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之爆炸事故之后5天。
由于修复作业在谍报部的监视之下,因而刚刚将瓦砾清理干净。相比受损轻微的魔女宿舍,格纳库一旁的简易休息室半烧毁而不可使用。虽然战斗脚在原班长的奋斗之下第二天勉强能使用了,不过那佳依旧无法使用枪械。
当下,A部队无法运作不得不借助B部队的帮助,战斗队长海茵莉凯心情不爽到了极点。
“艾萨克君,不能这样啊~挑食是不对的。而且大·厨师(grand·chef)会失望的。”
现在即便如此现状,依旧还有欢乐的午饭时间。
坐在旁边位置上的伊莎贝尔,小时候作为男孩子养育成人,因而大家都叫她艾萨克。所以,那佳也如此称呼她,不过她本人,对于和主菜马伦哥风鸭肉搭配的芦笋配荷兰酱十分嫌弃,通通扒拉到盘子边,见如此场景,那佳对她说道。
色当基地的厨师长曾在巴黎的马克西姆餐厅注1修行并以此为荣,在预算限制的范围内也能为魔女们做出极尽奢华的食物。大家都尊称他为“大·厨师”,他自己也喜欢这个称呼,若是谁剩下了一点点吃的,他都会问理由问个不休,然后整个人都十分消沉。
顺带一说。
虽然并没有别的意图,不过第戎基地的厨师长出身自芝加哥的简易食堂。擅长的料理有辣豆酱和厚厚的芝加哥深盘披萨。
“不是喜欢讨厌的问题。”
伊莎贝尔无精打采地叹了口气。
“绝对不能吃芦笋,这是我家祖上代代传下来的规矩。13世纪后半,自从第7代芦笋·杜·蒙梭被八只脚的山羊诅咒以来,我等杜·蒙梭家的女子只要碰到芦笋就会变化成十分可怕的样子。我作为男孩子长大的理由,就是为了避开这个诅咒啊。”
“真的!?那这样,我就不客气吃掉了。”
那佳用叉子叉起伊莎贝尔盘中的芦笋,哼着小曲全拿了过来。
“只是挑食啊!别说什么都信啊!”
稍晚出现在食堂的海茵莉凯,见到那佳这样子,便在那佳后脑勺上来了一下。
“……为什么能把刚才的话当真啊,我倒感到惊讶了。”
就连讲笑话的当事人伊莎贝尔也瞪大了眼睛。
“汝也差不多该习惯这家伙的笑话了吧?再说,余不管汝负伤也好自作自受搞坏肚子也好,不战斗就倒头猛睡,傻嘿嘿地笑着吃白饭,如此为人——”
海茵莉凯指着伊莎贝尔,冲着那佳开始了连篇的训斥。她自己习惯伊莎贝尔的笑话倒是也花了一段时间,不过这里她却丝毫没有提及。
“呜呜,做不到啦,就算你说给我习惯起来什么的。”
嘴上还叼着芦笋的穗尖,那佳直摇头。毕竟伊莎贝尔说笑话的时候都是一本正经的,因而那佳总是不由自主地当真了。
“那就罚钱吧。上当一回1英镑。换算成扶桑的元是多少?”
海茵莉凯抱着手臂说道。
“只,只,只有这个~!”
与其扣自己零花钱还不如关禁闭室,如此认为的那佳此时泪汪汪地恳求着,而就在这时。
食堂一角的中传来的警报声。
“去简报室!”
海茵莉凯说罢,魔女们马上绷紧神经跑了出去。
“少校!有低速低空飞行的物体正接近本基地!”
队长罗莎莉通过内线电话得到了雷达要员的报告。
“是异形吗!?”
