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次的主从契约
1
被东城家赶出来的成濑澪,与万理亚一起来到位于高台的公园。
那是跟刃更骑脚踏车在街上兜风的那一天,一起观赏夕阳的那个公园。
——来到这里,大概花了三十分钟。澪不发一语地眺望着夜晚的市区灯火。
好美的夜景。建筑物的照明、汽车与电车的灯光,简直像造景灯饰一般。澪心想,如果能从上往下俯瞰满天的星星,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
……果然跟那家伙说的一模一样呢。
想起让自己知道能在这里欣赏到美丽夜景的青年,澪微微垂下了眉尾。
「我们果然不可能一起赏夜景呢……」
对于刃更提出的邀请,澪当时只是含糊回答带过。她早就知道,那种机会是不可能有的。因为从初次见面起,她们就一直在欺骗刃更。
「那个,澪大人……请您不要灰心。」
一旁的万理亚担心地抬头望着她,她已经变回人类的模样了。
「我们只是运气不好,遇到他们勇者一族。如果是其他人,一定——」
「不,万理亚……我们不要再用这种骗人的方式了。」
澪摇了摇头。
「虽然我希望在『尽可能不连累周遭』的情况下,得到我们的据点……但我还是不喜欢为此而欺骗别人。」
并不是因为没钱的关系,澪死去的养父母留下了相当多的积蓄跟遗产。但是要当做据点的话,最理想的是独栋的透天厝。要是随随便便找公寓或大楼之类的集合式住宅,很可能会连累其他住户。
可是,毕竟澪还未成年。加上又无依无靠,而且连万理亚的外表也是个小孩子。
因此别说要买房子了,连要租都租不到呢。当然,万理亚可以用魔法操纵记忆。但光是未成年者要买房子,还不能让房屋仲介或邻居心生怀疑,就得操纵无数人的记忆。而且,还得配合每个人的立场与人际关系。但是操纵记忆的魔法,还没有到那么万能的程度。
所以澪和万理亚才会采取这么麻烦的方法。
「知道了……既然澪大人您那么说的话。」
万理亚并没有反对,她应该也能理解自己的心情吧。万理亚忽然笑着说:
「澪大人就是那么温柔呢……在我看来,欺骗那些别有意图而刻意接近我们的人类,根本就没问题呢。」
「或许吧……」
万理亚说的一点也没错。明摆着的例子就是,双亲去世后,负责保管遗嘱的律师就曾企图欺骗澪以抢夺她的遗产。当自己跟万理亚两人夜晚走在路上,就有一些嘴上说担心她们的安危,但一看便知心怀不轨的男子靠过来。所以澪变得愈来愈不敢相信她们自己以外的人。曾几何时,渐渐觉得就算欺骗他们那种人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大家都是互相欺骗。
——所以一个月前,当迅挺身帮助在路上被不良少年纠缠的她们。
澪和万理亚也没有相信他,觉得这个人反正也是来骗自己的吧。
她们觉得……最后铁定会被他出卖。
所以就用万理亚的魔法操纵他的记忆,企图要夺走他的家。但是,只因为那样也去欺骗别人,自己跟那些骗子又有什么两样呢。
「……可是,没想到那两个人,居然是勇者一族呢。」
澪脸上露出自嘲般的表情。她并没有怪他们隐瞒自己的身分,毕竟自己也想要欺骗他们呢。当然,现在回去那个家放手一搏的话,搞不好能压制住刃更,这次铁定能把那个家当做自己的据点。
「可是……」
迅跟刃更,跟过去想欺骗澪的那些人不一样。从父母亲去世以来,她头一次觉得自己或许遇到了值得信赖的人。
不过……
事到如今再想什么都太迟了,时间也不会倒转。这时候——
「澪大人……」
在一旁的万理亚轻轻叫着自己。
「对不起……先别管接下来的事,得先烦恼今晚要住哪儿呢。」
不过万理亚轻轻摇了摇头,然后用些许严厉的口吻说话。
「不——看样子好像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听到她这么说,澪也察觉到周遭的状况。
公园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安静到让人毛骨悚然。这寂静极不寻常,澪也马上明白那意味着什么。这半年来,她已经累积不少这方面的知识。
「是驱离人类的魔法……」
那不是澪和万理亚使用的魔法。这样的话,答案只有一个。
「请您小心……是敌人。」
万理亚盯着正前方。这时候,她视线前方的黑暗动了起来。
从暗处现身的,是三个可怕的黑暗。那些黑暗,开始慢慢变形。
其中一个变成全身裹着黑布,手持长柄大镰刀,看起来像是死神的人型「黑影」。
其余两个变成长着翅膀的狮子魔兽——蝎狮。
没错,是魔族。而且恐怕是现任魔王的手下,他们对这边释放的是明确的杀气,那告知了他们的存在,还有目的。所以——
「是吗……想不到他们会自动送上门呢。」
澪用挑衅的眼神,瞪着对峙的三个「敌人」。
她勉强挤出来的声音有些颤抖,那不是恐惧,是「愤怒」。所以——
「我绝不会放过你们的……我要替爸爸妈妈报仇……」
当然,澪是在父母亲被杀以后,才从万理亚的口中得知自己的身世与事情的真相。成濑澪其实是前任魔王的独生女,而她一直以为是亲生父母的两个人,其实是养父母。
尽管她一时之间无法相信,但是看到万理亚的模样与魔法之后,才终于接受这个事实。
没错。澪的父母,并不是跟她有血缘关系的父母。或许是听从亲生父亲的命令——只是基于义务而照顾、抚养澪长大而已。
可是……
澪心想,尽管如此,抚养自己长大的那两个人,无庸置疑也是自己的父母。
