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章 苏醒的『爱女』
(卡利亚斯SIDE)
我们来到这座城市已经两个月了,每天都过着充实而忙碌的生活。
那是因为我们各自都有一些当初没料到的工作需要处理。
费安娜与伊莉丝是——
「那我们出门啰。」
「父亲,我走啰!」
「路上小心,今天要去哪里?」
「嗯~三号街的老人活动中心,莉莉说在现场集合。」
「嗯,知道了,加油喔,伊莉丝!费安娜,谢谢你陪她,帮我跟莉莉也打声招呼,请她有空再来教会吧。」
「……知道了。那我们走啰!」
费安娜应该不讨厌莉莉……但总是提防着她似地,不太欢迎莉莉来拜访。
伊莉丝平常受她很多照顾,所以为了表达谢意,我偶尔会请她来家里喝茶。她明明人很好啊。
伊莉丝『歌姬』大受欢迎,费安娜为了保护她,便陪她四处巡演。
比起出钱请她们表演的地方,莉莉与伊莉丝总是优先选择在那些出不起费用、或是有许多人聚集的地方演出。
有时候收到演出费时,除了自己必要的花费之外,莉莉会将所有演出费交给我,刚开始的时候我总是拒绝——
「我从那孩子身上得到了金钱也买不到的东西,我只能用这一点点心意表达我的感谢,如果你不收,我是不会善罢干休的。」
莉莉会这样说,她很顽固,坚持不肯退让。
另外,费安娜经常去图书馆,她似乎遍览了与精灵术相关的文献,结果她的精灵术功力大增,擅长的领域愈来愈广,只要中庭空着,她就会在那里不断练习。
当然伊莉丝也不是全在工作,她也会像普通孩子一样,与丽婕、艾利尔一起玩耍。
因为伊莉丝的诞生没有得到『祝福』,为了弥补——也为了隐瞒其他人,我们送给她一个『祝福的首饰』。
设计意象来自于月亮与太阳,本身是一个『可以辅助祝福的护身符』,而且——是由蕾宓莉雅亲手制作的。
由侍奉神的女教皇亲自做出的护身符,其效力当然无庸置疑。平时隐藏在衣服底下,不过就算被看到,也因为伊莉丝住在教会,没人会觉得奇怪。
有了护身符,应该就可以放心到处玩耍……但是因为作为『歌姬』太出名了,费安娜必须随时跟在伊莉丝身边保护她。
可能也因为如此,丽婕与费安娜经常见面,很快互相熟悉起来,有时丽婕来教会,不是为了找伊莉丝,而是找费安娜。
艾利尔也因为经常来教会跟我学剑术,我们与丽婕、艾利尔几乎天天都会碰面。
顺带一说,丽婕在那天之后,已经不再叫我『伯父』,改称我为『卡利亚斯先生』,问她原因之后,她这么说:
「总觉得不应该称呼联盟伙伴的对象为『伯父』。」
……虽然不太懂她的意思,不过她不再叫我伯父,让我得以逃过精神上的伤害,实在值得庆幸。
我们来到这里之后,教会的杂事一下子变多了,让佛洛克斯先生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据说来做礼拜的人比以前多很多,我想八成是为了偶尔会来表演诗歌的伊莉丝与莉莉而来,另外还有一些人,目标应该是偶尔也会现身的费安娜吧。
她们的歌唱表演自然不用说,费安娜与莉莉外貌都很出色,伊莉丝也很可爱,难怪会吸引许多人来教会。不过,好像女性访客也增加了不少……?
我曾经问过佛洛克斯先生——
「……你真的,一点自觉都没有吗?」
「你是说作为司祭与圣殿骑士的自觉吗?我认为我已经做好准备……」
「——唉……费安娜真是辛苦啊……」
……为什么佛洛克斯先生要提到费安娜呢?意思是费安娜在女性访客之间也相当受欢迎吗?
最后说到我自己。
「卡利亚斯哥哥和费安娜姊姊都好厉害喔!?卡利亚斯哥哥,可以教我剑术吗?我也想变得更强……!!」
有一天,艾利尔突然拜托我教他剑术,我被他诚挚的眼神打动,加上他的父母也很支持,现在每隔几天,我就会帮他上课。
我也收了学费……虽然一开始拒绝了,但——
「如果我们免费接受了圣殿骑士的指导,想来上课的人应该会挤破教会的大门吧?」
……艾利尔的父亲却对我这么说,因此我没办法拒绝。
因为这些原因,教会的收入大增。一部分作为给伊莉丝的零用钱,一部分作为请费安娜护卫的工资,其余收入则全数交给圣殿。
不过想到这阵子忙碌的程度,我一直想帮教会的工作人员与佛洛克斯先生加薪,以慰劳大家的辛劳。
——下次与蕾宓莉雅讨论看看好了……?