罗莎莉确认道。那佳还不能出击。如果未确认飞行物是异形的话——虽然海茵莉凯又会不厌烦了吧——向B基地要求支援是必须的。
“不,好像不是异形的样子,可是这条航线连飞行计划都没有受理过。”
雷达要员的回答十分暧昧。
“余出击吧。也许是仪表坏了的民用机偏离航线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余就引导他们去最近的机场。”
一进简报室,海茵莉凯说道。
“我也一同去。”
伊莎贝尔举起了手。亚德里安娜刚从巡逻任务回来,机体正在维护中。
这样一来,能出击的就只有两个人了。
“帮大忙了。”
罗莎莉点点头,同时也向第戎传达了这点。
注1:马克西姆餐厅,法国巴黎著名的西餐厅。
“是那个吧?”
在天气晴好的天空中飞行了10分钟左右,海茵莉凯的眼中捕捉到了一架黄色双翼机的影子。速度远低于战斗脚,在蓝天下一直线飞向她们。
“剑鱼MkⅡ?看来不是民用机啊?”
海茵莉凯眯眼确认。
“战斗队长,请给我击坠许可。”
随着和双翼机之间的距离逐渐拉近,一直笑话满天飞的伊莎贝尔脸上难得露出了动摇的神色。
“……那个是?”
另一方面。
“啊~啊~听得到吗?”
双翼机的飞行员挥着手,同时切入了魔女使用的军用信号段。剑鱼是三坐的,不过除了飞行员之外后座上还坐着一名体形娇小的人影。
“这里是布列塔尼亚政府公务机。魔女诸君,知道附近哪里有加油站吗?”
无线电中传来了,带着悠闲比利时卡口音的笑话。
“还有就是,可以的话还烦请请两位淑女护送我们到色当。”
“这里是,第506统合战斗飞行团的维特根施坦因上尉。余等没有收到布列塔尼亚政府公务机的飞行计划。再重复一遍,没有收到布列塔尼亚政府公务机的飞行计划。”
实在太过无聊的笑话让海茵莉凯浑身直打颤,她透过无线电向双翼机方宣告道。
“因为任务保密的关系明面上没有提交飞行计划。请向巴黎司令部确认。”
“……了解。请遵从余等的引导。”
看来他们并非是迷失了方向,而是带着某种目的直指色当而来的。而且武装也都拆除了,海茵莉凯向罗莎莉请求许可。
“这样没关系吗,少校。”
“嗯。我现在向司令部确认。”
得到队长的许可,海茵莉凯给伊莎贝尔打手势,让她飞向双翼机的6点钟方向,而自己也大幅回旋,绕到了12点钟方向上。
“……这真是最糟糕的展开,虽然还不是最最糟糕的。”
降下速度绕到双翼机后方,伊莎贝尔凝视着带着老古董飞行帽的飞行员后脑勺轻轻摇头。
“Bonjour Mademoiselle(几位小姐,你们好)”
剑鱼停在跑道上之后,一名比那佳还矮、身材臃肿的男性从驾驶舱中跳了出来。脱下飞行帽,摘下护目镜,就露出了像鸡蛋一样的脑袋和绝妙的大胡子,外加上一袭不合场面的黑呢绒长礼服。
在向巴黎司令部确认之后,由于确实是布列塔尼亚政府的特使之类的人物,因而罗莎莉以下的魔女和谍报部的基拉排队迎接。
“……果然。”
一见到男性的脸,伊莎贝尔脸就变了。
男性扫视一遍在场人员,大模大样地走到伊莎贝尔跟前紧紧抱住她。
“吾儿啊!”
“吾,吾,吾,吾——”
那佳来回指着两人,惊得说不出话来。
“父亲,也就是说……伯爵?”
亚德里安娜说。
“伯爵,啊。自从祖国遭到异形蹂躏以来,我自己不再以这个名字称呼自己。没能守护国家的贵族却以贵族头衔为荣,不觉得可笑至极嘛?”
伯爵向亚德里安娜眨眨眼。
“所以,现在只是个疼爱女儿的爹地啊~”
没啥阳刚之气的伯爵虽然蹭着女儿的脸,不过伊莎贝尔拼命伸手抵抗着。
“住,手,啊。”
“在大庭广众下害羞吗?”
