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还以为是破旧的毛毯被扔到路旁了,没想到竟是父亲。
在圣·沃尔特帝国首都Serufaust郊外,单脚伸进没有人气的小道的沟渠中,披着破旧不堪的上衣,父亲爬着倒下来,一动都不动。
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伊莉雅·克莱施密特屏住了呼吸,跑了过去,将父亲扶起。
“父亲大人……!!父亲大人!!”
她摇晃着父亲的身体,在极近的距离发出充斥着悲鸣的声音,他眼睑睁开,露出了泛黄的瞳孔。
“……究竟当我……是谁啊……这些可恶的小崽子们……!!”
卡斯滕·克莱施密特在至近距离等着伊莉雅,发出了恫吓。明明还只是傍晚,他似乎已经酩酊大醉,连很久没有回家的亲生女儿也不认识了。
在那散乱的长发上沾着血,估计是倒下的时候撞破的吧,在额头上有伤。
“父亲大人,是我休假回来了……”
一边拿出手帕放在他额头上,一边报告自己的归还。骂声在嘴里滚动了一阵,卡斯滕稍稍有些痉挛地睁大了眼睛,定睛看着独生女的面庞。
“是你啊,你来干什么。”
“我应该已经发电报告诉您了,现在便回来了。”
“电报?……不知道。那种东西我管呢……快点扶我起来。”
“是。”
连一句像是“欢迎回来”这样的话都没有,便命令道。伊莉雅将手撑在父亲的腋下,拼命地将上身抬起来。卡斯滕依旧单脚身在沟中,浑身散发出酒臭味,仍然诅咒个不停。
“混帐小崽子们……我认识那帮人的父母,都是些二十年前没有出征躲在这他妈的农村的一些胆小鬼中的渣滓。那些从大便中出生的蛆虫们竟然不知自己有几斤几两,胆敢来侮辱本大人……!!”
黄浊的瞳孔中游走着毛细血管,卡斯滕用着低俗的语言骂着邻居这些小孩们。
刚刚她绕道去熟悉的面包店,卖面包的女主人对她说了。这附近的坏孩子,只要看到出来买酒的卡斯滕,就会挑逗他或者发出嘲笑,里面还有对他投石的人在。
总是醉酒,长长的头发也不用梳子梳,裹着破破烂烂衣服的父亲的样子,简直就像是无家可归的人啊。
过去被称为“空之王”的英雄最终的结果,就是对于这些在郊外住宅区对无聊的日常生活厌倦的少年们再合适不过的玩具吧。
支撑着父亲的肩,伊莉雅紧咬着嘴唇,让他起身站在路上。
“回家吧,父亲大人,回去给您处理伤口。”
“这种东西根本不能算伤。酒,拿酒来。”
父亲的手指痉挛了起来。
“父亲大人,酒精还是稍微控制一下吧。”
支撑着父亲的肩部,一边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边如此劝诫道,但卡斯滕那宛如幽鬼的目光一下子锐利地盯着她,
“什么时候开始跟我顶嘴了?”
“……可是……”
“你也和那些可恶的小鬼们一样,要在我面前自以为是还是再过一百年吧!”
伊莉雅噤了声。顶撞父亲的话,只能产生不好的效果。
“总之,先回家吧。”
“酒,你个笨蛋。快去买酒。”
“请不要那么大声,我去买就是了……”
对那样的丑态感到悲伤,她的声音阴沉了下来。
依旧支撑着粗暴的父亲,她进了酒屋,买了一瓶白兰地,伊莉雅回到了两年未归的自家中。
上次回到家里就一片狼狈,这回变得更加严重了。
进入家中,放下行李,环顾了一下客厅的情形,伊莉雅叹了口气。
好像屋内一直没有好好换气,屋里一股馊掉的酒精味。待洗的东西就那么堆在厨房里或者桌子上,地板上到处是散落的酒瓶。走廊上满是灰尘,上面都能看到鞋印。
“我来打扫一下,父亲大人。”
“随你便。”
卡斯滕坐在台阶上,看都不看女儿,将瓶口对着嘴就咕咚咕咚喝起来。在那铁青的脸上,终于稍稍恢复了一些血色。
“怎么了,有何不满?”