跟从未见过面的亲生父亲比起来,对自己来说他们才是最重要的亲人。
所以她绝对无法原谅那些魔族。其实,澪拥有她父亲的——魔王的力量还没觉醒。但是——
「想不到你们还这么贴心地驱离人类……好吧,我就跟你们打吧。」
澪除了继承父亲的血统,同时也继承了一样东西。那就是——魔法的才能。
「做好心理准备吧……我要杀你们一百次!」
就在她那么说的同时,澪的身体冒出红色火焰般的气场,她解放了自身的魔力。
——照理说,魔族释放的气场是给人负面感觉的黑色。
而眼前的敌人所释放的魔力波动,就是比黑夜还要暗的漆黑。
相对的,万理亚跟澪的父亲威尔贝特这样的稳健派魔族,他们的气场则是蓝色的。那是发誓跳脱出对种族报复的执着而得到解脱的魔族的颜色。
魔力的气场,会因为使用者的心理而改变颜色。
但是——澪发誓要对杀死父母亲的魔族报仇,选择与魔族为敌。
所以当她经过万理亚的指导而能随心所欲运用魔力之后,她的气场既不是黑色也不是蓝色,而是变成比血还要鲜艳的朱红色——那是要把无法原谅的敌人燃烧殆尽,有如熊熊烈火般的红色。
「——好了,开始吧。」
魔法这种特殊能力,本来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一般人察觉不到那种现象,因此也不会有人来打扰。于是——澪的话就成了战斗开始的信号。
「黑影」与两只蝎狮一起冲向澪她们。面对他们采取的联合行动——
「吃我这一记吧!」
澪发动了攻击魔法。闪光的同时迸裂出爆炸声,雷击魔法从上空劈了下来。
但是,有两条影子突破了因冲击力道而扬起的沙尘。
是蝎狮。既然它们是动作敏捷的魔兽,想必闪过雷击了吧。
……手持大镰刀的家伙呢……
不断扬起的沙尘中,已经感应不到敌人的存在。可能已经被雷击魔法干掉,或是无法战斗了吧。澪心想既然这样,就拉回注意力在直冲而来的两只魔兽身上。
「澪大人,接下来换我吧。」
身旁的万理亚往地面一蹬并往前冲出去,试图阻挡蝎狮的去路。但是除了一对二的不利状况,再加上体型上压倒性的差异——
「————」
蝎狮们似乎打算先解决掉看起来较好对付的万理亚,因此兵分两路,想对她展开左右包夹的攻势。它们逐渐逼近,一头用尖牙,一头用利爪朝万理亚攻击。这波从上方到侧面的同时攻击,万理亚能够闪避的方式只有后退。但是——
「啊哈哈哈,真是白痴耶~」
万理亚大笑的同时也往前跳,目标是左手边那一头——打算用尖牙咬死万理亚的蝎狮。双方的距离在一瞬间缩短到几乎伸手可及的肉搏战范围。
「拜托让我玩得开心一点好吗?」
万理亚如此说道,然后往巨大的魔兽头部挥下右拳。
——万理亚跟澪不一样,并不擅长攻击魔法。
既然这样,她的战斗方式会是什么样呢?那个答案——从爆炸声跟冲击力道就可见真章了。直接中了万理亚一拳的蝎狮,仿佛被压扁似地猛烈撞击地面。那一股冲击力道,把大地刨出一个陨石坑般的大洞。在那中央的蝎狮,早已经动也不动,甚至失去了原形。万理亚低头看着那副残骸,不屑地用鼻子哼了一声说:
「就这点程度吗……好无趣喔。拜托再垂死挣扎一会儿,让我湿一下嘛。」
接着,视线移向新的目标。
但是,从右边朝万理亚攻击的魔兽改变了前进路线,反而朝澪冲过去,澪则动也不动。然后它举起锐利的爪子,对准澪挥下去。
铿——!伴随着金属声,爪子被弹开了。挡住凶猛的魔兽攻击的,是出现在澪前方的透明障壁。澪举起右手对着蝎狮静静说道:
「一切结束了哟——去死一百次以后再来吧。」
同时,她掌中生成的红色光球直接命中蝎狮。
爆炸过后——那儿没有留下一丁点的尘埃。
「您有没有受伤,澪大人——」
澪对着在远处呼喊的万理亚点了点头并回答「没有」。
……那些家伙终于开始行动了呢。
从敌人杀死父母亲以后——那最初的惨剧发生至今已经过了半年。
至今从未采取显著攻击的敌人,终于对准我们展开行动了。
「好吧……我就接受你们的挑战。」
成濑澪绝不会原谅杀害父母亲的敌人。
而且,说什么都要打倒下那个命令的现任魔王,无论如何都要打倒他。
「——好了,得快点离开这里呢。」
驱离人类的魔法应该因为敌人被打倒而解除了,但地面因为澪与万理亚的攻击而变得一片狼籍。
要是被路过的人看到,铁定会跑去报警。
……不过,在那之前。
澪最后再看一眼这街道的夜景——原本应该和那个青年共赏的景色。
——此举却让敌人有可乘之机。
「澪大人!」
澪听到万理亚惨叫般的声音而回头看,想不到「黑影」早就站在她眼前。
是一开始应该被雷击魔法打倒的敌人,他的手上正发出黑色魔力的光芒。
糟糕——澪虽然迅速张开障壁,但还是晚了一步。「黑影」释放的电击魔法,即使因撞击在张开中的障壁而减低了威力,却还是直接命中澪。
那股冲击力道,导致澪往后飞出去。公园是建在高台——建在仿佛峭壁的微高山丘上,而澪眺望街景的地方是其边缘,悬崖就近在眼前。
此外,防止摔落的木制栅栏也老旧腐朽,根本挡不住澪。
因此,澪宛如被抛下山崖似地开始往下坠。
「唔……!」
澪想马上发动风之魔法,但是办不到。
身体因为敌人的电击而不听使唤,也无法集中必须的意识来发动魔法。
……再这样下去的话……!
距离下面的道路,应该有十公尺以上。
地面是柏油路,不管怎么样,澪的身体都无法承受这猛烈的撞击。
此时澪不禁怪自己太大意了,心想「我注定要死在这种地方吗」。
还想到「父母亲被杀,我还没来得及报仇就这么死掉,这就是自己的一生吗」。
正当她因为绝望与悔恨而紧闭双眼——就在这个时候,澪听到一个声音。
那是声音没错,是把「喔」拉长喊叫的声音。
……咦?
