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伦多森林。
这是一座位于抉择洞窟和纳尔斯之间的中型森林。
也是一座有许多动植物栖息,甚至不乏部分危险魔物在当中徘徊的魔境。
理所当然的,这里几乎没被人类开发,任何旅人都会绕过这个地方前进……然而,告诉我这里有多危险的师父,现在竟然率先走在托伦多森林之中。
在她身后的法迪欧不满地说:
「啊啊!草长这么高要死喔,而且这里还很潮湿!我们真的非得走过这种地方吗!」
法迪欧非常火大,但师父头也不回地淡然回应。
「你想绕路我也不反对啊。只是这么做的话,穿过森林只要半天就能到的纳尔斯,你就要多花三天才能抵达喔。」
「呜……」
法迪欧不甘心地低吟,路乌降落在他头上安慰道:
「这也没办法嘛,法迪欧。这点险路就忍耐一下吧!」
「整天待在人家脑袋上的家伙,走险路当然没差啊!」
路乌故意吹口哨装傻。事实上,总是待在我肩膀上的路乌,现在却跑到了身材高大的法迪欧头上……这……用意也很明显啦。
我走在最后面望着他们三人,并向最前头的师父攀谈。
「可是一直待在这种密林里,我也不太好受呢。而且这里似乎也有魔物。」
师父回应我的抱怨,也不忘用剑鞘拨开杂草。
「不,这里的魔物还不至于威胁到我和小彻,对付起来并不困难。再说,这条险路应该也不会太长。不过……」
在师父说明的过程中,沿路的杂草越来越低,树丛的间隔也越来越大了。
我们正闯入森林中心,这种变化好像怪了点。就在我感到不解时,师父解决了我的疑问。
「以前我也稍微提过,近年这座森林的中心,出现一块名为『毒沼』的区域。那里本来是动物休息的池子,但不知道为什么产生了毒性,最后也影响到周围植物的生长……」
「原来如此,所以现在森林的中心,反而比较空旷是吧。」
「没错,土壤污染固然遗憾,但人类走起来也变得轻松不少。而且只要不要直接摄取沼泽周围的水源或植物,就不会对人体造成伤害。」
「是喔……」
我们听着师父的讲解,同时默默加快脚步,决定既然是这么回事,就快黠通过险峻的地区。
大概在走了大约一个小时以后吧。
我突然发现,脚下都是短小的杂草,周围的树木和枝叶也纤细稀疏。
这与其说是密林,不如说像是萧瑟的秋季树林。
离开法迪欧的脑袋,开始飞在我身旁的路乌说:
「总觉得,这种景象也挺寂寥的呢。」
「嗯,是啊……」
我环顾四周,想起过去曾和哥哥在这种树林里玩过捉迷藏。我们明明轮流当鬼,但头脑好的哥哥却很擅长躲藏和找人,所以几乎都是我在当鬼。
一个人在树林里会觉得很害怕,然后突然有种自己被落下的感觉。不过,当我真的怕到快要哭出来的时候,哥哥一定会发出声音让我找到……每次都是这样。
相反的,换哥哥当鬼的时候,不管我再怎么努力躲藏,哥哥都能轻易找到我。我觉得好不甘心……却又有些高兴。
「主人?」
路乌向我搭话,我才猛然回过神。看来,我发呆了好一阵子。
我突然觉得有些难为情,忍不住向附近的法迪欧攀谈。
「我问你喔,法迪欧,你小时候都玩什么游戏啊?」
「啊啊?小时候玩的游戏?我想想喔……」
听到这个唐突的疑问,法迪欧将手抵在下巴上,眺望半空回想过往。之后,他露出一脸莫名尴尬的表情。
「…………啊……」
「?你怎么了?」
「咦?啊,不是,该怎么说呢……我小时候的记忆,几乎都是在家里或学校的图书馆看书,专心学习魔法而已啦……」
「「「咦?」」」
大伙愣在原地,法迪欧急忙解释。
「没……没事,当我没说!呃……呃呃……对!我以前经历过不少事情,染指了禁忌魔法,后来一个人离开故乡造访魔法名门密米尔魔法学校!在那里我头一次不必在意家族的名声,尽情享受青春生活……不对,其实也没有,我被蕾雅缠上后,惹出一些事情动手殴打教师,校园生活就这样结束了……」
法迪欧不知为何一副消沉模样,看来不该再打听「玩乐」的话题了,所以我赶紧换了一个话题。
「蕾……蕾雅是谁啊?」
依旧无精打采的法迪欧,以怀念的语气回答。
「啊啊……在我读密米尔魔法学校的时候,有这么一个家伙。该说是朋友吗……呃……要怎么说?敌人?总之就是这么一个家伙。」
「朋友和敌人的意义天差地别吧!这两个没办法共存吧!」
「这也不见得喔……总之,是个很麻烦的女人。」