察觉到了低头看着他的伊莉雅,卡斯滕等着女儿。
“至少也控制一下量吧。”
她忍不住又说了一句。父亲的表情扭曲了。
“你当我是谁啊,你究竟明白自己在顶撞谁吗?”
“……”
“我是被称为空之王的男人!!在天空中,谁都不能和我交锋!不管是怎样的老把式,连膜拜我菊花的权利都没有!!”(译者注:最后一个分句,原文「わたしのケツを拝むこともできなかったのだ!!」,其中「ケツ」就是那个部位,译者并没有夸张)
“是的,确实如此。”
“如果明白的话,就少用那种眼神!!你以为是谁把你养大的?!”
“是父亲大人。”
过去她紧紧追随的父亲的身影如此悲惨,她有些想哭了。然而伊莉雅拼命地编织着笨拙的话语去哄父亲。比起让父亲沉默端起酒来喝,也许让他沉浸在过去那光荣的岁月中是上善之策。
伊莉雅将父亲放在那里,回到了二层自己的房间。
打开了窗帘,仰望着窗户对面黑夜笼罩了天空的样子,点了灯。结束了长途旅行喘了口气,不久她便脱下了军服换上了室内装带上了口罩,卷起了袖子下了楼梯,着手进行打扫。
母亲在伊莉雅六岁的时候就离家出走了。父亲什么家务都不会做,伙食也只是罐头和面包。一边被施与为成为飞行员而进行的英才教育,伊莉雅也只有自己操心家务。
将洗碗的水池子弄干净,将散乱的垃圾装入袋中,收拾好酒瓶,扫了扫床铺然后用抹布擦了擦,总算是有了点人类在居住的感觉了。客厅打扫完成后,又踏入了书斋。这里也散乱着报纸和杂志,在那缝隙之中还有酒瓶藏头露尾。
从这家里的状态就反映出了父亲自暴自弃的内心。
那正是总是发怒,对别人大吼大叫,喝着酒躲在过去中,沉浸在那自己为王君临天下的天空中的卡斯滕。而伊莉雅在孩提时代,从那样的父亲身上得到的,仅仅是为了成为击坠王而进行的训练。
一边打扫着,过去的记忆就苏生了。
从来没有被当成一个少女去对待。
头发剪得短短的,被严格命令使用男性用语,而在后庭飞机的座舱是唯一给她的玩具。
在周围的女孩子都穿着可爱的衣服饶有兴致地过家家的时候,伊莉雅被强制握着驾驶杆和节流阀,在假想的天空中飞行。
进入思春期,要说她没有萌生出反抗的心情那绝对是谎言。
对那单方面压抑着自己的愿望,不给她提供成为飞行员以外任何选项的父亲,甚至都生出了恨意。
在十二岁的时候,她还有过终于难以忍受,离家出走的经历。
父亲瞪着血眼四处打听,三天三夜一边大声叫着伊莉雅的名字一边在附近徘徊,最后惹了麻烦被警察带走。逃进教会的伊莉雅听神父说了那些话,去警察局为父亲赎身。看到伊莉雅面孔的卡斯滕挥起左臂就打,当场就被警察扣下了。伊莉雅一边哭着一边为父亲的行为谢罪,两个人才得以踏上了回家的路。
回去的路上,父亲一直沉默着。
伊莉雅在父亲后面走着,不停地哭。
说实话,为什么被这样的父亲生了下来呀,这真是自身受到了不幸的诅咒。然而伊莉雅从那次以来,就没有反抗过父亲。那踏上回家之路的父亲的背影,不知怎地看起来似乎在哭。
父亲也是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了,伊莉雅不知不觉这么想道。
那光荣的过去,凄惨的现在,以及无法预见的未来,都让父亲痛苦着。
一个尚是孩子的心,就明白了那一点。
——真是混乱啊……
一边打扫着,已经十九岁的伊莉雅,那样想着父亲。
——他无法接受在与坂上飞空上士一对一单挑中失去了一切的自己……
——他无法认同那仅仅一次的失败……
她的心被疼痛碾过。父亲实在是太可悲了。
她咬着嘴唇,收拾着地板上的报纸杂志。掸了掸排列着军事研究和战记的书架上的灰尘,并用抹布擦了擦,那时,她发现了在书架一角的一册剪贴簿。
“……?”