“没人的时候也别这样。”
“……青春期的孩子真是难懂啊。”
“不是青春期也别这样。”
那佳还是第一次见到表情如此僵硬地伊莎贝尔。
“巴卡德尔伯爵,好久不见。”
罗莎莉上前伸出手。
“女士。长大了啊。”
伯爵抬起对方的手,轻轻闻了一下。
“果然,应该击坠的。”
伯爵左手还抱着的伊莎贝尔,一脸厌烦地说道。
“是,开玩笑的吧?”
对于这与感动相去甚远的父女再会,海茵莉凯眉头紧皱。
“……一半吧。”
不仅是那佳,海茵莉凯和亚德里安娜也无法判别刚才的笑话。
“那么,那边那位呢?”
对从后座上下来的人物,基拉别有用心地问道。
“我是《巴黎时报》的记者科洛蒂娅·莫里亚克。”
脱下打猎帽的眼镜少女咧嘴笑道。
“拜托伯爵之后,他说带我一起来,就跟着过来啦。这次,请务必让我拿到506统合战斗飞行团A部队的独家新闻——”
“抓起来。”
基拉命令手下。和她一起来基地的高卢谍报部的士兵,抓住了自称科洛蒂娅的少女双手。
“哇,等一下!你们是想危及报道自由吗!?”
科洛蒂娅仿佛一只被带去看兽医的小猫,双脚胡乱扑腾,而基拉在她面前说道。
“是啊,我就高兴地危及了。在战时,刊登捏造新闻而让批判军队、政府的游行到处发生,这样的三流报纸可是没有资格说报道自由的啊。”
基拉手一指,科洛蒂娅在无力的挣扎中被拖走了。
“我一听到火灾的事情,就赶着飞过来了啊。严格来说飞的是飞机,我只是坐在里面而已。”
在魔女们的带领下来到宿舍的会议室,伯爵在沙发上坐下,就说了个完全不和场面的笑话。
“真亏您取得许可了呢。”
边冲泡乞力马扎罗咖啡,罗莎莉有礼貌地笑道。
“这算什么,找理由还不简单。这次我以视察军队的预算是否准确使用为名,从丘吉尔那里拿到了许可。”
自我夸耀了一番之后,伯爵随即露出了厌烦的表情。
“……虽然之后要提交几百页的报告实在是美中不足,不过嘛,回去了随便找个人做了吧。”
“可怜的查尔斯。”
坐在父亲正对面的伊莎贝尔叹了口气。
“那个,查尔斯是谁?”
站在伊莎贝尔后面的那佳小声询问。
“我家的管家。做了30年了。”
“管家先生啊。说起来,本家也有这样的人来着。总感觉只要交给那个人,发生什么也不用担心了。”
“嗯,查尔斯也是这样的人。”
随着战况恶化,家人从比利时卡飘去布列塔尼亚之际,正是这位查尔斯引导伊莎贝尔偷偷离开父母,并隐瞒身份参军之际,为她准备了伪造的身份证。
“当然,我不仅仅是因为担心才来的。其实啊。”
伯爵往咖啡中加入了大量砂糖之后,又看向女儿。
“比利时卡的摄政查尔斯大人发出了邀请,请你一定要担任他的副官。因为在利比里昂首都华盛顿供职,所以你母亲也安心啊。”
“那个,摄政是?”
那佳低沉下声音,这次向海茵莉凯提问。
“用你那核桃大小的脑子也能明白的话来说,就是仅在比利时卡国王一人之下的人物啊。”
“也就是说,很了不起的人呢。”
无限简单化之后,看来那佳理解了。
“怎么样?”
伯爵接着问道。
“你差不多也是时候告别军队生活了吧?”
“父亲什么都看不到吗?”
伊莎贝尔摇摇头。
“和异形的战斗不是还没有结束吗?”