我们每天都过着忙碌而开心的生活,一切都十分顺利——就在愉快的日子中,『事件』发生了。
中庭里传出木剑相互撞击的声响。
艾利尔正在磨练剑术,与我进行简单的对打,我大都处于接招的状态,只有发现他的攻击出现较大的缝隙时,才会稍微反击。
「喝!」
铿!我挡开艾利尔从下方的攻击。然而——
「呼!」
「——喔!」
艾利尔巧妙借用反弹的力道,立即转为上方攻击,仿佛从上方进行攻击才是他真正的目的。虽然有些天真,但实在是相当不错的连续技巧。
「喝!」
这次是横向连击,他与刚才一样善加借力使力。
不过……
「——脚边有破绽!」
「哇!」
我伸出脚轻轻一扫,艾利尔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就在此时。
「卡利亚斯、艾利尔,时间差不多了。」
佛洛克斯先生通知我们下课时间到了。
——这样刚好,艾利尔看起来也很累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吧。
「不可以只看对方的武器,必须综观全局、掌握情势,还有,应对反击还是不及格,一下子就得意忘形是坏习惯喔。」
「我知道了……」
看着因为被指出缺点而沮丧的艾利尔,佛洛克斯先生不禁露出微笑。
「哈哈哈,怎么样啊?艾利尔,你觉得卡利亚斯教得如何?」
「……很严格,但我知道他已经很为我着想了,所以我只能更加努力!不过——卡利亚斯哥哥意外是个脚踏实地的人耶……替我进行的都是基本训练。」
「——是吗?」
我的确没有帮艾利尔进行特殊训练……不过其实艾利尔的学习进度已经大幅超出我先前的预估了。
当初我预设前三~六个月,应该只能进行锻炼体力、基础训练以及练习剑式。
而现在却已经开始进行类模拟战——这一切都是因为艾利尔有其实力。
他一直以来都相当努力,基础体力及运动神经都非常优秀,而他在剑术方面的资质,更是令人刮目相看。
过去他应该只靠自己摸索以及模仿其他人的动作而已,但是他现在的实力,已经赢过许多初出茅庐的冒险者了。
他最出色的,是能够充分运用天生的反应速度进行防御——这方面他完全不输那些与他年龄相仿,在圣都受训的骑士训练生。
刚才进行的攻击练习,正因为是他不擅长的领域,我才刻意加强训练。
——他真的是有潜力的人才……之后让养父也见见他,或许会很有趣呢。
我正思考着,佛洛克斯先生在我身旁继续说道:
「实力是从看似不起眼的扎实训练中,一点一滴累积的——话虽如此,看你应该不以为苦吧……总是很认真接受训练呢。」
「……我当然不会辜负卡利亚斯哥哥教导我的心力。而且——我有我的目的。」
「目的吗?是什么呢?」
「……」
面对佛洛克斯先生的询问,艾利尔默默将视线移开,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看到他的神态,还有平时的言行举止,以及——从自己过去的经验中,我大概知道他的答案了。
「——原来如此……是为了丽婕吧?」
「「——!!为、为什么!?」」
我好像猜对了,艾利尔看起来非常震惊……不知为何,连佛洛克斯先生也以惊讶的表情看着我。
「……佛洛克斯先生,为何连你也这么惊讶啊?」
「啊,我只是觉得很意外而已。我还有点事,先失陪了。」
佛洛克斯先生有些尴尬地说,敷衍似地走到旁边。
「比起这个,你、你怎么知道的!?」
为了让十分慌张的艾利尔稍微安心些,我斟酌着词汇——
「并不是因为艾利尔表现得很明显啦,不过,我也不是个迟钝的人喔。」
话一说完,『咻唰唰』,我就听到有什么东西不客气地摩擦着地板的声音。
转身一看,佛洛克斯先生脸部朝下滑倒在地上。
「你、你没事吧?佛洛克斯先生!?」
「……没事没事,我倒是比较想问你没事吗?咳,我没事!对、对了,艾利尔——所以你的目的,是希望能够保护丽婕对吗?」
佛洛克斯用太阳圣术治疗自己的伤口,以一副想转移话题的模样问艾利尔。
「唔……我也还没有想得太清楚……不过,这座城市充满了冒险者,有很多厉害的家伙……所以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我希望自己拥有不输给任何人的力量。」
艾利尔有些害羞但直率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不是『想赢』或『想打倒』,而是『为了守护某人而不能输』……
艾利尔有点容易得意忘形,太过耿直的个性也让他不擅于谋略。
但……他的耿直,以及他所说的『动机』,或许会是无可比拟的才能。
并非剑士或冒险者,而是以一名『骑士』而言。
「——好了,我接下来要跟自警团的人开会,差不多该走了……艾利尔,才刚出一身汗,小心别着凉,知道吗?」
说完后我转身准备离开,身后传来艾利尔的声音:
「卡利亚斯哥哥!哥哥是为什么想成为圣殿骑士呢?」
「我的动机吗?那是因为——」
我甚至不需要思考就能回答艾利尔的询问:
「——首先,因为养育我的人是圣殿骑士。还有……」
另一个理由要说吗?我思考了一下——看到艾利尔真诚的眼神,我决定说了。
我之所以会发现艾利尔的『动机』,也是因为这个理由。
「……因为『我的儿时玩伴费安娜』,艾利尔应该懂吧?」
「——欸?……啊啊!」
……那声音仿佛发现了战友般惊喜。这一刻,我不太想跟发出欢呼的人以及——八成正在偷笑的佛洛克斯先生对上眼,就直接走了出去。
——事到如今,我对费安娜抱持的究竟是什么感觉呢……?
艾利尔因为与我相同的动机而希望自己变强……从他刚才的反应看来,他对丽婕应该抱有恋爱情愫吧。
那我呢?……我对费安娜当然有好感,但是,那种好感与对家人的感情有没有不同呢……?
「——算了,反正费安娜好像也没有特别在意我,我也不用急着得出结论吧……咦?」
因为一时之间也得不到结论,我正打算就此打住不再多想,这时我突然听到一阵吵闹的嘶鸣声。
「发生什么事了吗……!?」
平常总是很安静的马儿们会这么吵,真是太奇怪了,我往马厩的方向跑去——
(伊莉丝SIDE)
今天没有唱歌的行程。
我与费安娜姊姊待在家里,艾利尔和丽婕也来教会了。
不过……艾利尔和父亲在中庭上剑术课,我不想打扰他们,所以不能去中庭。
费安娜姊姊和丽婕,虽然就在我眼前——
「——可能因为原本的距离就太近了,好难有进展喔……」
「怎么说呢……因为没有新鲜感嘛——过早进入倦怠期吗……」
「……我真的很好奇,你为何这个年纪就知道这些词汇啊?」
两个人正在进行她们所说的『作战会议』。
「只要在店里帮忙招呼客人,就算不想也会听到很多——不说这些了,无论有多少缺点,能够和喜欢的人在同一栋房子里一起生活……真是令人羡慕。」
「——嗯……在一起的时间很长……是满开心的。」
「还有其他方面也让我觉得很羡慕耶?」
「……比方说?」
「比方说……待洗衣物啊,特别是内衣之类的。」
「——!?丽婕你、你说什么!?怎、怎么可以利用……虽然我有一次鬼迷心窍,但那时也只拿了上衣,就觉得很有罪恶感——」
「那个……费安娜姊姊?」
「怎、怎样!?」
「——我想说的是,可以帮他洗衣服,像新婚夫妻一样很令人羡慕耶……」
「~~~~!?是我、我有问题吗?我已经被污染了!!——不是吧,如果站在我的立场,大家一定都会——」
……我听不太懂,但是费安娜姊姊满脸通红,抱着头蹲了下来。
丽婕原本也一脸问号看着费安娜姊姊,然而——
「——咦?」
瞬间……我好像看到丽婕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那种表情——好像就叫做『恍惚』……?
问题是,丽婕为什么会露出那种表情呢?