在里面收录的是,伊莉雅的新闻报道。在那些稍稍有些褪色的照片中浮现出僵硬笑容的,全部都是伊莉雅。
“……?!”
心脏大幅度跳动着。
她用颤抖的手翻着书页。
从进入Air Hunt士官学校一直到现在伊莉雅所经过的轨迹,全部都小心翼翼地剪下来收在了里面。
乘埃利亚多尔成功地敌中翔破之时。跟清显模拟空战的始末。在尤迪加作战之际,保护Air Hunt岛战斗的时候。毕业后,分配到沃尔迪克航空队在Sheragreed海上战浴血奋战的时候。翻阅了多少报纸、多少杂质,将记有同样事件的报道全都剪贴了下来。
“父亲大人。”
内心深处在灼烧着。
在伊莉雅活跃之际,父亲订阅了各种报刊杂志,将所有的报道都这样剪下收集了起来。
在她眼睑深处,浮现出了仅仅靠着左臂剪下报纸的父亲的身影。
“父亲大人……”
父亲并不是仅仅沉溺于过去。
而是一直关注着伊莉雅,过着现在的生活。
期待着伊莉雅的未来。
那样单纯的事实,让她开心得无法克制。
伊莉雅将剪切本紧紧抱在胸前。
那从话语和态度上无法传达的父亲的真正的心情,通过这剪贴本痛切地渗了出来。那笨拙,除了驾驶飞机其他一无所知,与年龄相差良多的女儿都不知道如何交谈的父亲,竟然那样爱着自己。仅仅那样就足够了。
“我会成为空之王的,父亲大人。”
Walkure的阿克梅德,乌拉诺斯的卡纳席翁。(译者注:经稀释深蓝君的提醒,终于查了WIKI,这Walkure意思就是女武神、少女骑士这一类的意思。Walkure的那个u上面有两点。从此以后,我都会用这个词,而将原来用罗马音的Warukyuure以及用汉字的那个“瓦尔克雷”都替换成这个)
向着他们所在的领域,有朝一日一定会。
“我将,统治这片天空。”
那剪贴本还有大概一半是空白的。真想将那些空白全部填满,让父亲高兴。她那么想道。
伊莉雅那一晚就呆在了自己家中。休假比较短,再考虑到往返的时间,不能再停留更久了。
父亲中午起来,一边吃着伊莉雅买来的面包,一边骂着附近的居民、秋津人以及不喜欢的政治家,不断地大口喝酒。伊莉雅点着头,又被灌输了不知听过几百遍的过去空战的话题。
虽然是早已听厌的话题,但中间当她询问有关空战动作或者是在实际的空战中如何对敌人穷追不舍的时候,父亲就带着满脸的喜悦滔滔不绝地讲解着。
正是因为伊莉雅经历了实际的空战,才能理解父亲话语的深意。从沃尔迪克航空队中的任何人口中都没有听到过的理论和哲学,都深藏在父亲的话语深处。
——果然这个人不愧为空之王啊……
理解了这一点,伊莉雅非常开心。正是因为自己同样也在战斗的天空中飞翔着,父亲的厉害之处便深入伊莉雅的骨髓。
父亲进一步喝着酒。只要伊莉雅一发问,他便带着迄今未曾一见的得意面孔,将自己建立起来的空战理论开陈布公。她还从来没有这样和父亲两个人单独说过话。伊莉雅想,这次能归省真是太好了。
卡斯滕酩酊大醉,在傍晚时分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伊莉雅收拾好了返回的行李,将毛毯搭在父亲背后,在桌子上放了些零用钱,便离开了家。
返回的途中,她感觉自己内心深处十分温暖。
为了父亲,战斗吧。
伊莉雅做出了新的决意。
帝纪一三四九年,十月,Santose岛Sheragreed——
前来迎接乘坐着运输用大型飞艇慌忙回到战场的伊莉雅的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战斗机。
在Sheragreed第一飞机场的格纳库前,沃尔迪克航空队的同伴们云集着,一边盯着形状稀奇的战斗机,一边大吵大嚷地喧闹着。伊莉雅也混入其中,眺望着崭新机体的正前方。