“你不懂。和异形没有关系。这是比利时卡政府的要求。”
伯爵稍稍弓着背,将咖啡送入嘴中。
“你伪造身份进入布列塔尼亚空军,各方面都添了大麻烦。原本应该处以严重处分的,但以派遣到这506为交换便不再处理。”
“我知道。有谁在背后做了手脚。”
“知道吗,布列塔尼亚的政客们背后怎么称呼这支队伍的?‘泰坦尼克’,初航就沉了的船啊。虽然这么说对不起作为名誉队长的少校,但是你留在这里也只会溺亡啊。”
“我……不想当逃兵。”
伊莎贝尔站了起来,离开了会议室。
“等一下, 艾萨克君!”
那佳在后面追了出去。
“这孩子真让人头疼啊。”
伯爵没打算追女儿,反倒摇摇头。
“但结果,还是要遵从。虽然很可怜,但这对那孩子是最好的选择。”
“在这里啊。”
在半烧毁的简易休息室里找到了伊莎贝尔。
在发不出声的钢琴前呆坐着,就像是在满是灌木丛的荒地里迷路的小兔子一般。
“我坐下咯?”
那佳抽出一把椅子放在伊莎贝尔侧方,拍去煤灰坐下来。
在基地里到处寻找,已经过去了近一个小时。
“那个,你觉得我是受到眷顾的吗?”
过了一会,伊莎贝尔开口问那佳。
“不清楚啊?倒是比我家有钱的多?”
那佳的父亲是公司职员。典型的中流家庭。有想要的东西父母有能买给自己点的时候也有不能的时候。离开父母和祖父母之后,果然自己既有受到眷顾的地方,也有和他日没有变化的地方。
“小时候,我想要什么大人都能买给我。书也好,点心也好,玩具也好。”
伊莎贝尔按了变灰色白健“do”。发出了变调的声音。
“点心……真好啊。”
比利时卡·华夫饼和巧克力。妄想不断的那佳嘴边都快流下口水了。
“那个,零花钱有多少啊?”
那佳很在意就开口问了。
“没有定数哟。想要的话多少都会给我。”
“呜呜。”
那佳语塞了。虽然心里清楚,但是自己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就算小孩子能用的钱有界限,但还是羡慕不已。
“但作为代价——”
伊莎贝尔开始弹奏肖邦的幻想即兴曲。小时候,在家中的专属音乐教师教自己练习的曲子。
不过,同样半毁的钢琴只是发出了咔哒咔哒的杂音。
“大家夺走了自由和伊莎贝尔这个名字啊。”
“被夺走了?”
“发现自己的魔法力之后,父亲他们好像觉得比利时卡这个小国会把我当成外交的道具。所以将我女孩子的身份隐藏起来,一直不让我离开屋子。”
伊莎贝尔无力地微笑着,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也多亏了这个看了很多书。”
“这样啊~”
那佳的脑海里,不经意间想到了本家小姑娘。现在她觉得,那个孩子的生活和伊莎贝尔差不多不自由吧。
“……那,讨厌别人,叫你艾萨克君吗?”
“不。艾萨克也是我的一部分呀。而且,也可以当成笑话的资本。”
伊莎贝尔继续弹着钢琴。
“但是,很勇敢啊,艾萨克君,不是还离家出走参军了嘛。”
“不是哟。离家出走,是因为读了书憧憬外面的世界就想看看。而参军是因为,就算离家出走在军队里也不会饿肚子……而且还很害怕。”
“诶?”
那佳脸上写着不明白。
“巴卡德尔伯爵家的人都是胆小鬼,害怕别人在背后这样指指点点。”
伊莎贝尔解释道。
“有能力的人不战斗会遭到厌恶。听在我们家工作的人说的。在乡下的村庄,拒绝应征的青年会被关进拘留所,然后警官会对他们做恨过分的事啊,家里会遭到别人放火啊什么的。”
实际上,人们都憎恨异形,但是对拒绝应征入伍的人也是同样憎恨的。在据说也有有良心的拒绝应征入伍者在拘留所里上吊了。
“那时候我觉得,要是一直瞒着自己是女孩子的身份,万一暴露了,我也好伯爵家也好会不会和那些人一样呢。所以,就决定离家出走之后参军。”
“但是一般来说,比起被别人说伯爵家怎么怎么样,不会害怕战斗吗?”