「……怎么啦?伊莉丝♪」
「!?没、没什么……?」
……我想还是不要知道答案比较好吧。
「总之!!……那两个人的问题,就是超级迟钝。」
「真的……别看艾利尔那样,他也很受欢迎喔。还有人会算准他在店里帮忙的时间故意过去呢——女孩子去武器商店耶?可是他好像还是完全没意识到……」
「卡利亚斯也是啊……前阵子有一个来做礼拜的女人,看到只有佛洛克斯先生在现场,还不太高兴地『啧』了一声,后来卡利亚斯一出现,马上就两眼发亮地叫他『卡利亚斯大人!!』那家伙也是完全没感觉——佛洛克斯先生那时真的很沮丧耶。」
我大概只能理解她们在说『佛洛克斯先生好可怜』……她们两人讲话时的表情都非常认真,可是——
「外表果然还是很重要啊……」
「对啊……如果有像费安娜姊姊一样长的头发,就可以做许多不同的造型,改变一下印象。」
「丽婕的长发也很抢眼,可以做不同的造型啊?要不要试着化点简单的妆?你不化妆已经很好看了,化妆后一定会更美。」
「费安娜姊姊不化妆也很好看啊……而且不管是换发型还是化妆,艾利尔八成都不会注意到……」
「……卡利亚斯也是。『啊,费安娜早』、『早安,卡利亚斯』然后就没了……」
「「……唉。」」
——感觉她们好像愈聊愈沉重,两人变得无精打采的。
「那、那个……你们两个人现在这样就很漂亮、很可爱了啊,大家也都这么说呢……?」
我努力想让气氛变得愉快一点。
而且我是真心这么觉得,大家也确实这么称赞——但她们异口同声回答:
「「谢谢你,伊莉丝。但是同性的看法还有一般人的意见根本无所谓——唯一的目标只有那一个人啊……!!」」
「对、对不起……」
——咦?明明她们跟我道谢,为什么我要道歉呢……?
「……不过话说回来,伊莉丝的条件真的很好呢……?」
——?
「……对啊,长得很可爱,又聪明……」
「是有名的『歌姬』,与艾利尔年纪差不多……」
——那个……?
「和卡利亚斯也相亲相爱……」
——这话题的方向……?
「「…………」」
「…………」
我吞了口口水,不知为何开始冒冷汗。
「「…………」」
她们两人突然迅速地看向我。
「!?」
并且眼神中散发凌厉的光芒。
「(惊!!)我、我去看一下父亲他们在做什么!!」
看到她们两人眼露凶光,我急忙逃离现场……!
——艾利尔的上课时间差不多该结束了,我现在过去应该没关系吧?
刚才实在有点可怕,有点想跟父亲撒娇一下……♪
「——啊,对了,先去看看马儿们好了。」
跟我们一起来到这里的马儿们,还有原本就在教会的马儿们都是乖孩子,有时我会跟它们一起玩,大家都是好朋友。
——咦?那些人是……?
有两个男人站在马厩入口,一边讲话一边往里面看。
——他们看起来十分陌生,但又有点眼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当我在心里想着『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总是将『声音』传递给我的『不知名力量』,将他们的对话送到了我的耳边。
『就算再怎么不爽……但如果被抓到,我们会很惨耶……?』
『啰嗦!那个混蛋家伙害我被抓,还被强迫劳动服务,出去之后大家都看不起我,把我害得那么凄惨!这是正当的复仇!!』
——想起来了!那个大个子,就是被父亲随手收拾后逮捕的人……!
他就是我们抵达这座城市的那一天,在商店里威胁玛莉卡与芙拉姊姊的人。
父亲说过,因为是对方先展开攻击,只好回敬他……
……看样子他又来找碴了。虽然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但我得赶快去找人过来——
『——知道了、知道了……要做就快点,做完就快走吧。』
『我~知道了——嘿嘿嘿,杀掉2、3匹马应该差不多吧。』
「……!?」
男人们看着马儿们拔出了剑。
——现在去叫人好像来不及了……!
——拜托!让马儿们逃走吧……!!
「——怎、怎么回事!?」
我向帮助我的『不知名力量』祈求——一阵强风吹了过来。
强风穿过男人身侧,吹进了马厩里,切断绑住马儿的绳子,让马儿们得以逃脱。
马儿们也发现不对劲,发出高鸣,同时开始往外逃跑。
「什么!?——可恶!至少要杀掉一匹……!!」
「!不可以~~~~!!」
眼看男人朝其中一匹马举起剑,那是我经常骑乘、跟我感情最好的马————我不禁大喊出声。
「!?——你是……这不是那家伙最疼爱的小歌姬吗……比起把马杀掉,抓住这个小鬼更可以快速地报仇……」
「别、别做蠢事!再怎么说这样都太冒险了吧——咕啊!?」
「啰嗦!怎么可以错过这个让那混蛋跪地术饶的大好机会!!……来吧,小鬼,乖乖束手就擒吧……!」
揍了较矮同伴的大个子手上拿着剑,向我走来。
——要、赶快、逃走才行……——可、可是,身体在发抖……声音也……
男人带着一脸令人恶心的笑容,朝我慢慢靠近——
——救命,费安娜姊姊……父亲……!!
「——!?伊莉丝!你们……在做什么!!」
我终于听见了,最想听到的声音。
「父亲!!」
「——啧!!别、别过来!你再靠近,我就把这小鬼——」
男人急忙接近我,把剑刺向我——
「——想都别想!」
「什么!?这家伙——」
父亲以极快的速度朝我跑来。
男人将原本朝向我的剑刺向父亲——咦?
「——唔!?」
「!?唔、唔哈哈哈哈哈!让、让你看看我的厉害!!」
……父亲挡在我和男人之间,用身体保护我,男人的剑,在父亲的臂膀上划出了一道很深的伤口。
……红色的液体飞溅而出。
……溅到了我的脸。
……原本温暖的红色液体,很快就变冷了。
——父亲,受伤了吗……?
……为什么?因为被砍伤了……是谁做的?——是那个男人。
「……原谅。」
「——没事了,伊莉丝,让你受到惊吓了……咦?」
父亲受伤的手臂发着光,他正在用圣术治疗自己的伤口,等一下一定就会会痊愈了……但是——
「……不可原谅。」
——即使如此我也无法原谅。
「……你想杀害马儿——而且,还让父亲受伤……!绝不原谅你……!!」
我的身体里,有一股灼热——且黑暗的情感涌出。
……这一定就是,名为『愤怒』的情感。
我第一次感到『愤怒』——而风对此亦有所回应。
(卡利亚斯SIDE)
「……原谅。」
「——没事了,伊莉丝,让你受到惊吓了……咦?」
伊莉丝发出了非常微弱的声音,几乎让人听不见。
她说完之后,一股不自然的风让我停下了话语。
袭击伊莉丝的男人,看起来很眼熟。
就是我们抵达伊古尼兹的第一天,在教会的商店惹事的男人。他会出现在这里——是出于报复的行动吗?