因此澪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是在自己的正旁边。结果——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为了防止土石崩落,山壁表面铺满了水泥砖。只见一名青年把那里当立足点,以惊人的速度朝自己这边横向跑过来。
当澪知道那是谁的时候,已经在空中被抱住——被东城刃更抱住。
「——嘿!」
接住澪的刃更在空中转了个身。在澪的视野中,天地调换了位置。然而,抱着澪的刃更轻松降落在地上。照理说到地面还有相当远的距离,但刃更利用双腿的弹性当缓冲而成功着地。
「……呼~」
在刃更的怀里,澪听到他安心吐了口气的声音,接着被轻轻放到地上。
但澪因为受到敌人电击魔法的影响还站不稳,就整个人坐茌地上。
「为什么……」
澪抬头望着刃更,对自己得救这件事还有点无法置信。
她不懂刃更来救自己的理由。
「你问我为什么啊,那是因为——」
刃更感觉有些尴尬地欲言又止。
「——危险啊!」
不过万理亚从山崖上传来的叫声,把他的话打断了。
成濑澪看到,从上面飞扑过来似的「黑影」,正降落在面向自己的刃更后面。恐怕在他注意到刃更的同时,就追着他们从崖上跳下来吧。现在已经接近大镰刀的攻击距离,眼看着他就要使出斩击。
——但是,那招斩击没机会使出。因为在那之前,「黑影」的身体已经被砍成两半。从刃更的手中生出一把剑,到他转身剑光一闪将敌人劈开,全发生在一瞬间而已。是令人难以置信的身手与剑速。
「……………………」
随后刃更手上的剑,当着目瞪口呆的澪面前忽然消失不见。
然后他转过身来面向澪,脸上不知为何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啊——……呃——那个……」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刃更不好意思地搔着脸颊,眼睛不知该往哪里看好。
然后——终于缓缓朝着澪伸出手。
「………………回家吧。」
他的眼神没跟澪交会,生硬地这么说。
2
——总之,先回家再说吧。
尽管被刃更从困境中救了出来,不过澪对如此提议的刃更还是起了戒心。
毕竟刃更是勇者一族,澪跟万理亚是魔族,而且澪她们还骗了刃更。把这些事情综合起来思考,刃更根本没有理由救澪。
虽然感觉得出来刃更并没有敌意,但澪还是暂时无法做判断,可能也担心会不会是陷阱吧。就在那个时候,说服澪的是她的手下万理亚。她说,「刃更没必要绕那么一大圈陷害她们。如果要消灭她们,刚刚在客厅的时候就可以那么做了,况且刚刚只要对澪见死不救就能达到目的了」。
因此,澪不久就赞同万理亚的说法。
然后现在——回家之后的东城刃更。正站在自己家的厨房里。
他从冰箱中拿出冰得恰到好处的麦茶,倒进杯子里并端到客厅。
「啊,谢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万理亚接过杯子就把麦茶一口气暍光,刃更不禁皱起眉头。
「……你也别这么豪迈地喝下肚吧。」
再怎么信任我也太没防备了吧。
「当然啦,叫你们一起回家的人是我……」
「——你的意思,要我稍微有点戒心比较好是吗?」
万理亚边说「我不是说过了吗?」边把空杯子放在桌上。
「你明明把我们赶出来,之后又特地追上来,还救了我们。然后把我们带回家,再拿下毒的麦茶给我们喝……刃更哥没必要做这么麻烦的事情。」
况且——
「当刃更哥知道被我们欺骗的时候,你是真的非常生气。我想那一定是因为你真心把我跟澪大人当家人看待。若真是那样,和我们一起生活的这十几天,刃更哥的表现一定没有任何虚伪。既然如此,我就觉得大可以相信你。」
万理亚用眼神问「我说得没错吧?」
「原来如此……」
看来她也不是完全没动脑子思考呢。
「……不过,澪大人的性格就是那样,有一点死脑筋。」
万理亚往客厅门口看。
「如果泡个澡能让她冷静下来就好了。」
日本的夏天在夜晚也很热。在这么闷热的天气里,还在外面战斗,那铁定会飙汗的。
因此一回到家,万理亚就叫澪先去洗澡。
「——先不管那个,差不多可以请你告诉我了吧?」
万理亚说道。
「为什么身为勇者一族的刃更哥,要来救魔族的我们呢?」
「若要说为什么……是因为我从老爸那儿听说了你们目前的状况。」
刃更一面搔着脸颊,一面说出自己为什么去救澪跟万理亚的理由。内容提到了迅调查到的澪的遭遇、魔族的现况,以及万理亚他们稳健派的情况。所以——
「就像老爸无法对你们置之不理那样,我也是喔……在知道你们的遭遇后,我绝对无法做出见死不救这种事。因为,那家伙是无辜的。」
成濑澪,不过是以一个女孩子的身分活下去而已。却因为周遭的关系而被人追杀,那未免太过分了。当刃更语气严肃地把话说完,客厅随即陷入一片寂静。原本一直低着头静静听他说话的万理亚,终于——
「……原来如此,是迅叔叔设计的啊。」
她露出钦佩的表情说道,并突然抬起头来继续说:
「虽然很感激他那么做——但他知道整个来龙去脉还隐瞒我们,真的很差劲耶。」
「这个嘛,我是不否认啦。」
不过,我认为欺骗我的你们也没资格说别人吧。
「——不过,勇者一族的迅叔叔和刃更哥只基于那些原因就帮助我们吗?」
那么说的万理亚,对刃更这边投以询问他本意的视线。
「反倒是把我们当做监视对象的村落,他们的做法还比较正常,不是吗?」
万理亚会有这样的疑问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无论她们的境遇多令人同情,都无法构成勇者一族帮助魔族的理由。没错——「就一般来说的话」。不过——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已经跟勇者、魔族什么的没有任何关系了……因为以前,曾发生过一些事情。我和我老爸,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勇者了,是跟勇者一族的村落毫无关系的普通人。」
虽然那些事在刃更的心里,留下了无法抹灭的伤口。
不过,他再也不必受到勇者的使命拘束。
「我只是基于想保护,才出手保护……如此而已。」
「就算对方是魔族——而且还继承了魔王的力量,你也要保护吗?为了保护澪大人,哪怕会害刃更哥的性命受到威胁也在所不惜吗?」
对于万理亚谨慎的确认,刃更点着头回答「对」。
「不过,仅限于你们不会危害这世界与这个世界的人类。」
结果万理亚苦笑着说:
「……刃更哥和迅叔叔真是滥好人呢。」
「也不至于是那样。只是我跟我老爸……太死脑筋而已。」
因此,过去悲剧降临山村的那一天,还有刃更惹了麻烦的时候,迅会毫不考虑就决定放弃勇者的身分。所以——这一次,轮到刃更了。
「……我明白了。既然这样,那就接受你的好意吧。毕竟现在的澪大人……是非常需要伙伴的,就算多一个人也好。」
万理亚平静的口吻中,展现出非常诚恳的态度。接着,万理亚坐正身子,向着这边深深地低下了头。
「刃更哥……很抱歉之前一直欺骗你。虽然把你卷入了我们的危险之中,但以后还是请你多多关照。为了保护澪大人,还请你助我一臂之力。」
她的语气转为一本正经,那是真心为主人着想的臣子才会说的话。所以——
「我会的,我也有那个打算呢。」
刃更也再次说出自己的决心,他也不能一直逃避过去。
既然这样,就再次拿起剑来战斗吧。反正现在的自己已经跟勇者、魔族没任何关系了。
而想要保护澪——那样的念头没有一丝虚假,自己也坚信那个想法。
「那么,呃——……万理亚小姐。」
「叫我万理亚就好了,毕竟从现在起,我跟刃更哥是伙伴了呢。」
「是吗——那么万理亚,虽然这次遭到攻击,但原则上我们还是跟之前那样正常生活吧,反正也还不清楚敌人的目的是什么。」
