到忠胜右手。“那东西,就随便摆在一边吧。”

  光子这么一说,忠胜一副好像这才发现自己手上还拿着左轮连发手枪似的,举起右手,凝视着手上的枪一会儿后,便急忙将手枪放在离他有点距离的地上。

  重新走近光子。

  光子露出微笑伸出双手。很快地,手绕上忠胜的脖子。忠胜全身不禁震了一下。光子一凑上自己的嘴唇,忠胜马上激动地紧拥着她。而光子也以激烈的喘息回应他。

  一会儿之后,两人的唇稍微分开。

  光子抬起头来看着忠胜的眼睛说:“这是你的第一次?对吧?”

  “这……不重要吧!”忠胜说着,但语尾有点发抖。

  接着,光子蹲下身来,躺在长满草的地面。

  忠胜马上性急地将手伸向光子的胸部。

  真是个笨蛋!应该多接吻一会儿再这样嘛。真是的!

  光子虽然心里面这样想,但嘴巴里却只是发出“啊……”的声音。忠胜也用他那粗大的手,解开光子的胸罩,猛抓裸露出来的丰满双峰,并把整个脸埋进去。

  “啊——啊——”

  光子仍旧假装一副陶醉的样子(而且就像成人影片那样稍微有些夸张),不过,右手一边伸向靠近自己内裤腰侧稍微后面的地方。

  指尖碰到一个坚硬、轻薄的东西。

  现在的不良少女大概都不会用这种不解风情的便宜货了吧。不过,光子可是从好早以前就爱用这东西。在这样的情况下,当然要能藏在内裤下面,要不可就伤脑筋了。

  忠胜只是一个劲儿胡乱爱抚着光子的胸部,光子看到的也只是他的头顶。忠胜的左手一下子就伸往光子的两脚之间。光子稍微假装呻吟。忠胜的眼里只有光子的胸部。

  光子慢慢地将右手靠近忠胜的脖子旁。

  对不起,旗上同学。但是到了最后也让你有过一些美好的经验,不错吧?不过没有办法全部献给你,倒是有点遗憾。

  光子右手的无名指偷偷地碰到忠胜颈子,那东西则用食指和中指夹着。

  突然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而且,还是来自光子的右手边方向。

  忠胜听到声音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往那方向看去。

  那只不过鸟叫声而已,让忠胜睁大眼睛,当然是……

  在自己眼前的那片光子拿在手里的刮胡刀片。

  呿!

  紧要关头居然出现这么个意外,光子不管三七二十一,挥动手中的刀片。

  但是,忠胜唔的发出一声短吁,马上从光子身上跳开。刀片虽然擦过他的颈子,但还不至于成为致命伤。只是一道小伤口而已。哎呀呀,真是了不起的反射神经!不愧是棒球社的。

  忠胜站起身来,张大眼睛直盯盯着已经坐起上半身来的光子。一副想说些什么却找不到话说的样子。

  光子也不管一旁的忠胜,快速起身后,眼睛朝右手边那把放在地上的左轮连发手枪看去。

  眼前突然闪过忠胜的身体。简直就像是前扑滑垒的要领一般。忠胜从地上抄起手枪,一个翻转,膝盖着地后起身。就像是七原秋也(少棒联盟被称为天才选手的秋也。赫赫有名到连念不同小学的光子也都知道他)在小学时代守游击时的表现。这下子城岩中学的棒球队就不怕后继无人啰?不过话又说回来,还好你还没脱裤子。要是全身赤裸的话,那可就难看了。

  姑且先不说这些,光子在发现忠胜会先拿到枪时,就马上转身跑走了。身后虽然传来枪声,不过却什么也没打中,光子也跑进了树丛中。

  身后传来忠胜追过来的声音。一定会被他追上的。

  穿过树丛后,看见泷口的身影。泷口听见枪声醒过来之后,发现光子和忠胜都不在,于是环顾着四周。一看见光子,眼睛立刻睁得老大(这也难怪。我可是半裸耶。这不成了清凉大放送?相马光子的深夜秀?啊,现在是早上啊?)。

  “泷口同学!”