“这就是同轴二重反转螺旋桨……第一次见到啊。”
安装成双层的四枚机翼完全可以被想象成脾性彪悍的烈马。根据说明,由于引擎马力很大,这样就必须克服空气阻力。将机翼弯曲,从正面看来机体就呈现W形,那美观程度总感觉是未来的机型。
“机翼设有四门二十毫米机枪,而机体则有两门十五毫米机枪,火力很猛吧。引擎是涡轮螺旋桨引擎。据说巡航时耗油量相当少,理论上可以几乎达到音速。虽说作为战斗机能被使用到何种程度还不知道,姑且先试试吧,说是这样。在这样的时期将试用机投入实战就意味着,战争好像马上就要结束了,有一些同志已经急不可耐了呀。”
下士官飞行员的老大、搭乘员前辈麦克盖尔说着俏皮话,周围的同伴们也默默地笑着。据传言,由于南多岛海的战况比起预想进展得要顺利得多,航空技术厂害怕照此下去就无法得到实战数据了,便硬将这试用机塞给了他们。队员们在明白了这样的原因后,便请愿去驾驶这新型机。希望能乘上新的玩具,那是飞行员的本能。
“名称为贝奥斯托莱克F1F,是帝国所期待的汗血宝马。想要上的人,有吗!”
麦克盖尔半开玩笑地叫道,在场的人员仿佛理所当然的样子,发出了声音。
“想上,我想上!”
“我也要上。虽然不太了解构造,感觉好有型啊,有未来的范儿!”
双胞胎飞行员露露·斯科特和菈菈·斯科特接连不断地一边跳着一边轻松地叫嚷着。在这一个月,沃尔迪克航空队的每一个人都是接连的战斗接着接连的战斗,对像是有新型飞机投入这样的变化是打心里高兴。
“那个,伊莉雅你也想上去试试吧……啊?你怎么了?”
缠着伊莉雅的露露,抬起了诧异的面孔。
“啊,没有……没什么事。”
“脸色很不好哟。你讨厌这孩子吗?”
“没这种事……我感觉这机体不错。”
这么蒙混着,伊莉雅努力做出无所谓的表情,但越是观察这新型机体,在脑内越是掠过一种不祥的气息。
——我曾经见过这机体。
——与那不可思议的梦境中的是一样的……
伊莉雅回想起来的是,距离现在大约两年前,驾驶着埃利亚多尔敌中翔破之际的事情。
那是在旅途中停泊的小岛上睡着的时候,自己所做的一个非常有现实质感的梦。
在燃着的都市上空,伊莉雅的机首附近带着白狼的nose art,开着这个机体飞行着。然后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对“黑兔”穷追不舍,靠近了必中的距离,射击了……
仅仅,是个梦。
然而在那梦中所看到的未来机体,就这样展现在眼前成为了现实。
在埃利亚多尔敌中翔破之际,圣·沃尔特和秋津联邦还是同盟关系。然而现在,这两大国却割席而坐,为即将到来的决战之日准备着。
伊莉雅和清显有作为敌人在空中战场上遭遇的可能。
不祥的预感,盘踞在思维的深处。
——我驾驶着这个,与坂上战斗……是这样吗。
简直就像预先已经定好会战斗的感觉。
伊莉雅紧握着拳头。
——要向坂上射击吗,而且是由我。
伊莉雅定睛看着遥远的未来,对着空中问道。(译者注:译为“遥远的未来”那里原文是「遥かな未来」。我不是很明白这里为什么要说“遥远的未来”)
那贝奥斯托莱克弯曲的机翼所照映出的自己的面庞,在痛苦地扭曲着。
那天夜里——
一封书信被送到了在格纳库中和整备员一起学习了涡轮螺旋桨引擎的操作要领的伊莉雅跟前。
发信人是,塞西尔。
由于塞西尔几乎是以每个月送一封信的频率一直在写着信,因此这也不是那么稀奇。决定接下来在独处的时候再看,便将书信塞到了工作服的口袋里,直到夜深,都一边在帮忙进行整备,一边专心掌握着引擎的构造。