「咦?可是,敌人现在已经盯上澪大人……」
对于有些讶异地反问的万理亚——
「是没错……不过我还是觉得很纳闷。」
刃更一脸严肃地说道:
「魔王派他们的目的,与其说是那家伙,不如说是她继承的前任魔王威尔贝特的力量。而且是因为那家伙的魔王力量,还处于尚未觉醒的状态。要是那家伙死了,下次不知道换谁会继承那股力量——最糟的情况,很可能是威尔贝特的力量就此消失。」
但是——
「敌人在公园攻击你们的时候,我要是没及时赶上,『搞不好那家伙已经没命了』。当然在实战中,也是有可能发生出乎意料的事情……」
但单纯只是偶然吗?或者另有其他目的?虽然可以推测出几种可能性,但那迟早都会揭晓吧。因为对方不可能就这么乖乖罢手的。
「恐怕对方也早就发现到你们是勇者一族的监视对象这件事。若不小心把无关紧要的人类扯进来,这次他们反而会变成被歼灭的对象。因此有人类在的地方,应该就不敢轻举妄动吧。」
正因如此,刚刚在公园才会刻意使用驱离人类的魔法。
「不过他们下次再来追杀那家伙的时候,我一定会让他们露出狐狸尾巴的。」
听到他这么说,万理亚显得很高兴。
「听到你这么说我就放心多了。虽然只稍微看到而已,但刃更哥好像相当厉害。」
「不,也别对我抱太大的期望……因为我不参与实战已经将近五年的时间。」
虽然魔剑布伦希尔德可以具现化,但身手已经变得相当迟钝。
状况果然无法像以前那样。若不找时间重新锻炼,似乎不太妙呢。
「可是,你刚刚在这里劈开我的魔法风,还把它消灭,那真的吓到我了。」
「嗯?那个……」
对于万理亚那番话,刃更的表情变得很平静。然后说:
「很遗憾——那只是侥幸喔。」
万理亚对耸了耸肩的刃更说「你又来了」并眯着眼睛说:
「光凭侥幸是无法让魔法完全消失吧,那到底是什么招术啊?」
刃更对兴致勃勃的万理亚苦笑,忽然间,视线落在自己的右手。
「抱歉,那真的是侥幸……」
——没错,绝对是侥幸。
那个招术——从五年前那个事件发生的那天以来,就再也无法使用了。
3
炎热的夏天若只是流汗,那么淋浴会比较舒服。
澪刚开始也打算那么做,想说稍微把汗水冲一冲就好。
——但是现在,澪的身体泡在放满热水的浴缸中。
「…………」
澪在浴缸中紧紧抱着身体。明明是盛夏,体内却寒冷到连她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我,第一次……
半年前——自从父母被杀以来,自己在万理亚的指导下锻炼着魔法和战斗。
因此,现在已经可以咏唱出比万理亚还要强力的魔法。
但是实战……这种豁出性命的战斗,刚刚还是第一次体验。那得面对打倒敌人、以及有一丝失误就可能让自己没命的事情。在那里进行的,是毫无疑问的殊死博斗。没错——假如刃更没有及时现身相救,澪或许将重重摔在柏油路上死去。一想到这里,身体就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澪抱膝坐在浴缸里已经将近三十分钟。
——稍早前,万理亚来看过一次。可能是觉得澪待在浴室那么久都没出来,所以感到担心吧。不过听到澪有回应,在更衣间的万理亚似乎就松了口气。
接着,万理亚就在那里对自己报告刚刚跟刃更的谈话内容。
像是刃更为什么要救澪——他为什么要那么做的理由。
「差不多该出去了……」
总不能一直躲在洛室里,于是澪缓缓走出浴室。
她在更衣间里用浴巾裹住湿漉漉的身体,不禁轻声呢喃:
「这样好吗……」
仰赖刃更真的没问题吗?澪到现在还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并不是自己无法相信刃更,其实不需要万理亚说,经过这十几天朝夕相处的生活,就已经知道刃更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个虽然被骗,但在知道她们的情况之后就立刻赶过来的青年。至于是勇者一族的事,好像也已经是陈年往事了。他这个人,或许可以相信他吧。
澪依序把脚伸进新的短裤,再从膝盖、大腿,往臀部拉上来。
……问题是——
把刃更卷入澪所处的状况中真的好吗?自己的养父母被杀了,而且是被杀害自己亲生父亲的家伙杀死的。明明什么坏事也没做过,家人却这么莫名其妙、残忍地被夺走——那一天的事情,成濑澪至今仍记忆鲜明。
这叫自己怎么能原谅那些家伙!无论敌人多强大,说什么都一定要报仇。
自己在心里如此发誓,这半年来努力活了下来。然后今天,那场战斗终于开始了。
敌人是现在统治魔界的新任魔王。恐怕接下来,像刚才那样——不,比那还要艰辛的战斗正等着自己。把刃更他们卷进这场漫长的战斗里,真的好吗?把抛弃勇者一族的身分,不再战斗的刃更和迅卷进来,真的好吗?
「…………」
澪已经穿好衣服。虽然夜已深,但因为还有很多关于往后的事情要谈,所以澪换上的不是睡衣,而是轻松的家居服。
洗脸台的镜子里,自己的表情跟往常不一样,显得非常悲惨。
当澪轻轻抱着自己的身体时,忽然间有人从外面轻轻敲了几下更衣间的门。
「抱歉,万理亚……我马上就出来了。」
澪心想「又害她担心了吗?」于是连忙回应。
「啊——……不,是我。」
听到门外传来的是有些尴尬的声音,澪不禁屏住呼吸。因为自己还没想到该对刃更说什么才好,但心里又想「我也不能都不说话」,不过话就是说不出口。
——在公园受到敌人攻击而从山崖摔下来的澪,明明是刃更救她一命的。
然而,澪对这样的刃更却没有只字片语。这时候——
「抱歉,本来觉得可能等你出来以后再说会比较好……可是,我有一句话说什么都要先跟你说。」
到底是什么话——澪还没这么问,就已经听到那个回答了。
「——对不起。」
刹那间,澪听不懂刃更在说什么。
「为……为什么刃更要道歉?」
她不禁用颤抖的声音问道,门外的刃更满怀歉意地说:
「我从老爸跟万理亚那儿听说了你的事情。对不起,我……对你的事情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之前,无意间发了那么大的火……真的很抱歉。」
「那……那种事……」
怎么办?明明欺骗他们还给他们添麻烦的是我们耶,可是救了自己一命的对方却反而在道歉。而且还比自己先说对不起,这下子不就更说不出话了。
「~~~~~~~~」
这时候眼前的视野在摇晃,语言无法表达的感情涌了上来。忽然间,澪听到很大的声响。等到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摔坐在地上。只是她还没察觉自己是腿软——
「喂!你没事吧?」
可能是被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到的关系,刃更已经打开更衣间的门走进来。
刃更一进更衣间,就看到澪瘫软坐在地上。
她的脸红通通的,可能是在浴缸里泡了将近一个小时,结果泡到头晕了吧。
「不用泡到站都站不稳吧……来,没事吧?」
刃更走上前想拉她一把的手被拨了开来。接着,澪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你为什么要道歉啊……明明是我骗了你。」
听到她这么说的刃更,用不知该往哪摆的手抓着头说:
「因为我,也隐瞒了自己曾是勇者一族这件事,算是彼此彼此喽。」
「可、可是我们想夺走这个家耶……还把你赶出去。那也能用『彼此彼此』带过吗?」
面对语气如此强硬的澪,刃更毫不客气地说:
「不……那的确是你们不对。」
然后又接着说「不过」并露出和缓的表情说:
「你们之前并不知道我是勇者一族。如果只是单纯想要得到这个家,根本就不需要特地用魔法操控我的记忆,应该有更快取得房子的方法吧?就算要硬抢,也有很多可行的方法。可是,你们并没有那么做,只是想让我回乡下。」
为什么那么做?
