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内忍的默示录 B面 OP_code”Rail_song_Jail”.
?(3rd person Day??/?? ??:??-??:??)「行李遗失……?咦?也就是说……什么意思?你是说东西搞丢了吗!那件『行李』可是最高机密耶!」
「搞丢就搞丢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难道你在这边乱叫,就能把『行李』找回来吗?」
「为什么你不把那么重要的东西放在身上带进机内?我要正式向上面报告这件事情!」
「就是因为那东西太过重要,我才不想放在身上!因为搭乘国内线就掉以轻心,结果受到惨痛教训的同僚,我已经看过太多了!」
「好,我明白了。各位,冷静点吧。在现场人员的判断之下,我们把运送中的『行李』偷偷藏在一般民众的行李箱,但那个行李箱不小心搞丢了。到此为止都没问题吧?」
「没办法追踪那个行李箱吗?」
「要是装上发信器,可能会被人窃听吧。这就像是在昭告天下这个东西有问题一样。」
「你的意思是……?」
「谁也不晓得『行李』被送往哪个机场。」
「航空公司也不是笨蛋。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行李箱,联络那位身为学生的一般民众吧。在那位学生领取行李箱之前,我们只能按兵不动。」
「不能派人伪装身分盗领行李箱吗?」
「你想做出那么显眼的行动?难道你不在乎『行李』的存在被人发现的风险?」
「……可恶。」
「就是这么回事。很遗憾,事已至此,我们只能向神明大人祈祷了。」
2(阵内忍Day10/03 20:30–20:40)
「………………………………………………………………………………………………………………………………………………………………………………………………………………………………………………………………………………………………………………这是怎样啊?」
我眺望著手机的小萤幕,茫然地喃喃自语。
也许是因为内容太过夸张,我才会断断续续地失去意识。
事情的发端是从我为了等待航空公司找回遗失的行李,在连接这座小岛的浮动式机场的大厅打发时间开始。
谎言创作者──
这是一个当红的免费网路服务,类别接近于「有点奇怪的乐曲制作软体」。
只要写好歌词和乐谱,这个服务就会自动产生相对应的故事。关于创作乐曲的部分,如果选择「简单模式」,就只需要先把事先登录好的无数样本贴上去,接著就会像是搜寻预测功能一样显示出后面的候选曲调,快一点的话只需要十分钟左右就能完成一首歌,而这种简便的作曲功能也引起了话题(……当然,使用「简单模式」完成的歌曲,听起来似乎都有些单调就是了)。
虽然我也不晓得自动产生故事功能的详细原理,但据说是以古典、爵士、铁克诺、摇滚等类别,还有谣曲、蓝调、流行音乐等曲调,还有常用的乐句与设定好的节奏、以及歌词里的单字和名词作为参考,用多达数十万组的语句进行排列组合,创造出最为合适的文章。
在大型的网路留言板上,有人质疑「为什么有人会免费提供这么方便的高性能服务?」的文章也颇为火热,还能看到不少「最近每到周末或深夜时段,服务就会因为连线人数过多而速度变慢」的讨论。
反正闲著也是闲著,我就试著花了二十分钟写出一首歌,可是……
「喂喂喂……这文章的量也未免太多了吧……」
根据网路留言板上的说法,这个服务应该只能产生短短几页的极短篇故事,或是长达二三十页的短篇故事……但这已经快要有一整本书的量了吧?
而且内容还很那个……
「呜哇……」
什么整个日本列岛都被封印,为了夺回日本而成为世界级的机器人权威,与魅魔订下契约变成攻略之神,与七宗罪级别的大恶魔订下契约提升无人兵器的战斗力……呜哇,呜哇,秒杀菱神舞,变成适合穿白衣的帅气疯狂科学家,穿著太空衣履行与座敷童子长达十年的约定,还说「等到一切都结束,我们就重新开始吧……缘(绅士语气)。」……呜哇,直呼名字?呜哇!我是在叫老婆吗?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好像看到连自己都没印象的黑历史笔记本一样……!我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非得受到这种折腾不可!再说,歌词里的名词明明应该只有我的名字才对,其他那些鬼东西到底是从哪里跑出来的……?明明就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我更感到害羞!虽然很感兴趣,但我一点都不想再用了!」
再……再说,什么跟真正的诈欺师在赌场豪赌,被汽车炸弹直接炸到也没死,只靠自己的力量救出被抓去当人质的座敷童子,把二十四具尸体拖到同一个地方……看到这里就该觉得奇怪了吧!机械没有羞耻心这个理所当然的事实,真是太可怕了!我可不是因为对警察怀著憧憬就真的跑去搜查一课当刑警的叔叔,也不是独自一人发动战争还能笑著归还的菱神舞!还是说,既然我没想太多随便写出的乐曲都能产生这样的故事,就表示我明明已经是高中生,内心深处依然充满著中二魂吗?我好想哭!还有,为什么要省略掉我滥用魅魔的能力跟惑歌亲热的桥段!那才是最重要的地方吧!真是的!这程式根本就什么都不懂嘛!笨蛋笨蛋笨蛋!
「……好想死……」
也难怪我的脑袋会变得一片空白。我甚至连时间的流逝都感觉不到。当我看完整篇文章,忍不住如此呢喃时,我发现有某种柔软的东西依靠在自己的上臂附近。
右边的太阳穴传来一阵搔痒。我记得在「谎言创作者」中,我好像正抱著座敷童子……想起这件事的我转头一看……
祝──
率领穷凶极恶组织百鬼夜行的幼女,正穿著和服打瞌睡。
「咿……!」
喉咙在一瞬间乾掉。
在脑袋开始思考之前,我就已经叫了出来: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虽然我很想顺著冲动起身逃跑,但这次却换成另一侧……左肩附近感到一股沉甸甸的感触。
怎么回事?难道是儿啼爷(注:一种形似婴儿的妖怪,会把抱起他的好心人活活压死)吗!我转头一看……
「……骗……骗人的吧……?」
菱神舞────
穿著坦克背心和热裤的杀手,正用头枕著我的肩膀打瞌睡。
不,看起来在睡觉的她,双眼其实正像是薄刃般微微睁开。
(插图)
「……你想干嘛?本大小姐睡得正舒服呢,别做不解风情的事情喔。」
居然醒著!
这样我不就没办法偷偷逃离这个状况了!
虽然跟著父母一起出来旅行是一大缺点,但我期望在赌场岛上邂逅各种女孩并留下美好回忆的梦想,居然在离开机场之前就被粉碎了!
脚边有一只忙著用自己的脑袋在菱神舞的靴子上磨蹭的小型犬妖怪。我记得这家伙好像叫作胫擦。
「舞也就算了,但是连对这么温柔的祝大人都摆出那种态度,不会很没礼貌吗?」
「问题不是出在这女孩身上,是她身旁的人事物都太过可怕了!」
也许是因为旅行的疲累,即使我叫得这么大声,娃娃头少女还是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顺……顺便问一下,我正等著拿回遗失的行李箱,你知道跟我在一起的座敷童子跑去哪里了吗?」
「一看到祝大人和舞,她就飞也似的跑掉了。」
「……」
我想也是。
右边的太阳穴传来一阵搔痒。虽然在「谎言创作者」中,她会挺身为我挡下炸弹和子弹,还会跟杀人机器一样大显神威,但现实中的她果然是个无情的家伙!
「……你们到底是来干嘛的……?」
「等大小姐睡饱再说吧。」
「老实说,我已经吓到快要闪尿了!要是命令我继续待在这里,你们恐怕会留下永生难忘的精神创伤!」
「我们有事要找你。」
菱神舞一边用自己的头在我的肩膀上磨蹭,一边说道:
「现在,在这座『金矿岛』上,有人组装了一个以天邪鬼为核心的特殊『灵封』。虽然像我们这样的人,原本并不会为了目的纯粹是钱财的犯罪而出动,但那个天邪鬼的『灵封』似乎相当危险。于是就有人宁愿付出大笔金钱,也要拜托我们迅速除掉那个『灵封』。」
「天邪鬼……?」
「没错。明明都还搞不清楚那个『灵封』的详细能力,但已经有很多地方都受到影响了。该怎么说呢……虽然人类的行动背后应该都有其想法,但企业高层和国家官僚这些具有强大影响力的人却无视于这样的道理,开始做出『奇怪的举动』?感觉就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的磁铁一样,我们业界的『高层』也对此感到不太舒服,才会下达『不管是谁都好,赶快想办法解决这件事』这样的命令。」
……我记得那是一种喜欢恶作剧的妖怪,同时也是会用完全相反的答案回答问题的妖怪。关于那种妖怪原本是鬼还是神,似乎有著各种说法。如果研究这些传说就会知道,这种妖怪不但会把人类抓去吃掉,还会剥掉被害者的皮穿在身上伪装成本人。根本就是致命诱发体的模范嘛。
「那个……光是听到这些事情,应该还不至于被当成你们的同伙吧?」
「反正一切都会在水面下进行啦。」
「那样更恐怖吧!」
就算我向胫擦投以求救的目光,犬型妖怪依然专心地磨蹭靴子。这个大变态!没用的家伙!
「再说,为什么这件事会跟我扯上关系!如果你们这些黑社会的人要互相厮杀,拜托请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杀个痛快吧!」
「我们可不知道『你创造出来的故事内容』。」
为什么会扯到那件事啦!
「我……我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就算你装傻,我也早就知道你沉迷于『谎言创作者』的事情。难道你没发现那个服务会窃取使用者的个人情报吗?」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搞什么鬼啊!不能装作没我的事喔!那个奇怪的故事要怎么扯到接下来的事情啦!
「虽然我还没能搞懂那个『灵封』的核心,但可以推测出它的效果大概是『把人为创造出的世界变成现实』之类的东西。不过,这应该是把天邪鬼『用谎言作为回答』的特性,转换为『把谎言变成答案』的结果吧。」
「…………………………………………………………………………………………………………………………………………………………………………………………………………………………………………………………………………………………………………………………………」
不会吧……
给我等一下。这样不对吧!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如果真是这样,那会发生什么事?那个程式自动产生的中二魂全开黑历史会就这样变成现实中发生的事件吗……?那不是跟诈欺师进行扑克对决、汽车炸弹、绑票事件、幕后黑手全灭、座敷童子大狂飙、国家窃占,还有日本亡国这些夸张事件的大杂烩吗!啊啊……光是稍微回想起来,太阳穴就好痒啊……!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被组合进天邪鬼的『灵封』?」
「天晓得,我不是说过还没搞懂核心吗?比起这个,把你从刚才一直玩到现在的手机给我看看。因为视里面的内容而定,未来的计画可能会大幅改变。」
「…………………………………………………………………………我真的非说不可吗?」
「怎么?难不成是青春期少年的淫梦?」
面对她紧贴著脸拋过来的问题,我不由得用一只手掩住自己的脸。
我实话实说:
「就某种意义上来说,比那还要糟糕……」
3(内幕隼Day10/03 20:30–20:43)
我走下连接著客机的升降车楼梯,踏上国内机场的跑道。虽然刑警这工作基本上一年到头都得穿著便宜西装,但实在敌不过这种闷热的天气。现在真的是十月吗?我不由得如此怀疑。
「哎呀!我们终于抵达赌场岛了!这里是『金矿岛』对吧?看到大家都开心的样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在一脸厌烦的我身旁,警察厅的大人物正笑得合不拢嘴。
美岛警视长──
要说这个人有多么伟大,大概就是他上面只剩下两三个阶级的职位这么伟大吧。虽说他出身于资历亮眼的特考组,但那应该也不是三十多岁就能爬上的职位……
「为什么我会跑来九州的渡假岛屿……?」
我不由得如此小声呢喃,吃饱太闲的美岛警视长好心回答:
「当然是为了进行视察兼见习啊。就连挤著三千万人共同生活的东京,都因为社会保障制度和基础建设的维持费而年年亏损,正想开辟全新财源。希望也在东京都内设立赌场的声浪从很久以前就逐渐高涨……预定地点则是稍微远离市中心的伊豆七岛。」
「呃……这些事情我也略有耳闻……」
「对于警方而言,在导入这样的制度之前,总是会想要了解赌场的利益与弊害。尤其是对于犯罪版图的影响。因此,东京警视厅的成员来到九州的『金矿岛』一点都不值得奇怪。即使这次旅行的费用出自东京都民的血税也是一样。」
顺带一提,虽然我隶属于保护东京治安的警视厅,但美岛先生则是隶属于统辖日本全国警察的警察厅……也就是说,从北海道到冲绳全都是他的辖区。就算申诉专员或市民团体之类的可怕人物因为税金的用途而激怒,也没办法拿他怎么样。
「你也听说过『神户的失败案例』吧?就是那个因为知名饭店、赌场、购物中心和各种休闲设施都被围在墙里,所以观光客连一步都不会踏出园区,让当地居民连一毛钱都赚不到的案例。当时甚至连在网路上高呼『把自闭渡假中心赶出去!』的集团都出现了。没人会想要在都市设计的阶段就留下祸根。这也是很重要的工作喔。」
「可是,那应该是最高层的制服组官员的工作吧!」
「对吧?所以我才会来到这里啊。」
美岛警视长边说边一眼扫过整个跑道。
光是这样就找到好几名有问题的人物。除了忙著注入燃料和诱导飞机的男性工作人员之外,还有几道对周围保持著警戒的人影……而且那群人还跟美国的写真杂志封面一样,穿著异常花俏的迷你裙女警制服。
当然,日本的警察机关没有采用那样的制服。
美岛警视长一边悠闲地(至少在旁人眼中是这样)观察著「她们」,一边说道:
「我实在不太想让那些武装警卫也流入东京都内。知道吗?这里的警卫光是为了合法携带瓦斯麻醉枪就专程跑去考取药剂师执照。要是他们跟巡逻员警打起来,真不知道谁会赢呢。」
「她们」系在腰上的粗皮带上面有好几个皮套,除了警棍和手铐之外,还能看到类似手枪的东西。
「据说那些武装警卫也正朝著大规模组织化的方向发展,我只希望他们不要因为贿赂横行而变成新型态的流氓。」
「我不是那个意思,那根本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我这个普通组的巡查部长也得被带过来呢?」
「因为凡事都一样,光是站在高处俯瞰,绝对没办法看清事物的全貌。就这点来说,我无论如何都需要借助在第一线搜查犯罪的人的视角……一听到我这么说,你们课长就马上推荐内幕隼巡查部长给我了。」
可恶!那个臭老头想要把麻烦事全推给我吧!
回头一看,一大票警方相关人士正发出粗鲁的脚步声走下楼梯。好多警视厅和警察厅的人。虽说他们全是制服警官,但可不是街上的巡逻员警,而是胸口挂著勋章也不奇怪的大人物。
整体而言──
从来到南国也丝毫感受不到旅行的愉快气氛这点,大家应该就能多少感受到压在我胃上的压力有多大了。
我们搭乘气氛沉闷到让人怀疑氧气含量只有一半的交通车前往机场航厦。虽然国内航线的戒备最近也逐渐变得严格,但这些家伙每个都直接从探测门的旁边走过去。别说是行李箱的X光检查了,就连最低限度的随身行李检查都直接跳过,而且他们根本不打算亲手拿著自己的行李。
当然,上面的人轻松,就表示下面的人有得辛苦了。
我拖著美岛警视长的行李箱,跟著这群大官走出机场大厅。
美岛先生毫不犹豫地坐进明显有别于一般计程车的黑色高级轿车。前后还有五六辆类似的车子。警车前后保护著车阵。最前面还有两辆白色警用摩托车。虽然对于警察厅而言,这些都是「自家」的东西,但身为一个社会人士,我还是有句话要说……你们以为自己是国王吗!
把某人的行李箱塞进解锁的后车厢后,特考组的大官摇下黑色车窗如此说道:
「那么,内幕小弟,之后就跟行程表上的预订一样,我们接下来要到豪华邮轮上召开秘密的作战会议。老实说没关系,你应该不想跟来吧?」
这是上面的命令。
逼不得已,我只能拚命装出笑脸如此回答:
「一~~~~~~~~~~~~~~~~~~~~~~~~~~~~~~点都不想。」
「顺带一提,我也不想。真不想去见那些活到一把年纪还不懂得品酒,只会拿价钱说嘴的家伙……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煎饺专卖店?真想满嘴蒜味跑去那里,表达一下我内心的不满。那么,我走喽。」
轻轻挥手后,游行队伍就离开接送区了。留下来的全是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小伙子。虽然在车阵消失时,大家都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但马上就看向彼此的脸乾咳两声。刚才的反应要是被人告密就糟糕了。无论如何都合不来的低阶员警各自走往不同的方向。
「……好啦,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公务是从明天开始。虽然当前最大的目的是解决晚餐,但我看到自动贩卖机上显示的价钱就快吐了。一罐饮料就要价超过一千圆。照这样看来,位于商业区的赌城恐怕会更令人绝望吧。就这样饿著肚子撑过一晚,肯定是最好的做法。如果真是这样,那我还要干嘛?穿著西装的警官也不适合一个人跑去赌博。再说,因为一直被减薪,我身上也没那个钱。不过就这样跑去旅馆倒头就睡也不是很好……我可不想在半夜三点或四点之类的奇怪时间起床。
无事可做。
难得来到渡假岛屿,但是再这样下去,就只能缩著身体下载手机的推理游戏来玩了。
就在这时──
旁边突然传来耳熟的声音。
「刑警先生☆」
………………………………………………………………………………………………………………………………………………………………………………………………………………………………………………………………………………………………………………菱……神……艳美。
呃……这……
老实说,早在被迫参加这趟奇怪的旅行时,我就有种危险的预感了。该怎么说呢……这种事情不是很常见吗?只要活得够久,总会遇到「因为遇到倾盆大雨而进退两难时,跑去诡异的洋房躲雨」,或是「补位搭上卧铺特快车时,遇到戴著面具的男子」,或是「抽到的大奖是过去十年来接连发生神秘自杀事件的旅馆别馆住宿券」之类的机会!不然就是血腥的古代仪式和凄惨的儿歌,压轴则是秘密地下室跟整栋屋子来个一百八十度大旋转!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所以这还在我预想得到的范围内!我可没哭喔──!
菱神艳美──
与其说她是经常出现在诡异的杀人事件现场的推理狂,倒不如说是带著死神到处乱跑,而且胆大妄为的双马尾国中女生。
只不过,这次让我吓到的地方,并不是这家伙毫无前兆就出现在「金矿岛」上。
而是她的服装。
简单来说……
「你……身上穿的是什么鬼衣服?」
「兔女郎装啊,有问题吗?这里是赌城耶,说到能融入周围风景,让自己不会太过显眼的服装,当然就只有这个了吧?」
「你看起来就像是风化区的非法业者啦!这样超级给人添麻烦耶!笨蛋!快点跟在附近认真工作的所有店家道歉!」
「呵呵呵……虽然只有一丁点,但我可是有跟正牌兔女郎一样,好好地把打火机塞进我的乳沟里喔。」
「你知道没有明确使用目的还带著打火机到处乱跑是违法行为吗?」
我一边叹气一边没收打火机后,兔女郎艳美发飙了:
「为什么你能若无其事地把手伸进来啦!」
「因为这是我的分内工作!」
「我是要你脸红一下,稍微展现害羞的模样啦!真没礼貌!」
总觉得旁人窃窃私语的内容好像变得不太对劲。
喔喔……事情好像不太妙喔。穿著西装的社会人士跟国中生兔女郎这种组合,看起来似乎糟糕过头了!
看到那些活脱脱像是从美国写真杂志里跳出来的迷你裙武装警卫(当然是女性)缓缓走过来,我感觉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虽然我这个正职警官应该不会在口头辩论上输给民间的警卫,但我都已经活到这个岁数,可不想为了这种无聊的小事绞尽脑汁跟人争论!
「你到底来干嘛的?为什么要专程跑来摧毁我的社会地位!」
「咦?难道刑警先生不是为了调查那个事件而跑来『金矿岛』吗?」
……
我已经不想再被卷入奇怪的事件了。虽然我用双手摀著脸蹲了下来,但推理狂兔女郎一点都不以为意。
「就是网路上有一堆人讨论的那个事件啊。」
「……哪个事件?鲛岛事件?」
「可信度至少比『牛之首』(注:日本的都市传说,但没人知道传说的内容,因为听完传说的人都被吓死了。鲛岛事件也是差不多的东西)还要来得高。」
看她嘻皮笑脸的样子,艳美这家伙绝对在笑吧。
她就这样说出答案:
「你没听说过吗?就是那个『浦岛事件』啊。」
4(菱神舞 Day10/03 20:45–20:55)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虽然我从位居「天邪鬼」事件核心的阵内忍口中顺利问出「谎言创作者」的故事内容,不过……不……不行了……笑意停不下来啦!嘻──!
