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苏醒的凶鸟
意识在深沉泥泞般的黑暗当中苏醒过来。
(咦……我到底……这里是……呜!)
「呜咿!咳咳!咳咳!喀、咕、咦咦……」
吸入高浓度的霉味与尘埃,再加上混杂缠人湿气的恶臭空气,让产生恶心感觉的我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呼、呼……真是的,到底在搞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
当紊乱的呼吸慢慢平静下来,想要确认自己所处状况的时候——
「咦,身体怎么……呜、呜、呜哇!这是什么!」
我首先注意到自己身上的异常状况。首先是我的手被绑在身后,手腕也被固定住了,脚的大腿、小腿以及脚踩也被仔细地捆绑,当然也就无法站立,只能像毛毛虫一样地蠕动。
「到、到底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应该说这里是哪里啊!」
虽然因为这超乎想像的发展而陷入混乱,但我还是驱使受到极度限制的身体来看着周围。
这个地方没有光源,笼罩在沉重的阴影之下。凝神注视后,可以看见墙壁、打开的门以及后面的房间。看来是某个地方的室内,但是却看不见任何家具,出现在视界里的墙壁与地板都脏到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而且到处有龟裂的痕迹。
从老朽化的情形来看,可以推测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恐怕是某处像废墟一样的地方吧。我则是躺在被摊在地上的报纸上面。
「……嗯,我应该是在照顾苇原学妹的时候遭到袭击,醒过来的时候就在废墟里被绑住了……咦?这不就是所谓的绑架监禁吗……?」
这危险的四个字浮现在我脑海里,让我内心的恐惧加速增加。
被绑成不正常的姿势并且躺在地板上让我的身体有些疼痛,但是没有受到暴行的外伤或者痛楚。但想到已经有田中以及苇原两个受害者,就不禁觉得自己接下来可能也没办法毫发无伤。
但做出如此行为的犯人到底是什么身分呢。
从恐吓信开始的一连串事件。正常人实在不可能对高中生做出威胁、伤害甚至绑架监禁的行为。而且搞不好还会伤及性命。当我想到这里的瞬间,就先听见喀嚓喀嚓的门把转动声,接着是生锈的大门发出「滋、滋滋」的刺耳声音并且被打了开来。
内心的危机感不停上升,但是被绑住的身体却完全无法改善目前的情况。犯人慢慢靠近的脚步声,让我的紧张感与恐惧感快速亲升。
紧接着——
「……咦?」
意想不到的人物登场,让我的脑袋一瞬间变成空白。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名女孩子。手上拿着便利商店的塑胶袋,穿着鞋子就直接进到室内。
「啊,醒过来了吗?苍衣学长。身体会不会痛?虽然铺了报纸,但直接把你放在地板上总是有点过意不去,不过这里只是变成废墟的老旧公寓,所以没有床铺这么奢侈的东西唷。」
带着笑容的女孩子,很高兴般对脑部还无法处理眼前情形的我这么说道。
「苇、苇原学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没错,出现的正是我认识的少女,苇原月子。和最后看见她时完全一样的发型与服装,缠着绷带的手与染血的制服,以及脸颊上的伤痕都让我更加确信她的身分。
「对不起,原本想在学长醒过来前回来,但这附近都没有便利商店,所以多花了一点时间。学长会不会口渴?肚子饿了的话也有吃的东西唷。面包和饭团,你想吃哪一种啊?」
(等等、等等、等等。这个女孩从刚才开始就不对劲了!看见我陷入这种状态,怎么还会出现这样的反应呢!)
苇原即使看见明显遭到绑架监禁的我,也没有露出惊讶或慌张的模样,反而以极为自然的态度跟我闲话家常。
对于她所产生的莫名不信任感——导出了非常难以相信而且也不想相信的答案。
「……苇原学妹。」
「是的,怎么了吗?啊,抱歉,想上厕所的话可以忍耐一下吗?正如你所见,这栋废弃的公寓没有自来水,而且在绑起来的情况下也很难让你上厕所。」
「你就是这一切的犯人吗?」
「虽然不清楚学长所说的一切范围到哪里,但应该如你所想像。我就是犯人。」
苇原完全没有隐瞒,但也没有豁出去的样子,只是以既然你问了我就回答的轻松态度说出实情。
「……恐吓信也是你放的?」
「是啊。要制作那封信真的很花时间。但像是拼贴画一样,很有意思。」
「把田中从楼梯上推下去的也是你?」
苇原果然还是回答了「是啊」。
「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是和田中聊得那么愉快吗!」
「是啊。那一天真的很高兴,我也很喜欢那个人。但是这完全是另一回事。只是因为有需要,所以我就做了。」
「太过分了吧……那么绑架监禁我的也是你啰……」
「是啊。我也很佩服自己逼真的演技呢。用自己的血果然很有说服力吧。虽然这下得把制服送洗就是了。」
她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拿出美工刀给我看。
「你是……自己割伤的吗?」
「老实说真的有点恐怖。但是,伤太轻的话冲击性又不够,所以我就狠下心来划过去了。」
苇原笑着用刀刃滑过靠近自己肌肤的地方,重新呈现划伤自己时的情形。
能够毫不在乎地对自己脸孔挥刀的神经让人觉得很恐怖。
不对,最恐怖的应该是她一直保持着跟平常没有两样的态度。
即使自己的犯行曝光也没有豁出去的感觉,此外也没有露出邪恶的表情或者发言,从头到尾都是我所熟悉的苇原月子。