「那是因为——不希望我卷入你们的战斗对吧?」
刃更说出的推测让澪讶异地目瞪口呆,看来是说中了呢。
「你怎么会……」
澪讶异地喃喃说道。
「照一般的看法,会觉得在这之前一起生活的你全都是在演戏,对我说出『离开这个家』时,不过是露出本性而已。不过,别看我这个样子,我还是有识人的眼光。刚开始虽然不禁气得要命,但是从我老爸那儿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头脑稍微冷静下来后就想明白了。」
刃更停顿一会儿继续说:
「你不是露出本性——『那反而是,为了把我赶出去的表演』。」
然后又接着说「不过」——
「你们已经没必要做那种事了喔,我跟老爸都决定要保护你们。因为,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啊……再婚的事情全是假的耶。」
澪的态度还是很顽固,于是刃更告诉她:
「所谓的家人,并不是只靠血缘关系或户籍决定的。只要生活在一起,而且有想守护对方的想法,就已经是一家人了。」
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保护你们。
「反正我已经不是勇者了,虽然没有血缘跟户籍上的关系,但我还是你们的哥哥。所以,就让我——保护你们吧。」
话一说完,刃更强行拉着澪的手让她站起来。
「哇……等、等一下!」
「所以,再次请你多多关照了。」
面对面的两人,刃更「嘻」地露出笑容,澪当下「唔~」地呻吟并露出不服气的表情。
「你、你要摸到什么时候啦!快点给我出去!否则我要杀你一百次!」
「哎呀——你们两位,看来感情变得很融洽了呢——」
那么说的万理亚走进了更衣间,她一面朝澪快步走去一面说:
「不过,澪大人好像还有些不坦率呢。」
「我、我才没有呢……」
澪顿时满脸通红,讲话还结结巴巴的。万理亚笑着说:
「没有就好。其实,针对未来可能发生的状况,我有些提案想提供给你们两位。」
「提案……?」
虽然早就想过有必要针对今后的事情好好谈谈,但没想到不是「讨论」而是「提案」。刃更没说话地做出要万理亚继续说下去的动作,万理亚便点了头说「好的」。
「从现在起,刃更哥将和我为了保护澪大人而一起战斗。说起来,刃更哥就是澪大人的护卫。但是以现状来说,若因为什么理由以致于我们各自分散的时候,就不一定能像这次这样赶到澪大人所在的地方。」
「这个嘛,的确是呢……」
这次刃更能及时赶到澪的身边,的确也是因为运气好的关系。因为那个公园之前曾一起去过,还说过有机会晚上再一起去,才会有那么大的把握。所以一出家门就马上往那里冲。当然,他还边跑边用手机的GPS确认澪所在的地点,不过能接住摔下来的她,的确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如果先用GPS确认所在的地点再出门找她们,很可能就来不及呢。
「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只能说,以后尽量小心不要分开,有什么万一的话就用手机的GPS——」
「你的想法未免太天真了吧!手机这种东西,谁晓得它什么时候会坏掉或没电了!甚至有可能在关键时刻发生断讯,或是被敌人抢走或丢掉!要是完全依赖那种东西,很可能在重要的时候就中了敌人的圈套呢!要是盲目相信现代科技,可是会尝到苦头的!」
「这个嘛,话是没错啦……」
面对万理亚突如其来的滔滔雄辩,刃更完全被她的气势压倒。这时候在一旁的澪说:
「可是,别无他法吧?也没有那种能完全侦察所在地点的魔法啊。」
刃更心想「她说得一点也没错」,侦察对方所在地点的魔法,本身是很基础的魔法。不过,防止自己的所在地点被对方侦察,是在战斗中最优先要做的事情之一。因此,还产生了许多像是不被对方侦察到的魔法防护罩,或是用替身让对方侦察的诱敌魔法,所以现在侦察魔法在战斗中几乎没什么意义。不过,万理亚忽然笑着说:
「那还是办得到哟——如果只是侦查特定对象的所在地点。透过缔结『主从契约魔法』——灵魂相系的双方就办得到。」
客厅的地板被某样东西填得满满的。
用魔力描绘的符文所组成的那个,是用来举行仪式的巨大魔法阵。
「……真的要那么做吗?」
站在魔法阵前的刃更,语气不太情愿地说道。
所谓的主从契约魔法,虽然会分成一方是主人,另一方是属下,但澪毕竟可能成为未来的魔王,无论就立场或个性来说,都不可能成为刃更的属下。
而万理亚当然也是以刃更当属下为前提,才提出这个方案。不过——
「刃更哥,请不要把事情想得太严重啦。这样做的话,就可以感应到双方的所在地点哟?尽管确实缔结了主从契约,但那不过是个形式而已。」
对于万理亚的说法,刃更还是犹豫不决。
「用魔法联结双方的灵魂……能知道对方的所在地点是很好啦,但是连对方在想什么都知道的话,就各方面来说会很尴尬耶。」
这样就毫无个人隐私可言了,但万理亚摇了摇头说:
「那个的话你不用担心——那并不是这个魔法的目的。」
刃更皱起眉头:心想「目的?」万理亚接着说:
「更重要的是,这个魔法在这个世界,可是只有在满月的日子才能使用的特别魔法。千万不要错失这个机会哟——而且,如果契约缔结后有什么不适合的状况,也可以在下一次的满月解除契约。好了,快站到那边吧,刃更哥。」
「不是啦……就算你那么说……」
而且这种事情,说起来女生应该比男生还不愿意吧?于是刃更转过身——
「你也表示点意见吧,你应该也不愿意用魔法把我们的灵魂联结在一块吧?」
他询问从刚才就一直沉默不语的澪。然而——
「……无、无所谓,我是没有意见。」
完全出乎意料的反应。正当刃更不由得心想,「是我听错了吗?」而皱起眉头时——
「你、你若觉得没问题……我就无所谓。」
澪害羞地这么说,并往刃更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又说——
「还是说——刃更不愿意跟我的灵魂联结在一块?」
「咦?不是啦,也不是不愿意……但是,你真的没问题吗?」
「……嗯。如果只是感应所在地点的话。」
天哪,看来她似乎是认真的呢。
……主从契约,是吗?
