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塞麦耶教授到底怎么了?」医院的候诊间里,井森问礼都。
「他上课时突然昏倒,是脑梗塞。」礼都回答。「顺带一提,他的本名不是多塞麦耶。只要办理手续,就能更改在校内的称呼,你大概也知道吧。」
「我知道。事到如今,叫他本名反倒奇怪,我能继续叫他多塞麦耶教授吗?」
「可以啊,我无所谓。」
「你见过他了吗?」
「医院方面表示谢绝会客。据说,看脑波应该还有意识,但身体不能动,也不能说话,见了也没用。」
「是受到克拉拉的影响吗?」
「不知道。依我的假设,除了死亡以外,本尊不会影响阿梵达。但克拉拉有一半成为机器,或许和死亡没两样吧。」
「她再也无法复原了吗?」
「你问我,我问谁?」
「打一开始,你就知道地球的克拉拉,是玛莉的阿梵达吗?」
「对啊。」
「地球的克拉拉遗体寻获时,警方为何会联络多塞麦耶教授?」
「因为她的紧急联络地址登记为大学。她已成年,紧急联络人不写父母也没问题。」
「叔叔和娃女的关系,也是捏造的吧。」
「当然。」
「全是用来骗我的啊。」
「有点不一样,你只是凑巧掉进用来骗某人的陷阱。」
「听到你这句话,我根本没感受到安慰。」
对话中断片刻。
「我在想……」井森喃喃自语。
「不重要的事就别说。」
「这很重要,对我很重要。」
「但在我看来,可能无关紧要。」
「我在思索你的真实身分。」
「我是新藤礼都啊。」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指你的本尊。」
「果然是无关紧要的事。」
「打一开始,你就比我瞭解这桩案子。」
「这是有没有洞察力的差别。」
「不仅是地球,你对霍夫曼宇宙发生的一切瞭若指掌,应该也认识比尔和克拉拉。」
「你该不会是在炫耀注意到这么无聊的事?」
「不,我是在叙述客观的事实。」
「为什么?」
「我想逐一列出能呈现案件全貌的每一块拼图。」
「你为何要这么做?」
「为了找到最后一块拼图。」
「你再怎么找都没用啦。」
「那我到底该怎么办?」
「很简单,问我就好。我会告诉你真相。」
「原来如此,这样就好了啊。」
「不这么做才奇怪。」
「那我要问喽。」
「请便。」
「新藤礼都小姐,你是多塞麦耶吧?」
礼都点燃香菸,「对啊。」
「医院里禁菸。」
「有人念我,我再熄掉。」
「我念你了。」
「当然是除了你以外的人。」
「玛莉的不在场证明诡计,是你想出来的吗?」
「我在另一边说过,是玛莉/地球的克拉拉想出来的。」
「地球的克拉拉,其实长得不像霍夫曼宇宙的克拉拉吧?」
「是啊,她是靠化妆和打扮营造出类似的形象。」
「招募冒牌多塞麦耶的是你吗?」
「是啊。但冒牌的多塞麦耶居然就是克拉拉,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地球的克拉拉掉进坑洞时,你也在场吗?」
「是啊。地球的克拉拉死后,我原本想杀你,不过你自己送死了。」
「你原本想杀我?虽然知道死亡后会重置,好歹会犹豫吧。」
「这不算什么,我早就习惯。」
「你习惯什么?」
「杀人。」
「意思是,你喜欢想像自己杀人吗?」
「不是想像,实际上我已习惯杀人。」
「这表示你杀过人吗?」
「对啊。」
「为什么你要告诉我?」
「我想看你吓到的样子。」
「要是我去报警,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你又没有证据。」礼都微笑。「我可是行事滴水不漏的人。」
「既然地球克拉拉的死亡被重置,黏在木桩上的血又是怎么回事?」
「那是地球的克拉拉,后来抽自己的血洒上去的。」
「把正在调查的我推下去的是谁?」
「是地球的克拉拉。在下手前克拉拉就失踪一事,她认为有疑点,害怕被克拉拉反将一军,于是在洞底留下写有真相的信。但你太早发现那封信,心急的地球克拉拉便把你推下去。」
「我不能早点发现信吗?」
「那封信是用来以防万一。要是你当时就看到那封信,玛莉/地球克拉拉的计画岂不就会泡汤?」
「有没有可能是冒牌多塞麦耶推我下去的?」
「如果是冒牌的多塞麦耶,应该会拿走那封信。因为信上提到克拉拉可能是犯人。」
「后来是谁掐我脖子?」
「当时玛莉/地球的克拉拉已遇害,不愿让你看到那封信的就只剩克拉拉/冒牌多塞麦耶。之后,割你脖子的也是克拉拉/冒牌多塞麦耶。」
「原来如此,我懂了。不过,包含你的杀人未遂,等于有三个人想除掉我。」
「当然,没人会被问罪,毕竟你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玛莉丧失性命,克拉拉下场凄惨,你在霍夫曼宇宙成为过街老鼠。」
「全是斯居戴里害的,但别的世界的事与我无关。多塞麦耶和我共享记忆,但他是另一个人。我在这个世界是自由的。」
「可是,你杀过人。」
「你才抓不到我的小辫子。你不够格。要说谁够格,大概只有斯居戴里吧。」
「哦,还真是巧。」德先生突然从礼都的背后冒出。
「啊,您好。」井森向德先生打招呼。「新藤小姐,这位是冈崎先生,之前……」
「不必介绍,」礼都瞪大双眼,「我很清楚。」
「咦,你们认识?」
「我要回去了,身体有点不舒服。」
「你们刚刚在聊的话题挺有意思,抓不到杀人犯的小辫子之类的。」德先生语气愉悦。
「那些当然都是在开玩笑。」
「没关系,我最喜欢听玩笑话。」
「两位怎么认识的?」井森问。
「在我之前住的村子认识的。我记得非常清楚,这个人因为杀人被逮捕。」
「啊,原来早就被逮捕过!」井森诧异地提高音量。
「别讲得这么难听。」礼都环顾四周,「虽然被逮捕,可是我无罪。」
「明明证据齐全,还遭到起诉,开庭时却被推翻。这个人居然为自己辩护。」德先生继续道。「告诉你,她的辩护只能以『杰克,这真是太神奇了!』来形容。」
「等一下,你吐出好多惊人的话。」井森按住眉头。
「当时我太忙,把开庭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要是检察官找我商量,结果就不会被逆转。」
礼都瞪着德先生。
「呃,失敬。」德先生回望礼都,「但除此之外,你似乎还做了不少案。」
「就说是玩笑话了。」
「希望你也跟我聊聊那个玩笑嘛。」德先生笑容满面。「接下来,终于能好好找乐子,无论是在这里,还是另一边。」
礼都倒抽一口气,「原来是这么回事吗?」
「怎么?」井森问。
「这个人就是斯居戴里。」
「咦,是这样吗?」井森双眼圆睁。
「我听不懂。对了,收尾不用一起,可以让我自己来吗?我想花时间慢慢逼问。」
礼都一阵恶寒,直打哆嗦。
「那我先告退,」井森应道:「突然想到还有事。」
「你很急吗?」
「是啊,我得赶去大学食堂看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