这一句话令我们三人再次愣住了。路乌代表我们开口吐嘈。
「是……是女人?法迪欧有同年纪的女性朋友?」
「喂,你这种惊讶方式也太没礼貌了吧!」
看着愤慨的法迪欧,师父沉吟道:
「嗯,真稀奇,万年没女人缘的你,竟然会这样形容贵重的女性朋友。」
「你们非得每个都呛我才满意是吗!」
法迪欧露出非常不满的模样。他生气反驳后,伤脑筋地抓抓后脑说:
「我也不是讨厌她,不晓得该说是不知道怎么应付,还是天敌啦……总之,被那家伙缠上准没好事。还有,她超烦的,真的超烦,烦到一个极致。」
「会被法迪欧形容成这样的人,我反而很感兴趣呢……」
「啊啊!害我想起讨厌的回忆了!好了,不要再谈这个话题了!」
法迪欧强硬地结束话题,率先走到前头,我们也跟在他身后行走。
不过……他的反应反而更刺激了我的好奇心。
「(感觉法迪欧之前谈到自己的过往时……也从来没有像谈到蕾雅小姐时这么开朗呢。)」
当然,他不擅长和对方相处,应该也是事实吧。
法迪欧向师父攀谈,试图转移话题。
「话……话说回来,这座森林真的完全没被人类开发呢,连野兽常走的羊肠小径也没几条。你不是说这里多少变得比较好走了吗?」
「嗯?啊啊,的确。毒沼出现以后,通行是比较容易了,但一般人根本没有冒险前往抉择洞窟的理由。再加上又因为毒沼的关系,变得没办法进行狩猎或植物采集。也就是说呢……」
「啊啊,不会有人想来这里是吧……如果在这里遇上意外,大概就领便当了吧。」
法迪欧打了一个寒颤,路乌也严肃地回应:
「就是啊,从这个角度来看,这里可能是很麻烦的关卡喔。毕竟,基本上勇者是在都市之间徒步旅行。这样就算出了什么事,也大多在有人烟的道路上。可是这里就……」
「总之,意思就是我们最好尽快离开这里对吧。」
我们如此下达结论后,大伙提振心神准备赶路。
这时,师父突然停下脚步。
稍后,我们也好奇地停下脚步。师父眼色不善地瞪着我们走来的方向。
「怎么了?喂喂喂,该不会有魔物的气息吧?」
法迪欧害怕地躲到师父身后,他这种一如往常的不可靠反应,让我和路乌都看得很傻眼。不过,师父默默握起腰上的剑,没有谴责法迪欧的举止。
师父的动作让我们很紧张……这时她终于勉力开口。
「就某种意义来说,梅克路斯说得没错。后方明显有敌人在追赶我们的气息。」
听到这句话,我也架起武器雷神之棍,向前踏出一步保护路乌。
师父终于拔出配剑时,我也站在她旁边凝神观看后方,问说:
「可是师父,你不是说这座森林的魔物,不足以威胁我们吗?」
师父点头回应我的疑问。
「嗯,我是这么说过,实际上我还是不认为自己说错了。别说这座森林,大部分的普通魔物都不是我们对手。」
「那么……」
那么,师父为何这么紧张呢……我正要说出这句话时,也慢一步感应到敌人的气息了。
后方传来一股……令肌肤隐隐生疼的强烈压迫感。
我不禁吞了一口口水。
师父的额头流下冷汗,脸上浮现和她不相衬的苦笑。
「没错,区区的魔物不是问题……若只是区区魔物的话。」
师父话音方落。
终于进入我们视野中的「那样东西」……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我们慢慢看清了「那样东西」的真面目。
对方以四肢快速行动,还有一身艳丽的白毛和尖耳。
而且,对方端正的面容充满野性,却又带有伶俐的气息。
……是大只的狼吗?不,仔细一看就发现对方还穿着铠甲,腰上挂着配剑。然而,脸庞却是白狼的模样……
「「「!」」」
师父以外的所有人,都在同时发现了对方的真实身分。
眼前这一号人物,外貌和我们在鲁萨尔看到的「他」完全不一样。但他们身上都散发着一模一样的异质气息。
冲到我们面前的人物,在瞬间急停止步,流畅转换成双足站立的动作……
对方以人类的动作,抚摸下巴的兽毛。
「嗯,看来总算让我追到勇者和他的伙伴了,真是费了我一番工夫。」
「「「「…………」」」」
我们甚至不讶异这个有着魔物外形的人谈吐流利。
他拔出腰上的配剑,我们也只是略微动摇,没有过于慌乱。
因为……每一个人都完全了解现在的状况了。
「那么,虽然这么突然很过意不去,不过麻烦你们陪我过过几招吧。当然,是赌上彼此性命的胜负。」
我们在最糟的时机,遭遇「第二只魔人」的袭击——大家都了解了这个绝望的现实。
*