能够知道澪的位置,对保护她来说的确是很吸引人。
勇者一族变成魔族的属下本来是不可能的事,但很不巧的是,现在的刃更只是个能战斗的普通人。可以依靠的迅又暂时不在,基于往后的考量,当然希望尽可能把不安的因素排除掉。只不过——对刃更来说,还是希望尽可能跟澪保持对等关系。他觉得无论是当家人或当兄妹,那样子会比较好。尽管她父亲是魔王,但澪是一直被当成人类抚养长大,以人类的身分生活的女孩子。
……可是。
东城刃更想起刚才进更衣间的时候,摔坐在地上的澪的表情。
澪当时的表情非常悲惨。而且——跟当时一样的表情,现在就出现在刃更眼前。恐怕是澪忍受不了那股不安,才接受缔结主从契约这件事吧。那么,如果缔结契约能让澪稍微安心——这么做或许也没什么不好。反正契约又不是缔结一辈子,也只是形式上而已,甚至还可以解除。既然这样,在迅回来之前,暂时缔结契约也是可行的选择。所以,刃更叹了一口气——
「知道了——然后呢?要缔结主从契约,我到底该怎么做呢?」
得到刃更的同意以后,万理亚的脸上立刻露出笑容。
「非常感谢。那么刃更哥,请你站到门口那边……对,就是那里。因为那边是属下的位置。然后,澪大人。澪大人是在窗边。」
当两人站在各自的位置上,就准备马上开始进行魔法了。
「那么——澪大人,请您握住我的手。」
「手?握手就可以了吗?」
看到澪遵照万理亚的指示握住她的手,刃更心想:
「奇怪……明明是要联结我和澪的灵魂,万理亚也跟着牵手,到底有没有问题啊?」
这样一来,不就变成三个人的灵魂联结在一块。结果万理亚点着头说「是的」。
「因为这是澪大人第一次使用的魔法,我这次只是以辅助的身分加入。而且,我觉得这个魔法不要用澪大人的魔力,用我的魔力来咏唱会比较好。」
这个嘛,既然你这么说的话。然后,听过万理亚教的咒文之后,澪深呼吸一下。
「那、那么要开始喽……」
她表情有点紧张地这么说——然后开始咏唱。这时候,首先是地面的魔法阵开始发光,接下来是澪的身体,紧接着刃更的身体也开始缠上同样颜色的光芒。
看来她说只是借用魔力进行辅助是真的,万理亚的身体并没有变化。
然后——过没多久当澪的咏唱结束后,万理亚转向刃更这边说:
「不久澪大人的右手背上会暂时出现一个魔法阵,因此刃更哥,请你牵起澪大人的手,并且在魔法阵消失前亲吻那个魔法阵。这样主从契约就成立了。」
「——啥?亲吻?」
如果只是亲手背,那倒是无所谓啦,反正也只是缔结主从契约所需的形式。正当刃更心想「伤脑筋」的时候,魔法阵终于渐渐浮现出来。
但不是在澪的手上——不知为何竟是出现在刃更的右手背上。
「咦……?」
可能是无法了解怎么会这样吧,澪讶异地眨眼睛。而刃更也很诧异地说:
「喂……有什么东西出现在我的手上耶,这没问题吧?」
「等、等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脸色大变的澪,揪住身旁的万理亚的衣领拚命摇,万理亚则不解地歪着头说:
「奇、奇怪?怎、怎么会这样……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这、这样的话……」
不是刃更成为澪的属下,而是澪变成刃更的属下。
「呃——眼前就先请澪大人亲吻刃更哥怎么样?反正,就算主从契约搞反了,但还是达到最初的目的,可以互相知道对方的所在地点啊。」
当万理亚一说完这些话,澪满脸通红地说:
「开、开什么玩笑!凭什么我得当刃更的仆人啊!」
那个,仆人这说法是不是不太对啊?如果是当仆人,刃更打死也不愿意。
「但是,再这样下去……啊。」
听到万理亚的惊叫再一看,发现刃更右手上的魔法阵开始要消失了。
「澪大人,快点!魔法阵,魔法阵要消失了!反正契约是可以解除的,总之先亲下去再说啦!」
「可、可是……不是得到下次满月才能解除?那样……」
虽然万理亚十分焦急,但澪还是犹豫不决,不一会儿魔法阵完全消失了。
「啊啊……」
就在看到这个情形的万理亚发出惨叫的时候。
「嗯……咦?这是……什么?」
澪的身体突然剧烈抖了起来,她不知所措地说道。然后——
「不会吧……讨、讨厌……」
她满面通红地喃喃说道,并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接着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喂、喂……你没事吧?」
那么说的刃更,伸手抓住澪的肩膀那一瞬间——
「——呀啊啊嗯!」
澪发出欢愉的叫声,身体也同时剧烈地颤抖。
「什、什么啊……?」
看到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刃更赶忙把手松开,一旁的万理亚则紧张地说:
「糟糕……诅咒的效果已经……」「——『诅咒』?」「啊……」
看到万理亚露出「糟糕」这样的表情,刃更一把抓住她的脑袋。
「可以请你好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而且是毫无隐瞒。」
「啊、啊哈哈……」
看着刃更近在眼前的脸,万理亚发出几声干笑。
「那、那个啊——这个魔法不仅能掌握彼此的位置,其实让属下经常维持忠诚度,也是『主从契约』重要的目的。当属下背叛主人,或感觉到属下做了什么亏心事时,当做惩罚的诅咒就会发动。而诅咒原则上是受咏唱者的特性所影响,但这次是用我的魔力咏唱……」
刃更看着倒在地上满脸通红并不断娇喘的澪,然后说:
「万理亚……我记得你好像是梦魔对吧?」
「是的。要我打肉搏战也是没问题啦,但原则上我是道道地地的淫魔。」
「也就是说——梦魔的催淫效果变成诅咒?」
「……很遗憾。」
「你这个白痴痴痴痴痴——!」
刃更忍不住大叫起来,虽然他本来想在自己身上使用奇怪的魔法也是个问题。
「话说回来,为什么不直接用澪的魔力咏唱?那什么催淫来着,要是我受那影响袭击你们,那还得了啊?」
「啊,关于那点你不用担心哟——属下要是违抗主人的意思,诅咒的效力不仅会变更强,而且袭击主人这种事情,可是最严重的背叛行为。要是真做出那种事的话,精神跟肉体将无法承受这种快感,不是会失去知觉就是脑神经烧断。」
「后者太恐怖了吧!」
那可归类为最糟糕的死法呢。