那佳还是不明白。
“被人蔑视,比死更可怕啊。”
“啊哈哈哈,维特根施坦因大尉倒是一直鄙视我呢。”
“那不是鄙视哟。只是因为不中用而已。”
伊莎贝尔弹完曲子,停下了手。
“不中用啊。”
那佳想不出任何头绪。
“为什么会对你说这些呀。”
伊莎贝尔透过天花板的洞盯着白云,喃喃道。
“明明都没有对别人说过这些的。”
“那个……因为我的人品嘛?”
那佳害羞地挠挠头。
“怎么可能。”
“也是啊~”
两人相视着,随后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另一方面。
“哈,要说多少次你们才能明白啊。”
在别间,基拉正在审问记者科洛蒂娅·莫里亚克。
“直到你说出真相为止,多少次都会的。”
基拉在科洛蒂娅正对面坐着,指尖不断地敲着桌面。
“都说了,我担当了周末版新连载的专栏啦~”
“会让你一个黄毛丫头担当专栏?说谎也说要挑个好点的说啊。”
从刚才开始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基拉一直挺着背,重复问着谁雇你来的,这样的问题。冰山美人没有表情时是最可怕的。要是换做那佳,怕是有的没的都会统统抖出来了吧。
而海茵莉凯和亚德里安娜在门的另一边偷听里面的情况。
“偷偷摸摸偷听什么的,有失贵族风范哦,公主。”
亚德里安娜小声嘲笑道。
“汝不也在做同样的事情嘛?”
海茵莉凯瞪了对方一眼之后,又集中注意力到门里面的声音上了。
“是真的啦~我的企划书通过了呢~对维特根施坦因大尉的秘密取材。”
“吼?”
海茵莉凯的耳朵紧紧贴在门上。
“专栏的标题呢?”
这是基拉的声音。
“嗯,就定为《今天也还是这么任性,公主大人!》了!”
科洛蒂娅的声音好像突然发狂了一样。
而亚德里安娜听了之后发出了爆笑。
“……这四眼,想流放去卡宴的洞穴么。”
公主的关心,一瞬间变成杀意了。
顺带一说。
卡宴的洞穴,别名恶魔岛。位于南美洲,高卢的流放地。因为冤罪多雷弗斯上尉注1也遭流放至此处,还被强制劳动。虽说四面环海环境险恶几乎不可能越狱,但前年,因杀人罪而在此服刑的安力·夏利耶尔就越狱成功了。虽然这件事情因为战争状态没有大肆报道,所以几乎没有多少高卢国民知道。
“作为闲聊还真是想听一听啊——”
基拉在科洛蒂娅的耳边轻声说道,虽然门外边的海茵莉凯她们听到里面说了什么。
“不过,绞刑和枪毙,你选哪一个呢?”
科洛蒂娅晕了过去。
注1:多雷弗斯上尉,犹太裔。被人诬陷是间谍而流放到卡宴(法属圭那亚的一座城市)。
将伊莎贝尔送回房间,已是傍晚时分。在医务室接受诊查之后往食堂走,半路上突然想去会客室便前去敲门,随后有了回应。
“哦,你是扶桑的?”
阳台上见到太阳逐渐下山,而伯爵感觉比刚才还小了两成。
“我是黑田。那个,没事嘛?”