  光子大声叫着优一郎并跑向他。当然没忘记要装做哭丧着脸。

  “相、相马同学你怎么……”

  旗上忠胜拨开草丛出现时,光子马上躲到优一郎背后。优一郎也只不过比光子高个四、五公分而已,所以根本无法完全躲起来。算了,暂时就先这样。

  “泷口!”忠胜停下脚步,拿着枪大声喊叫。“你滚开!”

  “慢、慢着!”

  优一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才刚睡醒,头脑还没搞清楚状况,讲话的语气透露出一点慌张。光子从后面紧紧抓着优一郎的肩膀,半裸的身体也紧紧靠在他的背部。

  “这是怎么一回事?”

  “相马她想杀我!就和我告诉你的一样!”

  光子还是躲在优一郎的背后,“才、才不是呢!”用不太有力气的声音说着。

  “是旗上同学他……强迫我……他用那把枪威胁我。泷口同学,救救我!”

  忠胜的表情让人难以置信地扭曲着。

  “什么?这家伙……不对,不是这样,泷口!对、对了,你看这里!”

  忠胜用没有拿枪的左手手指指着自己的脖子,细细的伤口渗一些血丝。“这是刀片伤的!”

  优一郎转头,从眼角看着光子。只见光子摇摇头(真是可爱极了。一脸害怕的模样。这回是走清纯派路线)。“是我……无意中用指甲抓到的。然后,旗上同学就很生气,开枪要杀我……”

  刀片老早就丢到树丛里了。就算全身脱光(虽然已经几近全裸了)检查也找不到证据。

  忠胜早已气到面红耳赤。

  “泷口!你滚开!”忠胜大叫着。“我要打死她!”

  “等等!”感觉优一郎好像努力想要让声音听起来镇定点。“我根本就不知道你们两个之中,到底是谁在说谎!”

  “你说什么?!”

  忠胜愤怒地大叫,但优一郎不为所动,朝忠胜伸出右手。

  “把那把枪交给我。这样我就可以确认是谁在说谎。”

  忠胜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一副泫然饮泣、满脸郁闷的表情,吼道:

  “现在可不是让你磨磨蹭蹭的时候!如果现在不把那家伙解决掉的话,你、你也会被杀的!”

  “太过分了!”光子哭了出来。“我才不会做那种事!泷口同学,你要救救我!”光子说着又更抓紧优一郎的肩膀。

  优一郎有耐性地伸着右手。“给我,旗上。如果你没有说谎的话。”

  忠胜的脸上表情又扭曲一下。

  但过没一会儿,忠胜肩膀上下动了一下,叹了口气后,把枪放了下来。用手指勾着手枪护弓在手上转了一圈,将枪柄朝前,万念俱灰地把手枪递给优一郎。

  光子的脸上当然还是保持一副要哭的模样——但是,眼底却闪过一丝光芒。优一郎握住枪的那一刻就是胜负的关键。要把枪从优一郎那里抢过来,应该是没那么困难。问题就在要用什么方法。

  优一郎点头往前走了过去。

  几乎和杉村弘树用柯特点四五手枪在光子面前玩的把戏一样。手枪在忠胜手中,就好像是变魔术一样,又把枪口给转了回来。在同一时间,忠胜跪下右膝,身体稍微倾斜。将枪口避过优一郎左肩旁,一直线瞄准着光子。离开优一郎背后的光子,此时全身上下都不设防。

  优一郎顺着枪口的延长线看过去,转头看向光子。

  光子眼睛睁得大大的。这下完了……

  忠胜刻不容缓地扣下扳机。枪声响起。两发。

  在光子的眼前,优一郎的身体就像是慢动作一样,缓缓倒下。

  而在优一郎对面,只见忠胜一脸狼狈的表情。

  此时的光子,早已拿起放在优一郎刚才睡觉时放在一旁的镰刀。将它朝忠胜丢了过去。镰刀在空中旋转,如同香蕉形状的刀身漂亮地刺进忠胜的右肩,忠胜痛得不禁哀号着,枪也从手上掉了下来。

  光子这回毫不迟疑拿起球棒,奋力冲上前,跳过已经趴倒在地上的优一郎,跑到忠胜前面,趁势朝着用手按着右肩、站也站不稳的忠胜头部全力挥去。

  你看。这可是你最熟悉的球棒哪。满意吗?