「况且,澪大人的能力特性恐怕反而更危险哟!因为澪大人也是在威尔贝特魔王陛下死后,从他那里继承力量之后才开始会使用魔法。虽然还没有觉醒,其特性同样继承自威尔贝特魔王陛下的可能性是很高的。顺便一提,从前拒绝与威尔贝特魔王陛下缔结契约的人,好像是被看不见的力量压死的。要是没处理好,很可能会变成走肉块路线的诅咒,幸好凭我的聪明机智才得以避免呢,哎呀——真是千钧一发呢。」
「你得意个什么劲啊,现在的状况也够危险吧!」
「啊……对、对喔!」
面对刃更昀吐槽,万理亚抱头俯视着澪。
「再这样下去,澪大人在双重意义上都是置身在天堂!该、该怎么办啊,刃更哥?」
「不,恶魔就算死了也不会上天堂吧。」
刃更无奈地说道。
「可是,魔法阵明明在亲吻前就消失了,契约不是算失败了吗?」
「是的……不过,魔法在咏唱结束时就已经发动了。而没有对魔法阵做亲吻的动作,就意味着『拒绝对主人效忠』。」
「所以诅咒也强烈发动了啊……」
这根本是糟透的状况嘛。
「别……别管那些了,嗯,快点……快点救救我啦……」
澪露出完全心荡神驰的表情,不仅发出娇媚的声音还扭动着身子。
她的模样相当性感,刃更不由得咽了口水。
「唔……该怎么做才能停止诅咒发动?」
「因为是主从契约魔法的关系,基本上只要属下向主人宣誓效忠,诅咒就会停止发动。既然是契约成立后发动的诅咒,轻者会在一定时间后就消除,但这次却是连契约本身都拒绝——因此首先要做的是让她一度完全服从,让主从契约确实缔结才行。」
「你说让她服从……到底要怎么做啊?」
「很简单——请摸澪大人。」
「咦?你、你说摸她……摸哪里?」
那么做会出现解除诅咒的魔法阵吗?想不到万理亚若无其事地说:
「摸哪儿都行。现在澪大人的感觉,因为诅咒的催淫效果而超级强烈。像刚才,刃更哥只是碰她的肩膀就有那么敏感的反应不是吗?因为澪大人跟男性完全没有经验,也没体验过这种快乐,毫无抵抗性。只要在她身上摸个五分钟,我想她就会变得很听话并向刃更哥宣誓效忠。」
「等、等一下,万理亚……你在说什么啊……」
万理亚对大吃一惊的澪露出慈爱的表情。
「请您稍微忍耐一下,澪大人。现在,刃更哥会让您舒服——没错,会让您得到解脱的。绝不是身为梦魔的我,想看到您陷入欢愉境界的表情哟。好了,刃更哥,快点摸澪大人她害羞的地方,让她得到解脱吧。」
「你不是说随便摸哪里都可以吗?」
「没错,但我想尽快帮助澪大人得到解脱。时间拖久了,对心理和身体都会是负担。若是真为澪大人着想,为了让她尽快服从,我认为应该摸最有效果的地方哟。如果刃更哥个人想慢慢折腾她也没关系,反正我对那种方式也有偏好。」
「唔…………啊——知道了啦!」
总不能让澪被这种蠢事搞到没命,于是刃更在澪的旁边坐下来。
「不要……别、别过来啦,笨蛋……你要是敢对我做奇怪的事情,我就杀你一百次……嗯!」
「……虽然很遗憾,但你还是放弃吧。我会尽快结束的。」
刃更一面冷静地把话说完,一面把手伸向呼着炙热气息,同时痛苦扭动着身子的澪。
为了防止她抵抗,因此先用力压住她的上臂。
「——哇啊啊啊啊啊!」
只不过是这个动作就让澪的身体猛烈挺起,触摸到的肌肤明显很烫。
感受到那热度和那性感的反应,刃更马上想打退堂鼓了。
「刃更哥——这是为了澪大人。为了澪大人!」
「……啊,知道了。」
对于万理亚的轻声细语,刃更无奈地转换自己的想法。
关键是要让澪屈服并宣誓服从自己,这样就没事了。
只不过自己实在不曾对女孩子做过这种事情。但是——勇者一族虽然有天赋异禀的才能,而要让那个能力觉醒,必须得到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精灵认可并缔结契约。也就是说,关键是要让精灵认同自己。恐怕这次也是,只要让澪承认刃更是主人,主从契约应该就缔结了。
所以刃更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只想着要让澪承认自己。
如果要让澪明白他是主人,就该照万理亚说的,攻击澪的弱点。
「呀……啊,嗯嗯……哈嗯……嗯!」
为了找到澪最敏感的地方,刃更隔着衣服在她身上摸索。
可能是诅咒的效果相当强烈吧。无论摸哪里,澪都会有敏感的反应,她一面发出娇嗔,一面全身颤抖。但是,过了没多久——
「啊——呀啊啊啊啊啊啊嗯?」
当刃更碰到某个地方,澪出现了令人无法相信的反应。除了发出比刚才还大的叫声,同时还全身剧烈抖动。刃更不禁屏住呼吸,万理亚则露出了笑容。
「看样子,澪大人的弱点……是在那里呢。」
她的视线,就落在被视为女性象征的柔软隆起处——胸部。
因此——东城刃更做了一次深呼吸,再轻轻把他的手,伸向那最敏感的地方。
全身被甜美的感觉控制的成濑澪看到了。
她看到刃更的手,正慢慢朝自己的胸部逼近。
「不、不可以……」
她好不容易说出抵抗的话,但刃更并没有停下动作。只是用宛如变了个人似的眼神凝视澪这边,也不允许她再做进一步的抵抗。
……怎、怎么办……再这样下去,我……
刚才被刃更碰到胸部的瞬间——流窜全身的甜美刺激,那感觉澪还记忆鲜明。
那股刺激随即又要来了,一想到这儿她就全身无力。
「啊、啊啊……」
刃更的手,终于触碰到澪的胸部。那一瞬间,甜美的感觉流窜全身,澪的身体也剧烈抖动。那感觉和刚才一样——不,比刚才还要强烈。
「不要……那里不行,不可以啊……刃更……唔!」
澪在刃更的身体下方扭动腰部,用娇滴滴的声音苦苦哀求。
但是,刃更的手也没有离开澪的胸部。
然后——澪看到自己的胸部,因为被刃更的手搓揉而变形。
当她感受到甜美感觉的同时,也了解自己的胸部是多么柔软、敏感。澪巨大的胸部,尺寸超过刃更的手所能掌握的范围。尽管如此,胸部却仿佛纳入五指范围内,每次搓揉的时候都会从指缝溢出,变成很猥亵的形状。
所以她再也无法欺骗自己,成濑澪深深体会到现在得到的是快乐的感觉。
那甜美的感觉让澪失去思考,接着,那一瞬间突然降临。
「啊——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当瞬时欢乐的感觉呈现空白之后——强烈的欢愉火花,将澪的视野渲染成一片白色。
那是快感从全身的毛孔喷出,身体呈现飘飘然的感觉。
澪不由自主地挺直全身,刹那间都忘了怎么呼吸。
「……唔,啊……哈……啊啊……」
最后她吐出娇滴滴又火热的气息。当白色雾气从眼前散去,视野也逐渐恢复原状。
……不会吧,我刚才……
既然已经是高中生,澪也跟普通人一样了解那方面的知识。所以,她知道刃更让自己处于什么样的状态。那一瞬间——澪全身颤抖。但是——