那佳想伯爵打招呼,同时心里却觉得自己还真是爱操心啊。
“艾萨——伊莎贝尔,她冷静下来了哟。”
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伊莎贝尔,最终,那佳还是说了真名。
“本来觉得自己带来的消息对那孩子来说很不错,但看来她不喜欢啊。”
靠着栏杆,伯爵抬头仰望着照耀晚霞的夕阳。
“要是我的话,这种感觉能给很多钱的工作,马上就会接下来的说。”
那佳和伯爵并排也靠在栏杆上。
“……我年轻的时候,曾参加过战争啊。而且,还是在这色当。”
不久,伯爵说道。
那佳也听过色当曾经是激战之地。整备兵们曾半开玩笑地和那佳说过,在修建基地的时候还挖出过数百具尸骨之类的怪谈。
“那是场激烈的战斗。我失去了很多战友,自己也身负重伤,在德文郡托基义勇护士团的医院里过了近一年时间。德文郡有个叫阿加莎注1的护士,新婚燕尔,和我走得很近。她以我为原型写了推理……嘛,这个怎么样都好啦。总之,战场是怎样的地方,我心里很清楚。所以我不会将我的女儿送上战场的。就算,因此被女儿讨厌。”
伯爵侧过头,问那佳。
“你的父母,不反对你上战场吗?”
“父亲一开始,坚决不同意。”
那佳双手背到头后面,食指竖起来看上去像角一般。
“但是,母亲替我说服他了。”
“吼吼?”
“父亲是个妻管严嘛。”
那佳稍稍皱了皱眉,叉着腰模仿起自己母亲。
“‘亲爱的,听好了。我知道你担心那佳。但是,魔女不上战场,到时候就不仅仅是那孩子,整个世界都要毁灭了啊’什~么的。父亲,都没法反驳,想想还觉得有些可怜呢。”
父亲挺直背正坐。母亲穿着围裙站着。还有庭院里七厘陶炉上焦掉的秋刀鱼。每每想起那时候的场景,那佳就会喜笑颜开。
“你母亲,真是坚强呢。”
“嗯。很帅呢。”
那佳夸赞似的点点头,随后搔搔头发。
“啊~不过啊~!”
“但是,什么?”
伯爵催促道。
“我啊,大概不是母亲期待的那样吧。母亲想象的应该是像扶桑的英雄一样吧,但是比我活跃的魔女,太多太多了。哪怕只算扶桑的,也有竹井上尉和坂本少校,再加上现在虽然是预备役的宫藤中士什么的。”
那佳屈指数了数,然后有些害羞地笑了。
“嘛,反正也能给爷爷奶奶寄钱,对我来说现在这样就够了。”
“你是凭自己的意志来这里的,是非常出色的魔女。我家的孩子,能有你这样的战友很是太好了。”
“……刚才你说的,真想让欺负我的维特根施坦因大尉也听听。”
“谢谢。开始本来打算无论怎么样也要将她带回去,不过多亏了你我下定决心了。”
伯爵眯眼说道。
“有你这样的战友在她身边。就随她去了吧。顽固这点还真是像她母亲啊。”
“嗯。但是讲笑话这点肯定是遗传父亲的。”
“作为对你的感谢,本来想弹奏一曲萨拉萨特注2的啊,不过不巧的是今天管风琴不在身边。”
萨拉萨特是小提琴家,而且管风琴也不能带着走。虽然那佳有一大堆地方想吐槽,不过她也明白女儿的事比说笑话更重要。
“对了对了,说道乐器,我也很擅长短笛呢。以前想创设一支50人的短笛乐团开音乐会的啊,不过结果没能凑满人数。不是观众而是演奏者。”
还是伊莎贝尔说的更好一些。
“去食堂吗?这里的晚饭,可是很好吃的哟。”
那佳无法再装作好笑听笑话了,因而开口邀请。
“那么,有劳你指引了。”
伯爵挽起那佳的手。
注1:阿加莎,指的是阿加莎·克里斯蒂。著名的女性侦探小说家,和柯南道尔齐名,创造了“大侦探Polo”这一经典形象,代表作有《尼罗河上的惨案》、《东方快车谋杀案》等。
注2:萨拉萨特,西班牙著名小提琴音乐家、作曲家。
“大虾和扇贝的青酱意面和鸡尾酒啊。太棒了!”