双方剑拔弩张地相互瞪视,沉默对峙数秒。
我、法迪欧、路乌紧张地冷汗直流,师父和魔人则莫名冷静。
师父俐落摆出让人联想到剑道,威风凛凛的中段架势。
魔人纯粹用右手持剑,剑尖几乎垂到了地面上,也许是他独特的架势吧。这种架势的原理和我在练的运动击剑类似,但以那种方式运使一把大剑,连我都觉得不太妥当。然而奇怪的是他身上完全没有一丝破绽。
短暂的对峙后……魔人突然发出一种有些松懈,又缺乏紧张感的声音说:
「嗯……不好意思,我姑且先确认一件事。勇者……是那边那位手持棍棒的小孩没错吧?」
「「「「…………」」」」
我们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师父则是不动如山。
魔人举起另一只手抓抓自己的脑袋。
「呃,其实我大致上知道,不好意思。只是,我没听说同行者中有似乎更胜勇者的高手,有点意外。」
魔人说出这句话时,似乎显得很愉快。
他这种莫名充满人类气息的举止,让我忍不住想问一个问题。
「那……那个啊……」
「小彻。」
师父不改视线方向,直接劝戒我,但我还是硬是把话说完。
「呃……你……不对……是叔叔吗?我可以称呼你叔叔吗?」
听了我的话,魔人张大眼睛,然后又表现出沉思的动作,不晓得这是不是他的习惯。
「嗯……我的称呼方式啊?从我变成魔人的时间算起,这个称呼并不正确……总之,你就直接称呼我该隐吧,这是最妥当的称呼方式。」
「该隐啊。呃,我是三……不对,我是彻·三上。请多指教,该隐。」
「嗯,请多指教啊,三上。」
我们架着武器互相打招呼。我也知道其他三人看得很傻眼,但我继续说道:
「该隐,你是魔人对吧?所以,你要夺走勇者……也就是我的小命吧?」
「对,没错。我对你没有什么怨恨,但也不觉得这是无谓的杀生。毕竟魔人和勇者本来就是互相敌对,所以和我过过招吧。」
「关于这一点啊。」
我接着把话说下去,打断对方开战的时机。师父稍稍加重语气,又叫一次我的名字,但我无视师父的警告——歪起头用天真无邪的态度提问。
「你这次,可不可以特例放我们一马啊?」
「「「「————」」」」
大家都愣住了,现场的气氛也完全改变。
一直保持冷静的师父和魔人,也有些惊讶地看着我。
我不顾大家的反应,持续劝说该隐。
「再说,你们魔人到底为什么想杀勇者?」
「你这问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魔物本来就和人类敌对,没什么理由可言。」
「是喔…………」
「三上,怎么了?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嗯?啊啊,不是,抱歉,应该说正好相反才对。」
我笑着答话,并维持开朗的语气说:
「我只是觉得,你们的理由果然很无聊。」
「「「「!」」」」
现场弥漫一种和先前不同的奇妙紧张感,大家是怎么了?
算了,这不重要。我笑着凝视该隐的双眼说:
「这种『走在路上刚好看到害虫就顺便杀掉』的理由,真的太无聊了。」
「…………」
「可以请你不要打扰我们重要的旅行吗?」
「「「————!」」
不知道为什么,师父、法迪欧、路乌三人脸色都发青了。
该隐也惊讶地瞪大眼睛。
「三上,你……」
「嗯?怎么了?」
我笑着反问该隐,该隐摇摇头说:
「不……没事,没什么。只是,你和我认识的人有点像。」
「是吗?那就好……所以,你愿意退开吗?」
「啊啊,这件事啊。你的主张确实合情合理,不过……」
「不过?」
此时该隐身上猛然散发出震慑四周所有生命的杀气,随后——
「这个世界,也不是现在才开始不合理的吧?」
——他的脸庞,莫名其妙出现在我的面前。接着——
「——咦?」
——过了一会……我才发现他的配剑不知不觉间深深贯穿了我的胸口。
魔人该隐
大失所望,这是我对勇者讨伐战的第一印象。
「(他的身手连这点攻击都挡不下。嗯……看来我刚才的感应,果然是错觉吧?)」
真不可思议,我在刚才的对话过程中,确实感应到他有某种莫名的——足以和约尔匹敌的威胁性。
不过当我出手攻击,就发现他根本不算什么,就跟我原先料想一样,只是个尚未成熟的——
「!」