「嗯……虽然那个『某人』当然会选择能达成自己目的的乐曲放进程式,但结果居然是贩卖日本?这故事也未免太夸张了吧!啊哈哈哈!」
「别笑了!我求你别再笑了!」
不出所料,金发高中生正红著脸苦苦哀求。
「再说,『谎言创作者』的故事通常只有两到三页,最长也不过只有二三十页吧。嗯……难道这是『某人』动的手脚吗?还是说,单纯只是因为阵内P(注:制作人)的神曲就是这么与众不同呢?」
「我不是叫你别再继续对我内心的伤口洒盐了吗!」
然后,听到我的大声爆笑,百鬼夜行的大小姐总算醒了。
「呜……发生什么事了……?啊,目标甲醒了。」
「我逃不掉了啦!」
被左右包夹的阵内忍放声惨叫。
喂喂喂……你现在可是被惹人怜爱的少女和丰满的大姊姊在夹中间耶,就算露出正在讴歌人生的表情也无妨喔。
另一边的大小姐一边用小手揉揉眼睛,一边问道:
「目标甲处理得怎么样了?知道什么关于『谎言的象徵』的事情了吗?在天邪鬼剥掉公主的皮并且『假冒成她』的故事中,人类的反击都是从看穿天邪鬼的真实身分开始。同样的,在这次的事件中,揭穿某个巨大的谎言这个行为本身,很有可能对敌方造成重大的打击。」
「这个嘛……嘻嘻……我该怎么办呢……呵呵……继续刺激他的心灵创伤,这样真的好吗噗噗噗──!」
「我愿意出三千圆!拜托你不要说!不然,至少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讨论吧!」
我无视于他发自真心的哀求,把必要的情报告诉大小姐。
阵内忍的体温似乎又上升了零点五度左右。
留著娃娃头的十岁幼女把手放在嘴边:
「使用捣臼童子──座敷童子的亚种的『国家自杀』灵封。看来阵内忍的言行确实有受到『天邪鬼』的强烈影响……若非如此,身为寻常高中生的他,根本不可能知道那种日本的最高机密吧。」
「有喔……?喂,真的有『国家自杀灵封』这种东西吗?那不是电脑擅自捏造的黑历史吗?日本到底是怎么回事啦!」
「……可是,没想到那种废弃物,事到如今还会跑出来。情报是从哪里泄漏出去……?」
「如果是赌城,为了处理黑卡的帐务,应该会设置几个金融方面的超大型伺服器吧。想要从外地连接到废弃物的『核心』并非难事。在这座岛上的,就只有用来操纵后门的终端机吧。」
「……在『金矿岛』故事终盘登场的那位白发男子也很令人在意。他是个年纪有些老迈的白人,手上握有魂火的生灵暗杀『灵封』和通过产女试炼得到的『负子力』。行动目的是打算卖掉日本……」
「会不会是席德•克劳斯?他是位灵异博士,擅长把潜伏地点的妖怪拿来当作武器。那种一面倒向攻击的战斗风格也很像那家伙的作风,只在最后关头抢走一切好处也是他常做的事。」
「他是CIA的人吧?」
「『国家自杀灵封』这个最高机密之所以会泄漏出去,比起来自外部的骇客攻击,应该更有可能是因为自己人说溜了嘴吧?随便找个罪犯来替自己办事,而不是不喜欢露面的正规特务,也是那家伙擅长的伎俩。」
「如果敌人真的是席德•克劳斯,那他背后的幕后黑手就是美国了。」
「没人能够保证美国大叔永远会是日本的友邦吧?国内的经济疲软再加上美军基地撤退这些对外事务的纷扰,『世界警察』的影响力不管对内对外都开始动摇了。就算美国想要在摇钱树脱离自己的掌控之前,彻底压制这个国家的金融基础设施,我觉得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那位穿著全身紧身衣的肌肉男八成只觉得『聪明的我们要代替无能的当地政权保护友邦』,连一点自己在进行侵略的自觉都没有吧。」
「……总之,在处理把虚假情报变成现实的『天邪鬼』本体的同时,我们还得解决掉贩卖日本的问题。不过,我觉得现在就认定席德•克劳斯是敌人还为时尚早……」
「没差啦。反正我跟那家伙还有几笔帐要算。就算那家伙跟这次的事件无关,也有理由杀他。只要这样反过来想就行了。我要去杀他,然后顺便找他问话。那我可以出动了吗?」
「百鬼夜行可不是鼓励报复的组织。」
「所以才要由我这个非正规成员来弄脏双手。这样你明白我们的职务差别了吗?」
「我……」
「当然要跟我分头行动啊。要是像大小姐这样立场高贵的人直接走在见不得光的地方,很多事情都会失去平衡。只是护卫工作可能要交给躲在柱子后面的那些杀气腾腾的正规成员了,没问题吧?」
也许是察觉到危险,胫擦想要偷偷逃跑,但我一把抓住它娇小的身体,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那就假设阵内忍说的话正确无误,我们这边也展开行动吧。」
也许是脑袋还转不太过来,大小姐整个人靠在阵内忍身上。
「你对席德•克劳斯的所在之处有头绪吗?」
「他应该在停泊中的豪华邮轮上。」
「根据是?」
「主要的根据是我大概知道那家伙的喜好和手段。我想想……如果要给个合理的解释,就是席德•克劳斯不在床上就睡不著觉,不会拿筷子,不吃生鱼,每餐都得吃掉两百五十公克的红肉,还有无法接受会被别人看见裸体的露天浴室。所以我实在不认为他会想住在『金矿岛』上的旅馆……」
「麻烦你从战术上的层面做解释。」
「因为豪华邮轮上有著可以自由使用的直升机场。这样他就能无视于港口和机场的戒备,直接把各种工具带到岛上,方便组装魂火和产女的『灵封』。」
这么看来,我似乎有必要潜入那艘豪华邮轮。
好啦,该用什么方法潜入呢?
5(内幕隼Day10/03 20:45–21:05)
角色扮演是我的兴趣,请大家不用担心☆
「……喂,刑警先生,为什么我要拿著这种看板走路啊?」
「因为附近的店家比你想得还要战战兢兢。大家都在认真工作!不要因为自己的玩心让人家的努力白费!」
「我知道了啦。既然你这么说,那我立刻在这里脱……」
「要是你敢这么做,我这次一定会亲手帮你铐上手铐。」
虽然这里是一罐饮料要价超过千圆的夸张赌场岛,但仔细找找似乎还是能找到便宜店家聚集的地方。
我一边漫步一边眺望著路上那些类似凤梨的南国树木,以及四处点缀在其中的红色枫叶与黄色银杏,最后抵达那个落魄的角落。
「这里好像叫作避风港老街。」
兔女郎艳美随口说明。
这里不是那种面对著一般马路的美食街,而是一如其名的避风港,塞满其中的每艘游艇和小船则是小型店铺。就感觉上来说,或许比较像是多了屋顶和墙壁的摊贩。
「虽然赌城基本上都被设计成只有胜利者能玩得开心,但要是丧家之犬到处胡闹也很麻烦,所以都会刻意保留能让这些人发泄不满的地区。靠著提供服务于事前防范事件发生,这是警察办不到的治安维持手段呢。」
「头等住所是智慧村的超高级品牌旅馆,次等住所是豪华邮轮,就连最低等住所都是游艇?真是的,这座小岛也太夸张了吧。」
我的口气有些厌烦。
「咦?刑警先生,你会害怕吗?」
「我只是不想制造多余的工作罢了。」
船身感觉起来不像是金属,质感类似于树脂,或者该说是超级硬的聚氨酯(PU)材料。救生圈摸起来也是这种感觉,只是这东西好像更硬,价格更便宜。
如果完全用树脂造船,比起把金属裁切下来重新组装,自由度好像会更高。
结果,我们在这些树脂制成的船之中,随便选了艘游艇店铺走进去。来到客舱里的餐桌后,我们总算知道这是间中式料理的餐厅。
「……明明是中式料理,居然没有普通的拉面……」
(插图)
「刑警先生,你有出国旅行的经验吗?日本人自己认为的中式料理,大多都是在这个国家改造过后的东西。中国可没有味噌拉面这种东西喔,明白吗?」
我点了最便宜的鲑鱼高丽菜炒饭(小碗),艳美一口气点了作为前菜的皮蛋、燕窝汤、水煮鱼翅、奶油煎鲍鱼和海鲜锅粑……然后我赶紧没收菜单。
「你想吃到撑死啊?」
「这些菜我只吃一口,然后剩下的全都给你。难得有男生在场,当然要多品尝几道菜啊!要不然,我也可以跟你间接亲亲喔!」
推理狂嘟著嘴巴抱怨个不停,我摊开主菜的页面拿到她面前。最后,她心不甘情不愿地从里面选了一道担担面。
没必要等料理送来。
「你说的那个浦岛事件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是现在相当火热的话题喔。也是在这座『金矿岛』流传的恐怖故事☆」
艳美喝了一口杯里的冰开水,把杯子摆在桌上,然后不知为何想要跟我交换杯子。我在她的手背上拍了一下。
她没有气馁地继续说道:
「事情的发端是一通电话。那是发生在某对笨蛋土豪情侣身上的事。虽然女朋友有一艘引以为豪的游艇,男朋友却因为那艘游艇而颜面无光。于是,他想要偷偷弄来一艘更豪华的船,给女朋友一个惊喜。他从女朋友口中问出她把船开到哪里,想要直接把新船开到海上炫耀一下。」
「喔……」
「不过,就算他把船开到女朋友在电话中所说的地方,也一直看不到船。而且那对情侣还是一边讲电话一边开船。男朋友起初还以为这只是个恶质的玩笑,但好像也渐渐感到害怕。」
「啊,担担面是她的。我是炒饭。嗯,谢谢。」
「最后他们还试著传送手机的GPS资料和航行装置的资料给对方,确定对方没有说谎。然而,明明两人应该都看著同样的景色,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相遇。在这样的过程中,手机电池也耗尽了,结果还是找不到对方……好啦,这个事件单纯只是其中一方说了巧妙的谎言呢?还是说,『金矿岛』周围是魔之海域,这对情侣在片刻之间穿越到过去或未来,打了通穿越时空的电话呢?只能靠美少女国中生和帅气的刑警先生找出真相了!事情就是这样……你有在听吗,刑警先生?不要吃最便宜的炒饭吃到忘我啦!」
呜喔喔喔喔喔!
可恶,怎么会怎么好吃!我不该为了省钱点小碗的。为什么这艘游艇摊贩不开来东京湾啊!
「还有其他类似的事件喔。在拍摄电视节目时,摄影师明明就在游艇和直升机上同时进行拍摄,却不知为何不管过了多久都找不到游艇。还有一艘准备为挑战长距离游泳纪录的肌肉男加油的船,直到挑战结束都没能看到沿著笔直路线游过来的肌肉男。你不觉得事情有些奇怪吗?」
「那是什么?张贴在网路留言板上的文章吗?这么长的文章耶?难道这不是某个自由作家为了制造话题而自导自演的事件?」
「那我们就连这种可能性也一并考虑进去展开调查。」
「……这可不像是最喜欢杀人事件,总是拚命追逐著诡计和犯人的你会做的事。结果那真的是事件吗?不是单纯的意外?」
「因为艳美小姐的感应器在哔哔叫了嘛。」
耍帅说出这句话后,她用汤匙喝了一口被染成鲜红色的担担面的汤。下一瞬间,国中生立刻撇过头,还被呛得猛烈咳嗽。
「……说什么感应器……这种鬼扯的传闻到底哪里可疑了?」
「咳……咳咳咳!那……那是因为……」
推理狂从兔女郎装微微隆起的双峰之间拿出手帕,一边摀住嘴巴,一边泪汪汪地说:
「调查这个传闻的三位自由作家都莫名其妙死掉了。」
声音消失了。
空气突然变冷……应该说,味觉和嗅觉之类的五感彷佛都消失了。感动从一切的情报之中消失,世界逐渐变得平淡乏味。
但艳美的口气。彷佛在说接下来才是重头戏一样。
「正确来说,是自由作家羽柴透、灵异网站经营者石田萌,还有职业不明但自称编剧的毛利镞。他们全都在网路上集中搜集这个传闻的资料,目的则是活用在自己的作品和文章里面。」
「……他们的死法哪里莫名其妙了?」
「在警方的资料库中,这些死亡事件应该会被分开来登录吧。羽柴是因为新型汽车的自动煞车系统故障而从立体停车场的八楼摔落,石田是在讲手机的时候被爆炸的电池炸死,毛利是因为公寓的热水器坏掉而毒死在变成毒气室的浴室里。每个事件都被当成是『电子机器的接触不良』所造成的意外。」
「这也可能只是不幸的意外吧。」
「可是,要是有能够刻意诱使电子电路和半导体出现接触不良现象的系统呢?」
我把挖炒饭的汤匙摆在盘子边缘。
乍看之下,这只是无关紧要的传闻的网路怪谈。然而,深入调查这件事的好几个人,却都接连死亡……
「嗯?怎么了吗,刑警先生?」
「……没事。」
如果真是这样,那正在努力收集情报的这家伙应该也符合条件……她有注意到这件事吗?
艳美一边眨著漂亮的大眼睛,一边继续说了下去:
「再说,这个网路怪谈本身也很奇怪。如果从整个故事看下来,大意就是在那片『魔之海域』,原本应该相遇的两人没有相遇。就只有这样而已。」
「那又如何?」
「故事不可能只到他们没能相遇的地方就结束啊。『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里可是盖著巨大赌场的小岛喔。就算店里的人们都在认真工作,也会给人可疑的印象。光是朋友在旅行地点失踪就够令人不安了,要是换成爱人或朋友在充满金钱与欲望的小岛上失踪呢?不是应该会引起跟女性顾客在服饰店的试衣间失踪一样的大骚动吗?照理来说,要是有人在海上失踪,不是会赶快联络救生员或消防局吗?可是,我实际调查官方纪录,却完全找不到这样的资料。」
「有没有可能这个事件本身只是传闻,实际上不曾发生?」
我再次拿起汤匙,把炒饭放到嘴边,但吃起来的味道好像跟刚才完全不一样了。感觉就像是在吃3D列印出来的无机物一样。
另一方面,艳美也再次向鲜红的担担面发起无谋的挑战,一边不断咳嗽一边说道:
「呜呜……这碗面辣到呛鼻耶……嗯,虽然那是最无聊的结果,但我觉得不无可能。不过,万一那片『魔之海域』和位于其中心的小岛上,存在著能够封杀一切怨言的系统呢?那将会是足以让女性顾客在服饰店的试衣间莫名失踪的巨大真相隐蔽系统。然后,想要调查传闻真相的好几个人还接连死得莫名其妙……看到这么多奇怪的事情,我不会感兴趣才奇怪吧?」
正是因为会在这种时候笑出来,所以这家伙才无可救药啊……
我一边把沾著饭粒的汤匙放进附送的鸡骨汤(小碗)里搅拌,稍微思考了一下。
「虽然有些地方令人在意,但我可不会改变方针。我是东京都警视厅的人,没有我能在九州小岛上办到的事。」
「哎呀?传闻的事发现场就算了,但实际死亡的自由作家们都是东京都的居民喔。而且死亡现场全都是在东京都内,请问那是谁的辖区啊?」
「啊啊,可恶!」
我忍不住怒骂一声,艳美的贼笑再也停不下来。
她一边不断吹著无论如何都无法克服的鲜红担担面,一边说道:
「还有,都已经来到这里了,还说这件事跟自己无关也不太对吧。」
「来到这里又怎样?我只是听说了那个传闻而已吧。」
「不不不……传闻中那些消失在『魔之海域』的船,有好几艘都是停在这个避风港,并且从这个避风港出航──就是这个避风港老街喔。换句话说,刑警先生你已经踏进跟事件有关的地方了,明白吗?」
……需要保护的未成年少女似乎因为吃不了担担面而伤脑筋,所以我决定温柔地把面塞进兔女郎艳美的嘴巴。
6(阵内忍Day10/03 20:55–21:04)
我趁著菱神舞跟祝讲悄悄话时狂奔(不过实情应该是她们懒得理我)。
我一把抓住在机场咖啡厅优雅地喝著奶茶的座敷童子的后颈:
「叛徒!你这叛徒!」
「别这样,小忍,要不然别人会误以为我认识你这个经常在众人面前做些丢脸举动的怪人。这样我不是亏大了吗?」
「你要逃跑是无所谓,但至少跟我讲一声啊!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逃跑!害我独自跟百鬼夜行的人作伴!那比泡温泉时周围全是刺青的人还恐怖耶!你懂那种恐惧吗?」
「你是人类,所以不会有问题。那个组织对于像我这样的妖怪来说反而更加要命。」
室内派妖怪不知为何地装模作样,露出带有淡淡哀愁的侧脸,让我问起有些在意的事情:
「……话说,你打算怎么结帐?妖怪没办法从事经济活动吧?而且这里还是一罐饮料要价一千圆的赌场岛。」
「智慧型手机很方便喔,只要把机身在收银机上晃一下就能结帐了。」
「你是用谁的智慧型手机!」
「当然是名义上属于小忍,但实际所有者是我的手机啊。」
……………………………………………………………………………………………………………………………………………………………………………………………………………………………………………………………………………………………看来有必要给这家伙一点教训。
咳哼。
「那等到回家以后,我再跟你讨回这笔代垫的费用。啊,没有现金也没关系,反正我会从你的柜子里随便拿几款游戏去卖。FPS类的游戏只要留一款就够了吧?游戏大出清喽!」
「不要啊!你也明白自己的收藏品被别人擅自拿走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吧!每款游戏都很重要!没有一款游戏是可以不要的!我绝对不要那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要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抱著我啦!大家都在看耶!丢脸死了!」
座敷童子无视于大大摊开的衣领和裙襬,不顾一切地抱著我。我则是双手并用才好不容易把她推开。
……因为行李不见的缘故,我的钱包里也只剩下为数不多的零用钱,结果还是只能用智慧型手机结帐。
「奶茶一杯三千圆,加上开桌费,一共是四千五百圆。」
「……真想把这个懒惰鬼妖怪踢进厨房洗碗……」
随著一道电子声响起,付清别说是一杯茶,甚至足以买下整罐茶叶的费用后,我和座敷童子离开咖啡厅。
「小忍,你到底做了什么?怎么会被百鬼夜行找上?」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天邪鬼的『灵封』好像找上我了。」
「……你还是一样容易被妖怪喜欢。」
「据说我刚才用程式创造出来的全自动妄想故事的内容迟早会变成现实,必须在事情变成那样之前赶快阻止。」
倏地,座敷童子用双手保护自己的胸部。
「你在干嘛……?」
「小忍的妄想……会变成现实……?那……那学校的制服不就要变成学生泳装加兔耳了吗?就算放眼望去的女性全都怀孕也不奇怪啊!」
「那是不知羞耻的机器擅自搞出来的东西!不是我的错!」
当我们忙著互骂时,机场警卫走了过来,所以我们毫无意义地逃跑了。我们一边跑向建筑物的出口,一边召开作战会议。
「不过……『谎言创作者』?机器创作的故事会影响现实这种事情,真的有可能发生吗?」
「这可是那方面的顶尖专家──百鬼夜行所说的话喔。」
「……我比较希望你因为她们是百鬼夜行的人而怀疑那些话。」
「那我们就来试试看吧。」
走出机场大厅后,我们来到位于正门的计程车专用接送区。
右边的太阳穴传来一阵搔痒。
我打了个响指:
「就用离我们最近的那辆纯白豪华计程车来做测试吧。」
「你想做什么……?」
我走向背靠著车身侧面的司机大叔。
然后用只有走在旁边的座敷童子听得见的音量小声地说:
「……那家伙的第一句话是:欢迎来到日本的拉斯维加斯──赌场特区『金矿岛』!」
「嗯?」
就在身穿红色浴衣的座敷童子皱起眉头的下一瞬间──
「欢迎来到日本的拉斯维加斯──赌场特区『金矿岛』!」
室内派妖怪轮流看向我和司机大叔的脸。
我汗毛直竖。
背脊彷佛被冰冷的指尖轻轻抚过一样。
……如果说我没被吓到肯定是骗人的。
不过,如果「谎言创作者」那件事是真的……如果现实会变得跟我用乐曲制作软体自动产生的故事一样……
「车牌号码是『长崎X0X は 37-XX』,起跳价八百圆,每行驶三百公尺就增加一百二十圆。如果情侣要打情骂俏,还可以摇起黑色的分隔窗,把驾驶座跟后座分隔开来。里面可以坐十五个人,还有一个小冰箱。不过因为没打开来看过,我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嗯?怎么回事?你拿我来变魔术吗?小心我跟你收钱喔,臭小子。」
座敷童子没理会发出疑惑声音的司机,一下子确认保险杆底下的车牌,一下子绕到车身侧面,探头看向漆黑车窗里面的景象。
但我已经确信了。
「气温是二十八度,夜空中有两只乌鸦。」
我抬头一看。
「烟火会以三秒为间隔发射五次,颜色分别是红,红,黄,蓝,绿。」
有如太鼓般的爆炸声震撼著身体。
「新闻的标题是『完全养殖的鳗鱼价格终于高过天然鳗鱼』。」
我终于理解这个就连随风飘来的纸屑上的文字都能正确猜中的现实。
我没有选择的自由。这里不是开放的世界。
彷佛是只有一条路线的RPG。
我强烈意识到某种巨大的轨道。
如果没有多加考虑就随意行动,就会前往我曾经见过一次的「那个结局」。
危机……
我总算正确体认到这样的危机。
「我们走吧,座敷童子。」
「走?走去哪里?」
面对室内派妖怪的问题,我如此回答。
「……在『谎言创作者』的故事中,我是先搭乘那辆豪华计程车到旅馆,然后再一次徒步走回赌城。」
我得慎重。
把每个选择都会左右仅此一次的现实这件事铭记在心。
「那这次就来试著做不一样的事吧。因为我可不想看到这个剧本的结局。」
7(菱神舞 Day10/03 21:10–21:20)
「豪华邮轮YAKATA-Ⅱ。制造者是长崎防人重工。所有者是七海观光股分有限公司。船籍是巴拿马。收容人数为一千七百人,最大排水量为八万吨,动力来源是三具柴油涡轮发动机和曳航风帆。」
暂时告别大小姐后,我和胫擦一起前去侦查敌情。
也许是为了划分利权,机场似乎被分给赌城,港口则被分给旅馆那边了。
拜此所赐,我这个监视者轻松多了。不同于到处都是刺眼灯光的赌城,这里几乎都垄罩在黑暗之中。因为没有经过太多开发,小山丘和山也为数不少,最适合让像我这样的人趴在地上拿望远镜监视目标了。
我躲在类似凤梨的南国树木之中,从勉强留有一些的枫树和银杏之间眺望港口的全景。也许是为了扩张面积,这种浮动式港口对于观察者而言也有很多好处。像这种平坦的地面最适合从上方窥探了。
旁边的胫擦正用后脚搔著耳朵。
「曳航风帆是什么?」
「一如其名,就是巨大的风帆。只要用钢索绑在船首的部分,就能借助风力拉动整艘船。虽然只能当作辅助动力,但为了节能减碳,德国的油轮也有采用这种东西。」
「可……可是……」
不知道这片黑夜在妖怪眼中是什么样子,静不下来的犬型妖怪到处张望。
「你要怎么潜入那种戒备森严的地方?席德•克劳斯……对吧?就算要跟他接触,也得先通过这道难关,但那种事情真的有可能办得到吗?」
「你等等……很好,成功了。」
我一边看著薄型液晶面板一边低语。身为CIA的席德身旁的系统无法轻易入侵。不过,那家伙利用的豪华邮轮所属的观光公司只是一般的民间企业,防护措施就跟纸糊的一样。
「今晚在YAKATA-Ⅱ上举办的是女歌手的船上晚餐秀、警察厅与地方政客的恳谈会,以及剧团的季节音乐剧……没有因为意外事故而中止的活动。照这个样子看来,豪华邮轮不会完全封闭。因为还要接纳从岛上过来参加活动的客人。看来就算不带著氧气瓶和吸盘在漆黑的海里游泳,也有办法上船了。」
「咦……咦!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我只需要华丽的晚礼服和彩色复印的伪造入场卷,还有一点点演技。那我们走吧。」
反正四下无人,就算被胫擦看到也无所谓,我直接从包包里拿出晚礼服,在黑暗中脱光衣服完成换装。
抱著胫擦走下高台后,我随便找个地方叫了台计程车。再来就是直接前往连接著岛上的浮动式港口。老实说我根本没必要花这个钱,但徒步走到港口也有些引人瞩目。
港口停著一艘以船身侧面靠著陆地的巨船。在一般来宾专用的升降梯底部,一名年轻的男性工作人员正忙著检查名册和入场卷。
(会……会漏馅啦!就算再怎么昏暗,只要仔细一看,那种用彩色复印,随便弄出来的东西马上就会被识破,而且登录名册上根本没有你的名字吧!)