「天哪……为、为什么……?」
澪发出不知所措的声音,原以为这样就结束的,但是那甜美感觉,并没有从澪的体内消失。不仅如此,还变得愈来愈强烈。
「您这样不行喔,澪大人……这是因为拒绝主从契约而发动的诅咒。」
万理亚边说边把澪的头枕在自己的双腿上。
她以膝枕的姿势,用小手从旁捧起澪的脸说:
「只要您不肯真心向刃更哥宣誓效忠,那个感觉就不会消失。听好了……现在,在澪大人眼前的是您的主人,是您要宣誓服从的对象。」
「主人……服从……」
澪已经被快感影响而失去思考能力,此时万理亚的声音慢慢渗透到她的意识里。因此,澪两眼无神地望向正前方。
这时候,她看到前方有个凝视着自己的青年——刃更。
……刃更他……这个人,是我的主人……
当她一产生这个想法,澪有种幸福到颤抖不已的感觉。服从压倒性的存在——那份喜悦在澪的体内一下子膨胀,她似乎就要向刃更宣誓效忠了。但是——
「不、不行……那种事,我……」
尽管如此,最后的理性让澪对那甜美的诱惑心生犹豫。万理亚不禁叹了口气。
然后,大胆说出令人无法置信的话:
「刃更哥,你不要隔着衣服——请直接搓揉澪大人的胸部吧。」
「什……」
澪不由得讶异地抽动身体,刃更则是用平静的眼神看万理亚并问她:
「……那么做没关系吗?」
「没关系。要是继续手下留情,无论花多少时间都无法让澪大人解脱。」
万理亚轻轻抚摸澪的脸颊,语气平静地对刃更说道。接着——
「——知道了。」
刃更简短回答,然后手从澪的胸部往下移动。
「不、不会吧……」
尽管非常讶异,但澪已经毫无力量抵抗。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刃更的双手,从Bra-T的下摆伸进去。然后他的手开始缓缓朝胸部往上移。衣服的下摆因为卡在刃更的手背,所以Bra-T不断被往上撩起来。
「嗯……啊啊,不要……不行,『哥哥……哥哥不要』……」
澪情急之下突然喊刃更「哥哥」。
那个反应让刃更的手突然停下来,所以澪松了口气。
……讨、讨厌。我,刚才无意间……
她的脸变得红通通的,成濑澪体会到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真心。在公园被救之后,其实自己内心深处,一直就想对非常可靠的刃更这么喊。
这时候,往她这边看的刃更说:
「抱歉……请你再稍微忍耐一下下这令人害羞的行为。」
说完以后,他又把澪的衣服往上撩。
「嗯……啊……呀……嗯。」
上半身逐渐露出而感到的羞耻,以及刃更的手掌慢慢滑到腹部上所带来的快感,让澪不禁扭动着身体。不过,她能做的抵抗也只有那样。不一会儿,衣服已经被撩到澪胸部的位置。那表示刃更的手,跟澪的胸部之间已经任何没有遮蔽的东西。澪实在无法忍受这种羞耻,不禁把脸别到一边。
「不可以哟,澪大人……眼睛不能别到一旁或闭上。请您一定要仔细看,看自己接下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让自己膝枕的万理亚,用手迫使澪的脸面向正前方——面对着刃更。
完全无法逃避。然后——
「……我要开始喽。」
刃更说完这句话没多久——澪看到自己的胸部被他的手直接抚摸。
就在胸部直接被搓揉——澪亲身了解这行为意味什么的那一瞬间。
「————」
成濑澪不仅发出她人生中最销魂的叫声,全身也剧烈颤抖。
然后——过没多久澪的诅咒被解除了。
「啊……嗯,哈……啊……」
可能是体内还残留着快感吧,被带到沙发躺下休息的澪已经精疲力尽。
「『九次啊』……不愧是澪大人,比想像中还有韧性呢。」
「你……好歹也是这家伙的属下吧,难道就没有其他话可说吗?」
看到万理亚在澪的面前若无其事这么说,疲惫不堪的刃更如此说道。
——后来,尽管已经做到那种程度,但澪的心还是不肯向刃更屈服。
所以,只能够不断攻击澪的胸部,直到她打从心底承认主人并宣誓服从为止。
当全身颤抖的感觉一次又一次地烙印在澪的身体,她终于发出娇滴滴的声音,还发出梦呓似地不断喊刃更「哥哥」。就在万理亚说的第九次,才终于宣誓服从刃更,澪也顺利从快乐的诅咒解脱了。
万理亚对讶异地看着自己的刃更,露出促狭的笑容。
「又来了~刃更哥不也是从中途变得很起劲?」
「我、我哪有……」
刃更红着脸连忙否定。
「就算澪大人拚命说不要,但你的手一直到最后都没停止摸她呢。」
「那、那是因为……你说不快点摸她会有危险啊。」
「不过澪大人,中途喊你『哥哥』的那一瞬间——你应该有吓一跳吧?」
「唔……」
的确没错,那个时候差一点就失去理智……不对!
「那、那个,接下来该怎么办?契约真的可以解除吧?」
「那个你大可放心。就像刚才说过的,只要主人跟属下双方同意,下次满月的时候再咏唱同样的魔法,就能让契约失效了。」
「下次满月……这么说的话,将近一个月无法解除喽?」
仔细想想,其实还有些沮丧。不过在那之前,就尽量跟澪建立圆满的关系吧。
类似这次的状况要是再来个几次,就各种意义来说都太危险了。
当事情暂时平息之后,刃更问了他一开始就抱持的疑问。
「——话说回来,万理亚你为什么要隐瞒诅咒的事?」
万理亚一副过意不去地说「那个啊,是因为」怀着歉意说道:
「难得刃更哥想要帮助澪大人,为了不让你中途变卦,想说拿那个当做保险……加上契约是真的可以解除,就觉得不说应该没问题吧。真的很抱歉。」
「是吗……」
刃更叹了口气。
「咦……你不生气吗?我还以为,铁定会被狠狠教训一番到天亮呢。」
刃更点着头对讶异不已的万理亚回答「没错」,然后——
「——因为那并不是我的工作呢。」
就在刃更那么说的同时,有人从后面用力揪住万理亚的头。这根本就不用说是谁了。紧接着一个冷到骨子里的声音,对脸上不断冒冷汗的万理亚说:
「……万理亚,我有点话要跟你说,可以过来一下吗?」
万理亚的头宛如被万钧之力抓住,接着澪就将她拖出客厅。
「啊啊!澪大人,我的头……头很痛啊!我又不是故意……我不是故意的啦!」
尽管万理亚哀叫连连,澪完全不予理会。只听到她们直接上楼梯的声音。
紧接着二楼的房门发出猛烈的关门声以后——就传来一连串凄惨的悲鸣与重物摔落的振动声,甚至是什么物品摔破的剧烈破碎声,不过刃更都当做没听见。他觉得,至少也得让她发泄到气消为止。
然后——这一天东城家的噪音,从三更半夜到天亮都没有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