和伊莎贝尔面对面坐着,伯爵将盛在雕花玻璃碗中的前菜放到自己面前,夸张地感叹了一声。
“如果不是弃置的金鱼缸里堆满的绿藻,没错,那的确是青酱。”
伊莎贝尔用叉子叉起大虾,点点头说道。
“绿藻和青酱。食物和食客,将大自然的序列完美再现出来啊。敬‘大厨师’!”
对于厨师来说,如此违心的干杯过去从来没有过的吧。
但是即便说汤和水产料理的事情,两人之间的对话总存在着一种微妙的气氛。
“让人联想到鲜血的番茄汤。想要骗过吸血鬼吧!”
“哦哦,这是牛舌鱼做的法式黄油烤鱼。是直接送往加莱海峡省的吗?”
“新鲜的,还活着。”
“确实。从叉子头传来心脏的鼓动。”
接下来的肉料理也是这样。
“这是薄荷口味的羔羊肋排吗?”
“嗯。父亲的背后,能看到又小又可爱的小羊灵魂。”
“伊莎贝尔啊,你指的是这边出生后未满一个月有圆眼睛的梅莉酱吗?还是这边出生后50天盛气凌人的汉娜吗?”
伯爵用餐刀指了指左右肩那边。
“说的是汉娜。正在反刍。”
伊莎贝尔说。
“那么,为她祈求冥福。”
伯爵高举红酒杯。
“……对不起。”
感情细腻的罗莎莉在甜点上来之前就离开了座位。
剩下的人,看着这对父女一脸淡然地互飙笑话而饱腹,厨师全心全意做的晚餐连一半都没有吃完。
据说那晚上,大厨师哽咽着写了18封辞职信。
第二天早上。
“那么,要精神啊,我的甜心。”
在送行的魔女面前,伯爵掏出白手帕擤鼻涕。
“知道了。”
即便到了最后,伊莎贝尔还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擅长的黑暗笑话今早也封印了起来。
“大家再会了。”
伯爵脱帽致意,随后在登上剑鱼的同时向那佳抛了个媚眼。
“黑田中尉。有你这样的人在身边伊莎贝尔真是幸福啊。在我妻子亡故后,请务必——”
“滚。”
伊莎贝尔看向父亲的眼神,就像液氮一样冷。
“黑田。”
看着机影消失在天空中之后,伊莎贝尔笑着对那佳说。
“有空了,再玩扑克吧?还是赌甜点。”
“要玩要玩!我要把输到现在的都赢回来!”
那佳抓起伊莎贝尔的手走向休息厅。
“黑田中尉看起来学不到教训呐。”
海茵莉凯无语地看着两人的背影。那佳在扑克上输给伊莎贝尔的连败纪录,早已凌驾于了506击坠异形的纪录之上。
“对了,那个叫科洛蒂娅的记者怎么样了?她没坐到剑鱼上吧?”
亚德里安娜问基拉。
“虽然还在关押中,但大概是和上峰做了什么交易。以采访为名目,似乎给了她停留许可。”
基拉悔恨不已地说道。
“这样啊。真想看看啊,《今天也很任性,公主大人!》”
亚德里安娜忍着快要喷出来的笑声,偷偷地瞄了一眼海茵莉凯。
没有留情也毫不客气,也无血无泪。
牌局开始10分钟时,那佳已经输了两个月份的点心。如果照这个势头下去,恐怕那佳就要一生给伊莎贝尔进贡点心了。
“唔唔唔”
现在那佳手上抓着红心的459,以及黑桃的34.
(真是纠结啊。到底是该留下345凑顺子呢,还是丢掉两张黑桃凑同花呢……对了,留下两张4,可以凑两对或者是三张,要是运气好还能抓到俘虏——)
最后,那佳还是打算抓顺子。
伊莎贝尔的表情依旧是扑克脸,不过总觉得,也并非没有一丝的动摇。
(这里就让我,无情地拿下胜利吧!)
那佳抽了牌。来到手里的,是草花2和——
(哦,哦,哦!)