(放心,虽然入场卷会给他看,但不会交给他。)
(?)
我在这时打断和胫擦的对话,给工作人员一个微笑。
「不好意思,麻烦在上船之前让我确认一下入场卷。」
「没问题。呃……我记得是放在这里……啊!」
我从胸口拿出一张彩色复印的入场卷,在交给年轻工作人员之前故意松开手指。结果伪造入场卷就随著夜风不知道被吹到哪里了。
我发出可爱的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没……没关系,我现在就跟电脑比对一下资料,不会在这种地方让您吃闭门羹的。请您冷静一点。」
「呃……那个……」
我无比忸怩地说:
「因为预约的人是我男朋友,所以你一定搜寻不到我的名字……」
「那个……呃……什么意思……?」
(你看,就是那个人……)
我迅速靠过去,保持著自豪的胸部差点就要碰到对方的绝妙距离,然后在他耳边轻声说著悄悄话。
顺带一提,我当然不认识那个被我指著的大叔。不过,光是看他的站姿和走路的方式,我就能大致猜到他是什么样的人。
(……为了在出差时用最高级的床好好享受一番,他才会瞒著老婆把我叫来这里。要是我在这里被赶回去,那人可能会跟野兽一样到处捣乱。)
「咿!难……难道说……你是他的……情……」
(那种说法不太好听。)
我悄声说道。努力妨碍他人名誉:
(毕竟他是警方的人,而且还是掌管日本全国警察机构的警察厅大官。比起法律上的问题,这种事在职业道德上可不太妙,要是事情闹得太大的话……)
「啊啊啊……」
(所,以,喽,如果你能跳过检查名册这个多余的步骤,赶快放我过去,那就再好不过了。就算不记得自己得罪过对方,但一直被警察的大官盯著的生活可不有趣喔。)
「请……请过!如果是警察的熟人,那应该也不会惹出什么问题才对!」
瞬间,青年主动让路。
即使被当成CIA的移动据点,还被席德•克劳斯拿来做坏事,但这艘船本身与敌人毫无关联,在船上工作的员工也不是坏人。正因如此,这艘船才能拿来作为掩护。不过反过来说,这也表示这里的戒备漏洞百出。
只不过──
「……那个……如果是这么回事,那你手上抱著的妖怪到底是做什么的呢?它看起来像是只小狗……」
我怀里的胫擦很明显地抖了一下。
但是无所谓。既然方针已经定下,那就只有贯彻到底才能闯出活路!
(……你想知道那个人的「兴趣」?要是他误以为你手上握著他的把柄,天晓得他会做出什么事情。好像是网路和SNS对吧?现在已经是任何人都拥有资讯传播能力的时代,就算是对外行人也没办法手下留情了呢。)
「我……我什么都没问!请您赶快过去吧!」
(记得帮我保密喔。)
我轻轻挥手,光明正大地从正面踏上升降梯,缓缓搭上豪华邮轮。
被我紧紧抱在胸前的胫擦,怒气冲冲地叫了出来:
「兴趣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打算怎么使用我啊,下流!」
「要我从头慢慢教你吗?不然,就算要实战教学也行喔。」
虽然很多白痴总说如果要看一个人,就要从那人的家世背景、气质和穿著看起,但我认为关键在于姿势和步法。要是穿著「护士服的护理师」拿著脆弱的医疗器具走路时,还会发出碰撞的声响,肯定会受人怀疑;要是「制服警察」缩著身体,一边念念有词一边跑来按门铃的话,那在取下门链之前,最好还是确认一下对方的身分证吧。
反过来说,就算裤管破了个洞,或是头发上沾著树叶,或是服装稍微有些奇怪,只要「内在」自然无误,就不会让人觉得不对劲,很多时候都会被人接受。
既然潜入「敌阵」,就应该效仿「敌人」。
为了混入这群金钱、时间和性欲都过剩(而且他们绝对不想承认这件事)的绅士淑女之中,我把精神集中在控制身体的中轴线上,精密地重现适合能完全展现身体曲线的晚礼服,以及不管怎么想都缺乏效率的高跟鞋的「动作」,就像是利用动作撷取器的资料跳出逼真舞蹈的3D多边形人偶一样。
「话说回来,这里明明还只是通道,就能看到穿著迷你裙的女仆了耶。会场里面到底长什么样子啊?那些警方人士应该不会在里面举办黑弥撒吧?」
「那是服务生吗?」
「真是的,要是你误会的话,我可是会很头痛的!女仆跟服务生是完全不同体系的东西!所谓的女仆就应该穿长裙加围裙才对吧!不要用马甲跟裙子的吊带强调胸部啊,下流!女仆的真正魅力,应该是那种穿著朴素衣服也藏不住的性感才对吧!气死人了!」
「我完全搞不懂你为何这么愤慨……」
在擦身而过的同时,我从迷你裙女仆单手拿著的托盘上取走一杯鸡尾酒。因为里面是透明液体,所以在舌头沾到之前都不知道是什么酒……不过看来应该是马丁尼。老实说,这不合我的兴趣。这种东西只有喜欢装硬派的刑警先生会喝。就是那种为了沉醉于气氛而喝,跟黑咖啡差不多的东西。
「可……可是,再来该怎么办?虽然成功上船,但这里相当大耶。」
「毕竟光是床位就有一千七百张嘛。如果每间客房都要调查,那确实会调查到天亮。不过,我说过这艘船的最大优点是能透过直升机场偷偷把秘密物资运到岛上对吧?既然如此,那席德•克劳斯会想要控制的区域自然有限。」
「你……你的意思是?」
「从直升机场到船舱货物区的单一通道。在这种不光是一般客人,就连警察厅的人都在场的情况下,见不得人的东西当然应该藏在一般客人绝对不会去的地方。现实跟小说不一样,没有那么离奇。我们就脚踏实地展开调查,确实地找出东西吧。」
如果能直接遇到席德•克劳斯这个目标当然最好。就算遇不到,我也要摧毁那家伙的装备,或是引爆一颗炸弹,吸引警方人士的目光,给他制造一些麻烦。
就在这时──
有一群人发出吵杂的脚步声,光明正大地从通道的正中间走了过来。任何人都看得出来他们是警方的高官。不过,我这个黑社会人物没必要慌张,只需要面带微笑主动让路,就能从他们身旁直接走过。
那群人之中混著一个还算有名的家伙。
美岛纯──
从阶级章看来,他的职位应该是警视长吧。
「嗯……?」
我没有特别在意,在跟他们擦身而过的同时,不经意地小声呢喃:
「那家伙『还活著』啊……」
8(阵内忍Day10/03 21:10–21:20)
正当我准备跟座敷童子一起前往赌城时,却被担任百鬼夜行首领的少女拦下了。我的动向果然无论如何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总觉得带著十岁左右的少女,在满是霓虹灯的夜晚街道上漫步,对我而言难度有些过高,但至少目前还没有正义之士出来找麻烦。另外,我也无法想像在这样的光景之中,到底藏著多少护卫和相关人士。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今后的方针。更正确的说法,是『谎言创作者』的故事内容。因为我只知道大略的概要。」
右边的太阳穴微微抽动,我仔细回答她的问题:
「我要击败在赌场大赢特赢的诈欺师。他名叫古珠亮。只玩一局扑克就能分出胜负,不会花太多时间。」
「……那是非做不可的事情吗?比起破坏会以虚构侵蚀现实的天邪鬼的『灵封』,还有尽早阻止正在同时进行的贩卖日本计画……」
「反正在我搞丢的行李箱被送到机场之前,事情都不会有进展。在明早之前都只是前哨战。这段期间就让我自由行动吧。」
「可是……」
「很快就结束了。不好意思,只有这件事绝对不能不做。」
磅!赌场大门大大敞开,三个有如玩偶般的东西从里面被丢了出来。
是狐狸、狸猫和貉那三个家伙。
我像是施展了魔法一样在空中接住他们后,头昏眼花的妖怪们就开口了。
「怎……怎么回事!你到底是什么人?」
「喂,不可以这样对接住我们的恩人说话!」
「……呜,总觉得背脊有股寒意,难道附近有我们的天敌吗?」
真是吵死人了,不管是在「谎言创造者」还是现实之中,这些家伙都一样嘛。
我抱著三只妖怪随口说道:
「喂,我也是很忙的。我们赶快击败古珠亮,把赢来的钱还给老奶奶吧。被人为的难治之症折磨的小女孩也需要治疗费吧?」
三只妖怪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这次他们总算闭上嘴,抬头仰望著我的脸。
座敷童子从旁搭话:
「小忍,虽然你说要用扑克对决击败诈欺师,但赌场里的豪赌应该需要为数不小的赌注吧?你到底打算从哪里弄到赌本?」
「……这个嘛……」
太阳穴微微抽动。
我记得在「谎言创作者」中,我是以被诈欺师古珠亮识破为前提,伪造阵内酒厂的纯米大吟酿作为赌注(虽然那只是为了让座敷童子放心变成奖品的策略就是了)……但那种伎俩真的会成功吗?
现实会依循「谎言创作者」的故事内容发展……话虽如此,但总是有个限度吧。如果不明白这条轨道的强度,我也没办法完全照著那些内容展开行动。事实上,就连我在这个时间点来到赌城这件事,也已经跟原本的故事有所出入了。
换句话说,也可能存在著失败的风险。
虽然在面对贩卖日本这个离谱结局的情况下,过程拥有一定的自由度应该是件好事,但我的胃现在却感受到沉重的压力。
「也就是说,要是失败的话,小忍就会被割走几个内脏吧?好像在演电视剧一样耶。」
「奇怪……痛痛痛痛………总觉得听到这些话,我的侧腹就隐隐作痛,可以麻烦你不要再说了吗?」
「放心吧,现实中才不会发生那种事。只不过,拜历史不断被改写所赐,想要恢复成原本的历史,似乎不太可能了。」
「话说,与其在赌场里被拿去抵债,还不如把象徵著幸运的巨乳妖怪套上项圈拿去地下拍卖会比较好吧?」
「……痛痛痛痛。小忍,听到这些话我就头痛,可以麻烦你不要再说了吗?」
「在来到我家之前,你到底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情……」
就在这时──
在旁边默默听著的百鬼夜行和服少女,一边将手伸进和服的袖子一边说道:
「我们赶快解决这件事吧。」
「怎样做……?」
「如果金额不超过十亿的话,我现在立刻就能拿出来。请在这张支票上写下必要的金额。」
「呜哇……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真的从袖子里面拿出大钱。话说,你是怪怪美少女惑歌吗?你以为这是土豪的游戏喔?」
「这不是游戏。」
娃娃头少女的表情一派轻松:
「如果是知道一定会赢的赌局,已经拥有百分之百的胜算,那尽可能多赌一些,难道不是稳赚不赔的投资吗?不管赚了多少日圆,一旦日本本身沉沦的话也是毫无意义。赶快解决掉这些小事,回到正题吧。」
既然她如此提议,那我也别无选择。
我接过完全搞不懂用法的人生第一张支票。
「……不过,我已经做过许多跟『谎言创作者』的内容不一样的行动,所以也有可能跟故事里不一样,变成惨败收场,就算事情变成那样也别怪我喔。」
百鬼夜行的首领在原地跳来跳去想要抢回支票,我尽全力伸直身子,并且把手举到最高拉开距离。
因为妖怪无法进到赌场,而且还要有人负责用磁铁对赌场后方的配电盘动手脚。
所以只有我跟和服少女要进去赌场。
我们穿过正面大门。
「要赢喔!既然要赌,就一定要赢喔!」
娃娃头少女出乎意料地快要哭出来了,我一边向她挥手告别,一边环视店内。
明明从未来过,但我对这里的一切景色果然都有印象。
我一边在大厅里漫步,一边用手机联络同班同学。
「惑歌小姐,我正准备在赌场大干一票,可以麻烦你帮我联络会计师或税务代理人吗?我想找人帮忙管理帐户。」
『咦?可以是可以,但你能说明一下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还有,这两天可能会因为我的缘故,让日本的对外输出金融体系引发连锁反应,造成世界经济大崩坏,让你气到变得像魔鬼,但我正努力让事情不会变成那样,所以你大可放心。」
『小忍,你这混蛋刚才说了什么?』
很遗憾,我现在没时间可以说明。
我在全身上下都是蛇皮的古珠亮所在赌桌的座位一屁股坐下,把能兑换大笔金钱的支票甩在桌上,向诈欺师如此宣言:
「我们来赌一场吧,食人蛇。我要一次就击垮你。」
来吧。
面对纯度百分之百的诈赌,用正当手段绝对不可能获胜的赌局,以及利用捣臼童子能力的扑克牌替换「灵封」,就来试试看现实中的我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吧。
9(内幕隼Day10/03 21:05–21:20)
避风港老街。我和推理狂(兔女郎版)从彷佛塞船一样挤得水泄不通的游艇摊贩上,回到陆地上了。
本应在「魔之海域」会合的船、直升机和游泳选手,不知为何都没能找到会合的对象。虽然这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传闻,但出于兴趣想要调查这个传闻的三位东京都居民却接连莫名死亡。
而前往那个「魔之海域」的绝大多数小型船,似乎都是在这个龙蛇混砸的避风港老街进行保管、维修与出航……
「奇怪?这里好像不是只有摊贩和水上餐厅喔。」
随便乱逛了一下后,我发现这些骯脏的游艇之中夹杂著不一样的东西。有些船没有飘散出烤肉或熬煮浓稠炖菜的味道,反而飘散出类似焊接时能闻到的奇怪味道,而且数量还不少。
想到有人在制造黑心食品的可能性,胃的附近就有一种闷闷的感觉,看来事情并非如此。
因为那根本不是卖食物的店。
「载满没有外壳的扬声器的船,全是装著电容器和电晶体的箱子的船,这边的是……什么?好像不是灯泡……真空管?」
「看起来像是小型电器街呢。不知道这些零件是从哪边弄来的。」
用油性笔写著「瑕疵品」的箱子也有很多。
这幅光景实在让人很想问店长有没有正常的商品。
「……这间店为什么要把几十只形状类似的按摩器插在伞架上啊?」
「咦?该……该怎么说呢……刑警先生,就是那个啦,就是为了让不好意思把『专门器具』拿到柜台结帐的贵妇们有个代替的物品……」
「嗯?」
「啊~真是的!那不是按个按钮就会震动的机器吗?想像一下它为什么会卖得这么好啊!日本没那么多有肩膀僵硬问题的人口啦!」
艳美不知为何红著脸大喊。
嗯……即使穿著兔女郎装走在深夜的大街上也面不改色的国中女生,为什么会有这么激动的反应?
满脑子疑惑的我看向推理狂的脸,但她拚命别过视线,用小小的手掌代替扇子,往火红的脸上不断搧风。
为了蒙混过关,她用几近破音的声音说:
「哈……哈哈,原来如此。看来店家是把被工厂生产线淘汰掉的瑕疵品,在废弃之前偷偷搬来这里。大量生产的宿命就是总会出现一定数量的瑕疵品。」
「嗯?你怎么知道的?」
「那……那还用问吗!正规商品都会印著表示制造工厂的英文数字编号。前提是它们得先被制成没有问题的电子零件。不过,那是最后一道步骤。在此之前被淘汰掉的瑕疵品不会印上这些编号。」
「这种东西能运作吗?」
「有这种风险存在,才算是『瑕疵品』吧。」
我们逛了几艘游艇,但没打听到像样的情报。
……再说,我到底该打听什么事情?如果只是要追查「传闻」的真相,可不能亮出警察手册向人问案,而且也没有像花子小姐或裂嘴女那样的明确目标。那个事件不过就是「本应在附近海域会合的船和直升机没能会合」罢了。除了出海的当事人之外,在这座邻近小岛上的人们应该完全不知道这场异变的事情吧。
「刑警先生,你该不会想要赶快做出白跑一趟的结论,准备回家吧?」
「既然这么会看穿别人的想法,那我希望你能做出更加温柔的选择,一开始就别把别人卷入事件。」
「不行啦!要是在这样的调查阶段敷衍了事,之后绝对会遇到不好的事情!不是被金属球棒从背后殴打,就是被水果刀刺进侧腹,然后在逐渐朦胧的意识中看到神秘的人影喔!」
「这可不是豪雨导致山路不通,让人被困在洋房里的悬疑故事,怎么可能会有那么激烈的情节啊!」
「刑警先生,你忘记我们现在就身处在绝海的孤岛上了吗?」
「这里不是绝海也不是孤岛,是拥有完整基础建设的观光地区!」
「而且岛上隐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还聚集了天才美少女侦探和脑袋有洞的警察人士!什么事都没发生才奇怪吧!」
「我不会再做多余的吐槽了,讲重点就好。离我远一点!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你看起来像是死神了!」
就算是信奉科学办案的警察,也是会相信兆头这种东西。
正当我用双手抓住不知为何从互瞪的姿势转为抱向我的推理狂的脸,使劲把她拉走时──
轰!