为了保护伊莉丝而受的伤,虽然有点深,但使用圣术治疗只要几分钟就能治愈。
而且这种程度的对手,我用一只手也可以轻松解决。
……我要让他尝尝对伊莉丝下手的苦果……正当我这么打算时——
「……不可原谅。」
这次伊莉丝的声音非常清晰……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带着愤怒。
然后——风势增强了。
风将我和伊莉丝两个人环绕起来——变成漩涡状的龙卷风,逐渐卷起地面上的砂石。
原本一直低着头颤抖的伊莉丝,终于抬起头来瞪着那个男人——
「……你想杀害马儿——而且,还让父亲受伤……!绝不原谅你……!!」
她大喊,一时狂风大作。
「——咿、咕啊啊啊!?」
短短一瞬间,男人身上出现无数道伤口,然后被强风吹飞——或许他被吹走反而值得庆幸。
「——精灵术!?」
男人被吹走之后,他原本站的地方出现了一道很深的裂缝。
这恐怕是——中级风之精灵术『疾风刃』,运用横扫地面的风之刃攻击对手的精灵术。
由于聚集风力的能力还太弱,产生了余波,将男人先一步吹走了。也就是说,只是余波就把大个子几乎伤得体无完肤。
「——咿、呀,救、救命啊——」
我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在我眼前,痛苦挣扎的男人露出害怕的神情。
风又再一次——不,开始刮起比刚才还要强劲的狂风。
「伊、伊莉丝!够了!再这样下去的话——伊莉丝!?」
「…………!!」
——她好像听不见我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失去理智了吗!?
伊莉丝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是看着前方——挥动手臂。
——糟糕,再这样下去——!!
配合伊莉丝的手势——强风在男人四周卷起漩涡,断绝了他的后路。
这恐怕是——将敌方阵营困在风形成的牢狱之中,运用无数风之刃撕裂对手的精灵术。
——高级风之精灵术『风灭阵』。一旦开始攻击,男人会立刻没命。
……老实说,我并不想救这个男人。
但是——我不希望伊莉丝变成杀人凶手。
我理解她的愤怒,也理解她为何抱有杀意…但是,不能放任她被一时的愤怒驱使。
——而且,如果真的杀了他,伊莉丝一定会后悔。
等到她回神……她会发现自己做了无法挽回的事情。
——所以,为了伊莉丝,我不能让这个男人死。
然而现在已经不可能立刻解除这种规模的精灵术,只能防御了……!
我冲进了风墙之中,这招精灵术的性质令人难以由内脱身,但是反过来进入是可能的。
我被数道风之刃割伤,无视身体的疼痛来到男人所在之处。
「救、救救我——」
「——闭嘴!不想死的话就蹲低一点……!」
我打断男人的话,压低身体——
攻击随即开始了。
我原本想用圣术防御,但是在我发动圣术之前攻击已经展开。现在我只能用剑迎击风之刃。
「——啊、果然聚集力并不强,但还是……!」
风之刃从四面八方袭来,虽然风之刀并没有完全集中威力,照理说杀伤力会比较低——然而散开的余波反而四处乱窜,让我防不胜防。
目前我没有余裕使用防御圣术,先前手臂的伤又还没有完全治好——而且,还有一个不得不保护的累赘——老实说,情况相当不妙。
「——啊!?」
「——糟了!?」
我专心思考时,不小心踩到在脚边的男人,身体失去平衡——
「卡利亚斯!!」
一道声音响起的同时,四周的地面开始隆起,形成了一道保护我们的墙。
「——费安娜!得救了!!」
在保护我们的土墙之内,我也施加了一层防御术。
『光盾』虽然是初级圣术,但可以同时复数启动,也容易操作。我发动了好几层光盾,随时替补受损的防护——这样一来就没问题了。
现在终于有余力处理倒在我脚边的男人,先用治愈术稍微进行急救,再用『阳缚锁』让他无法动弹,任他继续躺着。
「卡利亚斯!你没事吧!?」
「——多亏有你,我没事……抱歉,可以请你解除这招精灵术吗?」
「交给我吧!」
费安娜回答的同时,立刻开始动手。包围我们的暴风渐渐减弱——这是对施术的精灵之力进行干预、重新发出命令的解除方法。
终于,风之刃逐渐失去杀伤力,直到威力完全消失——
「——伊莉丝!快醒醒,伊莉丝……!!」
「…………!……!?」
她没有回答——但是,有了反应!
「快点清醒啊,伊莉丝!!你怎么会伤害卡利亚斯呢!?」
「——!?……什么……?」
听到费安娜的话,伊莉丝这次有了明确的反应。
「——伊莉丝,我没事了……不用再生气了喔。」
「……咦?父、亲……?——我……」
伴随伊莉丝茫然的语气——狂乱的暴风,终于消失了。
(伊莉丝SIDE)
——咦……?我……做了什么……?
……我记得那个男人……向我逼近,父亲来救我,但是……也因此——受了伤……?
「——!父亲,你的伤怎么样了!?」
「……我没事喔,伊莉丝——太好了,你终于恢复了……」
「……?『恢复』……啊、啊啊!」
——我想起来了。我攻击了那个人……父亲也被卷了进去……
「……对、对不起……」
仔细一看——父亲全身都是伤。
不只有那个男人造成的伤——不对,几乎……都是我造成的……
「——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因为父亲受伤而生气,结果伤害父亲最多的人却是我……!
「——呜……对、不起……」
我不应该哭,我没有资格哭。
——可是我无法停止哭泣……也没办法好好道歉……
「——伊莉丝。」
「……——嗯……」
我听到父亲叫我的名字,抬起头……看到父亲一脸生气,紧握的拳头往我的头靠近——
「——!……呃?……父亲……?」
我以为要被打了,紧紧闭起双眼——然后感觉到额头被轻轻敲了一下。
我惊讶地抬起头——看到父亲露出有点烦恼的表情。
「——不可以喔,伊莉丝?……你应该知道,不可以做什么,对吧?」
「……知道。」
父亲看着我的眼睛说,我点点头轻声回答。
——不可以因为生气就乱来。
……我并不知道自己做得到那种事。
但是那不能成为借口……因为我没有阻止。
如果我愿意阻止,一定可以让『他们』停下来。
然而我却任由『愤怒』侵袭……迷失了自己,连父亲被卷入都没有发现……!
虽然我并没有『想杀他』的想法,可是……我也完全没有过『不可以让他死掉』的想法。
——如果父亲没有保护那个人的话,我……
「嗯,看起来你都明白了——我不会叫你不能生气……但是有些事不可以做,一旦做了就不能挽回了。明白吗?」
「嗯、明白。」
——我绝对不会再犯了。
……今后一定还会发生令人生气的事情,但是——我再也不想放任自己因愤怒而发狂了……!