  磅!的一声,球棒前端正中忠胜脸部中央。光子的手似乎可以感觉到忠胜的鼻软骨碎裂、掉了几颗牙、连颚骨也塌陷了。

  忠胜当场昏了过去。光子也没停下手,这回是从额头打下去。碰,忠胜的额头扁了下去,掉出半颗眼睛,忠胜的双手在身体两侧紧紧握拳。再来一棒!这次打在鼻子的上方。相马光子的特别训练,挥棒一千次。看着、看着!接着是正中央方向喔!

  这一击,让忠胜的鼻血从鼻子里噗的喷了出来。

  光子放下了球棒。忠胜整个脸都是血,早已气绝身亡。耳朵里、歪掉的鼻孔,都各留下一道宽粗的血液。

  光子把球棒扔了出去,拿起左手边的左轮连发手枪。然后朝趴倒在地上的优一郎走过去。

  优一郎的身体下面,血好像是要将草地空隙填满似的流了满地。

  那一瞬间,是他挺身护了光子。

  光子静静在优一郎的身旁跪下。脸一凑近,发现优一郎还有呼吸。

  光子稍微想了一下,移动了自己的身体以免优一郎看到忠胜的尸体,然后使劲抓住优一郎的肩膀,让他把脸朝上。

  “唔——”优一郎叫了一声,眼睛无神地睁开。制服的左胸部位和侧腹各被打中一枪,血不断地涌出来,被学生服黑色的布料吸进去。光子将优一郎的上半身抱起来。

  优一郎的眼神在四处游移了一会儿,落到光子的脸上。哈、哈、间接且短促的呼吸宛如是在配合着心跳一般。

  “相、相马、同学……”优一郎说道,“旗、旗上他……”

  光子摇摇头。“他打中你之后很害怕,逃走了。”

  既然忠胜一心只想杀了光子,这个理由编得有些不合道理。而且到底忠胜和光子之间是谁在说谎,其实也已经昭然若揭。不过或许是脑子已经无法好好思考,只见优一郎轻轻地点点头。

  “相、相……”优一郎左右两只眼睛的焦点已经对不起来,恐怕就连光子的身影也看不清了。“受、受伤了吗?”

  “没有。”光子点了头然后说:“是你救了我吧。”

  优一郎稍微笑了。“对、对不起!我……已经……没有办法……再……保护你了。我……已、已经……动不了了……”

  说话时嘴边冒出血泡来,看来似乎是打中了肺。

  “我知道。”光子说道。弯下身来,紧紧抱住优一郎。一头浓密的黑发落在优一郎的胸前,发尾被流出的血给濡湿了。光子就这样将自己的唇印上优一郎的唇前,刹那间优一郎眼睛突然稍微动了一下,旋即又闭上了。

  这个吻,和刚刚像妓女一样给忠胜的吻完全不一样。这个吻是温柔、温暖且带有心意的吻。虽然带有点血的味道,但她不介意。

  光子离开了优一郎的唇。优一郎意识模糊地睁开了眼睛。

  “对、对不起……”优一郎说道。“我,已经……”

  光子嫣然一笑:“我明白。”

  砰、砰、砰、传来三声沉闷的枪声,优一郎的眼睛睁得好大。

  这个时候,泷口优一郎已经是直直盯着光子的脸,恐怕就连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就死了。

  光子将枪口还冒着烟的左轮连发手枪慢慢从优一郎的肚子拿开,然后再一次抱住他的身体,凝望着优一郎那对现在已经什么也没看着的眼睛。

  “你真是个不错的人,让我感到有点高兴,所以我不会忘记你的。”

  光子自言自语地说着,然后就闭上了眼睛,似乎是非常依依不舍地,再次将自己的唇静静凑上优一郎的唇。当然,嘴唇上还留有余温。

  阳光终于开始照射到北方山地的西侧坡地。优一郎的瞳孔,在光子头部遮住阳光的影子底下,正在急速放大。

  [残存人数14人]