某种沉重的物体突然掠过我的鼻尖,在旁边的游艇侧面打出一个大凹洞。
「唔!」
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
我反射性地看向发出夸张声响的方向,结果看到某种东西掉进海里……掉进船和岩壁之间的隙缝。虽然只稍微瞥到一下,但那东西就跟垒球差不多大。但那不是垒球。船身在设计时已经考虑到撞船和撞到礁石的可能性,就算以时速一百六十公里的速度从投球机射出,垒球也不可能产生足以撞凹船身的破坏力。
游艇的侧面出现一个拳头般大小的凹洞。
说到这种大小的钝器。
八成是石头吧。
但也不能因此看轻这东西。我无论如何都不认为这是单纯用手投掷所造成的结果,对方肯定用了某种发射器,再加上那种重量与速度所产生的破坏力。就算是全副武装的机动队,要是被击中头部,头盖骨恐怕会连头盔一起被击碎,要是被击中胸部,即使防弹背心能挡下石头,肋骨也会被传到体内的冲击力全部粉碎。就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凶器比手枪还要可怕。
「话虽如此,到底是用了什么东西才有这种破坏力……!」
「你在看哪里啊,刑警先生?不要看被射中的地方,要找出发射的人才对吧!」
推理狂使劲抓住我的肩膀,让我整个人转过身体。
不光是沿著岩壁的水面,避风港老街的平坦水泥地上也停放著许多艘游艇。那些恐怕是不但引擎故障,就连船底都有问题,没办法浮在水上的废船,所以才会被拿来代替帐篷吧。
有一道娇小的人影逃到跟客满的投币式停车场一样挤成一团的游艇后方。
那是……小孩子?
那家伙手上拿著的是……什么东西?
看起来像是十字弓。全长大约是七十到八十公分。虽然是跟那道娇小人影相较之下的结果,但看起来相当巨大。而且最重要是,弓的部分十分异常,不是有如新月般的圆弧,而是跟英文字母的M一样,由从两侧像叉子般伸出的两根金属零件与弓弦结合而成。
「等一下再想吧!那人要跑掉了啦,刑警先生!」
「笨蛋!还不清楚对方的武器,不能乱追!」
大喊一声后,我想到这家伙绝对听不进去,便拉住先跑出去的推理狂的手,将她轻轻摔了出去。在她的背快要撞到水泥地之前,我支撑住她的身体,将她缓缓放下。
「我去追!你就在那边躺著吧!」
我在她开口抱怨之前冲了出去。
为什么我们会突然遇袭?为什么是这个时间点?被明确视为目标的是我还是推理狂?那家伙到底是什么人?虽然心里充满各种疑惑,但要是跟丢对方就本末倒置了。
这个塞满许多游艇的地方,感觉起来就像是有著无数条状似棋盘的小路。遮蔽物也很多。只要稍微被拉开一点距离就有可能跟丢。不过,我更害怕被对方偷袭。而且我也没带手枪。跟刑警连续剧里演的不一样,便服刑警可不是每天都把左轮手枪插在腰间。
我从好几艘游艇的旁边钻过。
发现那道娇小的背影。
对方的白色上衣在黑暗中浮现。
追到了。
正当我这么想时,那道人影回过头来。
那个奇形怪状的投石用十字弓精准地对准我。某种小小的红色光点在黑暗中闪了一下。
难道是雷射瞄准器……!
「可恶!」
在我躲到游艇后方的下一瞬间,用象脚踩扁平底锅般的惊人声响在极近的地方爆发。船身侧面再次被打凹一个大洞。要是被那种鬼东西直接击中,不管打到身体的哪个地方都会骨折。
树脂所制成的船身还真是可怕。虽然实际强度跟金属相差无几,但就是让人没办法发自心底信赖……
还有,对方之所以不用弓箭而是使用石头,难道是因为轻犯罪法的缘故?就算没有触犯枪炮刀械管制条例,但如果为了「原本用途以外的目的」拿著电钻或剃刀刀片之类的东西到处乱跑,严格来说依然会触犯法律。不过,捡石头这种行为本身确实没人可以阻止。
而令人遗憾的是,持有十字弓并不触犯枪炮刀械管制条例。购买时也不需要登记,如果只是小孩子用小刀削竹子自制弓箭这点程度的小事,也不会受到任何人责怪。
想到这里,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疑惑。
……那就算我成功追到那家伙,又该用什么罪状问案?
磅!比金属球棒的全力挥击还要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让我改变想法。
光是杀人未遂就够了吧!
拳头般大小的石头接连射了两颗过来。这么看来,对方的策略似乎不是「打带跑」。难道对方改变策略,想要先解决掉我再安全地逃跑吗?也许是因为我没有开枪示警,才会让对方改变策略。就算身上没带枪,我也应该假装有带,威胁对方停下来才对。
「大事不妙……」
就在我小声呢喃的同时……轰!类似打击声的第三道中弹声响彻四周。
我忍不住退向后方。我发现猎人与猎物的角色已经对调,尝到体内彷佛有火在烧的感觉。
这时我终于发现了。
周围异常安静。太安静了。虽说是破船,但自己的游艇被破坏,却没有主人要冲出来查看的迹象。不知道是我们去吃中式料理的时候,还是逛电子零件商店的时候,总之应该有人跑去通报说警方的相关人士出现了。所有人早就去避难,而我则被引诱到猎场了。
「可是,为什么……?」
那家伙在害怕什么?光是听到我是警察就想把我解决掉的理由是什么?难道推理狂没有说错,这个避风港老街果然隐藏著什么重大的秘密吗?「传闻」是事实吗?这里还隐藏著什么?疑问接连在脑海中浮现,但全被一个最大的问题踢到一边。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该怎么办?
叽叽叽叽叽……我听到有如绞紧绳索般的碍耳声音。
那八成是那把特殊投石十字弓的拉弦声。
我该怎么办!要逃还是要躲?面对拿著不管打到哪里都能确实粉碎人骨的射击武器的对手,我能做到什么地步!
叽……叽……!拉弦声继续响起。
但那声音没有停下。正确来说,是拉满的弦勾到板机的固定声没有响起。我觉得事有蹊跷,战战兢兢地探出头观察情况,结果看到奇怪的光景。
首先,袭击者的真面目是年纪与推理狂相仿,或是更加年幼的短发少女。那应该不是学校的制服吧。她穿著短袖水手服和短裤。比起学生服,那看起来更像是真正的水手服。
「呜────────────────────────────呜呜呜呜呜……!」
少女把投石十字弓的前端抵住地面,用脚踩在金属制的轮状零件上固定十字弓,然后用双手使劲拉弦……的样子,但实际上她只是红著脸半蹲,身体微微颤抖而已。
她似乎相当专心,完全没有掌握到我的动向。因为她甚至连自己半蹲的姿势,让微微隆起的胸部从水手服的胸口露出来都没发现。
我想也是。
仔细想想,那可是足以用拳头大小的石头射凹船身的特殊巨大十字弓,肯定是用了极厚弹簧板或各种东西进行彻底的强化,就连弓弦的强度都不是普通的强,而且也没有滑车或手摇拉弓器之类的特殊装置。我不认为凭那双纤细的手臂能连续拉起弓弦太多次。
不过……
呃……
如果是这样……
现在是什么状况?
难道不是应该就这样从正面走过去,把那个危险的玩具拿走的状况吗?
……不行不行。
再怎么说都不可能那么顺利吧。不行不行不行!在我跳出去的瞬间,弓弦和石头也设置完毕,就这样从正面射穿我的头盖骨的风险还是存在。就算对方摆出有点搞笑的半蹲姿势,把穿著短裤的屁股翘向后方,还发出莫名诱人的呻吟声,也不能想也不想就采取那种轻率的行动!别忘了,我可是与正在逃亡的嫌犯展开生死对决啊!不行,不能笑!隼,现在要摆出正经的表情!
因此我决定谨慎行事。
我整个肺都吸满空气,用双手摆出扩音器的手势。
然后大喊一声。
「哇──!」
下一瞬间,我看到在自己的刑警生涯中也算是罕见的光景。
身穿短袖水手服和短裤的少女把投石十字弓的前端抵住地面,用脚踩在金属制的轮状零件上固定十字弓,然后用双手把强力的弓弦使劲往上拉。
她在这时因为我发出的巨大声音而吓了一跳,身体稍微弹了起来。
双手依然抓著猛烈回拉的弓弦,但踩住投石十字弓的双脚却松开了。
结果会怎么样呢?
事情可没有啪的一声那么简单。
啪轰咚锵喀啷──!
因为弓弦的弹力而垂直发射出去的投石十字弓的尾端,像是猛烈的上钩拳一样打中少女的下巴。弓身的重量应该有……五公斤?还是十公斤?总之,她被一个重量不轻,由钢铁和木材制成的钝器直接击中。
娇小的身躯像是被推倒的木头人偶一样滚向正后方。双腿像是M字一样大大敞开。尽管这夸张的姿势对短裤造成极大的负担,但从她没有做出害羞或痛得打滚之类的反应看来,她应该已经完全昏过去了。
我只能扶额叹气。
(插图)
10(菱神舞 Day10/03 21:30–21:45)
不知道该说是同伴意识还是共同幻想。
一旦进到船上,就不会受到旁人的怀疑。因为大家都是通过正规程序才能进来,都是和自己同样条件的人,所以应该不会有问题──所有人都怀著这种肤浅的想法,但站在身旁的终究是陌生人,根本没人知道其他人脑袋里在想什么。
这个国家果然很和平。
因为这样,我和胫擦成功避人耳目,来到下楼的阶梯。
我已经事先把豪华邮轮YAKATA-Ⅱ的结构图记在脑袋里,知道该怎么走才能前往船内下层的船舱,也知道人烟最稀少的路径是哪一条。
席德•克劳斯应该是把从直升机场搬进来的器材集中在那里,储备自己专属的战力。来到日本就用日本妖怪,前往欧洲就用欧洲妖精。
如果阵内忍所言不假,就能确定会有魂火和产女。
至于能不能找到最关键的天邪鬼则要碰碰运气。
「可……可是,要是被人发现你穿著露背晚礼服走在这种工作人员专用的通道或楼梯上,果然还是会引来怀疑吧……」
「船上有好几个电梯和楼梯。如果考虑到设施之间的位置关系,就能分出常用和完全没在用的地方。你想想嘛,车站前面的立食荞麦面店和便利商店也是一样,明明都是差不多的店,却也分成生意兴隆和门可罗雀的店不是吗?这也是一样的道理。只要能从结构图看出人员的动线,选择路线其实并不困难。」
「那也只是就机率和统计学上来说吧?要是有船员临时起意走向这里不就完蛋了吗?」
「到时候就要靠著『姿势和步法』蒙混过关。我刚才喝了一杯难喝的鸡尾酒,只要用满是酒臭味的红脸说我不小心迷路,就能从后台回到舞台上。再说,只要不是操舵室或机关室这种直接关系到航行的重要区域,都不会禁止一般客人的进出。」
幸好我没必要演这种猴戏。
走到金属阶梯的最底部后,我们抵达附近所有墙壁都被打穿的「一个大箱子」里面。那是面积比一般学校的校舍还要宽广,浮在海上的仓库。这就是所谓的船舱吧。
在我脚边磨蹭的胫擦发出惊讶的声音。
「到处都是堆积如山的货柜呢……这样一点都不像是豪华邮轮耶,反而感觉像是粗犷的运输船……」
「光是客人就有一千七百人喔。还要加上负责接待客人的船员,确保这么多人的食衣住才行。一次搬进来的生活物资大概有三十天分左右吧。不过,如果堆放著这么多的货柜,想要偷偷混进一两个多余的货柜应该也不难吧。」
顺带一提,这里还不是最底层。
更底下还有名为压舱槽的设备。那就是一种用水做成的重物。为了让船不会在风雨交加的夜晚被大浪打翻,船内应该都存在著好几个能吸进海水,用来随时保持平衡的巨大水槽。
「可……可是,你要怎么从这么多的货柜中找出CIA的席德•克劳斯的计画关键──与妖怪有关的可疑物资?就算进行地毯式搜索,也要花上超过两个星期的时间吧?」
我微微歪著头,从晚礼服的胸口拿出用塑胶包起来的「黏土」,形状就像是金条一样。
「在最糟糕的情况下,能不能引爆船底把整艘船轰沉呢?大哥哥☆」
「就算你装可爱也肯定是不行啊!」
虽然对我来说这也是最后的手段就是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在找到贴近席德•克劳斯的「意图」的资料与证据之后,再开始进行破坏,毕竟就算在不是海边的港口中把船炸沉,也不知道会有多少效果。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有两种方法。」
「什……什么方法?」
「第一种是从结构图看出敌人的想法。就是舍弃掉『或许』和『说不定』之类的乐观想法去思考,如果我站在敌人的立场会怎么做?对我而言最痛苦的选择会是什么?不希望秘密货柜被别人发现,但要是放在谁也拿不到的地方,就会连自己都拿不到。那要把东西放在这堆货柜的哪里?我要用侧写的方式找寻答案。」
「那第二种方法是什么?」
「那还用说。」
我指向正上方:
「当然是直接去问席德•克劳斯本人。这是最快也最简单的方法。」
我听到喀的一声。
一道新的人影从楼梯走了下来,朝向这里走来。胫擦怯怯地抬起头。只要它别专心盯著我的裙底风光,应该能看到跟我一样的东西。
气质出众的白发,还有不符合本人年纪的肌肉。
量身订制的时髦西装。
男子一边用指尖划过金属扶手一边说道:
「你早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了吗?」
「是啊。首先,想要偷偷钻过闻名天下的CIA的戒备,我的准备期间实在是压倒性不足。不过,如果是秘密计画,那也不可能把一大堆蒙面人派到大本营去,应该会派席德•克劳斯本人,或是担任其左右手的直属部下过去才对。」
「然后不管结果是哪一边,只要抓到那家伙逼他招供,就能知道真相是吗?真是随便的计画,而且太轻率了。」
「不过,结果我并没有猜错。」
我把「黏土」放回晚礼服的胸口。
席德•克劳斯一边轻抚扶手,不慌不忙地慢慢走下楼梯:
「虽然没必要专程帮像你这样的怪物上课,但CIA通常不会弄脏自己的手。我们潜伏在世界各地,但实行犯都是从当地找来。我们会提供资金和武器给游击队或恐怖分子,或是抓住黑手党的毒贩,以不把他们交给当地的司法机关为条件,让他们帮忙办事。」
平淡的语气。
「但我现在却出现在这里,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然后一直轻抚著扶手的指尖,像是小刀刺进奶油般陷了进去。
陷进金属扶手之中:
「答案是,因为当我现身的时候,你就注定会死了。」
叽叽叽叽叽!讨厌的声音随后爆发。
那是席德•克劳斯用一只手扯下金属扶手的声音。固定在各个地方的螺丝,像是被撕裂的衬衫的钮扣一样不断弹开。把扶手变成一把有著锯齿状的锐利枪尖的长枪后,白发男子毫不犹豫地把它扔向我们。
那一瞬间。
我想起位能质量弹这种虚构兵器。
那是一种从卫星轨道上丢下重金属制成的柱子,以人工方式重现陨石坑的兵器。
「呜!」
我无视于对纯粹的物理攻击拥有极强抵抗力的胫擦,尽全力跳向旁边躲避攻击。咚!船舱在下一瞬间剧烈摇晃,堆积如山的货柜全都垮掉了。与其说是垮掉,倒不如说是在弹翻床上被弹了起来更为贴切。
这已经不光是只有船舱受影响了。
这家伙居然让整艘重达八万吨的豪华邮轮至少下沉了五十公分!
「还敢看旁边。」
声音来自极近的地方。
席德•克劳斯在不知不觉间逼近到我前方五十公分的极近位置。光是为了跳到我面前,他就造成了这么夸张的破坏。
以那股压倒性的臂力为武器,他压低身体。
「居然想利用我胸部底下的死角……!」
磅磅!双方的拳头交手了两三个回合。
当我跳到后方时,左手不自然地晃了两下。
可恶!我明明有试著卸掉冲击力,但关节竟然已经被毁掉了!尽管方法和时机都没错,但关键的力量实在差太多了!
「我说过了吧?」
席德•克劳斯没有继续接近,而是将手伸向掉在附近的东西。
那是金属制的货柜。
如果里面空无一物,大概有五百公斤左右。如果里面装满东西,大概有四吨左右吧。而那家伙像是拿起塑胶伞一样轻松将它举了起来。
然后──
「当我像这样现身的时候,你就注定会死了。」
丢了过来。
不是只有五个十个。
附近的东西全被他一手抓起,不断地投掷,投掷,再投掷!
咚轰……!整个船舱都在微微晃动。那是即使身处在这么巨大的船上都会感到不安的晃动,让人回想起走在钢索生锈的老旧吊桥上的感觉。
「啐,想慢慢磨死我吗?」
「联邦政府最重视确实性,结果当然只会做出无聊的选择。」
「确实性?你是指把『谎言创作者』的内容化为现实,达成贩卖日本这个结局的计画?你真的有仔细检查过那些机械杜撰的夸张故事吗?」
「哈哈,那是宾夕法尼亚大道1600号(注:白宫的地址)的工作。再说,我可不管谁会站上历史舞台,只要知道那能保护我国的国家利益就够了。」
我绕著以席德•克劳斯为中心的圆圈不断奔跑,避免被有如雨点般的货柜炮弹击中。面对如此庞大的质量兵器,周围的「小山」已经无法当成盾牌,就算躲起来也只会被一起压扁。
……话说回来,那股力量……
「产女的试炼……?难道你一直抱著重量会无止尽增加的婴儿,得到那种负子力了吗?」
「没想到你居然马上就能发现答案,真不愧是日本的妖怪专家。」
「注意一下自己的影子吧,你的手变成四只了喔!」
产女的故事大致上是这样──
走夜路的路人会遇到抱著婴儿的美女,而美女会希望路人帮忙抱婴儿。顺带一提,要是这时拒绝,就会被产女本人杀掉。
不过要是选择抱婴儿,婴儿会不知为何越来越重。最后,被害者会承受不住那股重量,被婴儿活活压死……这就是大致上的流程。虽然这故事在当时很有名,但是在某些地方也衍生出雪女和濡女(注:濡女是一种人头蛇身的妖怪,也会请人帮忙抱孩子)的版本。
不过,如果能一直抱著婴儿撑到最后没被压死,产女就会破例赞扬那个人,并且赐予他特殊的力量,那就是负子力。在某些加油添醋的说法中,拥有那种力量的人能单手拔起大树,使用力量时还会出现四只手臂的幻影。
如果真是这样……
「胫擦!」
因为我绕著以席德•克劳斯为中心的圆圈不断逃跑,所以在途中再次遇到胫擦。我用脚尖将它轻轻踢起,然后用还能动的右手在空中接住。
(我差不多该杀了席德那个混帐。你也来帮忙。)
(我……我到底能帮什么忙啊!我只是只小狗喔!)
(并非如此。不管是手枪还是炮弹都打不死你。虽然直接被席德的拳头击中可能会有危险,但应该不用害怕货柜,所以……)
讲完悄悄话后,我再次把胫擦扔到一旁。
有如一分钟射出超过七十发的战舰速射炮的货柜炮击停下了。
这并非手下留情,单纯只是因为伸手可及之处的货柜全都丢完了。
转了转脖子发出声响后,席德•克劳斯看向我:
「我可以先杀掉那只妖怪吗?」
「你完全没变,不会掉以轻心。不过你真正的对手是我,移开视线可是会被杀掉喔。」
我从胸口拿出跟刚才一样的「黏土」。
不过,席德•克劳斯的眉头连皱都没皱一下:
「你以为区区五百公克左右的炸弹就能杀得死我?」
「不,这可难说。」
我笑著回答。
「重点在于你利用产女的传说得到力量,这件事非常关键。因为……跨越产女试炼的方法,『根本不存在』。」
席德•克劳斯看向周围。
他似乎找不到身子娇小的胫擦了。谁教他要那样乱丢货柜,把周围变得一团乱。现在这里多得是让体型跟玩偶差不多大的妖怪躲藏的瓦砾。
「想要从产女的试炼中幸存的唯一方法,就是先把刀刃向上的短刀刺进地面再接受挑战。要是挑战者被婴儿的重量压垮,短刀就会刺到婴儿,让产女不得不『中断』试炼。」
白发男子踢起脚边的货柜门,然后抓起来丢向正上方。违抗重力的断头台破坏了位于遥远天花板上的洒水器,把大量的水喷得到处都是。
「换句话说,没人能够通过试炼。产女的试炼没有正确解答。再说,『撑到最后』是要撑多久?要是产女等了一百年的话该怎么办?所以你肯定用了某种手段,让自己即使没能通过产女的试炼,也不会被那股重量压垮。只要移开那根支撑著你的棒子,你就会被婴儿不断增加的重量给压垮,不是吗?」
沙沙沙!