「——你听好了,伊莉丝?我是你的『父亲』——所以如果你做错事,我会骂你……如果你遇到困难,我会帮你……如果你哭了,我会安慰你。今天让你受到惊吓了……对不起喔,伊莉丝?」
「……呜呜,父亲……!」
我害父亲受伤了,但父亲还跟我道歉,温柔地摸摸我的头。
我抱着父亲,他轻抚着我的背。
——啊,脸上也有伤……
……父亲的脸颊上有一道伤痕。除此之外,还有好多地方都是伤。
——我想把父亲的伤治好。不,是一定要治好……
我在心里祈求。有『声音』告诉我——
「『大地的旨意,温柔的精灵们啊,请用慈悲之手,治愈他的伤』。」
我说出了听到的咒语,轻轻亲吻父亲脸颊上的伤。
「咦!?」
父亲的身体发出淡淡的光芒,当光芒消失,所有的伤口也不见了。
「用精灵术治疗!?连听都没听过有这种事!?」
费安娜姊姊看起来很惊讶——『精灵术』……?
「这是,精灵术——吗?」
「……你自己不知道吗?」
……是指我总是会听到的『声音』吗?
「——嗯,每次我有所祈求时,心里会有『声音』告诉我该怎么做。」
「……唱歌的时候也是吗?」
「嗯。」
「……原来你『真的是』,伊莉丝……」
费安娜姊姊一副吃惊的表请……我『真的是』什么呢?
「——不过话说回来,费安娜,明明还没告诉你事情经过,你却好像对现在的情况并不意外?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因为我差不多察觉事态了呀?——你为了保护伊莉丝而受伤,伊莉丝看到你受伤则展开反击,对吧?我看到你受伤,却在伊莉丝的攻势中保护着让你受伤的对手……我只能这样推论了。」
费安娜姊姊冷静地说道,她猜得一点也没错。
「不,我不是指那个!伊莉丝会使用精灵术,你为何不觉得惊讶呢!?」
「我很惊讶啊?不过……我以前就想过『说不定』有这种可能性,所以稍微进行了一些调查——伊莉丝,你是『被精灵所爱之人』喔。」
「精灵?」
难道那些偶尔会将『声音』传给我的他们,就是精灵吗?
「一般而言,精灵术师运用魔力引导精灵发动精灵术,但是被精灵所爱之人则不需如此,只需要祈愿就可以引导精灵——这样的人别称『精灵的爱女』……相对于圣术资质最高的『圣女』,『精灵的爱女』是资质最高的人类精灵术师呢。」
——『精灵的爱女』……?是在说我吗……?
「对这名号我也只是耳闻,那是比圣女还要——」
「对,比圣女还要少见的能力——伊莉丝?会有一些人向你传达一些『声音』对吗?」
「咦?嗯。」
「那些人就是『精灵』——如果伊莉丝想着他们,用心听,应该会听到很多『声音』。」
我照着费安娜姊姊说的,想着『精灵们』,寻找『声音』。
『你好。』『呦、你终于注意到了』『要再唱歌喔!』『……你好。』
『来玩吧、来玩吧!』『刚才对不起……』『请多指教喔。』
『很有精神的声音』『沉稳的声音』『温柔的声音』,我听到了各式各样的『声音』!
「真的耶!我听到了好多好多『声音』……咦?这是——」
「?怎么了吗?」
费安娜姊姊奇怪地的表情问道。
「……嗯,我好像听到了,有点奇怪的『声音』——」
我再次静下心倾听,寻找精灵们的『声音』。
『——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吗~?』『来玩吧、来玩吧!』
——对不起!我想找一个『声音』……请你们稍微安静一下。
精灵们全都安静了下来,我跟他们说『谢谢』,继续听着——
(——救……救她……——请……救救……这孩子——)
「——!这是!」
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非常微弱的『声音』。
我听到有人正在求救……
我请周围的精灵们帮忙找出『声音』是从何处传来——
「——父亲!费安娜姊姊!」
「伊莉丝?」「伊莉丝……?」
我对父亲与费安娜姊姊说出了我的请求。
「——请带我去遗迹!」
(卡利亚斯SIDE)
——『精灵的爱女』。被所有的精灵所爱,仅凭意识就可以自由驱使精灵们,是最有天分的精灵术师。
「——请带我去遗迹!」
伊莉丝体内稀有的能力觉醒之后,她随即按照费安娜所说,开始倾听精灵的声音——接着,她突然向我们恳求。
「……伊莉丝,你听见了什么?」
「精灵跟我说『请救救她』!我问其他精灵『她在哪里?』有精灵回答我『她被关在遗迹里』……!」
伊莉丝回答,她看起来十分着急。
听起来应该是『有人被关在遗迹』。
既然是精灵想帮助的人,至少不是什么邪恶的东西吧?不过——
「……伊莉丝?你知道跟你说这件事的精灵,是什么精灵吗?」
「嗯——是水精灵!」
「……卡利亚斯,遗迹内有人可以进入的水域吗?」
「——就目前所知的资讯来看,并没有呢。」
最大的问题是在遗迹的哪个位置。我们目前当然没有收到任何报告显示有人被关在某处。
换句话说,可能是在还没有被探查过的深处,或是有东西被封印在秘密房间里。
同时——我们还必须带着伊莉丝一起去那未知的场所。
「伊莉丝,你知道他被关在遗迹的哪里吗?」
「——不知道……但是进去遗迹之后,我想会有人指引我们方向!」
……所以,看来如果伊莉丝不在,凭我们应该很难发现目标。
——虽然救人是很紧要的事,但我们不知道地点……所以其他人应该也很难发现吧。
而且同时也要保护伊莉丝……既然如此,我和费安娜两个人单独带她去还是最好。
「——我知道了。不过等我一下,我跟自警团的人约定好——」
「我们这边的事情不急,卡利亚斯阁下。」
「……欸——李奥纳多先生?」
自警团副团长李奥纳多走了过来,表情有些严肃。佛洛克斯先生站在他身后待命,看来是佛洛克斯先生领他来的。