作业结束,与整备员告了别,在返回兵营的途中,伊莉雅不知不觉地在仰望着Santose岛的星空。
降落到南多岛海所眺望的星星,与在北多岛海上看到的也没有多大差别。在此期间,在高度为两千米悬浮的飞空要塞奥丁上的时候从那里看到的星星的鲜明程度要遥遥居上。
这Santose岛攻略战,在两周前刚刚结束。
以飞空要塞奥丁为立足点,圣·沃尔特海空军将Santose岛上的防御设施破坏得体无完肤,从空中对Haiderabad地面部队痛加打击。在Sheragreed海上战中失去了海上战斗力的Haiderabad军毫无回天之术,Santose岛轻而易举得几乎有些不尽兴地落入了圣·沃尔特手中,现在,作为在南多岛海的第一军事据点,陆陆续续地集结着舰艇和陆军师团。
由于占据了Santose岛,一方面可以毫无阻隔地自由升降跨着大瀑布的南北海,一方面在这大岛上还有带着混凝土防御壁垒的沿岸炮台群、拥有很多码头的军港,以及可以收纳很多超弩级战舰的船坞。圣·沃尔特要想称霸南多岛海,维持、发展Santose岛是必要不可或缺的。
然而,看着圣·沃尔特军士兵的岛民的眼光,暗淡而冷峻。
自从七年前希尔瓦尼亚王家灭亡以来,多少次曝露在战火中,统治者更替得眼花缭乱,岛民的心伤痕累累,疲惫不堪。对着靠压倒性的航空攻击焚烧了地表面,穿着铁鞋践踏故乡、不断叫来军队的圣·沃尔特人,根本不可能抱有善意的感情。
在征服了的地域比起任何都重要的是,让被统治者也就是当地人成为同伴。
只要当地人能友好地接受统治者,在统治地区的经济活动就能顺利进行。一方面能安全利用当地人所运营的市场和交通机构,一方面只要告诉当地人谁是无关人士谁是新来人士,敌方的潜入活动也就会变得困难起来。还有,在岛内的所有地方有着当地人居住的情报网络,对于尽早察觉敌方的动向可谓非常方便。如果能与沿岸的居民交好并告诉他们电报发信器的使用方法,便能让他们告知敌方飞机的飞来以及其航向;同样如果让渔民持有电报发信机的话,便能迅速查知在近海游弋的敌方海上战斗力的动向。在空战中中弹跳伞降落的敌方飞行员降落到岛上时,心怀善意的当地人也会将他们逮捕并带到己方的据点来吧。
让岛民成为同伴,战地的生活就变得顺利而且安全,还能封锁敌方的谍报活动,而且得到重要情报的可能性还能飞一般地提高。即使统治地区再次被人夺走,只要居民的心情倾向于圣·沃尔特,情报的流动自然不必说,一方面可以支援残留谍报者的活动,一方面还能形成游击队使得敌方进驻军苦不堪言。尤其是在这战域广大、散落有很多孤岛的多岛海,如果能让占据重要位置岛屿的居民成为同伴,要说能左右战局都不过分。因此现在,作战司令部正在积极从事着安抚Santose岛居民并使之归附的工作。
——好像巴尔塔先生应该是Santose岛居民宣抚的担任官员啊,可是……
从上个月把清显和神乐从牢中救出以来,就完全没有联系了。虽说他也不是会定期进行联络的人,也没必要担心,但恐怕应该就在同一个岛上。从谁那都没有得到他的消息,稍稍有点不安。
她也有些担心军警的搜查之手该不会触及到他身上了吧。
得知清显他们越狱之后,军警察官的搜查都进入了沃尔迪克航空队。虽然伊莉雅也遭到了讯问,但像预先和雷欧他们磋商的那样,说事发的那天与大家一起喝酒,如是蒙混着。虽说军警们好像很不满,但好像作战司令部从一旁干涉以致搜查没有进行。据传言,好像此事事关旧希尔瓦尼亚王家,对于希望迅速进行Santose岛宣抚工作的作战司令部,不知不觉就马马虎虎地应付,从战争事务缝隙间就偷偷流走不了了之了。
——如果对巴尔塔先生的业务没有造成影响就好了……