——突然,我感受到后颈有种冰冷的感觉,我立刻踹开勇者拔出配剑,跳离了原先的位置。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凌厉的剑光划过刚才我脖子所在的位置。
「喔喔……」
我跳到后方,立刻拿剑摆出上段架势……这几乎是我成为魔人以来,第一次感受到生命威胁的攻击。我马上准备应付追击——不料我的预测落空,对方没有发动追击。相对的——
「——梅克路斯!路乌!」
——女骑士站在勇者面前护住他,浑身散发惊人的杀气凝视我,并催促同伴去救助勇者。
那股强烈的存在感,让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陶醉。
我难得以有些兴奋的语气说道:
「了不起!勇者的表现令人失望,阁下的实力却超乎我想像啊!唔,失礼了。记得『阁下』这称呼不该用在女性身上吧?那么……」
「住口。」
女骑士身上并发烈火般的怒意,以及令人遍体生寒的冷冽杀气。感觉她随时都会冲上来拼命砍我的脖子,但女骑士似乎以勇者的人身安全为第一优先,没有离开他的面前。
红色头发的魔法师和使魔,跑到倒在女骑士身后的勇者身边。
「喂!小彻!你还有意识吗?小彻!小彻!」
「主人!主人!你没事吧!」
二人死命呼唤勇者……勇者气若游丝地回应他们。
这个景象令我大吃一惊。
「唔?我应该完全贯穿了他的心脏才对啊?」
「你可别小看小彻。」
女骑士恶狠狠地瞪着我……原来如此,看来勇者下意识微微避开了要害……
「不过,人类血肉之躯受了那一剑,同样是致命伤吧?勇者已经没救了,女骑士啊,别做些多余的事情了,尽情和我一战——」
「我叫你住口。」
女骑士冰冷的视线,气魄实在动人。若是普通的低等魔物,就算被那视线吓晕也不足为奇。
……话虽如此,我也快按捺不住了。
我劲贯双脚,打算不顾一切直接开战——
「小彻!啊啊!太好了!你没死!赛西莉亚,小彻没事!」
「……啊……呜……师父……对不起……」
「(什么?)」
在女骑士身后的勇者,摇摇晃晃地挺起上半身,这个举动令我也难掩震惊。
「(为什么?就算没有马上死掉,也不可能有人类能在受了那种伤后站起来,还开口说话——不对,这大概正是勇者的力量吧。)」
我现在才想起来,勇者的身体和常人不同。勇者和我们魔物类似,属于一种能量的聚合体。只要没有受到能令普通人类完全死亡的损伤,那股能量就会治愈他的伤势。而且,勇者的回复力极为强大,和我们大不相同。缺点是,力量和体力会暂时大幅衰退。
换句话说……
「(无论如何,他现在也不具威胁性,但还是得彻底葬送他才行。)」
我打定主意,稍微偷瞄勇者一眼……但视线马上移回眼前的女骑士身上。
女骑士像是看透我的想法般,语气平淡地说:
「你以为能再次轻易得逞吗?」
「我想也是。」
和她决斗是我的光荣,然而杀掉勇者才是首要之务。
我想办法压抑住内心昂扬的喜悦……重新摆出战斗架势,准备排除眼前的障碍。
「(——要来了。)」
魔法师和使魔带着勇者退开的同时,女骑士也压低重心用脚一蹬,向我冲杀而来。由于刚才见识过那一记凌厉的快剑,所以我丝毫不敢大意。岂知,她的速度还是超出了我的预期。
她挥出一记异常精准的横斩,砍向我镗甲的缝隙。我急忙改用双手握剑,这才在千钧一发之际勉强拨开她的杀招。她的身体纤瘦,力道却重得违背常理。
女骑士惊讶地张大眼睛,看样子我的反应速度也超出她的预期。
双方的视线瞬间交错,我正想砍向对方的剑上,和她较量气力……女骑士就随即放弃较量力量,她不再讲究招式的劲道,改以重视攻击次数的连击杀来。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对方过于卓越的剑技,逼得我疲于招架,同时还忍不住发出嘶吼。
「喝啊啊啊啊!」
女骑士大概也想尽快分出胜负,她发出剽悍的怒吼,劲疾挥舞细长的配剑。我深受她的战意鼓舞,决定牺牲守势,发动攻击。
我和女骑士的兵刃,在我们之间飘出激烈的互击风暴。
这早已不是剑术比拼,更不存在一丝骑士道精神,只是纯粹的野蛮杀戮。
我们冲入彼此的攻击间距内,没有用上任何取巧算计,只有疯狂地夺命互砍。
完全放弃防御的我,身上多了几道细微的伤痕。双方上演这样的死斗,却仍未负上任何致命伤,甚至是重伤,这纯粹只是近乎奇迹的偶然。由于双方的实力太过相近,导致本该瞬间分出胜负的死斗不断延续下去。