在人为的豪雨中,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席德•克劳斯如此宣言:
「我要放电。」
「那样可杀不死胫擦喔。」
「不过,流遍这一带的电流只会避开那家伙的位置。只要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就能找出那家伙的位置。」
……啧,果然够聪明。
如果是一般的妖怪专家,就会选择无视胫擦。就算没有这样,也会被我的话术转移注意力。可是这家伙并没有那么做。他从头到尾都尽全力摧毁掉自己心中的一丝不好预感。行动完全没有偏差,所以找不到可趁之隙。
只不过────
「那我就来帮它争取时间吧。」
「怎么争取?」
咚!
我正面冲向席德•克劳斯。对方用鼻子轻轻呼了口气。拳脚互相交错。虽然技术是我占上方,但全身的肌肉力量完全没得比。沉重的声响在一瞬间接连响起。我的脖子被抓住,整个人直接被举到半空中。
对方甚至连一句得意的话语都没有说。
随著是全力挥舞金属球棒般的沉重声音,我的身体被猛力扔向旁边,没有落地就直接撞进墙壁,然后撞断有著金属被覆的粗大电缆。啪滋!眼前变成一片雪白。
「嘎……啊!」
更重要的是,沿著地面积水乱窜的电流会让席德•克劳斯找到胫擦的位置。
连杀掉菱神舞这个人类的步骤都被他跳过。
那家伙把我的行动变成杀死胫擦的必要步骤之一了吗……!
「在那里啊……」
席德•克劳斯将脖子转往正确的方向。
慢慢从墙边滑落的我无力地说:
「……顺便问一下,答案是压舱槽对吧?」
那是为了让船不在风雨交加的夜晚翻覆,用来储存大量海水当成「重物」的空间。就是位于这个船舱底下的地方。
白发男子不发一语。
他发出响亮的踱步声,横跨化为瓦砾堆的船舱。
「产女会利用婴儿的重量杀人,让承受不住重量的人被婴儿压死在地上……如果真是这样,那漂浮在海上的豪华邮轮就是最好的工具了。因为如果是能承受八万吨重量的大船,就能让婴儿不会碰到海底,一直漂浮在水面上了。」
那又如何?
虽然眼神中默默流露出这样的意思,但席德•克劳斯突然在这时停下脚步。
「你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婴儿的所在之处。那储存海水的压舱槽就是最好的隐藏地点了。那里被厚重的墙壁围绕,因为存在著危险,所以没人会没事跑进去里面,能够放心隐藏自己想藏的东西。只要明白这点,就绝对不难采取对策。」
「慢著……」
「只要把炸弹放进压舱槽,在船底炸出个大洞,就能让婴儿沉入海底。只要婴儿抵达海底,一直没能出现结果的产女试炼就会结束!」
「你身上的『黏土』到哪里去了!」
太天真了。
炸弹只有一个。我拜托胫擦做的事情,就只有打开压舱槽检查口的盖子。再说,就算我老实拜托「帮我把船炸掉」,胫擦那个和平主义者也不可能帮我。
而你太过重视效率,才会把我水平摔到墙上打断电缆。不过,那样的行动绝非在我的预料之外。如果能舍弃掉「或许」和「说不定」和「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吧」之类的乐观想法去思考,如果我站在敌人的立场会怎么做?对我而言最痛苦的选择会是什么?就能自然看见席德•克劳斯会做出的抉择。
──如果是我的话,就会这么做。
如果我在被摔飞出去时,把装著雷管的炸弹丢出去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揭晓答案的时间到了,大笨蛋。
咚轰──!
从船舱底下的压舱槽传来强烈的震动。
「厄……嘎啊……!」
那是一种沉闷的声音。彷佛木头被巨大的齿轮碾碎般的讨厌声音。声音是从席德•克劳斯的背脊传来,从由许多小骨头连结而成的脊柱传来。那道连结恐怕断掉了吧。因为靠著排水量八万吨的豪华邮轮勉强支撑住的那股重量,一口气压在了人类的身体上,所以他的命运也已经注定。
我缓缓起身。
用右手按住左肩,把脱臼的骨头移回原位。
「……放弃吧,你已经没救了。既然没有需要守护的东西,不如乾脆说出真相如何?」
「我……不会……我……我还……」
……等等,不会吧?
叽叽叽叽叽叽!随著整串纤维被扯断般的声音,席德•克劳斯没被当场压扁,依然屹立不摇。压在他身上的重量应该有五百公斤吧?还是超过一吨?根据在RPG中常见的中古欧洲的恶质拷问纪录,如果在仰躺的牺牲者身上缓缓增加重量,据说有人能撑到三百公斤左右也没休克死亡,但这很明显已经超过极限了吧?
「……婴儿的重量正在逐渐压垮我。但是,虽然只是暂时借用,我得到负子力也是事实……既然如此,那我就推回去。靠著这身脱离常轨的肌纤维……把婴儿的重量推回去给你看……」
「啊啊,真是的!」
我将意识移向藏在靴子里的手枪。
不,那应该没用吧。既然能承受超过一吨的重量,这家伙的肌纤维强度应该能匹敌钢筋水泥柱。「黏土」已经在刚才用掉,子弹应该会被弹开吧。
真是的……难道要我拿出式神「送葬的龙姬」吗……!
「没时间慢慢逼问了。所以我再问一次,你的机会也只有一次。你是要撤退,还是要继续?随你选吧。视情况而定,我可能得在这里大兴土木。」
「哈哈……」
席德•克劳斯笑了。
压在他身上的重量似乎不容小觑。他身上到处都是裂伤,衣服逐渐被染成鲜红。
「撤退啊……那样不错。虽然我们为了你们……为了贵国而伸出援手,但拒绝这分好意也是你们基于国家主权的自由。改变计画,准备在安全的彼岸眺望那道蓝光,可能也颇有意思。」
「……?」
「但是,就算我撤退了,那家伙也不会停手。你应该知道吧?席德•克劳斯总是带著比自己优秀的部下。虽然那是为了确保逃生路线,但从她尚未现身这点看来,她似乎决定以执行作战为优先……」
我杀不了这家伙。
这家伙也因为压在身上的惊人重量而无法前进半步。
在这个胶著的状况下,席德•克劳斯依然用满是鲜血的嘴笑个不停。
「那家伙很能干喔。」
「……比你『更有本事』?」
我忍不住用感到厌烦的口气问道。
我就是想听你这句话──席德眯细的双眼彷佛在这么说。
「既然被我选上,那她毫无疑问比我更强。那家伙把一切资源都投注在作战上了。她一定会达成任务吧。」
双方看似毫无交点。
不过在我们的世界中,「分出胜负」的时刻总会到来。
这次的关键则是子弹。
席德•克劳斯的头部、胸部和腹部中央各中一发,为这场对决划下句点。
凶手不是我。
再说,一般子弹根本打不死这家伙。难道那是用跟产女的弱点──日本刀一样的碳钢打造的子弹吗?
只要看到席德•克劳斯惊讶的表情,就能轻易猜到那位魔弹射手的真面目。
「……啊……」
不过,他连说一句话都不被允许。
在白发男子翻白眼的下一瞬间,最后一根柱子终于断了。一道水声响起,本来是人形的东西被巨大的重量压扁,变成摊在地板上的红黑色物体。
只不过──
「呜……呜哇!舞……舞……这是……!」
「哇……被压扁成这样居然还活著。有负子力的人到底有多耐打啊……」
即使变得像是一百八十公分大的红黑色蛞蝓,席德•克劳斯依然在蠕动。
不行,我还是别认为自己杀得掉这家伙比较好。感觉要是用海上作业船的吊臂之类的工具,把沉入海底的产女婴儿拉上来,他就会直接复活。
而且现在该注意的敌人不是他。不管过程如何,已经被封锁行动的家伙都可以放到后面再来处理。
我该注意的是头上的敌人。
对方踩著轻快的脚步离去。我在被席德•克劳斯弄到半毁的楼梯上方瞥见女仆飘起的短裙。
(插图)
「好夸张的内裤……看来对方根本不明白女仆的本质。」
我不由得如此呢喃。
袜带上插著手枪,裙子底下塞满备用弹匣。以一位清纯且温柔的女仆而言,这样的打扮会不会太过刺激了点?
可是,看来那位我在船内通道擦身而过,并从她手中接过鸡尾酒的女服务生就是CIA那边的最后头目了。听说她比变成那副德性还能动的席德•克劳斯还要强,看来事情会很棘手……
11(阵内忍Day10/03 21:40–22:00)
赌场大厅陷入一片狂热。
……喔,中计了中计了。虽然在「谎言创作者」的故事中,「因为把我的虚张声势当成诈赌检举而自爆」和「把在信用卡照会过程中出现的杂讯误以为是盗录」所造成的一万倍罚金是确定的事实,但实际上在分出胜负之后还拖了不少时间。因为诈欺师古珠亮一直在耍赖。仔细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毕竟这可不是只影响到电动游戏里的分数。实际被夺走的是一个人的所有财产和人生。即使那种行为再怎么难看不堪,他也没办法不那么做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我眼前,不管是头发、衣服、表情和气质,原本整理得光鲜亮丽的一切全都消失殆尽的男子,不断从口中缓缓吐出不成声音的怪声。
不过,结果还是变成这样。
感觉就像是完美地依照自己创作的故事,把脱序的细部环节也逐一拉回正轨一样。
「喂。」
我向瘫坐在地的诈欺师搭话。
他没有回答,所以我一手揪住他的衣领,硬是把他拉了起来。
「喂!」
「干嘛……事到如今,难道你还想对我做什么吗!」
正是如此,你这混帐。
其实我也很想对像你这样的人渣见死不救。
不过,我一边让右边的太阳穴微微抽动,一边这么告诉诈欺师:
「要是什么都不做,你明天早上就会被杀。」
「……啊?」
「凶器是利用魂火这种妖怪的生灵暗杀『灵封』。『灵封』的组装者是CIA。虽然你可能会被这个电影中才会出现的名词吓一跳,但是要怎么运用剩下的时间是你的自由。看你是要相信这件事努力挣扎,还是要对此不屑一顾等著被杀,之后就随你高兴了。」
「等等……你……你在说什么啊?」
「我说过了吧,要怎么运用之后的时间,是你的自由。」
我在极近的距离下,对满脸冷汗的失败者撂下无情的话语。
「不过现在的状况并不寻常。若非如此,普通的高中生不可能从职业诈欺师手中一把赢走所有财产。在你想不到的地方,有更加可怕的事情正在发生,你差不多该发现这件事了吧?」
口袋里的手机正好在这时响起。
我放开已经无话可说的诈欺师的衣领,转身拿出手机。
「喂……喂!那我该怎么做?你说我会被杀到底是怎么回事?都沦落到这个地步了,难道我的绝望还没结束吗?」
虽然他好像还在喊叫,但我已经没办法再帮他什么了。
我也没有自信能阻止自己创造的「谎言创作者」的故事。而如果我失败了,不管把那家伙藏在哪里,他都会在既定的时间和地点被暗杀。
所以我只能前进。
我按下手机的通话钮,把手机拿到耳边。
「是惑歌吗?」
『……小忍,你知道自己现在跟什么事情扯上关系了吗?』
这通电话来得比我想得还要快。
在「谎言创作者」的故事中,电话是在天亮后才打来。
我该为过程出现「变化」而开心吗?这不会带来更加糟糕的结局吗?
「知道,就是以日本的对外输出金融体系为中心的世界经济大崩坏,还有日圆变成废纸,以支援国家复兴或其他藉口为名目,但实质却是贩卖日本的进行中的计画对吧?不巧的是,我刚好位于整件事情的中心。」
『小忍……』
「不好意思,站在『这里』的人可是我。」
我打断惑歌的话。
「如果要阻止这件事情,至少也得是身处在『这里』的人。所以惑歌,什么都别多说了,助我一臂之力吧。你联络到会计师或税务代理人了吗?我击败诈欺师古珠亮拿到一大笔钱了。就是明天的这个时候可能已经变成废纸的日圆。我想把这些钱还给那些被骗的人。你能帮忙吗?」
『可以是可以……但说实在的,你现在有空做这种多余的事情吗?』
「我也差不多该展开行动了。老实说,如果我要反击,就必须在钓钩上装饵才行。就算多余,那也是有必要的事。」
交代完必要的事情后,我挂断惑歌打来的电话。
……虽然视情况而定,这搞不好是我们最后的对话。
「呃……你叫作祝对吧?这里已经没事了,我们赶快到外面去吧。」
「呼……赌本没有损失真是太好了。不对,事情『照著预定』进行应该是坏事才对,我现在心情有点复杂……」
从正门光明正大离开赌场后,狐狸、狸猫和貉这三只长得像是玩偶的妖怪就跳了过来。身穿红色浴衣的座敷童子露出傻眼的表情。
「结……结果如何?」
「事情还顺利吗?」
「都说了那么多大话,要是你输到脱裤子的话,我可笑不出来啊!」
我把对折的纸条塞给吵个不停的三只妖怪。
狸猫突然叫了出来。
「呀啊!这……这是什么……?」
「这是管理银行帐户的会计师的电话号码。你们回去后就跟老奶奶一起联络对方吧。关于需要的费用,问那家伙就行了。别想自己动用帐户里的钱喔。只要交给专家就不会被骗了。」
我把纸条使劲塞过去。
「绝对别搞丢了,无论如何都别给别人看到。还有,赶快回到因为你们突然消失而担心的老奶奶身边吧。这样就能解决一切问题了。」
我丢下还搞不清楚状况,眼睛眨个不停的三只妖怪,带著座敷童子和担任百鬼夜行首领的少女离开赌场的门口。
「小忍,你要好心当义工是无所谓,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如果你是问『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我倒是答得出来。」
右边的太阳穴传来一阵搔痒。
我耸耸肩膀。
「在『谎言创作者』的故事中,我们直到天亮都在开庆功宴,然后在清晨的马路上被汽车炸弹炸飞。我被座敷童子扛走,但逃到矿山后却连矿坑都被炸垮……这个流程八成无法改变。就算细节多少有些出入,我们最后还是会在早上遇袭,而你会被抓去当人质。敌人的目的则是让我亲自去拿回遗失的行李箱。」
「小忍,你觉得我会做那种麻烦的事情吗?」
「可是你做了。我想要是事情真的发生,你大概也会突然改变心意,做出那些不符合你个性的行为吧。」
连我都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不负责任。
「只不过,汽车炸弹就算了,如果要在跟蚂蚁窝一样的矿坑的各个地方安装炸弹,应该会用掉不少时间吧?敌人来袭的时间是早上。反过来说……如果是还在半夜的这个时间点,『那些家伙』应该正在矿山进行最后的检查。虽然不晓得对方从多久之前就装设好炸弹,但是在开始行动之前,应该至少会做引爆器的通电检查才对。虽然在『谎言创作者』的故事中,对方直到最后都是『看不见的敌人』,但只要现在前往矿山,就能实际撞见他们。」
顺带一提,我认为「那些家伙」之所以明确决定抓人质,是因为我击败了跟「那些家伙」有关联的诈欺师古珠亮。正因为他们认定我是个不可小觑的家伙,才会不得不采取抓妖怪当人质这种比活捉狮子还要困难的手段。在他们准备好的对策之中,那也是最糟糕的一样。
「这个主意不错。」
百鬼夜行的首领一本轻松地说:
「如果要这么做,我就打通电话让『组织』的人发动突袭吧。」
「……又在策划可怕的事情了。」
态度总是桀骜不驯的座敷童子开始不动声色地跟少女保持距离。
另一方面,少女首领对此毫不在意:
「我好歹也是组织的最高指导者,在周围的人群和暗处中总是配置著一定数量的战力。」
她边说边用一只手摀住耳朵。她可能戴著小型耳麦吧。虽然我是这么想的……
「……哎呀?」
「喂,你那叫声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联络不到任何人吧?」
「不,这不可能……奇怪……依照平时的警戒体制,这种事情应该不可能发生……」
我忍不住抱住脑袋。
看来「谎言创作者」的影响力比我想像中还要强大。不晓得「少女的护卫」是因为单纯的器材故障才无法联络上,还是被「那些家伙」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解决掉了。不管是哪种情况,身为「国内最大最强的超常组织」的百鬼夜行都已经注定不会出场。
我不知为何想起最初跟百鬼夜行对决的事情,还有那间位于北方大地风化村的高级饭店。
当时我也是从头到尾都被预言要杀光所有人的「灵封」耍得团团转。
「只能做我们力所能及的事了。」
右边的太阳穴微微抽动。我语带不屑地小声说道:
「反正光是乾等,到了早上还是会被袭击。不管我们采取什么行动,应该都不会有更糟的结局吧。」
12(内幕隼Day10/03 21:35–22:10)
我跟从后面追上来的推理狂一起俯视著整个人呈大字型昏倒在地上的嫌犯。
我重新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她是位比艳美还要瘦弱的少女。她穿著不同于学校制服的短袖水手服,下面是几乎要看见大腿根部的短裤。她当成凶器使用的投石十字弓的弓弦似乎太过难拉,让她小小的手掌被磨到红肿破皮。
「……刑警先生,你到底做了什么?是对未成年少女挥出正义的铁拳吗?那种感觉肯定很爽快吧?」
「笨蛋,别乱说,下手的人是她自己……不过我承认这是我造成的结果。」
我听到一声呻吟。那是从倒在地上的少女口中发出的声音。
我决定第一句话就要让她彻底绝望:
「我是警察。」
「刑警先生,你忘记手册了吗?」
「警视厅的手册在『都外』一点效力都没有,而且逮捕现行犯也不需要手册。」
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少女发出这样的惨叫声。
因为她东张西望,我赶紧把那把投石十字弓踢到远处。
「啊……啊……啊啊啊……」
「说出你的姓名和住址,还有职业。」
「说……说出来的话,你就会放过我吗?嘿……嘿嘿……」
「……我身上没有具体的外伤,目前还能以妨害公务了结这件事。你应该只需要接受简易起诉并缴纳一万圆左右的罚款。不过,你若喜欢那种当个中二少女的帅气感觉,我也能改变一下『对这个事件的解释方式』。例如杀人未遂,或是针对警察厅的赌场视察团的恐怖攻击……」
「啊咿……!我……我叫小樱诱!我说……我什么都愿意说!」
拚命挥舞双手的少女快要哭出来了。
「我们是……那个……嘿嘿……入侵硬体的专家……」
「硬体……?」
「刑警先生,就是柏青哥店的黑心ROM,或是以非法手段读取信用卡资料的盗录行为之类的犯罪啦。那是一种不利用数位资料和病毒,而是利用实体器材进行的资讯犯罪。」
「最……最近还把范围延伸到对各种缆线动手脚了……」
也许是因为感到尴尬,小樱诱一边从我身上移开视线,一边在胸前用双手食指互相推挤。
「像是连接提款机和银行的线路,或是电线杆上的有线电视讯号切换器,我们会对这类东西动手脚……」
「哦,这些东西现在不是都会在缆线的披覆中加入比头发还要细的金属网吗?我还以为只要披覆破掉就会传送紧急警报给保全公司呢。」
「不不不……你知道外部串音这种现象吗?因为只要不是光纤,如果旁边有电流讯号通过,周围的磁场就会出现混乱。即使不弄破披覆让金属线露出,只要隔著披覆把窃听线路紧贴在旁边,就能把资料偷……」
「………………………………………………………………………………………………………………………………………………………………………………………………………………………………………………………………………………………………………………………………」
「……偷不偷得走还不知道呢!啊哈哈哈哈哈哈!」
也许是因为感受到我的不耐,小樱诱把说到一半的话硬是转了回来。
「最近流行的是海底电缆。不同于跟蜘蛛网一样错综复杂的街上线路,海底电缆几乎就只有一条。如果能从这里取得资料,就能窃取整座城市或整个国家的通讯……不过,这只是假设……呃……有这样的说法啦……」
「所以呢?」
糟糕,连我都知道自己把声音压得太低。
「因为人家会害怕嘛!我才刚对从岛上延伸到本土的唯一一条线路动完手脚,警察先生就穿著便服跑来水上电器街巡逻。我不认为是正要使用线路的『那些家伙』出卖我们,还以为是拿著伪造警察手册的刺客或什么人要来灭口,当然吓得要死啊!」
「等一下。」
我暂时打断她的话。
「……『那些家伙』是什么意思?」
「呜……」
「也就是说,你不是单独犯吗?」
「对啦!」
也许是自暴自弃了,小樱诱整个人向后倒下,胡乱挥舞手脚大声招供。
……虽然这其实不是通过正规手续,在审讯室进行的调查,所以没有强制力就是了。
「当地岛民跟娱乐企业本来就为了该保护还是开发这座矿山岛的问题吵个没完。他们想要在海底电缆加上窃听线路,窃取或破坏资料,应该是为了破坏赌场跟信用卡公司的关系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家伙的委托者是当地岛民那边的人吗……?)