原本我就打算与自警团保持密切连络,后来因为伊莉丝成了歌姬,为了讨论护卫的事情,他们来教会拜访的次数相当频繁。
他们还提出要为伊莉丝派一位直属护卫的提议——虽然自警团的成员都是『绅士』,但我还是觉得让费安娜保护伊莉丝,她会比较轻松自在,因此拒绝了他们的提议。
「我们只是要开例行会议,并没有什么急迫性。请以您的事情为优先吧……不过——」
李奥纳多话说到一半,视线移往不远处的地上。
「——在那之前,要先决定某些人的处分。」
「唔……」
他用愤怒的目光看向袭击伊莉丝的男人,以及……另一个昏倒在不远处的同伙。之前假扮成圣职者的男人,被伊莉丝的精灵术余波击倒而昏迷不醒,因为没有生命危险,我就暂时置之不理了。
「那两个家伙就交给我们吧——我发誓绝对不让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多谢。现在我可能还无法冷静地处置他们。」
虽然我也没打算做出无谓的暴力行为,但还是有一不小心就出手的危险。
……我不想让伊莉丝看到这种情形,能有人把他们带走真是太好了。
「——即使是圣殿骑士,身为父母会有这种反应也是在所难免的——那我们就把他们带走了。来人。」
「「「「是!」」」」
在李奥纳多的呼喊下,四位自警团员立即现身。
「那我们就此告辞——」
「请等一下!」
阻止他们离开的人,是伊莉丝。
伊莉丝——走到大个子男人面前,看着他的眼睛开口说道:
「——我不会原谅你。」
伊莉丝的双眸中充满愤怒——但是,她以理性控制着情绪,展现从容不迫的意志。
「……可是——」
「咿——」
伊莉丝伸出手,男人脸色铁青,身体僵硬——
「……什么……?」
伊莉丝的手碰触到男人的手臂,淡蓝色的光芒将男人全身包覆起来——当光芒消失时,他身上那些经过急救处理的伤口,全部不见了。
「……我无法原谅你。可是……让你受伤我很抱歉——对不起。」
「——啊、啊啊……」
伊莉丝一说完,马上跑回来躲在我身后,男人目瞪口呆发出了声音。
「……走吧,把他带过来。」
「「「「是!」」」」
李奥纳多先生也同样愣住了,待他回过神之后,立刻命令部下们将人带走,随后迅速地离开了现场。
「嗯,做得很好——你真的好棒!伊莉丝。」
「……」
我揉揉伊莉丝的头发,她害羞地低下头。佛洛克斯先生看着我们的样子,不禁露出苦笑,朝我们走了过来。
「——辛苦了,卡利亚斯、费安娜、伊莉丝……真是不容易啊。」
「佛洛克斯先生——艾利尔呢?」
「因为觉得刚才的情况有点危险,我让他和丽婕先回去了——伊莉丝,之后请你再跟他们说明今天发生的事喔?」
「嗯,好……!」
佛洛克斯先生的处理方式非常恰当。多亏如此,艾利尔和丽婕没有看到伊莉丝失控的样子,伊莉丝也可以整理好心情再好好向他们说明。
伊莉丝因为刚才的失控行为而抱着罪恶感,有些紧张地点了点头——她一向不喜欢对好友有所隐瞒,所以之后一定会告诉他们的。
「——伊莉丝,他们知道这件事之后也不会讨厌你的,不用担心喔♪……你要跟他们讲的时候,我会陪着你的——好吗?」
「——嗯,谢谢你,费安娜姊姊!」
费安娜蹲在地上与伊莉丝视线相接,伊莉丝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不过……你居然愿意治好那个人?」
「——呃?……其、其实……」
……听到费安娜这么说,伊莉丝有点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伊莉丝?」「……伊莉丝?」「——伊莉丝?」
我和费安娜、佛洛克斯先生三人,不约而同地感到疑惑——伊莉丝坦白说出了实情。
「……其实,我帮他治疗的方法跟帮父亲做的,有点不一样……呃——精灵说,会有『副作用』……」
「——『副作用』?……啊,过度恢复吗?」
如果使用过强的治愈术治疗小伤口,或是对全身使用治愈术,有时会造成全身极度疼痛或类似宿醉般的不适症状,这叫做『过度恢复引起的副作用』,简称『过度恢复』——反正,对一般健康的人而言,并不会造成致命伤害。
「——原来如此,算是也给他一点苦头吃吧……不过,你对卡利亚斯和对那个人施展的精灵术,差别究竟在哪里呢?」
「嗯……我用在那个人身上的精灵术,只拜托水精灵帮忙——用在父亲身上的时候,我拜托了所有的精灵一起帮忙。」
「所有——那就是四种属性的复合治疗啰!?……等等,水是透过控制体液促进治疗的力量,对吧?火是……调整温度以达到有效的辅助?然后风与土……难道是从周遭的自然集合需要的元素,重新构成受损的部分吗……!?」
「……呃?」
费安娜用十分惊讶的眼神看着伊莉丝——但伊莉丝却一脸疑惑。
……恐怕伊莉丝只是『拜托精灵们帮忙』而已。
「——咦?如果是这样的话……有需要亲亲吗?」
「——!?……」
伊莉丝一副慌张的样子,再次躲到我的身后——把脸藏在我的衣服里。
她连耳根都泛红了,我打从心里觉得,我的女儿真是太可爱了。
(伊莉丝SIDE)
「——我们就要前进冒险者最向往的伊古尼兹遗迹了耶。」
「哈哈哈、对啊——伊莉丝,接下来就要请你带路了喔?」
「好……!」
我大声地回答父亲。
——这里就是,遗迹……
位在我们居住的伊古尼兹城附近——听说遗迹的范围非常广大,甚至延伸到城市的地底。
遗迹的入口,在城市附近山丘上的制高点。
——比想像中还要明亮呢。
一开始进入遗迹的时候,仿佛走在地面之间,由岩石所形成的门里面,有诡异的灯光照明,仿佛走进了石造的建筑物之中。
——嗯,我要加油……!
我们可不是来玩的。
因为精灵请我帮忙,希望我们可以拯救『某个人』,我们才会来到这里……
首先,我开始寻找请我帮忙的精灵。
——嗯,因为那时候,跟我说话的是水精灵——……咦?