「……好……好厉害……」
魔法师观看我们对决,他出神的赞叹声,也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兵器交击声中。
我和女骑士的死斗持续延烧,同时发现沉封于自身内心的喜悦,已经膨胀到难以压抑的地步。
「(就是这个……!这就是我在追求的东西……!)」
我终于领悟了自己诞生的意义和夙愿。
现在,我可以理解为何伊格尼尔会抢先对付勇者,以及魔人对人类怀抱扭曲爱意的心情了。
人类——原来是这么了不起的生物!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我忍不住放声大笑,运剑的力道也更加猛烈。
女骑士一脸狐疑,却也没有放缓攻势。她依旧沉静、冷酷地挥出索命的剑技。
「(……真不上道。这么美妙的时光,为什么不好好享受一下呢?)」
转念及此,我才想通一件事情。对她来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勇者的安危。我稍事思考之后,将全身力道贯入持剑的手臂上——
「哼——!」
「唔!」
和我互击的女骑士连人带剑被我逼退,我也顺势跳到后方拉开距离。
这个举动和我之前享受互砍的态度不符,女骑士神情困惑,一副推测不出我真正意图为何的模样。
我看着她的双眼说:
「不好意思,我有个任性的请求,女骑士——唔,你叫什么名字?」
「………………赛西莉亚·希维尔。」
她大概是认为,借由交谈替勇者争取一点回复的时间也好吧?女骑士意外直率地报上名号,我也点点头,继续说下去。
「赛西莉亚·希维尔。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现在,可否请你将心思集中在这场战斗上?」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看到女骑士傻眼的反应,我摸着自己的下巴沉吟。
……也难怪,这个女骑士应该是神剑骑士团的一员,那么她的职责想必是保护勇者了。我的主要目标也不是和勇者的护卫决斗,而是杀掉勇者。这样我们都没办法专心享受这场战斗……既然如此,结论只有一个。
我不再抚摸下巴,很自然地提出这个结论。
「好吧,那我就先杀勇者好了。」
「「「「!」」」」
包含勇者在内,四个人都非常紧张。
女骑士反应过来后急忙冲过来阻止我,以防我有任何杀害勇者的机会……不过现在我无心和她战斗,不得已只好——
「抱歉了。」
——我朝身后的树干轻轻一砍,随后——
「!」
树干缺口喷出的黄色树汁迅速散成细小飞沫,喷中女骑士。沾到树汁的女骑士,依旧想攻击我,可是……
「呜!」
她皱起眉头停下脚步,维持着单手持剑的架势,连忙擦拭自己的颜面。
眼见计策得逞,我很满意地告诉她:
「这种汁液对眼睛和皮肤的刺激性很强,你的皮肤触觉也开始麻痹了吧,不过毒性并没有很强。别担心,几分钟后就会恢复了。你勉强张开眼睛的话,也有可能失明就是了。」
「为什么你这么清楚……!」
「啊啊,也没什么,我凑巧来自这座森林。那么……」
「!」
闭着眼睛的女骑士理解当下的状况,就算看在他人眼里很难看,她仍凭借气息感应发动攻击。不过她的皮肤知觉明显麻痹,导致攻击大失准头,根本无法构成威胁。
我奋力一跃,瞬间穿过女骑士身旁。
「!站住!」
难得失去冷静的女骑士焦急大喊,可惜已经太迟了。
我直线冲向如小鹿般虚弱地从地上站起来的勇者——
「你休想!」「没错!」
——不料,魔法师和使魔护着勇者……无所谓。我持续冲锋,没有减低速度……
「感质提升!」「『烈日恩惠』!」
「唔?」
但他们使出奇妙的光芒,以及正确无比的戳眼射击。即使是我,也不得不停下来举剑弹开攻击——虽然攻击眼睛的石粒被我打掉了,但光芒被我的配剑反射后只有稍微分散,剩下的光芒直接缠上我的身体聚化收拢。
「(……?呜,被女骑士砍中的伤口……)」
刹那间,我的伤口产生异常的疼痛感,这不是是轻微剑伤该有的痛楚。
我好奇地确认伤口,但伤势并没有恶化。
更不可思议的是,我其中一边耳朵听力变得非常差。这是什么状况?