(……前提是她真的有从实招出委托者的身分。)
「我觉得不是这样。」
小樱诱很自然地加入对话:
「虽然单纯就利害关系来判断会觉得是当地岛民,但如果是他们,不会用那种超级复杂的汇款方法。虽然不晓得对方是谁,但这就表示有其他人想要插手当地岛民的计画不是吗?为了夺走他们原本的犯罪计画,并且安全地把罪行推到他们身上,让自己能为所欲为。」
……喂喂喂。
光是窃取赌场与信用卡公司之间传递的资料就已经算是大事了。毕竟那可能会彻底破坏掉岛上的收入来源。难道还有比这更可怕的阴谋吗……?
就在这时,推理狂从旁插嘴:
「喂喂喂,你说的原本的计画是什么?那些当地岛民在策划什么,又快要被夺走什么?」
「那种事情我才不知道。因为我只负责把对方交给我的窃听线路设置在海底电缆上而已。只不过……」
「只不过?」
「嘿……嘿嘿嘿。其实我在设置之前有打开窃听线路上的装置偷看。因……因为在这个业界中,一切技术基本上都是独学而来,所以别人的技术有很多可以学习的地方!结果里面除了必要的器材之外,还塞满显然不需要的零件……」
「不需要的零件?」
「我起初还以为那是圆筒形的线圈,但其实那是古代的钱喔!害我差点被气死。原来有七成以上的重量都来自那个鬼东西!不过我后来仔细想想,那可能是用来干涉与妖怪有关的犯罪装置『灵封』的超常零件。」
我不由得伸手扶额。
如果这些话属实,那事情就更麻烦了。
「跟古钱有关的妖怪是什么啊……?」
「种类多到让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狸猫和狐狸是一种,还有背背鬼、穷神、座敷童子系的所有妖怪……例如捣臼童子和土间童子也都可以算是吧?」
小樱诱如此说道:
「总之我才刚完成工作,就突然有自称刑警的人跑来打听消息,让我以为自己要被灭口,怀疑我打开窃听线路的装置,还有看到『那东西』的事情被发现了。」
事已至此,难道还有什么内幕吗?
我用厌烦的口气如此询问:
「你口中的『那东西』是什么?」
「虽然我也不是很确定,不过……」
13(菱神舞 Day10/03 22:19–22:45)
呜哇……全身都湿透了!
因为席德•克劳斯把货柜到处乱丢,发出一连串的巨响,把东西砸得稀巴烂,所以引起一阵大骚动。我认为既然事情变成这样,肯定无法顺利脱逃,就乾脆进到压舱槽里把检查口关上,从底下的大洞潜进海里,成功游到港湾地区,不过……
「呜……呃……」
我用针线缝合全身上下的裂伤,再用化妆包里的「工具」把伤口本身掩盖掉。
接著还得处理惯用手的手腕和手肘。
「呼……啊啊……啊唔……嗯……!」
「你干嘛没事发出那种煽情的呻吟声啊!」
「因为这是最不麻烦的减缓痛觉方法嘛。比使用吗啡健康多了吧?」
吭叽吭叽吭叽吭叽!随著有如切换手排车排档杆般的沉闷声响,各个部位的关节都被重新接上。至于破损的地方,我还用滴管把液态的「修补液」注入里面。
……不过,这次还真是被打得很惨。而且下一个要对付的女仆小妹可能还会把我打得更惨……看来我还是先作好心脏可能会停个几秒的心理准备吧……
为了进行最后测试,我脱掉不再需要的晚礼服,换回原本的坦克背心和热裤。
「算了,既然已经破坏掉魂火的生灵暗杀『灵封』,这次行动的成绩也算高过五十分了。」
正在抖动全身甩掉海水的胫擦用疑惑的语气问道:
「咦?席德姑且不论,但你是怎么破坏掉『灵封』的……?」
「根据阵内忍的说明,魂火的『灵封』是透过追溯足迹来找到目标,并且利用伤害生灵也会祸及本人的特性来杀人。因为魂火不是单纯的生灵,而是只要摩擦草鞋鞋底就能『呼叫出来』的特殊生灵。在这种情况下,『草鞋的足迹』就是指网路上的足迹。而结合好几种大数据的调查结果,让无法被找出的个人资料变得能被找出的系统,就成了『足迹』的替代品。」
「什……什么意思……?」
「除了普通的赌场之外,『金矿岛』上还有能够让虚拟角色自由行动并且赌博的VR赌城『重巡岛』。游戏本身有跟会员人数超过四千万人,可以用于大型连锁药妆店、影音出租店和网路购物服务的怪物级点数卡合作,所以里面使用的点数已经几乎可以算是一种虚拟货币。」
「那又如何?」
「你还不懂吗?既然是这么大规模的事业,那底下一定会有各种企业,让业务范围得以拓展。从购买客机机票和饭店的订房服务,到便利商店和自动贩卖机都涵盖在内。之后只要彻底调查购买纪录,就能轻易找出个人的地理资讯了。」
虽然这跟原本就用假名,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真正名字的我没关系就是了。
「也……也就是说……在这座岛上,存在著能够藉由结合好几间公司的大数据,让原本无法找出个人资料的大数据变得能够搜寻个人资料的系统吗?」
「正确来说,点数卡的存在意义本来就是这样。虽然表面上是提供商品折扣的优惠,但其实是一种能够有效率地收集顾客资料的系统。看著收据露出天真笑容的年轻太太,一定不晓得人类的情报有多大的价值吧。」
我随口拋出这样的问题。
「总之,即使存在著从一片混沌的大数据中重新找出个人资料的系统,如果要加以运用……不,是不当使用的话,就需要用到能够在一瞬间搜寻并比对大量资料的巨大资讯处理系统。问题来了,你猜作为核心的通讯基地在什么地方?」
「呃……你不就是为了找寻魂火的本体,才会前往下层船舱吗?虽然我们最后还是没找到正确的货柜……」
「嗯。不过,船头不是有个巨大的卫星天线吗?而根据我在船内观察的结果,船上似乎也有豪华赌场。即使设施本身相当庞大,但实际使用者只有少数的VIP。这么一来,用来照会信用卡的巨大伺服器不就几乎都没用到了吗?剩下的多余空间甚至足以用来进行不可告人的资讯处理工作。」
「那……难道说……」
「在离开邮轮之前,我稍微对线路动了一些手脚。船上的所有电子机器现在应该已经因为浪涌电流的缘故而坏掉了吧。因为伺服器也已经无法使用,所以就算放著魂火不管,也不用担心会被追溯『足迹』了。就算瞄准器坏掉的枪里装了多少发子弹,也是一点都不足为惧。」
「你……你居然有办法在有限的时间内做到那种地步……」
「因为事情没解决也没办法走人啊,而且不能在有限时间内拿出成果,就不算专家了。」
好啦。
虽然有些在意那个拋弃席德独自逃跑的女仆,但还是先来整理一下目前的势力关系吧。
在这座「金矿岛」上存在著两股势力。
第一股势力是得到捣臼童子的「灵封」,但想阻止即将到来的失控的一派人马。这些人八成是对赌场政策心怀不满的岛民。
第二股势力是想要夺走那个捣臼童子的「灵封」并用于不当用途,推动贩卖日本计画的CIA。这些家伙不惜用上魂火的生灵暗杀「灵封」,并且靠著产女赐予的负子力强化肉体屠杀岛民,也要促成捣臼童子的失控。
因为我们已经解决掉CIA的席德•克劳斯和魂火的「灵封」,所以岛民们未来应该会有更多动作。
那这么一来,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具体发展呢……
「但虽说居于劣势,CIA的女仆小妹也不会默不作声吧。要是真觉得苗头不对,那些人应该会『光明正大』地利用大使馆、领事馆或驻日基地回国。从她依然鬼鬼祟祟地躲著这点,就表示她还没丧失斗志。真是这样,那就算要使用强硬的手段,她也会试著卷土重来。」
「不过,那个壮得跟鬼一样的席德跟魂火的生灵暗杀『灵封』都被解决掉了吧。难……难道她还有什么秘密武器吗?」
「不是还有一个最厉害的家伙?」
嗯……坦克背心莫名贴身。是因为海水的缘故吗?
「就是『天邪鬼』啊。就是以『谎言创作者』自动产生的文章为轴心扭曲现实的最终兵器。虽然那个『灵封』现在也依然以理想的数值持续运作,但女仆小妹会不会想要勉强修改那些数值,强化『改变过程』的效果呢?这样一来,她就有必要接触『天邪鬼』的核心。」
「『天邪鬼』的……核心……?」
胫擦一边用后脚搔搔耳朵后面一边叫道:
「啊!不就是那个名叫阵内忍的孩子吗!」
「嗯。那也是其中之一。」
我表示肯定:
「不过,阵内忍感觉起来比较像是『钥匙』。用来插的『钥匙孔』应该另有其物。具体的仪式地点到底在哪里……?就是一直与阵内忍有所关连,充满象徵著天邪鬼的『谎言』,但又能完全骗过我们眼睛的地方。」
「那不就是阵内忍所创造出来的故事吗?」
「全部交给自动产生文章的程式?如果要长期安置妖怪,那实在太不牢靠了。不过,若是说到其他充满谎言的东西……虚拟世界?可是,VR赌城『重巡岛』中已经有捣臼童子了,要是两只妖怪挤在一起,很可能会出现冲突……再来就是贩卖造假食品的餐厅,或是没有疗效的假温泉了吗?光凭目前的情报,实在搞不清楚。」
「那么……」
「不管怎么样,女仆小妹肯定会去找阵内忍。看来只能抓准那个机会迎击敌人了。要是阵内忍被抓走就没戏唱了。」
我记得阵内忍应该是跟百鬼夜行的大小姐一起行动。
那只要联络得到他们,就能知道他们的所在位置了。
……虽然不得不在没能弄清一切的状况下行动,让我感到有些不安就是了。
正当我依依不舍地仰望夜空中的月亮,思考「天邪鬼」的据点时,突然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奇怪……?」
我望著月亮想了一下。
难不成……
14(阵内忍Day10/03 22:10–22:40)
我和座敷童子,还有百鬼夜行的少女首领。
我们三人一起离开充满灯饰的赌城,前往位于岛内中央的矿山地区。各种照明全都消失,周围只有垄罩一切的漆黑暗影。周围那些类似凤梨的南国树木,以及四处点缀在其中的红色枫叶与黄色银杏,全都化为一块漆黑的东西。
「可恶……这地方还真是夸张。」
我一边用手背擦掉从脸颊流到下巴的汗水,一边说著怨言。
右边的太阳穴传来一阵搔痒。
我应该是照著在「谎言创作者」中看到的景色,在山野小道中前进才对。话虽如此,但实际走在这条路上,却消耗掉我不少体力。穿著运动鞋的我都觉得累了。穿著和服走在这种地方应该相当辛苦吧。
「喂,你还好吧……?」
「这种被大自然包围的地方,反倒让我觉得舒服多了。」
「我才不担心你这个体力用不完的家伙。这女孩还只有十岁出头耶。」
「我……我可是统领百鬼夜行的首领,这种程度的山路还能靠自己走完。我绝对没有要求别人背我。」
「你都已经累到说出真心话了喔。喂,体力用不完的家伙……」
「你在说什么傻话,这很明显是该由男人出马的场面吧?」
结果我们只好猜拳,最后明明是我赢,但我还是屈服于座敷童子的蛮力,被身穿红色浴衣的美丽妖怪施展世间罕见的逆虾式固定技。我觉得民俗学者绝对会把这一幕当成崭新的日本传统风光记录下来。
「等……等等……呜哇啊!我投降,我投降啦!」
「小忍,这种时候,你该为了被绝世美女压在屁股下而感激得痛哭流涕才对喔。」
「臂力……差太多了!我的脚真的会跟广告里的香肠一样被折断啦!」
「那这场对决的结果是……?」
「我输了!不管要叫我背人还是做什么都行!」
即使获得解脱,我也倒在地上发抖了好一阵子。
在头发和衣服都沾著许多不知名叶子的情况下,我不得不背起这个比黑手党头目还要可怕的女孩。
「女孩子比想像中还要轻耶……」──这只不过是脑内啡让人产生的幸福幻想,如果把女孩子单纯当成一件行李,就会知道那有多重了。
(插图)
我们在森林里前进。
走了一小段路后,眼前突然出现斜坡。场景从森林转换到山中。就连鼻子闻到的气味,都从树木的味道变成几乎令人窒息的潮湿土壤味。
继续爬了十多分钟后,树木全都消失,景色开阔了起来。
我慌张地倒退一步,始终躲在树林里确认周围的状况。
在没有草木的斜坡上,有一个疑似人工挖开、高度约为两公尺的洞穴。周围有几间零星散布的低矮小屋。那应该是矿工们的休息室,以及摆放挖掘器材的仓库吧。小屋里发出微弱的光芒,隐约照出几道在坑道之间走来走去的人影。
右边的太阳穴传来一阵搔痒。
「……里面有我认识的人。那是在『谎言创作者』中出现过的家伙。」
我小声呢喃。
明明只有看过文字叙述,脑海中却浮现出明确的景象。
「那是在座敷童子被捉去当人质后,在机场出现的敌人。那些家伙果然是岛上的居民,而这里则是他们本来的工作地点吗?」
从他们在小屋和坑道之间不断往返这点看来,他们应该正在把炸药和管线搬进矿坑吧。
虽然这行为本身充满恶意,但比起在现代化的机场里暗中行动,像这样挥汗工作的他们看起来似乎更有活力,简直可说是如鱼得水。
「你打算怎么做?」
不知为何完全不打算从我背上下来的百鬼夜行首领,自然而然地用彷佛在我耳边吹气般的姿势问道:
「岛上目前有两股势力。一方是尽管弄出捣臼童子──座敷童子的亚种──的『灵封』,却打算亲手将之封印的当地岛民;另一方则是打算将之用于不当用途的CIA……只不过,要是放著那些当地岛民不管,也不代表不会出现问题。如果他们成功完成安全装置,能够百分之百避免捣臼童子失控,就有可能再次受到欲望的驱使。」
「……更重要的是,如果按照故事里的发展,我会在这里被活埋。」
所以我得想想办法。
在那些家伙做好准备之前。
就在这时,好吃懒做的座敷童子突然泼我冷水:
「可是,小忍,对方有好几个人,而且还拥有十字镐、铁锤和大型电钻之类的挖掘工具,甚至连炸药都有不是吗?就算赤手空拳的高中生一边怒吼一边冲过去,也只会变成一团绞肉吧。你到底要用什么方法安全地摆平他们?」
咦……?
那我到底该怎么办……?
「……难道这里不能请完全不怕物理攻击的妖怪大人出面解决吗?」
「开什么玩笑,为什么我非得做那种事不可?」
她居然拒绝得这么乾脆!
不过,我到底该怎么办?就算座敷童子拿出干劲,也没办法改变这种以寡敌众的状况。只要敌人在她冲入敌阵大打出手时抓住剩下的我们,一切就前功尽弃了。百鬼夜行的少女首领被抓去当人质更是绝对要避免的事。问题的规模很可能扩大到令人绝望的地步,事情甚至会变得比「谎言创作者」中的内容还要严重。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不对,等一下……」
「嗯?」
「座敷童子,你待在这女孩身边。要是有个万一就带著她逃走。」
「嗯……」
「为什么这个名叫祝的女孩要赖在别人背上不下来啊!要睡就去懒惰鬼妖怪的背上睡!」
唔唔……虽然很擅长在背后运筹帷幄,但她可能不擅长在现场到处奔走吧。
「你打算做什么?」
被座敷童子这么一问,我老实回答:
「做我力所能及的事。」
15(3rd person Day10/03 23:00–23:05)
「她」在昏暗的森林里奔跑。
身上穿著短裙女仆装,脚上踩著擦得闪闪发光的珐琅鞋。虽然这身装扮实在不适合爬山,但她的行动让人感觉不到一丝不便。她像是一头栖息于森林,支配著整座山的野兽,行动既迅速又灵巧,不发出一点声音与气息,一边溶入黑夜一边赶往目的地。
随风飘逸的茶色短发让人感受到夜风的存在。
「她」的目的非常明白。
阵内忍──
一切的关键,在造访「金矿岛」的不特定多数人物中随便选出的一人。虽然「她」当初认为比起对被选上的VIP进行处置并加以隔离,使用毫无关系的一般人作为核心并任其自由行动,让核心溶入情报的大海之中,更能减少计画受到阻碍的风险,但「她」现在却不得不再次与阵内忍进行接触。
就像是从庞大的大数据中重新找出特定的个人资料一样。
只要得到阵内忍就能扭转局势,把大幅脱离预定计画的现状硬是拉回原本的轨道。
这样「她」就能取得胜利。
所以「她」要得到阵内忍。
为了推动贩卖日本的计画,抓住那道「她」们追求的蓝光。
16(阵内忍Day10/03 22:45–22:55)
敌人是反对赌场政策的当地岛民。
光是现在看到的人数就至少超过十人。如果在坑道或小屋里工作的人也出来的话,根本算不出还会增加多少。
可以预想得到的武器是铲子、十字镐、铁锤、大型电钻和震动棒之类的各式挖掘工具,甚至连引爆用的炸药都有。当然,要是对著活生生的高中生使用这些用来粉碎岩盘的工具,不管是哪一样都能立刻把我变成一团绞肉。
相较之下,我们这边只有一个高中生
我现在能弄到的武器,顶多就是附近能捡到的石头和木棒。这样不管对方拥有什么样的武装,我都很有可能当场被打成猪头。
那我到底该怎么办?
右边的太阳穴传来一阵搔痒。要是我在这里被抓,只能任凭对方掌控,再来就会直接冲往「谎言创作者」中的结局了。只不过,就算我默默逃走,敌人也会在早上发动袭击,我迟早都会走上被活埋的路线。如果想要扭曲过程改变未来,就非得在时候先发制人。
因此……
「小忍……?」
身旁的座敷童子发出疑惑的声音。
我无视于她的反应,直接采取行动。
我缓缓举起双手,光明正大地走到他们面前。
当然,现场的气氛瞬间改变。起初是一阵惊讶,然后高密度的紧张气氛立刻占据整片黑夜。几道强烈的手电筒光芒照向我的脸,让我感到彷佛光线刺入脑袋深处般的刺痛。
「你是谁……啊!」
不知名的人影似乎在看到我的脸时倒抽了一口气。
如果在「谎言创作者」中就算了,但我实际上并不认识这个人。不过,对方似乎认得我的脸。八成是因为我是他们预定袭击的目标。
「我想跟你们谈谈!这件事应该并非与你们无关才对!」
好几道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我一瞬间就被半圆形的人墙围住。状况改变了,我已经没有退路。对方手上那些可怕的厚重钢铁工具,让我不得不明白这个事实。
「你们的目的是藏在我行李箱里那张跟捣臼童子有关的USB记忆卡对吧?为了用那东西阻止自己的『灵封』失控!那你们不需要抓人质,我们应该联手才对!」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年轻男子的声音进到耳中。
一只强而有力的手立刻抓住我的肩膀。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那个』的秘密应该没有泄漏啊!」
「你说的秘密是指什么?你们反对赌场政策的事?想要让独占财富的富豪们的股票买卖失败的事?还是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把捣臼童子连接到金融网路,引发半导体的接触不良,只把存放交易资讯的丛集精准地破坏掉的事吗?」
我在极近的距离吼了回去,对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只有你们以为这种事情是秘密,已经有好几个集团展开行动。想要夺取捣臼童子──座敷童子的亚种,并加以利用的CIA,以及为了解决问题而准备抹杀一切的百鬼夜行。你们最慢在明天中午之前就会被全灭。不管结果如何,你们想要的未来都不会来临!照这样下去……!」
这种问答对于现实或许毫无帮助。
事实上,我也还有其他选择。
比如说,在找到敌人据点后立刻下山,然后想办法跟百鬼夜行首领的护卫会合,或是直接联络菱神舞。这么一来,那些专业杀手就会迅速歼灭掉这群人。这些选择的成功率至少远比一介平凡高中生挺身而出还要来得高。
可是……
可是!
「现在还来得及。」
我们真的非得战斗不可吗?
右边的太阳穴抖动得有些诡异。在「谎言创作者」的故事中,我们确实处于敌对的关系。我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从那种关系变成朋友,我明白这个道理。
不过,那是「袭击计画」成功之后的事情。那是我在昏暗的洞窟里被活埋,座敷童子被抓去当人质,已经无计可施的世界中的事情。
既然如此……
如果是在那些事情发生之前……如果是现在!