「……咦?」
「怎么了,伊莉丝?找不到吗?」
「——找到了……比想像中近耶。应该就在这一层……」
「「……什么?」」
在进来遗迹之前,我跟父亲他们事先讨论过。
如果『那个地方』在十层以下的地底,就要先回去找人来帮忙——没想到目标竟然是在第一层。
「——如果是在这一层的话,代表这里有密室啰?……想必是个千年以上无人踏足的领域呢。」
「不用潜入下层是可以减少麻烦……但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一边听着父亲他们的对话,一边向精灵们问路。
——请告诉我如何去需要帮忙的水精灵那里。
当我这么期盼时,就像唱歌时一样,答案立刻浮现在我的『心』里——
「……父亲、费安娜姊姊——我们走啰?」
「——好。麻烦你带路了。」
我点点头,闭上了眼睛——依循着『心』中的景色开始往前走。
「好像、是这里……?——嗯、就是这里!」
这里是要往下一层的阶梯内侧的通道,还没走到尽头,我便指着一面看来很普通的墙壁。
眼前除了墙壁之外什么都没有,但是在我『心』中浮现的风景,带路的风之精灵与土之精灵正上上下下跳个不停,告诉我就是这里。
「……在这种地方?」
「……总之——应该没有陷阱吧,费安娜,麻烦你用魔力探测一下。」
「知道了。」
费安娜姊姊用手摸了摸墙壁——接着闭起了眼睛,把额头抵在墙上,好像正在看墙壁的另一面有什么。
然后——过了一段时间,费安娜姊姊睁开眼睛。
「——的确,另一边有一个空间……而且,有东西『存在』。」
「……了解——你知道『那东西』拥有多少魔力吗?」
父亲问道,走到前方把我们护在身后。
「——至少知道在我之下……不过,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还是要小心。」
「……知道了。你找时机破墙进去吧——伊莉丝,你稍微后退一点,如果感觉到危险,就请精灵帮忙,好好保护自己,我和费安娜任何状况都可以应付的——知道吗?」
「嗯……!」
看到我答应之后,父亲拔出剑,做出准备动作。
「你随时可以开始喔,费安娜。」
费安娜姊姊没有回话,她已经开始召唤土之精灵。
精灵们照着费安娜姊姊的指令,聚集在墙壁前——
——墙壁开始崩塌,发出了巨大的声响。随后——
「喝!!」
父亲吐了一大口气。
费安娜姊姊破坏了墙壁。
父亲用剑扫开崩落的土石和灰尘。
在墙壁的另一侧,可以看到那个——不,『那孩子』就在那里。
「「——什么?」」
父亲和费安娜姊姊发出了惊呼声。
有一个小女孩,沉睡在冰里。
(卡利亚斯SIDE)
「「——什么?」」
我和费安娜不约而同发出了惊呼声。
我们依照伊莉丝的指引,在破坏一道看似平凡无奇的墙壁之后,密室出现了。
在厚厚的墙壁与满满的尘埃后方——有一个年幼的少女沉睡在冰里。
「费安娜,请你再确认一次这里的魔力——伊莉丝,你也问问这里的水精灵。」
「好!」「嗯!」
冰封的少女,有着一头显眼的及肩红色头发,外表看起来是个比伊莉丝更年幼的人类少女——不禁让我回想起发现伊莉丝的时候。
「卡利亚斯,这些冰被设下了封印,经年累月后力量逐渐减弱,似乎正在慢慢消解中,因此出现了缝隙,才让伊莉丝察觉到。」
「父亲!这里的精灵说,这孩子从很久很久以前就被关在这里了——希望我们可以救她出去……!」
……既然精灵希望我们救她,她应该不属于邪恶的势力。不过……问题在于『是什么把她封印住了』?
「费安娜,你说的封印——是指封印住这孩子的力量吗?」
「……有对这孩子设下的封印——同时也存在另外一个系统的封印。正在消解的是对这孩子设下的封印,另外一个封印——抱歉,我只知道那个封印一直延伸至地底深处。」
换句话说——若是事情顺利,也许我们可以将少女救出来,而不需要解除另外一个封印……问题是,为何当初要设下如此麻烦的封印呢?
「……费安娜,有可能在不破坏另一个封印的情况下,救出这孩子吗?」
「……只靠我一个人没办法。如果伊莉丝可以帮忙,也许有可能。」
「我、我可以帮忙!我想救她!!」
伊莉丝用极为认真的眼神看着我,大声道出她的想法。
费安娜——只是安静地等待我的答案……她应该已经猜到,我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了吧。
「……呐,费安娜,看到这个孩子——你也想到那时候的事了吧?」
「——呵呵,对啊。发现伊莉丝的时候,对吧?」
「……什么?」
我和费安娜相视苦笑起来,伊莉丝发出了有点困惑的声音。
「——你放心,伊莉丝。我们不会抛下她不管的……我们来救她吧。」
「嗯,对啊——伊莉丝,可以请你一起帮忙吗?」
「!好!!」
伊莉丝开心不已地说道。
「——那么,伊莉丝,就照我们刚才讨论过的。」
「嗯,没问题!——我准备好了……!」
经过讨论后,我们决定由费安娜负责解除对少女设下的封印,以及保护另一个封印不受到破坏。封印被解开之后,伊莉丝负责让冰融化救出少女,然后再让水恢复结冰。
我对精灵术一窍不通,在控制魔力的能力方面也远不及费安娜,所以负责在冰融化之后接住少女,并且在有状况发生时,保护费安娜与伊莉丝。
「——我要开始啰,伊莉丝。3、2、1——」
「——!」
费安娜的倒数结束,我随即听到一声类似打铁般的尖锐声响,冰里的少女开始往上浮,冰块的内部开始融化了。
少女终于浮到了冰块的表面——
「父亲,拜托你了!」
「好!」
在我回答的同时,冰块表面的一部分变成了水——少女顺着水流落了下来。
「……嗯,她没事!身体虽然很冷,但她还活着……」
「——!太棒了!!」
我测了一下少女的脉搏,确认她的生命迹象并告知她们,伊莉丝高声欢呼。除了高兴少女得救之外,大概也觉得自己帮上了忙,很有成就感吧。
「费安娜,封印的状况如何?」
「……我保护的封印,还有伊莉丝重制的冰块都没有问题——我们成功了。」
费安娜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笑容说道。
我也对费安娜回以微笑——并从怀中拿出阳光石,开始施展圣术。
利用依附在光石里的阳光之力使出的圣术——『暖光』,一如字面,是生成一个可供取暖的光球之术,我想用它给少女一些温暖。
「——费安娜,还要再拜托你一件事……这孩子,果然与伊莉丝一样是『人造物』。」
正如我所想的……少女的衣服变暖了,体温却完全没有升高的迹象。
圣术的效果完全对她起不了作用。虽然的确也有一些人会让圣术难以产生效果,但是会让圣术完全失效的,只有不被『祝福』的『人造生命体』。
「——果然,我知道了,马上来。」
费安娜似乎也已经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她从我手中接过少女,令周围的火之精灵产生干涉,让少女身边的温度上升。
「我也可以帮忙吗……」
「嗯——火精灵现在很有精神,可能会有点难控制,现在还是不用了,下次我们再一起练习吧?」
就在费安娜与伊莉丝说话时,少女的脸色逐渐恢复正常。
——然后,少女睁开了双眼。
「……嗯……咦……?」
「——你醒了吗?看得见我吗……?」
费安娜看着少女充满睡意的眼睛,以温柔的语气问道。
「……你……是谁……?」
「我是费安娜。你呢……?」
「……我……?」
——听到费安娜的询问,少女有些茫然地歪着头,一副正在思索的样子。
「……我……大概是……『艾莉亚』……可是——艾莉亚,是谁……?」
少女——『艾莉亚』不知道是本性如此,还是因为刚醒过来的关系,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尽管如此——如此喃喃自语的少女,脸上确实流露着混杂困惑与悲伤的神色。
——这孩子的记忆……?