一边那样担心着,她就回到了女性士官兵营,终于打开了塞西尔的书信。
在里面的只有一张信纸。这在塞西尔的信中算是比较短的了。
然而内容,却让伊莉雅大吃一惊。
“亲爱的伊莉雅,
“你还好吗?我很好。我每天都在祈祷伊莉雅能平安无事地在空中飞行。
“虽然事出突然,我已经从Serufaust士官学校退学了。
“虽然距离毕业只有五个月了,可因为各种原因,便无论怎样都得这么做了。
“关于理由,现在还不能说。
“此后的事情,现在也不能说。
“因此我新的联络地,一时间还不能对伊莉雅你说。
“我想,下次再跟伊莉雅见面的时候,一定与现在站在不同立场上了吧。
“虽然并没有想要蒙骗的意思,可我身上有着不能对大家说的秘密,而现在我不得不直面那个秘密了。
“但我希望你能相信,我非常珍视‘埃利亚多尔之七人’的羁绊,而且一直将与大家结下的约定怀抱胸中。
“无论至今为止还是从今往后,我都会一直守护着那个誓约。
“虽然要分别一阵子了,但一定马上会重逢的。
“直到那时,请伊莉雅你务必保重,请不要勉强自己,请一直考虑着自身的安全在天空飞翔。
“为了七人能再次笑着见面,我也会努力的。
“你的挚友 塞西尔·豪尔”
读毕后,伊莉雅呆呆地盯着那文字良久,然后再次重新读了那短短的书信。
意义不明。
“从Serufaust士官学校……退学了?”
塞西尔是四年级学生,而且是首席。每天都在拼命学习,如果这样走下去的话去作战司令本部工作都不是个梦,都到了这样的程度。明明取得了那么好的成绩,而且距离毕业只有五个月了,为什么非得要舍弃一切不可啊?
“那秘密,究竟是什么啊……”
她与塞西尔是从七年前在Gymnasium邂逅以来的交情了。一直都活泼开朗,看起来不像怀抱着此等夸张秘密的人。
如是沉思,倏地,她想起了在上个月夺回作战时巴尔塔扎尔的言行。
“由于塞西尔拜托,关于本次的夺回作战,我就勉为其难地来担当指挥。有异议吗?”
那是在与莱纳和伊莉雅一起策划着如何作战时他首先发出的一句话。由于那个时候形势紧急有迅速立案的必要,这句话也就从耳旁流过了,可为什么巴尔塔扎尔会那么给塞西尔面子,这是个问题。
——劫狱那件事,与塞西尔的退学,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说起秋津联邦军为了回收这两人派遣了潜水艇这件事,有着伊莉雅没有看到然而重大的某件事从那次事件的背后运转着。在那运转的中间,不会就隐藏着塞西尔所说的“秘密”吧?
伊莉雅又读了一遍文字,最终将书信放到了桌子的抽屉里。无论再怎么推论,在现阶段还是没有办法得到答案。
“一定还会见面……吗。”
只有相信塞西尔的这番话。在有朝一日再见面的那一天,就能得到这疑问的答案了吧。
伊莉雅打开窗帘,眺望着窗户外面的星星。
分崩离析的同伴们,此刻也在仰望着同一片星空吗?
无法见面,还有身处何方都不知道的人,此刻一定也在一边烦恼着、痛苦着甚至受着伤,一边拼命地踏在自己的道路上吧。
然后某一天,当那各自分开的道路交叉的时候——就会发生什么事吧。
她的思考,冷了下来。(译者注:原文「思考が、冷えた」。联系下文,「冷える」这个词在此处应该不是取“冷静”这种积极的意思,而是有一种“颤栗”“恶寒”的感觉;正因为如此,伊莉雅才要鼓舞自己)
——即使分开成为敌人,吾等也绝不会彼此憎恨。
为了甩开那不好的预感,她在心中高唱着那个誓约。
——友情是,永恒的……
向着一定也在某处仰望着同一片星空的同伴们,伊莉雅送出了那个誓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