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在讲什么？」李绪睡眼惺忪地问。

　　午后的校园，学生和教职员都脚步慵懒。

　　看着悠闲的风景，难以想像数天前才发生王子同学坠楼的悲剧。

　　「我希望你能回想蛋头人遇害那天的事。」亚理和李绪并肩走着。

　　「蛋头人？啊，你是指王子同学在不可思议王国的名字。」

　　「准确地说，不是他本人，是他的阿梵达。」

　　「阿梵达现象只是井森君的假说吧。搞不好，他们其实就是我们自己。」

　　「那不是挺奇怪？我们的肉体并未从现实世界消失。」

　　「真的没消失吗？睡着后，我们又不清楚身体的状态。」

　　「谁教我们都是一个人住。要是和别人同住，一旦身体消失，肯定会引起大骚动。」

　　「精神上可能是同一个人，就像投胎转世。」

　　「每天都在那边的世界重新投胎转世吗？」

　　「不是啦，投胎转世仅有一次，而后我们一点一滴想起前世的记忆。」

　　「你是指，我们的前世其实是不可思议王国的居民？可是，未免太奇怪。不可思议的居民，怎会记得现实世界的事？」

　　「我们或许在现实世界和不可思议王国之间轮回重生好几次。」

　　「你是认真的吗？」亚理凝视着李绪。

　　「不是，但所有的可能性都不该排除。」

　　「只是，你不觉得井森君的假说最有道理吗？」

　　「倒不见得，我也想到一个假说。嗳，比起假说，更接近推理。我搜集不少证据。」

　　「哎呀，我都不知道。」

　　「当然，我并未解开这个机制的谜底，不过应该能厘清两个世界的关系。」

　　「方便告诉我吗？」

　　「嗯，好啊。你也晓得，完整模拟一个世界，需要非常巨大的记忆体和CPU处理器。换句话说，那个装置本身和世界差不多大。咦？」李绪的注意力似乎被亚理身后的空间夺走。

　　亚理回头。

　　只见一名穿着邋遢的男子儍笑着靠近。他的衣服有些肮脏，未经修剪的头发油腻结条，胡子也没修整。

　　亚理抓住李绪的胳臂后退。

　　希望这是一场玩笑。

　　亚理暗暗祈祷。校园内可能发生过分的恶作剧，毕竟是大学生的拿手绝活。

　　然而，亚理眼前所见，远远超过恶作剧的限度。

　　男子紧握一把菜刀。为防刀子脱手，缠上一圈圈绷带。如果不是在开玩笑，就是有明确的杀意。

　　他打算随机袭击，还是，目标就是亚理和李绪？

　　如果是后者，或许与不可思议王国有关。

　　不过，无论是哪种情况，她们都不可能乖乖就范。

　　「啊啊啊啊啊──」男子突然张开嘴巴，露出鲜红的咽喉深处。

　　他没看两人，两颗眼珠转向不同方位。

　　首先，得先确定他的目标是不是我们。

　　亚理抓着李绪的胳臂，带她移动到男子的视野之外。

　　男子挪动身躯，面向两人。

　　不妙，他的目标似乎就是我们。

　　可是，为什么？

　　如果男子是不可思议王国的人，代表杀掉我们能带给他好处？那么，他会是谁？

　　真凶？

　　他知道我在寻找真凶，想先下手为强？

　　那李绪呢？

　　她应该不是目标。白兔指控爱丽丝是凶手，对真凶而言，她活着比较有利。

　　既然这样，我不能拖李绪下水。

　　亚理松开李绪的手。

　　「你待在这里。」亚理低语。

　　男子并未动弹。

　　亚理调整气息，猛然往旁边跳开。

　　男子仓惶冲向亚理。

　　「李绪学姊，快逃！找人来帮忙！」亚理转身逃跑。

　　没问题。只要不被他抓住，就不会有事。不仅如此，这是个好机会。没想到凶手居然主动现身。抓住他就能破案，证明爱丽丝的清白。

　　问题在于我和他的距离。我对跑步没自信，万一他在救援赶到前追上我……

　　明知回头会影响速度，亚理仍抵不住诱惑。

　　不料，她没看见凶手的身影。

　　我跑得那么快吗？

　　亚理站定脚步，寻找凶手的踪迹。

　　短短几秒，亚理便发现凶手挡住李绪的去路。

　　不会吧……

　　亚理连忙跑过去。

　　难不成这才是他的目的？假装目标是我，分开我们后，趁机袭击李绪学姊。

　　可是，为什么？

　　男子的躯体挡住李绪。不久，男子从李绪身旁退开。

　　李绪一脸铁青地望向亚理，双手按着心窝。

　　她的白衣染成红色，鲜血泉涌。

　　亚理奋力撞开男子。

　　男子倒在地上。

　　亚理看也没看一眼，随即冲向李绪。

　　赶到的前一刻，李绪趴倒在地。

　　「李绪学姊！」

　　李绪双眼瞪得老大。

　　「对不起！」亚理抓住李绪的肩膀。「没想到他要袭击的是你……」

　　李绪嘴巴不断开合。

　　「咦，你说什么？」

　　「你是谁……」李绪问。