方片J。
那佳不禁伏在了桌子上。
而,同时。
警报声响起,预示异形的到来。
“中型两架!现在,正由基地北偏东22.5度200公里远的地点飞往巴黎!”
那佳她们来到简报室中,而罗莎莉向她们报告了现状。
“!”
伊莎贝尔猛地想起了什么。
“剑鱼呢!?父亲的剑鱼应该在异形的前进路线上啊!?”
“计算之后还有10分钟遭遇。”
罗莎莉点点头。
“海茵莉凯,在那之前击坠它们。”
“了解!”
海茵莉凯、亚德里安娜、加上伊莎贝尔三人赶往临时悬挂。
“我也!”
那佳本想跟过去而罗莎莉制止了她。
“你的伤还没好吧?”
“不会设计的啦,还是有我能做的啦。”
虽然没有依据,但是如此说的那佳跟上了三人。
“攻击全都交给水母了。那这边也有对应的方法!”
亚德里安娜和伊莎贝尔牵着手,边躲避射线边盘旋着向水母和扶桑蝠鲼的中间点冲去。
而刚才还在散射射线的水母触手已停下动作。
“正如我所料!”
亚德里安娜冷笑着。
“原来如此。”
伊莎贝尔注意到了。水母在避免射线攻击到扶桑蝠鲼。
“水母交给我了!艾萨克,收拾掉扶桑蝠鲼!”
“明白!”
两人兵分左右开始反击。
亚德里安娜在准确的狙击点上悬停不动将触手一一击落,接下来将装甲一点一点削去。
另一方面,伊莎贝尔扣着扳机不放,急速接近扶桑蝠鲼。对方虽然一直在持续发射超高音,不过这已经无法扰乱伊莎贝尔的集中力了。回过身想要用尾巴拍落伊莎贝尔,不过如同武术中的舍身一击一般,伊莎贝尔只是小幅回避便躲过了,随后逼近到扶桑蝠鲼数米远的地方。
“胡乱散步无聊的笑话——”
先是第一发。
装甲破碎四处飞散。
“是为了隐瞒恐惧。”
又是一发。
在刚才的着弹点,打出了更深的弹坑。
“但是——”
第三发。
这下闪烁着光芒的核心露出来了。
“已经不害怕了。”
伊莎贝尔在极近的距离慎重地标记了目标。
“有值得信赖的伙伴在啊!”
两只异形,同时化作光粒子散去。
“成功了呢。”
两人返回一同支撑剑鱼,而海茵莉凯则慰劳道。
“嘛,也就这么回事了。”
亚德里安娜死皮赖脸地耸耸肩。
“不过,今天真正的王牌是黑田。谢谢你,保护了我父亲。不管怎么感谢都无法——”
伊莎贝尔还没说到最后,就飞扑向那佳紧紧抱住。
“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佳一阵尖叫。
“啊,抱歉。”
这下肋骨完全断了。
痊愈的时间又往后推了两周。
“——那么?”
伯爵紧紧粘着伊莎贝尔,而后者脸歪着问道。
“为什么你还在色当啊?”
“因为我亲眼看到了女儿的英勇身姿啊!所以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回伦敦啊。”
伯爵此时就像是在主人脚下缠着的小狗一样,为修理剑鱼而返航。
“我也在哟!总编帮忙向上打点了一下,我就在这色当基地驻留了呢!”
科洛蒂娅笑颜对着两人不断按下快门。
“哪个都是”
“麻烦事呐。”
罗莎莉和海茵莉凯只得连连摇头。
最终,伯爵呆了10天,直到不堪忍受的伊莎贝尔联络母亲将其领回去。
“我还会来的~亲爱的宝贝~!”
伯爵挥着手被妻子扯着衣襟带走,而基地里的每个人心里都这么默念道。
暂时饶了我吧。
这,这部戏剧……又新颖……有富有个性……抱歉失礼了。
佩琳·克洛斯特曼中尉
(回答《巴黎时报》记者科洛蒂娅·莫里亚克的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