「(我肯定中招了……只是我不太了解对方的手法。)」
正当我感到不解时,红发的魔法师怯生生地守在勇者前面,像是使出全力虚张声势似地嚣张大喊:
「嘿……嘿嘿!怎么样啊,我的『超攻击咒语』!怕了吧!稍微中招也有这种威力喔!无法回避的伤害和异常状态,根本强过头了对吧!想……想撤退就趁现在吧!」
「…………唔。」
确实,这一招未知的魔法是个威胁。我碰过几次厉害的魔法师,但很少有效果这么诡异的招术,不愧是勇者的伙伴。那颗毛球的射击,也准确攻向我在高速移动下的双眼,技术实在了不起。尽管这招的速度和威力不怎样,也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
我和完全感觉不出身上有何战力的两人互相瞪视……不过我实在无法掌握他们的力量。实际上他们十之八九很弱吧,而且根本无法和女骑士相提并论,但在不了解招式原理的情况下,冒然行动又非明智之举,该怎么办才好呢——
「唔!」
身后传来杀气,我连忙往旁边躲开。刚才我所在的位置,划过了一道锐利的剑光。仔细一看,闭着眼睛的女骑士正气喘吁吁地站在我身后……唔,虽然她似乎还没恢复……可是这样挺麻烦的。万一在我享受单挑女骑士的过程中,被他们的诡异技法搅局也很扫兴。
可以的话,我想趁现在先解决掉魔法师和使魔,那接下来……
就在我犹豫不决时,一旁的草丛有了动静。一只巨大松鼠般的魔物突然冲出树荫,勇者等人的注意力也有一瞬间受到影响,但等他们判断那是几乎无害的脆弱魔物后,便无视那只魔物转头面对我。
不过,我的反应可不一样。
「正好。」
我猛然跳向那只大松鼠,抓起它的脖子。
「「「「!」」」」
勇者等人吓得哑口无言,我大大张开自己的嘴巴……
「啾,啾——」
然后,我连同它的哀哭声一同从头开始吃下。
「呀啊啊!」
年轻魔法师惊叫一声,向后退了几步,其他人依然哑口无言。此时我干净俐落地「捕食」那只松鼠……并且一口吞了下去。
下一秒,我身上的伤痕渐渐痊愈,体力也逐渐恢复。
勇者等人屏息注视我的行动,我重新检视自己的身体,仍然有困惑不解的地方。
「(怪了,平时吃下那种大小的魔物,所有的伤势和异常应该都会回复才对……耳朵的异常却没治好。)」
耳朵失聪也不会带来明显不便,但依然令人费解。
四人怯生生地抖了一下,我瞪了他们一眼。
「(……虽然伤势痊愈后也不痛了,不过那个魔法还没解除是吗?那么……)」
我从视力还没恢复的女骑士身旁穿过,同时往她肚子一踢,将她踹飞出去。成功争取时间后,我再转身杀向勇者等人。
这次我的目标不是勇者,而是那些碍事的跟班。
「咿!」
魔法师连忙举起法杖,却无法即时发动魔法,不晓得是不是是被我的「捕食」吓到了。至于那只使魔,身上也没有任何可以射击的东西。
「法师,带着你的法术下地狱吧。」
我瞬间欺近魔法师,一剑往他的右肩劈下去。
——这一剑,本该将他砍成两半。
「?」
可是,我发现砍下去的手感非常诡异。我的剑非但没将他砍成两半,甚至连他的肩膀都砍不下去。
「(唔?肩膀有什么防具是吗?可是这感觉……)」
从剑上传来的手感,不是砍到坚硬物体的感觉。不只如此……不对,应该说,我好像什么也没砍到,就像是一种冲击完全被抵销的奇妙感觉……
想到这里时,我发现他的肩膀上,有什么东西被我的配剑压扁了。
「(——毛球?)」
那颗毛球的颜色,明显和那只使魔一模一样……但上面没有眼耳口鼻,是一个极度不可思议的物体。
毛球在配剑和肩膀之间剧烈变形,却毫发未伤地像一颗橡胶球般延展,然后……
「『静谧月音』!」
毛球里发出了奇妙的叫声,紧接着——
「……咦,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算能挡下斩击,似乎也不代表能全数化解冲击力。毛球中招后隔了一拍,就变得仿佛球般跳开,连同魔法师一起飞向后方。
魔法师背部落地,虽没造成严重的伤害,但强烈的撞击令他无法起身……离开他身上的无脸毛球也从那奇妙身形变回原样,自信满满地和我对峙。
「你……你搞错对手了吧!」
这一番话非常勇敢……只是看他摇摇晃晃的飞行方式,似乎也不是完全没有受伤,看起来称不太上豪迈英勇。
可即使如此……我仍真心敬佩他们两个。
「(他们的战力明显不如我……不,大概比普通旅人更低下吧。然而,他们却连续两次挡下了我的攻击啊!)」
一种有别于和女骑士对战时的感慨,逐渐充斥我的心中。在我过往的生命中,何曾如此雀跃过?
然后……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勇者——彻·三上……这个连站都站不稳的少年,竟从我身后发动攻击。
这一击奇差无比,哪怕我睡着都能躲开。但我故意用剑挡下来,瞬间,一股强烈的电流窜过我的身体!