她与伊莉丝不同,她的体内存在着灵魂,而且也有名字……代表了她在被封印之前,应该『活过』一段时间。
可是她却没有记忆。
当我正在思考怎么做比较好的时候——费安娜开口说道:
「……没关系,艾莉亚——你沉睡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所以……不小心把睡着之前的事情忘记了……」
「……我、一直在睡觉吗……?我一个人……?」
「「「……」」」
听到艾莉亚说的话,我们不禁为她感到悲伤。
她被弃置在遗迹里已经超过千年,被封印在这里,艾莉亚认识的人……应该都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才好。最后打破沉默的人选是费安娜: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家人……可是——」
费安娜说到一半停了下来——看了一眼我和伊莉丝,再转头看着少女。
她想做什么呢?难道——我在心中猜测费安娜会怎么做,保持沉默地看着她们两人。
少女——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但她一直看着费安娜。
费安娜似乎下定了决心,开口说:
「——你如果是一个人的话,我可以当你的家人……所以,你不是一个人——可以吗……?」
「……」
艾莉亚听到费安娜这么说,睁大了双眼,看起来有些惊讶——
「——哇喔……艾莉亚?」
艾莉亚伸手拥抱费安娜——像在寻求温暖,她将额头抵在费安娜的胸前轻轻转动……开口说道:
「……可以啊……谢谢,费安娜……母亲。」
艾莉亚紧紧贴在费安娜胸前的样子……就像一个迷路的小孩终于回到了父母的怀抱。
「——真是太好了,艾莉亚。」
「……你,是谁……?」
我伸手摸摸艾莉亚的头。
「我是你母亲的朋友,卡利亚斯——以后我们应该会住在一起……请多指教啰?」
「……嗯……请多指教,大哥哥。」
……等我打完招呼之后——伊莉丝也开口说话了。
「我也要请你多多指教喔,艾莉亚?」
「……你是……?」
「我是伊莉丝,我跟你一样是人造生命体喔。」
「……跟我……一样……?……那、你是姊姊……?」
「!……嗯!我们要做好朋友喔?」
「……嗯……请多指教,姊姊……!」
伊莉丝与艾莉亚抓着彼此的手,互相微笑看着对方……她们虽然才刚认识,看起来已经像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姊妹』了。
「好了,我们先出去再说吧……对了,费安娜?」
我向抱着艾莉亚的费安娜说道。
「怎么了?」
「可以先把这个空间隐藏起来吗?其实最好重新把墙补回来。」
「可以是可以……」
「之后我会再进来调查——如果让别人闯进来会有点麻烦……而且,我还是有不祥的预感——总觉得如果让不好的家伙跑进来就糟了。」
我的不祥预感其实还满准的,而且很讽刺地,比好的预感准好几倍。
……而且,这次算是有迹可循。
我想起了——蕾宓莉雅的神谕。
她说过『伊莉丝,将成为阻止灾难侵袭伊古尼兹城的关键』……
如果没有伊莉丝,我们不可能发现艾莉亚。而且——她极有可能与某种封印有很深的关系。
若照此推测,被封印住的东西之后会……?
「原来如此——嗯,我知道了,这孩子麻烦你了。」
——呃……?
费安娜很自然地把怀中的艾莉亚交给我……这个举动没什么好奇怪的,我也没什么意见……只是我注意到她所说的话。
我接下艾莉亚照看着她……并忍住笑意。
「『——大地的精灵集合吧,请聚集起来成为壁垒,将通道遮盖起来。』」
完成咏唱之后,崩塌的墙面随即开始重建,直到声响停止时,已经完全看不出来曾有密室存在的痕迹——这样一来,只要我们不说,就不会有人发现密室了。
我为了确认……拼命忍住已经微微抽动的脸颊肌肉,用非常自然的表情与动作,稍微试探了一下。
「辛苦了——来。」
我『非常自然地』,把艾莉亚『还给』费安娜。
——费安娜『仿佛理所当然』般,握住艾莉亚的手说:
「嗯,谢谢——我们快走吧?我想让艾莉亚快点呼吸到外面的空气——怎么了?有什么奇怪的吗?」
一点都不奇怪。反而是这种自然的——应该说太过自然的举动,微妙引发了我想笑的冲动……而且,本人还一点自觉都没有——我要忍不住了。
「噗……!……没、没什么啦?——只是觉得『你习惯得好快喔』,『没资格说别人了吧』之类的……」
「——什么啊?」
没想到,最后扣下扳机的人是伊莉丝。
「费安娜姊姊,已经完全是『母亲』了呢♪」
「……欸?……啊!!」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不禁大笑出声,一时之间完全停不下来。
「啊~真是太有趣了。」
「你够了……!」
费安娜一边说着,一边背着艾莉亚。
其实我也背着伊莉丝,没什么立场笑费安娜——不过我已经习惯傻爸爸的称号了,所以一点也不觉得别扭。
把墙壁恢复之后,当我们打算离开遗迹时,艾莉亚是否能够走路成为最大的问题。
她试着走了一小段路……虽然不是完全无法走,却相当危险。她的身体恐怕已经忘记如何走路了。
原本我打算背着艾莉亚走回去——但是费安娜拉住了我。
「——没关系……我来背她。」
……原本又可以借机开她玩笑……但看到红着脸说话的费安娜,我觉得她好可爱,决定这次不笑她了——当然我是不会跟本人说的。
而伊莉丝看到艾莉亚被背着,觉得很羡慕,跟我说『我也想要』,结果就变成现在这种状况了。
我们走在回程的路上——
「呐,费安娜?」
「……干嘛啦?」
「你也满适合当傻妈妈的。」
「……!?唔唔……!我其实比较气自己,居然不觉得讨厌……!!」
我们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聊着天,背上的两个孩子感情和睦地看着彼此,不时握住对方的手玩闹着。
……—旁人看起来只会觉得她们是『感情很好的姊妹』吧。
——等一下……?
那么,一对男女,背着一对『看似姊妹』的女孩。
……旁人又会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呢?我想到这里,突然觉得脸颊发烫——
——嗯、嗯,冷静,对方是费安娜喔?……是费安娜。
……我发现我并不觉得讨厌,甚至觉得被旁人这样看还满开心的——这种感觉令我有点迷惑。
就在我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费安娜就在我身旁——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烦恼……真是,令人生气。
「?你怎么了,卡利亚斯?」
「……没有啊?」
「?」
……我本来想走快一点——但是我背上的伊莉丝和费安娜背上的艾莉亚,看起来是那么要好——无可奈何下,我还是与费安娜并肩同行。
……我也知道,这只是借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