  58

  七原秋也(男子十五号),突然醒了过来。

  四周由鲜艳绿草形成画框一般围绕着的蔚蓝天空,映入眼帘。

  秋也迅速直起身子。看见包围在自己身边的草地的另一端,熟悉的城岩中学校舍就耸立在和煦的阳光中。

  操场那里有几个身穿体育服的人,大概是体育课在上软式垒球的课程,不时有吆喝声传来。

  秋也所处的位置是在学校中庭角落的树丛中。头上枣椰树宽大的叶子罩着好一大块区域。这里是秋也偶尔会在午休或是翘课时,用来打瞌睡的地方。

  秋也站起来,看看自己身上。没有任何地方受伤。学生服沾上了细小的草屑,秋也将其拂去。

  是梦……

  秋也摇了摇仍然昏沉的脑袋。于是,这下子总算明白了。

  是梦。所有的一切,都是梦。

  就像每次做完恶梦之后,身上总是流满了冷汗。秋也伸手擦了擦脖子,果然满是冷汗。

  怎么会,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梦呢?彼此非得自相残杀不可?自己竟然会被那个“计画”选上?

  接着吃惊地意识到:操场上的人们——体育课?

  看看手表。现在早已是下午上课的时间。睡过头了!

  秋也急忙离开那片树丛,朝校舍的方向小跑步。今天,今天是……一边跑着,一边看手表,才知道是星期四。

  星期四下午第一节课是国语。秋也于是安心了不少。国语是自己喜欢的科目,成绩也还算不错,而且秋也和任课的冈崎和子老师之间处得还算不错。看样子,只要自己认个错应该就没事了。

  国语。喜欢的科目。成绩。冈崎老师。

  脑海里浮现的这些名词,不知道为什么,叫人好生怀念。

  事实上,秋也很喜欢国语课。就算教科书上收录的小说或是小品文内容都充满了赞美共和国的口号,要不就是无聊的“主义”纲领,秋也还是可以在字里行间找到自己喜欢的字句。对秋也来说,文字就和音乐一样重要。因为歌词是摇滚乐所不可或缺的。

  说到歌词,是了,班上国语成绩最好的中川典子所写的诗,真美。和秋也千辛万苦才帮自己创作的摇滚乐曲填好的词相较之下,她的用字更为精确、语意也更为鲜明——一方面平淡、温婉;但一方面又犀利、强悍。简直就是将秋也心里所想像的女孩子形象,原封不动呈现在文字的世界里一般。而这点至少就已经确实地虏获了秋也的心。嗯,姑且不论国信庆时他喜欢典子这件事。

  思绪至此,秋也重新意识到,啊啊,庆时他还活着。一边小跑步,一边觉得自己太过荒谬。一瞬间,因为安心感而差一点哭出来。真是太荒谬了。还真亏自己做了庆时死掉了这么个无聊的梦。

  还有,在那个无聊的梦里,不知道为什么典子——不,典子同学才对。我什么时候开始直呼她的名字了?真不害臊——典子同学会和自己在一起呢?虽然在梦里似乎有事态演变至此的脉络可寻,但是这也就是说,我除了喜欢她的诗之外,多少还是蛮在意她本人的啰?哎呀呀,如此一来,不就得和庆时大吵一架啦。这可不得了。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秋也发现自己的嘴角正因为这幸福的幻想而浮现笑容。

  秋也进入上课时间一片寂静无声的校舍,快步爬上阶梯。三年B班的教室在三楼。两阶当做一阶大步向前跨去。

  到了三楼,在走廊右转。第二间教室就是B班。

  秋也在门前停了下来,思考要对冈崎老师说的借口。身体不太舒服?不对,就说因为贫血的关系,站起来的时候,一下子头昏眼花好了。所以才多休息了一会儿。可是自己看起来一副健康宝宝的样子,老师会相信我吗?可以想见庆时会夸张地对秋也耸耸肩,而濑户丰那家伙会说:“秋也,你该不是睡过头了吧?”之类的话;三村信史则一边搔着鼻头,一边注视着秋也;杉村弘树会抱着胳膊,脸上些微露出看见有趣事物的表情。而典子则会对搔着头的秋也微笑。OK,就这样吧。反正丢个脸也没什么大不了。