「唔——!」
「怎么样?雷神之棍的威力,连师父都会被电晕喔!」
「……呵,呵呵!太棒了!」
「!」
少年听到我愉悦的欢笑声,露出怯懦的目光。可是他更卖力地想打倒我,施加在那枝奇特棍棒上的力道有增无减。
「(意料之外的电击很强劲,臂力更是无与伦比啊!单论力量还远胜那个女骑士吧!想不到濒死的身体还能发挥这种力道……!如果是身体健全、技巧熟练的状态,不晓得实力会是何等惊人呢……!)」
天才指的就是这样的存在吧,魔人谬特耐心和人类接触的嗜好,如今我也有一定程度的体认了。这个少年……杀掉太可惜了。撇开勇者这个身分的加持,在这里杀掉他也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
他判断用力量无法压制我,随即退到倒地不起的魔法师身边,架起武器——雷神之棍保护自己的同伴。
无巧不巧,女骑士也在这时赶来会合,她的眼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了……一般来说,沾到那种树汁应该没有这么快回复才对……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再次和他们四人对峙的同时,我完全无法压抑心底自然涌现的笑意。
多么……
多么了不起的一群人啊!
实力尚未见底的年幼勇者,剑术超绝的女骑士,还有充满意外性的两名弱者!
如此值得尊敬的对手,我竟然一次碰到四个!
我值得享有这样的幸运吗?
我原本不过是一个茫然诞生、茫然活着的低劣魔物。
想不到,我的生涯竟有两次这么美妙的邂逅,我真的值得拥有这样的幸运吗!
至于他们四个则是表情极度阴郁,和我高昂的反应截然不同。
女骑士保持警戒,对站在她身旁的勇者说:
「小彻,身体怎么样?」
「呃……老实说,现在一松懈就有可能晕倒,似乎是勉强能保住小命的致命伤……对不起,师父。」
「没什么好道歉的,你千万不要逞强……梅克路斯怎么样了?」
女骑士关心魔法师,身后的魔法师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抱……抱歉啊。我全身痛到快散了……毛球保住我一命,我还伤成这样真是太没用了。现在我也是勉勉强强才站得起来。」
使魔停在他的肩膀上说:
「法迪欧,不可以太勉强自己!那一击连路乌的静谧月音也没办法完全挡下!没有死就算赚到了!」
「师父,你呢?」
勇者担忧询问女骑士,女骑士苦笑回应。
「放心,我没受伤……可是,我也没有独自打败那家伙的体力和自信。」
女骑士擦拭身上树汁,露出些许疲劳神色。在她身后的魔法师和使魔见状,都倒吸了一口气。
在这样的气氛中……勇者强颜欢笑对他们三人说:
「没问题!我们四人齐心协力一定有办法的!对吧!」
「「「…………」」」
即使在我看来,这番话也根本毫无依据。况且,他还消耗了九成的勇者之力,现在顶多是一个稍微厉害一点的小孩子,早就不具备任何领袖实力了。但是……有件事我无法理解。
为何那三个人的身上,彻底摆脱了多余的恐惧和紧张感?
「(这就是勇者的力量吗?……不……不是。这是彻·三上的力量吧。)」
真是不可思议的少年,他小小的身体里,确实有种以我目前的语言能力无法表达的力量。
一行人受到他的鼓舞后,恢复了活力,齐心协力和我重新对峙。
他们的姿态令我感动不已……同时我也下了一个决心,将配剑收入剑鞘之中。
「「「「!」」」」
他们露出动摇的反应,我语气平淡地对他们说:
「凭良心讲,我现在不太想失去你们这些了不起的对手。但另一方面,我对于杀害勇者这个任务,也有赌上性命的觉悟。」
收剑入鞘后,这次我解开皮带丢在地上。四人无法理解我的用意,但仍没有任何人有一丝松懈怠慢……太了不起了。
我接着说道:
「那么,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真挚面对这一切了。我将竭尽全力打败你们,并且……杀害勇者。」
我丢下所有妨碍关节活动的装备,包括肩甲、护肘、护膝。
解除所有装备后……我改采四肢落地的架势。
没错。
这个架势,正是我在这座森林诞生时,身为白狼的原始姿态。
「「「「唔!」」」」
看我解除武装,他们的警戒却有增无减……这些人的感性果然优秀,他们每一个都拥有足以和魔人对抗的能力,不晓得世上还有多少这种人?这才能真是太宝贵了,但也正因为如此——
「——我要上了!」
——我必须尽一切力量在这里击杀他们,这也是为了约尔。
我劲贯四肢,全力飞跃冲刺,一口气缩短双方的间距。这种冲刺速度——几乎是双足步行时的两倍。
「「「「————」」」」
即使是保持警戒的女骑士,也来不及反应我的冲锋。我冲过女骑士,瞬间欺近看起来最容易解决的人——魔法师的面前。
「首先是第一个。」
我低声说道,同时用左前肢的利爪轻易打断他的法杖,然后——反手重击他的侧腹,他整个人飞向女骑士。我可以从手感确定他的肋骨被我打碎了。