「你们计画复仇,下定决心从夺去你们自由的富豪们身上夺走一切,为此弄到了捣臼童子的『灵封』!可是……可是!你们也只做了这些事,还没有从任何人的身上……!具体地夺走任何东西!」
「还没有」事情发生。
「还没有」人犯罪。
既然如此,那我们应该没有理由像是被恶梦操纵一样互相厮杀。
既然如此,那我们应该可以选择不一样的道路。
既然如此,那我们甚至可以携手合作。
「你们现在还能回头。」
我曾发誓要改变未来。
那个未来还充满著不确定性。我怎么能因为「反正他们在原来的剧本中死掉了」这种理由见死不救。想要偏离正道,也需要相对强烈的愿望。尽管得到「灵封」这个最终兵器,但这些家伙也发现其中问题,宁可中止计画也要确保安全。也许有人会骂这些家伙没毅力。不过,他们之所以会害怕牵连无辜而选择悬崖勒马,没有勉强推动计画,在最后关头停下脚步,果然也是因为人类的坚强。看到怀著这种想法的人,我怎么可能把他们当成一般的棋子舍弃掉!
那种……
那种做法……
不就跟在那个让人想到就不爽的故事结尾出场,那个眼里只有绝望的我一样吗!
「事情还能挽回!我愿意尽全力协助你们!我也不想被活埋,而且之后只有比死还要凄惨的现实在等待著我。至于那是什么现实,害怕捣臼童子的『灵封』失控的你们不是更清楚吗?」
「……」
「你想怎么做?」
我举著双手质问这些人:
「这是最后的分歧点了。看你是要让事情照著预定继续发展下去,害得所有人死光光,还是要试著从这个走投无路的状况下踏出一步。随你选一个吧。你怎么选择!」
从现实的角度来看,我口中杂乱无章的阴谋论,应该没办法正确传达给对方吧。
不过,他们应该知道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了。
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想要在自己工作的地方设置炸弹把人活埋。
有好一段时间……
对方都沉默不语。
「……还来得及停手吗?」
最后,抓住我肩膀的年轻男子小声说道:
「现在还能不杀害任何人就了结这一切吗?」
「当然可以。」
我如此回答。
「CIA和百鬼夜行。那些家伙之所以与你们为敌,是因为捣臼童子的『灵封』还完好无缺。只要我们亲手把『灵封』破坏到再也无法修复的地步,CIA就会失去能抢夺的东西,百鬼夜行也没有理由杀掉你们了。这样就能和平收场。」
可恶。年轻男子咒骂一声。
比起不小心崭露出良心,这更像是紧绷的神经终于舒缓,让人再也无法保持杀意的反应。
不过,不管是出自什么样的心态,这些家伙对于杀掉我这件事确实有所犹豫。
这肯定也是出色的「人类」的力量吧。
「来吧。」
我再次提出邀请:
「让我们一起改变未来。」
17(内幕隼Day10/03 22:45–23:05)
我把自称硬体骇客的小樱诱交给接到联络后,赶来支援的制服警察。
「啊……啊啊啊!这样真的没问题吧?我可没忘记你说过,只要简易起诉和一万圆左右的罚款就能解决的事情喔!」
尽管被两位警察拖著走,少女嫌犯看来似乎还颇有精神。
推理狂艳美在我耳边悄悄说道:
(……虽然不晓得骇客行为的罪责有多大,但要是其他罪状一直被找出来,调查期间不是会拉长吗?)
(……那不关我的事。她看上去还处于少年法管用的岁数,应该不至于被长期收监。)
被留下来的我们低头看向从小樱诱那边拿到的纸条。
「某人」委托她把放进整串古钱,还能支援与妖怪有关的「灵封」的特殊窃听线路设置在海底电缆上。因为汇款方式太过复杂,所以对方不可能是当地岛民……虽然小樱诱是这么说,但她自己似乎也为了确认事情真伪而使用了不可告人的手段。
而这就是她的调查结果。
「光是看到这一长串英文数字,根本搞不懂是什么意思嘛。」
「你说……汇款是透过豪华邮轮YAKATA-Ⅱ的金融照会伺服器转入……这件事情是真的吗?」
如果船上有赌场或金融交易服务,确实应该会有联系船方和信用卡公司的强力卫星线路。想要使用那条线路秘密汇款应该是不成问题才对……
「这可不妙。全是VIP的豪华邮轮已经明显超过我能搜查的范围了。」
「这应该也是对方的目的吧。」
「在那艘船上,就连警察厅的美岛警视长也只会被当成一位『客人』。根本没有离开东京都这个辖区的我能做的事情。」
「尽管那里显然暗藏著犯罪气息也一样吗?只要使用那条与妖怪有关的窃听线路,就能从旁干涉别人在网路中组装的『灵封』。都已经专程做好这样的准备,我觉得没人会连一次都没拿来用过。」
「我会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可是……」
「没关系,这就像是一种通过仪式嘛。反正到了最后,就算是派对会场,刑警先生也会冲进去抓人对吧?我期待你的帅气表现喔☆」
就在我们如此交谈的时候──
手机响了。
虽然是没看过的号码,但我接了电话就发现对方是美岛警视长。
『嗨,内幕小弟,都这种时间了,你还在认真工作吗?我听说你抓到嫌犯的事情了。』
「呃……啊……」
『俗话说得好,凡事靠商量,我能再拜托你一件事吗?』
警视长一派轻松地说:
『我这边的船上也发生了一点事情。从状况看来,感觉似乎有来自各方面的压力想把事件本身掩盖掉。』
「……」
『从封锁中的YAKATA-Ⅱ逃走的人物身分已经很明显了。她叫莲河弓。惊讶的是,虽然没有外交官护照,但她似乎是就算被挂著外交车牌的车子接送也不意外的人物。一旦制服警察对她进行盘问,感觉就会有公安或外事警察迅速赶来找碴。你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吗?』
「听起来像是间谍或特务,而且还是『友邦』的……?」
『嗯。照理来说,就算是当地的协助者,这类「员工」的情报都不会交给我们警察,一定会在某个地方被挡下。不过,这次没被挡下。看来八成是发生了能让负责阻拦的系统出现故障的重大意外。』
「你是要我想办法解决这件事?」
『不想跟美国发生争执的公安和外事警察绝对不会行动。就算放著不管,事件也会消失在黑暗之中,即使我们想要努力做些什么,结局可能也不会有多大的改变。不过,因为这样就放著不管,似乎也不是身为警官该做的事情吧?不管怎么说,这里现在能够让我「自由使唤」的人有限。所以我把之后的事情都交给你了。当然,你要跑去休息也无所谓。』
「我会尽力而为。」
『说得好。那我就把正在逃亡的莲河弓的地理资讯传送给你……这些资料平常应该是被相当强大的系统保护住吧。若非如此,她应该早就关掉手机了。』
我切断通话。
也许是为了偷听,兔女郎艳美在不知不觉间把脸贴到我眼前。
「你想怎么做,刑警先生?」
「吵死了,离我远一点。听说有一位从那艘有问题的豪华邮轮上失踪的美国间谍。虽然不晓得那家伙跟那条海底电缆的窃听线路,以及自由作家们被杀的事件有多大的关键,但往这个方向追查应该不会有损失才对。」
其实到了这个阶段就已经没有兔女郎艳美的事,但就算放著不管,这家伙也会自己跟过来,要是让她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遇上犯人,反而会让她陷入危险。结果,看来我只能照著推理狂的意思,带著她一起行动了。
「话说回来,你还记得小樱妹妹刚才说过的话吗?」
「她说了很多,麻烦你直接说出具体的部分。」
「就是她觉得自己会被杀的理由。除了打开窃听线路的装置之外的另一个理由。」
「你是说她在海底看到的那东西?」
我有些为难地说:
「你觉得真的有吗?如果那些话是真的,就表示这一带正因为海底火山而急速隆起喔。」
18(阵内忍Day10/03 23:10–23:18)
我实在无法在这么短的期间内记住十多个人的脸孔和名字,但总之抓住我肩膀的年轻男子似乎叫作江村良一。右边的太阳穴隐隐作痛。我记得在「谎言创作者」中,我们有在机场碰面。
确认安全后,我马上跟座敷童子和百鬼夜行的少女首领会合。
「……没想到事情会用这种方式划下句点,我实在是想不到……」
「哎呀,是这样吗?冷静想想,袭击事件只有在『谎言创作者』中发生吧?要是因为畏惧那个事件而率先发动攻击,不是反而跟主动迎合虚构的剧本,让未来无法改变一样吗?」
真是的……这个懒惰鬼妖怪只会一脸轻松地在那边当事后诸葛!她知不知道我为了和平解决这件事,让寿命折损了几年啊!
总之,这是我们首次战胜「谎言创作者」。为了让这个恩惠带来更多成果,我们决定全员一起召开作战会议。
「单纯经营一座金山,原本就存在著极限。」
江村如此说道:
「当我们听到在这里开设赌场的提议时,都觉得这能改变岛上的环境,为此感到开心。可是我们错了。结果赌场带来的利益一点都没交到我们手上。岛上的生活基础建设依然破烂不堪,就连唯一一间学校都面临废校危机。整个开发计画就是这样设计,而我们之后才发现这件事。」
「所以你们才想要破坏这个利益的循环?」
「结果就算赶走赌场也只会留下荒凉的小岛,不会让岛上因此复兴,但如果没有一个目标,我们可能早就崩溃了。」
不过,即使是这样的他们,应该还是遇到了「中止计画的契机」。
足以让他们畏惧自己手上的捣臼童子的「灵封」,并且想要加以封印的契机。
「契机是自由作家的死亡。」
江村如此说道:
「自动剎车系统故障、手机电池爆炸、一氧化碳从热水器泄漏……调查这座『金矿岛』的人接连莫名死亡。起初我们还以为是偶然,但我们在调查过程中发现那些都是捣臼童子的『灵封』有办法办到的事情。我可以发誓凶手不是我们,而是某人抢走了『灵封』的控制权。注意到这件事情,让我们害怕了起来。」
再这样下去会发生更可怕的事。
而且责任全会被推到自己身上。
因此他们才会想要放弃自己得到的「灵封」。
「我们再来该怎么做?」
「关键是藏在我行李箱里,那张能够阻止捣臼童子的USB硬键。CIA那群人想要抢走那东西,让日本的对外输出金融体系失控,造成全世界的恐慌,然后只把责任推给日本。目的是贱价买下一个国家……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们都得安全地拿回行李箱。」
让替身拿回行李箱或是直接袭击机场这类荒诞无稽的想法,当地岛民和CIA应该也想过许多了吧。不过,我觉得最后会因为风险和益处不成正比,结果还是由我亲自去拿回行李箱。
右边的太阳穴传来一阵搔痒。
不过,如果事情的发展回归到原本的「轨道」,最后就只有跟地狱一样的结局在等著我。
就在我思考著下一步时,突然听到奇怪的声音。
我将视线转过去一看……
「呼……真……真是累人……」
从草丛里跑出来的,是外表跟圆滚滚的玩偶一样的狸猫。
「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当然是来报恩啊。闻著你的味道追来这里,可不是件轻松的事情喔。」
……经它这么一说,在「谎言创作者」中,我好像也有在机场受到她的帮助。
座敷童子歪著头问:
「狸猫可以变身成人类吗?」
「当然可以。」
砰砰!才刚被一阵滑稽的烟雾包住,圆滚滚的狸猫就变成身材姣好的女仆小姐了。虽然不甘心,但我的视线还是被迷你裙底下的大腿牢牢吸住。
百鬼夜行的首领在胸前阖上小小的双手说:
「既然如此,那只要你变身成阵内忍,不就能骗过CIA的人了吗?」
「我在『谎言创作者』中也做过一样的事。即使还借助了狐狸和貉的力量,结果也没能改变事情的『发展』。」
就在这时,和服少女的身体抖了一下。
她将手伸进和服的袖子,拿出设计异常朴素的手机,一手拿著机身,用另一手的食指操作按钮,然后用双手紧紧拿著手机接电话:
「是我……什么?」
然后她不知为何把手机递到我面前:
「好像是找你的。」
「谁打来的?」
「菱神舞。」
背脊毫无意义地紧绷了起来。
彷佛被死神的指尖轻抚背脊一样。
虽然我盯著接过来的手机好一段时间,但也没办法不接。我把手机拿到耳边。
『嗨,阵内忍小弟。被死神记住名字的感觉如何?』
「……怎么办?我完全笑不出来。」
『顺带一提,我口中的死神可不是在说我。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
不知为何,我在一瞬间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我在矿山地区。从赌城那边走过来,大概十到十五分钟路程的地方。附近有人工挖掘的坑道入口,还有……呃……三间左右的小屋。」
『知道这样就够了。在我赶到之前,你可别死啊。』
我听到这句话差点昏倒。
这家伙口中的「会死」和「杀掉」,跟那些脑袋空空的不良少年经常挂在嘴边的话,重量完全无法比拟。那些话语会回到原本的意义,变得既纯粹又彻底。
「我……我身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现在没时间说明。我会尽全力赶过去,大概十分钟就能赶到,所以最低限度的条件是你得靠自己的力量活到那时候。以CIA为对手,千万别想「战胜」对方,你只要想办法争取时间就行了。特别要注意的是留著茶色短发且身穿迷你裙的女仆。』
「……」
我……
在听到这句话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彷佛就连心脏都被看不见的绳索紧紧捆住。
茶色短发、迷你裙、女仆……我一边想起这些特徵,一边战战兢兢地缓缓回过头,像是要拍摄星空一样。
狸猫奶妈──
在人群中谈笑的她,现在做著什么样的打扮?
我不由得倒退一步。
对……对了,狸猫为什么会刚好发现这里?她真的是靠著味道找到我吗?若非如此,如果照著原本的发展,让她在机场大闹一场的那种能力的真面目又是……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
就在我被极为强烈的异样感夺去注意力的瞬间……
轰!
彷佛被铁锤或某种东西殴打的冲击,突然从旁边袭向我的侧头部。
「呜……啊啊……!」
我就这样被击倒。
某人骑到我倒地的身体上。她穿著茶色短发和短袖女仆装。不过,这家伙浮现在黑暗中的脸孔跟狸猫奶妈完全不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菱神舞没有打电话过来,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不,如果没有「谎言创作者」中的事前情报……
这样就像好不容易逐渐改变的未来,被「谎言创作者」拉回原本的轨道了!
「可恶……!」
「只要得到你,就能解决一切问题。」
周围的人也立刻发现异状。
但在他们行动之前,迷你裙女仆就从大腿附近拔出小型手枪。
「只要对『天邪鬼』进行调整,多出来的选项就会全被消灭。其他的可能性全都会消失,未来将会回归到原本的预定。只要在名为今天的一天结束,名为明天的一天开始之前搞定一切,就还来得及修正回原本的轨道。就能抓住那道蓝光。」
磅磅磅磅磅!就手枪而言有些不自然的连射声响起。
她想要在对方靠过来包围自己之前,用枪弹的暴雨赶跑敌人。
「呀啊!」
想要保护愣在原地的矿工们的狸猫奶妈被远远轰飞出去。虽说物理攻击对妖怪不管用,但也没办法一直保护下去,而迷你裙女仆不畏惧任何可能的牺牲。
对直接连接到「谎言创作者」的那个「天邪鬼」进行调整。
消灭多出来的选项,让其他可能性全都消失。
未来将会回归到原本的预定。
即使没能理解每句话的意义,但已经足以让我的右侧太阳穴感到搔痒。这家伙想要破坏掉总算开始改变的「某样东西」,让未来回到原本的轨道,通往那个光是回想就让我想吐的结局。
骑在我身上的女仆把枪口对准座敷童子和百鬼夜行的首领。
休想得逞。
我怎么可能让这种家伙继续为所欲为!
「可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唔?」
我在被骑著的状态下尽全力挪动身体。比起顶走对方,那种动作更像是在被女人骑著的状态下,跟毛毛虫一样缓缓爬行。
不过,光是这样就够了。
这里是原本就位于斜坡上的坑道入口。除去人为修建过的部分,地面都是倾斜的。因此我只需要制造契机就够了,之后我们就会顺著重力的拉扯擅自往下滚落!
我感觉到某种东西开始滑动,彷佛支撑物被拿走了一样。
磅磅!虽然响亮的枪声响起,但百鬼夜行的少女并没有变得浑身是血。
弹道大幅偏斜。
我和女仆就这样沿著山坡迅速滑落。
19(阵内忍Day10/03 23:18–23:28)
翻滚。
我不断翻滚,滚进森林之中,背部狠狠撞上粗壮的树根。在感到几乎让人吐血的冲击的同时,我的身体总算停住了。
迷你裙女仆已经从我身上离开。她并非被甩落。在我无法伸手触及,但子弹能确实杀掉我的几公尺远的地方,她像是野兽一样用双手双脚贴住斜坡减缓冲击力。
一道光芒闪了一下。
在月光底下闪烁著诡异光芒的双眸,精准地注视著我的脸。
「好啦,你想怎么做?」
那家伙用人类的话语如此询问。
有著人类形体的东西说出人类的话语。这明明是理所当然的现象,却让人觉得不太对劲。眼前的敌人跟自己是不一样的东西。她身上就是有著看不见的某种东西,让人如此以为。
「抵抗,不抵抗?劝说,不劝说?求饶,不求饶?不管你要怎么做都好,不管你要怎么做都行。不过结果不会改变,因为打从一开始就这么设定好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因为呼吸困难,只能发出喘气般的声音。
人类的速度无法胜过子弹。即使明白这个道理,我无论如何还是会这么想。总之我得想办法争取时间,让身体恢复行动能力。
「引发全世界的恐慌,把责任推给这个国家,然后用最便宜的价格买下日本……虽然说起来简单,但你知道会有多少人因此受到牵连吗?会被害死的可不只有日本人。因为日圆是一种信誉良好的货币。要是价值暴跌到那种地步,全世界的投资家都得上吊了。上自可疑的基金公司,下至赚点小钱的年轻主妇,天晓得会有多少人受到殃及!」
「答案很简单。」
那头状似女人的怪物一边精准地用枪口对准我,一边如此回答。
用毫无疑问属于人类的话语:
「为了你们,为了贵国,我们非得亲手消灭那道蓝光不可。」
「……你说什么……?」
「你听不懂也无妨。正因为如此幼稚,才需要由别人来从那道蓝光手中保护你们国家。」
我完全无法理解这家伙的话。
话语是用来传达人类意志的工具,而没有内容的容器也毫无意义。这种哲学上的思考,随著让人反感的真实感占据我的脑袋。就像被人逼著解读一张白纸一样,脑袋不可能不陷入混乱。
「……这种话,谁有办法接受?」
「接受不接受是你的自由。不过,结局还是不会改变。」
「这可难说。」
「嗯?」
「『那女人』说过,叫我想办法活过十分钟,还说那是最低限度的条件。别想要打赢,只要想办法争取时间就好,『那女人』确实是这么说的。」
所以──
「我只要等待就行了。不管使用什么手段,就算要用对话争取时间也一样!」
她应该没有来得及回头的时间。
下一瞬间,化为黑色疾风的「那女人」──菱神舞就已经扑了过去。
20(菱神舞 Day10/03 23:28–23:45)
森林里寂静无声,山已经陷入沉睡。
在这种地方,没有爪牙和毛皮的人类就只是异物。据说让五感敏锐到极限的士兵,就连四百公尺之外的洗发精味道都能闻到。只要知道大致的地点,之后只要用五感探测周围,就能找到哪里躲著人类。
总之,第一次攻击能够得手,实属侥幸。
踢在脸颊上的膝盖痛不痛啊?那就这样踢倒敌人,给她致命一击吧!
「啧!」
磅磅!响亮的枪声接连响起。
我骑在女仆小妹的肚子上,只靠著上半身的扭转躲避子弹。
……我应该避开了吧……?
「咦?」
某种温暖的液体从脸颊滑落。
我发现那是擦过太阳穴的子弹造成的裂伤,慌张地改变战法。
我迅速跳开,试著拉开距离,但女仆小妹继续朝我射出子弹。
这次一定能躲过。
我调整身体的位置,避开从枪口笔直延伸过来的射击线。
尽管如此,子弹还是在我的右肩和侧腹接连打出红黑色的弹孔。
「这是,怎么,回事?」
「你该惊讶的地方不太对。你该惊讶的是自己为何还没受到致命伤才对。」
丢掉弹匣后,对方这次换上长度超过枪身两倍的弹匣,拉动滑套,让子弹再次上膛。
「使用的资源一样,也没办法准备新的妖怪。不过,你可以回想一下席德•克劳斯所使用的能力。」
「那家伙使用的能力是利用产女婴儿得到的力量增幅。意思是这么一来,产女本体就多了出来是吗!」
虽然出血量不算少,但骨头和内脏都还没被击中。为了用速攻对女仆小妹造成致命伤,我靠著速度再次冲进对方怀里。
但是──
「唔!」
当我接近到能确实杀掉她的距离时,女仆小妹的身体突然跟幻影一样消失了。然后,响亮的枪声忽然从侧面接连传来。磅磅磅!我完全反应不及。一只手被打得稀巴烂,我只能勉强避免子弹直接射进内脏。
这家伙……!