  秋也把手按在门上,做出一副深感抱歉的姿态,轻轻把门拉开。

  正当秋也毕恭毕敬朝着讲台要抬起头来的时候,鼻子里闻到了一股不知哪儿来的腥味。

  秋也猛地抬起头,把拉门一口气打开。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有个人倒在讲台那里。

  冈崎老师——那不是冈崎老师。而是级任导师林田昌朗老师。而且……

  他的头不见了。原本应该是头部的地方,成了一滩血水。一片镜片落在地上。

  秋也将目光自林田老师的尸体身上移开,快速转头朝向教室里。

  课桌椅排列整齐。就和往常一样。

  和往常不一样的是,熟悉的同班同学们,大家都趴在桌上。而且……

  地板上满是浓稠的血迹。强烈的气味,直往上冲。

  秋也一时间呆站在原地,然后慌张地伸手去碰触座位近在眼前的天堂真弓,才发现她背上多了一根看来像是天线一般的银色箭矢。尖端由真弓的水手服腹部穿出,鲜血不停由该处滴向真弓的裙子,然后是裙摆,最后落在地上。

  秋也走向前去。摇动新井田和志的身体。和志的身体突然倾倒,脸部转向秋也的方向。

  秋也心底涌上一阵恶寒。和志的眼睛成了红色的窟窿,鲜血和着像是浓稠蛋白一般的液体自窟窿里向外流。而且,他的口中,还插着一根像是粗柄锥子的东西。

  秋也大叫一声冲到国信庆时的座位。他的学生服背后开了三个大洞,在衣服底下各自绽放出鲜血的花朵。一抱起他,庆时的头部便无力地垂在肩膀上。睁大的眼睛,无神的仰望着天花板。

  庆时——!

  秋也大喊,然后在混乱之中环顾四周。

  如今,所有人要不就无力地靠在椅子上,要不就开始滚落到地板上。

  江藤惠的喉咙被利落地割开,看起来就像是西瓜的切口一般。仓元洋二的头上插着一把镰刀。小川樱的头则像是过熟的果实一般迸裂。矢作好美的头有一半不见了。大木立道的脸上劈着一把柴刀,左右脸像分开的花生米一样,两边上下错位。元渊恭一的腹部看起来就像是香肠工厂的产业废弃物回收笼。旗上忠胜的脸被打得乱七八糟,一片血肉模糊。清水比吕乃的脸整个发黑肿胀,如海参一般大小的舌头在张大的嘴角向外吐出。而那个“第三之男”三村信史的身上,到处都是洞。

  简单地说,大家——都死了。

  秋也的目光,停在一个人身上。川田章吾——那个风评不佳又难亲近的转学生——胸口上深深插着一把刀子。他的眼睛轻轻半闭着,面向地板,但什么也没在看。

  秋也接着吞了口口水,望向中川典子的座位。她的位置在庆时后面,原本应该要更早看见她才对。可是,不知为何,如今每个同学的尸体连同座位,像是不断地绕着圈转似的,秋也好不容易才认出典子的身影。

  典子她还趴在桌上。

  秋也跑向典子,抱起她的身体。

  骨碌,她的脑袋“脱落”了。留下穿着水手服的躯体,滚落地面,在血池之中骨碌的滚着——最后抬眼看着秋也。眼里满是哀怨。你不是说要救我吗?七原同学。我死掉了。亏我喜欢你。亏我这么喜欢你哪!

  秋也的视线仿佛被钉在典子的头颅上,两手抱头,极力张大了口,感觉就要发疯了似的。

  由自己的腹部深处,奋力挤出一声喊叫。

  突然间,秋也的视线映出一片白色的东西。

  靠着自己的身体感觉——身体躺在地面,而那东西和身体则是呈水平相对——与视觉相结合,秋也才好不容易认出那原来是一面天花板。视线右侧一隅,还装有一盏日光灯。

  有人轻轻用手碰触秋也的胸膛。

  秋也一方面发现自己正不停地喘气,一边用目光由那只手向上追到手臂,再由手臂到肩膀,看见了身穿水手服、绑着两根辫子、女生班代表内海幸枝(女子二号)正静静地对自己微笑。

  “太好了,你醒过来了。”幸枝说道。

  [残存人数14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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