　　「认不出来吗？是我啊，亚理……」

　　「爱丽丝？你是爱丽丝吗？」李绪的瞳眸失去焦点。

　　亚理用力握住李绪的手。

　　「我必须警告你，绝不能继续深入调查。」

　　「李绪学姊，你知道内幕吗？」

　　「你绝对赢不了。」

　　「嗯，我赢不了什么？」

　　「绝对没人能胜过红国王。」李绪的双眼骤然瞪大，冻结般静止。

　　「怎会发生这种事……」

　　亚理的手贴在李绪胸前，感觉不出心脏是否在跳动。

　　「来人啊，快叫救护车！」

　　亚理不晓得有没有人听见她的呼救。

　　她努力用乱烘烘的脑袋，麓清此刻不得不做的事。

　　对了，要帮李绪进行心肺复苏术，做心脏按摩和人工呼吸。

　　亚理双手放上李绪胸口，施加全身的重量。

　　每当她用力下压，伤口都会滴出鲜血。

　　持续一分钟的心脏按摩后，李绪依然毫无反应。

　　亚理哭着捏住李绪的鼻子，覆住李绪的嘴，吹进空气。

　　不料，空气从李绪的唇间漏出。

　　亚理的嘴紧贴上去，再度吹进空气。

　　空气随着噗噗摩擦声漏出。

　　反搜进行一分钟，亚理抬起头，唾液和典水在两人之间丝线。

　　李绪没有恢复自主呼吸的征兆。

　　「有人叫救护车了吗？」亚理环顾四周。

　　附近空无一人。

　　距离二、三十公尺处有数道人影，但不确定他们有没有叫救护车。几个人在讲手机，亚理无法判断他们是在叫救护车，还是在打私人电话。

　　不能倚靠其他人。

　　我到底浪费多少时间？

　　亚理拿出手机，按下通话键。

　　她的双手颤抖，无法灵活操作。

　　「请派一辆救护车过来，我朋友停止呼吸了。」

　　「麻烦告知您所在的地点。」

　　亚理报上大学的校名。

　　「立刻派救护车过去，请说明目前的情况。」

　　「我的朋友被人刺伤。」

　　「是遭利刃刺伤吗？」

　　「对。」

　　「报警了吗？」

　　啊，我还没报警。不过，叫救护车比报警要紧。

　　「还没。」

　　「警方那边我会通知。接下来我说的事非常重要，刺伤您朋友的人扔在附近吗？」

　　亚理心头一惊。

　　对了，那家伙在哪里？

　　亚理回头一望。

　　那家伙就在那里。

　　离她仅有一公尺。

　　「就在附近。」

　　「首先，确保您自身的安全。」

　　男子握着沾染刺眼鲜血的菜刀，望着亚理，耸动肩膀喘气。

　　没事的，要冷静。如果他想杀我，刚刚机会很多。他并不打算杀我。

　　「把菜刀给我。」亚理开口。

　　「与凶嫌的交涉，请交给警方！」电话彼端传来医护人员的呼唤。

　　「不交出来就离开。」亚理缓缓地说。「警察马上就会赶到。」

　　男子摇头。

　　「那你答应我，绝不伤害我。」

　　男子一言不发，瞪着亚理许久，然后闭上眼睛。

　　这表示他不会伤害我？还是，他想骗我？

　　「如果你不打算伤害我，离我远一点。不然我会分心，无法照顾她。」

　　男子举起菜刀。

　　咦，他仍打算杀我？怎么办，我该逃走吗？但我现在大概跑不动。他一定会追上我，从背后刺伤我。那要战斗吗？这更不可能。

　　亚理深吸一口气。

　　警察和救护车应该快到了，我要尽量争取时间。即使被刺伤，能立刻接受治疗的机率很高。

　　「伤害我没有好处，不如协助我调查，才是明智之举。你的目的是什么？为何要伤害李绪学姊？」

　　男子闭着眼，露出微笑。

　　刀刃忽然转向，朝他的咽喉移动。

　　「你想干嘛？」亚理惊慌失措。

　　刀刃抵在男子的咽喉和胸口之间。

　　皮肤凹陷。

　　「很危险，你别轻举妄动。」

　　噗，皮肤渗出鲜血。

　　男子没停手，表情愈来愈痛苦。

　　「你在做什么！」

　　我该阻止他。为了他，也为了我自己。

　　可是，身体动弹不得。内心的恐惧压制亚理。

　　鲜血滴滴答答淌下。

　　「啊啊啊啊啊！」男子发出哀号。

　　「呜呜呜呜呜！」亚理也发出哀号。

　　男子的手颤抖不止。

　　他的左手撑住持刀的右手。

　　接着，他瞪大双眼，加重力道。

　　大量鲜血喷出。

　　他试图深呼吸，却只发出噪音般的嗄嗄嗄嗄声，气管不顺畅。

　　而后，他全身痉粱，重重倒在地上。

　　我该怎么办？拔掉菜刀吗？可是，出血会不会更严重？干脆不管他？但伤及气管，他会窒息。拔掉菜刀能不能帮助他呼吸？

　　啊，我不知道了啦。

　　男子不再动弹。

　　他双眼瞪得老大，牢牢注视亚理。

　　亚理愣愣望着两具不动的肉体。

　　远方终于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