「产女会出现在夜路上,而且特别喜欢十字路口和桥梁这种许多条路互相交错的地方。这当然是因为站在许多道路会合的地点,能够提高遭遇更多牺牲者的机率。」
当我听到声音时,女仆小妹已经不在那里了。
「我进一步解释这种性质。换句话说,那是一种自由操控遭遇机率的能力。联系周围的空间,连结各种道路,区分出应该遭遇的人和不该遭遇的人。产女会遇到牺牲者,还会把牺牲者和目击者分开,以便确实解决猎物。」
彷佛在洞窟里回荡的声音一样,音源分散在各个地方,让我找不到正确的方位。
「你没有遇到我。」
啪搭。只有血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糟糕!大事不妙!只要没办法破解这招,我就会被单方面杀掉。
「不过,我的魔掌遇到你了。」
声音……
随著瞄准的枪口一起对准了我。
「因为弹道……就连子弹通过的道路,我也能够自由连接到你身上。」
磅磅磅磅!枪声轰然响起。
快如闪电的几发子弹,这次正确地贯穿了我的身体。
21(内幕隼Day10/03 23:45–23:50)
接连响起的枪声也刺进了我们的耳朵。
虽然穿著不便行动的便宜西装和皮鞋进到山里已经很不好受,但足以一口气赶走这种不舒服感觉的危机感,很快就从脑袋蔓延到全身的每个角落。
「糟糕,那不是普通的猎枪。枪声比较小,而且还是连发。」
「全自动手枪……不然就是冲锋枪吧?总之都是手枪子弹。不过,音源似乎只有一个。看来不是在夜晚的港口打仗呢。」
这家伙为什么还笑得出来?这可不是在看电视新闻,我们明明就身在每次都被卷入的事件现场耶。
果然不该把推理狂带来。
我身上没带枪,连一把投石十字弓都能让我陷入苦战耶。
「推理狂,你待在这里。如果枪声又接连响起,你无论如何都要赶快逃跑。」
「那个……刑警先生,你这话认真的吗?」
「接下来就不是能在安全地带观察嫌犯,找寻犯人的阶段了!这已经不是你能处理的状况。我也没信心能保护好未成年的一般人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
兔女郎艳美用食指按住我的嘴唇,暗示我闭上嘴。
「根据警视厅大人物所说的话,这次的敌人是CIA……虽然不晓得对方是正式职员还是当地协助者,但总之是个『被国家机密所保护的凶恶罪犯』。你觉得光凭一个从不知变通的警察机关踏出半步的刑警,有办法解决问题吗?如果有一个人能代替不被允许多踏出半步的你,在旁边踩著脏水帮忙捡东西,绝对会比较好。」
「……我可不是为了把你变成罪犯,才带著你到处跑。」
「谢谢你的好意。要是在最后加句我爱你,我可能已经把你推倒了喔。」
艳美一边开玩笑一边说道:
「不过……看来情况已经不允许我们慢慢选择做法了。刑警先生,你还没发现吗?这种紧张的气氛……」
「嗯?」
「不同于过去那个有著舟幽灵的座礁岛,也不同于青行灯所在的全灭村……这种感觉不就像是踏进『姊姊的领域』一样吗?没想到还有比那更可怕的世界,真是吓到我了。」
22(阵内忍Day10/03 23:45–23:58)
我只能看著这一切发生。
菱神舞的身体倾向一边。从背后挨了几发子弹的她,无力地倒向地面。看到这一幕,看到生命消逝的瞬间,我才首次体认到那个女人也是跟我们毫无分别的人类。
既会战败,也会失败。
即使摆出充满自信的态度,也不见得就能兑现说好的承诺。
「这样就结束了。」
迷你裙女仆一脸无趣地说:
「所以我不是说过了吗?抵抗不抵抗是你的自由。不过,结果不会改变。」
「………………………………………………………………………………………………………………………………………………………………………………………………………………………………………………………………………………………………………………………………」
不行。
我该怎么跟这种对手战斗?
我就连要跟拿枪的寻常对手战斗都有困难,更何况对方还用了妖怪的能力打赢那个菱神舞。面对这种货真价实的怪物,一介普通的高中生能做到什么地步!
「我要得到你,对『天邪鬼』进行调整。」
虽然缓慢……
但迷你裙女仆确实地从正面走了过来。
「这样就能把偏离的道路拉回来,让一切都恢复原状。为了你们,为了贵国,伸手抓住那道蓝光。」
难道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吗?
没人能阻止CIA。捣臼童子的「灵封」将被滥用,日本的对外输出金融体系会引发世界经济恐慌,责任会被全部推给日本,而这个国家将在协助国家重建的名义之下被贱卖。难道这样的未来已经无法避免了吗……?
正当我想要放弃时……
咚!咚!
莫名沉闷的枪响射向女仆的背后。
「……嗯?」
「你『露出背后』了吧?」
一道声音响起。
声音的主人是依然瘫倒在斜坡上的菱神舞。不知不觉间,她的手已经握著装有消音器的小型手枪。
「虽然你能连接各种『道路』,操纵遭遇敌人的机率,但不知为何不曾让我看见背后。如果把自己设定成『不会被敌人击中』的话,就算被人看见背后应该也无所谓。」
叽叽叽叽叽……女仆缓缓回头。
虽然舞也无法起身,但她似乎并不在意。
「这就表示背后是唯一的例外,是你不能被人碰触的弱点,不是吗?据说产女是因为生产失败而丧命的女性们,想要保护孩子的执念的集合体。光是只有产女本体将无法维持其存在,所以一定有象徵著孩子的东西。虽然产女会拜托路人帮忙抱婴儿,靠著无止尽增加的重量杀死路人,但据说只要感觉到婴儿有危险,产女就会放弃杀死牺牲者,立刻离开。」
「那意思是……?」
我不由得小声问道,舞用满是鲜血的嘴唇露出笑容:
「产女似乎会抱著婴儿出现。不过,既然背后是弱点,那就表示现在应该是背在背上吧?实际上,那或许是张状似孩童的和纸人偶。也许她只是把那东西藏在女仆装底下,让自己看起来像是背著孩子一样。不过,让那东西受到损伤会造成致命的后果。即使要放弃那股可怕的力量,产女也会想要优先保护孩子的安全。所以你已经失去那种特别的力量,已经没办法连接各种道路,并且自由操纵遭遇敌人的机率了!」
咚咚咚!沉闷的枪响继续响起。
迷你裙女仆毫无反抗之力,全身都被击中。
但是──
嘻嘻……
我看见那女人确实在笑。
「……不对。」
直觉让我如此呢喃:
「那家伙并没有依靠产女的力量。打从一开始,她使用的就是其他妖怪!所以……!」
「没错,我所操控的妖怪……真正想操控的妖怪是天邪鬼才对。」
那名女仆缓缓地将手枪对准菱神舞。
子弹应该有确实击中她才对。然而,迷你裙女仆装上连一点血迹都没有。
「『将一切变成谎言』的妖怪。所以你轻易就上当了。」
磅磅磅磅磅磅!
实在太过容易了。
被数发子弹击中的菱神舞变形了。构成且象徵著她的那张脸,像是掉在地上的拼图一样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我无能为力。
就连想要感到恐惧与悲伤都做不到,因为状况实在是发展得太迅速。
我连理所当然的惨叫声都忘记发出,茫然地喃喃自语:
「这情形……难道是故意展现出像是使用产女建构战术的样子……?运用天邪鬼喜欢说谎的特性……?」
「没错,我真正使用的能力是初步的幻觉。当我看到她还没见识到这能力就被干掉时,还觉得有些扫兴,不过幸好最后还是顺利用上了。」
这样一来,我就失去一切了。
各种机会已经都从我的掌中溜走。
「抵抗不抵抗是你的自由。」
女仆不经意地小声说道:
「不过,差不多该结束了吧?你这次想依靠谁?座敷童子和当地矿工?还是事到如今才悠哉地进到森林的刑警先生?若是放著不管,他们迟早会找到这里。不过,找到这里的人全都得死。因为预定的未来便是如此。」
这些话彷佛是预言书里的一节。
明明内容网罗了各式各样的毁灭,但完全没有写出解决方法的极恶预言书。
只要遇到就会死。
现在的状况,就是有各式各样的人会随著时间经过聚集在这种怪物的身边。
「所以你自己选择吧。你『想在哪个阶段让事情结束』?是在菱神舞死去时,还是座敷童子他们全灭时,还是刑警先生等人的尸体倒在地上时。即使有机会,也绝对无法扭转局面。所以,你自己选择放弃的时间点吧。」
「……」
脑袋里一片空白。
因为……因为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逆转嘛!就凭我这种人到底能做什么!就算我继续挣扎,也显然只会让牺牲者变得更多。我能看到结果。如果真是这样,那我该底该怎么办?右边的太阳穴隐隐作痛。难道我只能把「谎言创作者」中的结局当成最好的选择,只要让大家都能活下来就好,走向必须耗费数十年夺回这个国家的未来吗?真的吗?我真的可以认同这样的事情吗?
「抵抗不抵抗是你的自由。」
女仆如此说道。
「不过,结果只有一个。谁也无法逃离天邪鬼的魔掌。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吧?」
彷佛在诱惑我。
彷佛在安慰我
以高高在上的态度,以胜利者的语气,她光明正大地如此宣言。
不过──
「逃离」天邪鬼……?
「……等一下。」
这里现在有什么?
我的「谎言创作者」是天邪鬼,迷你裙女仆拥有的战力也是天邪鬼。这里就只有一个妖怪,已经没有捣臼童子,没有魂火,也没有产女。既然只有天邪鬼独大,那只要找到能克服天邪鬼的方法,就能扭转乾坤。甚至能逆转这样的局面!
想吧。
快想吧。
「谎言创作者」到底是什么?那可不是「把妖怪放进妄想的故事」这么单纯且暧昧的东西。既然被建构为「灵封」,那应该就存在著某种具体的物质装置。天邪鬼────会用谎言回答所有问题的乖僻妖怪。从看穿人心学别人说话来吓唬旅人这种小小的恶作剧,到杀死公主并穿上剥下来的皮伪装成本人这样的重大犯罪都会做。既然要把这样的天邪鬼组合进「灵封」,就应该需要某种巨大的谎言象徵物。更加具体,而且是实际存在的物质,不会像程式自动产生的文章那样轻易改变或消失,牢固且强韧的谎言象徵物。
回想吧。不管是「谎言创作者」中的故事,还是实际存在的现实世界。
把我在其中看到和听到的一切全部想起来吧。
金矿岛──位于九州的小岛。气温是二十八度。原本是以「重巡岛」这个俗称广为人知的金山岛,现在则是赌场政策的一大舞台。不过赌场收益没有均等分配,导致当地岛民和娱乐企业之间出现纠纷。他们主张停在岸边的作业船擅自偷挖到岛的地下深处,让他们因此采不到金矿。憎人及物的可悲人性。到处都是类似凤梨的南国树木,还有红色枫叶与黄色银杏四处点缀其中。
「……………………………………………………………………………………………………………………………………………………………………………………………………………………………………………………………………………………………………………啊,原来如此。」
「……?」
我总算找到了。
谎言的象徵物。为了存放天邪鬼而准备的装置。
当然,只要破坏那东西,就能让「灵封」故障。一切都会烟消云散,也能够让这家伙的计画也失败。
既然如此,那我没有理由踌躇不前。
我要揭穿「谎言」。
靠著「真相」击败天邪鬼。
从现在开始扭转局面。
只用一句话结束这一切。
因此……
我朝向支配一切的虚假女子说出这句话:
「这座岛『不在原本的地方』。我们所在的小岛从原本的座标位置,被人大幅移动到其他地方了。」
劈哩──!
彷佛玻璃出现巨大龟裂般的声音,清楚传到我耳中。
「这座金矿岛从原本所在的地方被你们缓缓移动到远处了。目的并非移动小岛这件事本身,而是为了安置天邪鬼这个谎言的象徵,准备一个『所有人都没发现自己被骗』的环境!」
「……你在说什么……?」
「这里的所有人都被骗了!都身处在巨大的谎言之中!所以天邪鬼才能发挥万全的力量,我创作的故事也才能发挥绝大的效果!事情就是这样!」
「说什么蠢话。你真的认为那种事有可能办到吗?就算这座岛再怎么小,你知道整座岛有多大的质量吗?」
「跟质量没关系。只要能确保浮力,不管是什么样的物体都能浮在水上。听说自从开始开设赌场,岸边就一直停著不知道打哪来的作业船。岛民都在怀疑作业船偷偷运走大量土石,搞不好其实是在擅自盗采金矿。」
岛民们一直以来的著眼点是正确的。
不过,他们只能看到与自身利害有关的答案。
「实际上并非如此。岛的地下深处被挖了无数条跟蜘蛛网一样的隧道,还灌进聚氨酯之类的发泡材料,然后只要用大量炸药把整座岛连根铲起,就能让金矿岛跟游泳圈一样浮在水上!」
换成更粗暴一点的说法,这就像是把整座岛摆在巨大浮板上,让小岛漂浮在海上。
我还听说自从开设赌场之后,岛上的沙滩就迅速减少了。虽然大家都以为那是因为全球暖化导致海平面上升的缘故,但应该不是那样。
这座岛不但花了超过一年的时间缓缓移动到数公里之外,还被固定在事先在海底准备好的「新底座」上。方法则是把那些类似聚氨酯的发泡材料「拿掉」。
不过在移动的过程中,整座岛都在海浪之中漂摇。就连把岛固定在「新底座」上时,也可能会有几公分到十几公分的高低落差,这就造成「沙滩彷佛因为海平面上升而减少」的现象。
迷你裙女仆的嘴角微微抽搐。
「不可能有这么夸张的事情。飞机驾驶员呢?船长呢?要用什么方法骗过他们?该如何把他们骗到大幅移动后的金矿岛?」
「现在已经没有那种拿著航海图和指南针决定航路的船长了。航海全是依赖数位显示器上的方位与管制中心的诱导。既然如此,只要能伪造那些数字就行了。如果是距离没有改变,在同心圆上逐渐移动的小岛,那就算修改数字,把船和飞机引导到其他方位,只盯著数字看的驾驶员们也不会发现异状!」
如果是「具备观看月亮和星星就能得知方位的技术的人」,说不定就能发现异状。不过,现在已经没人会靠著那种原始的测量技术开船或是开飞机。
然后,虽然伪造数字是件麻烦的工作,但那对于天邪鬼而言也是相当合理的行为。
天邪鬼是喜欢说谎的妖怪,「会用谎言回答所有的问题」,所以导航系统在面对船和飞机发出的「问题」时,也自然会用虚假的数值作为「回答」,将之引领到错误的岛屿上。
这种环境对于天邪鬼那家伙而言,应该非常舒适才对。
「GPS是依赖于美国的系统,而依赖于这种系统的地图程式或卫星导航又全都能被你们CIA随意调整。不管是机场的航空管制,还是导航系统都一样。即使机器本身是日本制造,但里面的软体全是美国制造。想要换掉岛上所有人都能看到的数字,并非什么困难的事情。」
如果实际潜入海底,说不定就能发现这座小岛跟周围的地形完全对不上。
所以金矿岛的周围才是魔之海域。因为实际座标和资料上的数值完全不一样。如果使用旧式的测量方法确认方位,或是使用不依赖于美国的其他导航系统,即使两艘船利用无线电或电话互相联络,只要是以「相同座标」为目标,就绝对不可能相遇。因为那个「相同座标」的位置根本就不一样。
「不过你失败了。我已经看穿了。我发现真相,看穿了这个充满谎言的世界!这里已经不是靠著谎言运转的世界。因为有人发现真相,所以收容天邪鬼的必要条件应该已经崩溃,那种力量也没办法继续保持下去!」
「你……你在说什么傻话?我们没有使用那种伎俩。即使你想揭发真相,但方法本身是错误的。凭那种破绽百出的推理,根本没办法削弱天邪鬼的力量。」
「真的吗?」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急著否认?
因为焦躁吗?
「当然是真的!住在金矿岛上的人们全都没有发现异状。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你自己对这个答案应该也不是很有信心吧?连自己都无法接受的事情,你觉得有办法让别人相信吗?」
被她这么一说,我确实难以回答。
我不是科学搜查的专家,而且也没有时间找专家过来。要是能成功封杀我,这个迷你裙女仆应该马上就会对天邪鬼出手。如果让她得逞,未来就注定了。这个国家将会崩坏。
因此,我必须只靠现有的东西完成这件事。
我非得用现场就有的东西证明这是一座虚假的岛屿不可!
「……这里应该位于比原本的金矿岛还要偏向北方的位置对吧?大概是五公里或十公里左右。总之,至少是『光是待在岛上,就能让待在岛上这件事成为谎言』的距离。」
「你说什么……?」
「手机上显示的气温是二十八度。这一周以来,这里的气温就跟座南方小岛一样,一直在二十五度到三十度之间徘徊,而且今晚也是足以让人忘记现在是十月的热带夜晚。」
「那……那又如何?」
「这样很奇怪吧?」
我伸出手指。
指向迷你裙女仆……才怪,是她身后的一棵树。
「枫叶是『红色』的。不过,如果一直被不逊于盛夏的艳阳照射,枫叶根本不会变红!虽然也有在树根铺上乾冰,调整出现红叶的期间的技术,但完全没有在这种南方小岛上做这种事的合理理由。换句话说,那些枫叶是自然变红的!」
「……!」
「那为什么……!为什么会有手机萤幕上显示的气温,跟实际出现红枫的现况不符的差距?那是因为原本的金矿岛应该在比这里更南边的地方,那里比这里更温暖,枫叶根本还没开始变红!在为了欺骗岛民而捏造各种数值的过程中,你们必须测量『岛原本所在的位置』的气温与湿度,然后藉此更改天气预报的内容对吧!所以红叶出现的日期才会有几天的误差!」
事实上,我刚开始时也觉得这座岛的气温有点「凉快」。
我看到显示在手机萤幕上的数字,看到二十八度这个谎言,还以为是因为湿度较低的夜风,让体感温度稍微下降。
「实际会出现红叶的气温和萤幕上所显示的金矿岛气温有著巨大的误差!这就是金矿岛被移动到完全不同的位置,我们被丢进巨大谎言之中的证据!」
磅磅磅磅!枪声接连响起。
从我的胸口中央到肚脐底下像是被缝纫机缝过一样,接连被轰出红黑色的枪孔。
也许她是想在我说出最具决定性的那句话之前让我闭嘴吧。只要大脑和心脏还在,就能把阵内忍组合进系统之中。
我的身体倾向一旁。
铁锈味从腹部深处一口气涌上喉咙。
我大概没救了吧。
不过,别搞错了。
我只要还留有让颤抖的嘴唇活动的力量就够了。
你的能力全是谎言。无论成就了多么惊人的丰功伟业,也只不过是沙上的楼阁。
只要揭穿那个谎言,一切就会消失。
你所造就的一连串悲剧,全都会被我用真相击碎!
「……一切『都是假的』。这就是『真相』!」
下一瞬间──
喀锵锵锵锵锵锵锵──!在玻璃碎裂声响起的同时,周围的景色也为之一变。
真相盖过谎言。
射穿我肚子的几个弹孔全都消失了,脸部应该被打烂的尸体也变回原本美丽的菱神舞。
既然是从谎言开始,那不管之后累积了什么,一旦作为基础的谎言消失,就会全部瓦解。这就跟树干与树枝的关系是一样的道理。不管树枝长得多长,只要用斧头砍断树干,整棵树就会全部倒下。
就是这么回事。
「啊……啊……」
迷你裙女仆环视周围。
她似乎还在思考有没有办法扭转局势。
所以我告诉她。
「结束了。」
「你说什么……?外行人少嚣张了!即使没办法控制天邪鬼,我还是能在这里轻易击倒你。我要暂时隐藏踪迹,想办法重整态势,然后让一切恢复原状……!」
「是啊,你现在确实逃得掉。不过,既然没有天邪鬼的『灵封』,那我们就不会照著你的意愿行动。你抢不走捣臼童子,也没办法卖掉日本,这样你还有必要跟我们战斗吗?」
「呜……!」
「所以……之后就只剩下你想在『哪个阶段让事情结束』的问题了。」
现在……
我把这女人刚才对我说过的话原封不动还给她。
「你要打倒我然后逃走是很容易,因为我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不过,要是你这么做,接下来就会遇到更厉害的敌人。那就是身为刑警的叔叔,要是他也不行,应该就会是连百鬼夜行都害怕的超级特务吧?失去所有力量的你,到底会在哪一关倒下呢?」
「………………………………………………………………………………………………………………………………………………………………………………………………………………………………………………………………………………………………………………………呜!」
「所以……我再问你一次。」
面对连喉咙深处都乾掉的女仆,我下达最后通牒:
「阵内忍,内幕隼,菱神舞……你想被谁用什么样的方法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