「咳啊啊!」「呜!」
魔法师口吐鲜血、双眼翻白,女骑士反射性地收剑挡下他的身体。
我没有确认他们最后变得如何,直接攻向下一个目标。
「第二个。」
我边计算攻击的顺序,边朝刚才飞在魔法师身旁的使魔挥出利爪。他顿时缩成圆球,用那一招防御技——好像叫「静谧月音」吧。使出那一招后,他的身子开始落下。他的反应速度和判断力值得称赞,可惜……
「(这反而让形势不利,太依赖技巧了。)」
他的防御确实称得上铁壁,至少我现在可说是没有迅速取他性命的手段,不过……
「滚吧!」
我用前肢的肉掌,全力殴飞他正在落下的身体。
「!」
圆滚滚的身体里传来了动摇的反应,然而事到如今看穿我的企图,也已经来不及了。化为球体的使魔迅速飞上空中,穿过许多枝叶后飞向远方……这也形同无力再战,至少不了解这座错综复杂森林的人,是几乎没办法同到这个战场的。
「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我刚打飞使魔,身后立刻传来吼叫声和棍棒攻击。我勉强躲开第一击,却无暇重整姿势来闪躲第二击,只好用右脚的爪子架开攻势。
但那一刹那——
「呜————!」
——强烈的痛觉从我的爪子传遍全身!我发现那似乎是勇者的武器发出的电击,使力弹开棍棒,和勇者拉开一段距离。
「呼,呼,呼……」
勇者气喘不止。
「…………呜。」
从未体验过的过剩「痛觉」,令我动摇低吟。
女骑士让魔法师躺在地面休息,再站到勇者的身旁,这时我则暗自思索刚才的攻击。
「(奇怪,以我体验到的痛楚来看,勇者的电击应该足以让我全身烧焦。但实际上,我的身体完全没有留下和那阵疼痛相当的影响,再比对刚才的经验,这是……)」
转念及此,我刻意说出心中的推论。
「我的痛觉,被强化了是吗……」
「唔!」
我看见勇者有一瞬间露出动摇的神情。果然没错,施在我身上的神秘魔法,效果就是痛觉强化。虽然听觉的问题还无法找出答案……反正现在先了解这点就够了。这确实是很惊人的异常魔法效果……不过,只要得知术理,就能减轻泰半效果了。
事先做好承受疼痛的准备,就不会产生太大破绽。
「剩下两个……」
我以野兽的动作,开始绕着他们步行。不知不觉间,我的嘴巴流出唾液和兽吼声。不知道这是我天生的野性,还是被我「捕食」的动物们蕴涵的本质。
唯有一点我很清楚,那就是我这样的存在,是——
「为……为什么他比拿武器的时候更厉害啊!」
勇者的牢骚我也认同,我习得了语言,模样也变得较为接近人类……但不管再怎么像人类,我似乎终究是个魔物。单纯野性的战斗方式,才能真正发挥我最大的实力。
我绕着圈子寻找出手时机,女骑士也凝视着我,额头上冷汗直流。
「抱歉,小彻。这个情况……实在远超乎我的想像。就算我们齐心协力,在这种状况下也几乎没办法获胜。」
「怎……怎么会……」
勇者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女骑士维持戒心继续说道:
「因此,小彻,我们要彻底变更目标才行。现在,我们的目标只有『逃跑』一途。」
「咦……」
听着他们的对话,我不禁苦笑。
「在我面前说出作战方案,没关系吗?」
女骑士冷静地回应我。
「无所谓。你有没有听到,并不影响我和你之后的行动。」
「喔喔,原来如此。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的身体亢奋地发抖,如果我所料不差,她这句话的意思就是……
突然,女骑士以不逊于我的神速逼近,我立刻举爪挡下她的长剑。女骑士难得想用力量压制我,同时对身后的勇者大叫。
「趁我压制这家伙的时候,快背着那个笨蛋逃跑,小彻!」
「咦咦!这我怎么……!」
勇者不愿意接受她的提议。考量到勇者的性格,这应该也是很自然的反应。
但……女骑士在全力压制我的同时,也稍微瞄了少年一眼。这时她再一次叫勇者逃跑,身上发出连我都感到害怕的气势。
「我的意思是你们两个只会碍手碍脚!」
「唔!」
少年一时浮现大受打击的表情,但随后他的脸上便充满决心,飞快背起了魔法师。然后……
「师父!你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话一说完,勇者就冲向使魔飞走的森林深处,速度快到完全不像背着一个大人。
目标逃离现场,我一方面感到羞愧……另一方面,内心却也涌现一种难以自抑的强烈感慨。
眼见意外的大好机会降临,正在和女骑士斗力的我,不经意地笑了。
女骑士纳闷地皱起眉头……而我,也终于得到了「排除任务障碍」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了。
这时,我开心道出这个也可称之为悲愿的一句话。
「好……那我们就来一场真正的较量吧!赛西莉亚·希维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