这时候我才终于想到。
这个女孩子心中是不是没有善恶观念。
不论是什么样的善行与恶行,都是在同样的心情下进行。所以才能轻松地从楼梯上推下一起度过快乐时光的田中,并且绑架我然后监禁在这里。
(这家伙可能真的脑袋有问题……)
如果苇原是那种典型的卑劣坏蛋,那么在感到恐惧的同时,也会有强烈的愤怒感吧。但是对于现在的她,让背部仿佛要冻僵一般的恐惧却远胜过怒气。
想到之后应该会降临到自己身上的冷酷下场,我就打从心里感到害怕。
有必要的话会毫不犹豫地杀掉我,回家路上甚至先去Mister Donut买完甜甜圈才回去——很容易就能想像出这样的光景。
(总之得先想出逃离这里的方法……)
但是捆绑住身体的绳子比想像中牢固,我根本没有在这种情况下平安逃离的手段,剩下来就只有被像※煌那样,总是会在危险时刻及时出现的调整者所救,或者苇原一时心软——这种完全只能靠别人的方法了。(译注:指『机动战士钢弹SEED』的第一男主角煌·大和。)
「啊,对了对了,有一件事必须订正。」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我正拼命想着逃亡方法的苇原……
「刚才一不小心就说了全是我干的好事,不过那有点太夸张了。因为在那种状况下我不可能让学长昏过去。」
我确实是在抱住受伤的苇原时,被人从后面击倒。
从这个事实能导出的结论只有一个。也就是——还有共犯。
在这种毛毛虫状态下,得应付狂人苇原以及谜样的共犯两个人,甚至是比这更多的人数,这个沉重的事实变成绝望感重重地压在我身上。
「难得有这个机会,还是出来露一下面吧。请进。」在苇原的呼唤下,待在隔壁房间待命的人物就缓缓现出身影。
「——咦?」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名穿着运动服的娇小少女。
那过于熟悉的模样,让我死命在心中重复呢喃着「是我看错了,只是长得很像而已」。
「抱歉让你久等了,紫羽学姊。」
但苇原的话立刻击碎了我的愿望。
「不会吧……?为什么、为什么紫羽会……」
「…………」
紫羽什么都没有回答。娇小的身体因为紧绷而看起来更矮小,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则是一片苍白。一瞬间她像是很愧疚般瞄了一眼以绝望眼神往上看的我,接着就立刻移开视线,再也不看向我这边了。
这和家里蹲时的紫羽又有所不同的模样,终于让我的思考再也无法运作。
但我还是知道唯一一件事情。就是让紫羽变成这样的,依然是那个苇原月子。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以呻吟般的声音对苇原这么问道。
要让我和田中受伤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但是要把紫羽整到这种地步应该是极为困难才对。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苇原月子,我实在无法不询问她的真实身分。
「呵呵,还能是什么人。就是学长也认识的苇原月子。我并不像漫画或游戏里,其实拥有恶魔、妖怪、杀人鬼或者魔法师这么棒的真实身分,就只是个普通的女高中生而已。」
苇原一边娇笑一边很高兴地这么回答我。
「没错,过去代替学长待在紫羽学姊身边,然后让紫羽学姊变成家里蹲的普通女高中生。」
「……咦?」
苇原再次从嘴里说出令人难以置信的话。那个比任何人都坚强、高傲的紫羽,竟然会因为一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女生而变成家里蹲,这根本是恶劣的玩笑嘛。
「紫、紫羽,她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紫羽果然还是不看向我,只是一直保持着沉默。但是这也证实了苇原所说的话是事实。
实际上,现在完全支配这个空间的人是苇原。紫羽就像是完全被封锁住行动一样,只能被迫闭上嘴巴。
「呵呵,果然会在意吗?紫羽学姊,可以跟他说吗?还是紫羽学姊要自己说呢?」
紫羽一瞬间虽然张开嘴,却很痛苦般皱起眉头,最后还是没有说任何话,只是直接转身把脸完全背对着我们。
「——这就是她的意见了。那么就由我来说啰。因为故事有点长,所以可以自由饮食,对了,话说回来学长还是被绑着哦。紫羽学姊,请好好待在那里照顾学长唷。」
听见苇原调侃的语气,紫羽依然保持着一动也不动的姿势。看来她只能完全按照苇原的指示。
之前从来没有提到过的,我不在时的六年时光。看见重新相遇时紫羽的惨状,不难想像这六年里两人之间一定发生过某件不愿再被提起的往事。
「那我开始说啰。我们是在四年前相遇,当时紫羽学姊就读桐云学院二年级,而小一岁的我则是晚她一年入学。那个时候,我正受到霸凌。」
「咦?」
苇原的告白一开始就造成冲击。也曾经遭受霸凌的我,对于「霸凌」两个字相当敏感。
「详细情形就省略不谈了。因为那不重要。而事到如今,也不知道遭受霸凌的理由了。可能是某件小事让一些人开始这么做,而我只能过着遭受虐待的日子。那一天,霸凌也理所当然般降临到我身上。」
* * *
(唉……不能早点结束吗?今天是新刊的发售日,我想去书店啊。)
「喂喂,为什么装成没听见。」
当我茫然这么想着时,领子就随着这句话被人用力拉住。
「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太嚣张了吧?」
「很恶心耶。」
第一道声音开始这么说后,随即不断有刺耳的声音响起,让我打从心底感到相当厌恶。
(真是的,每天这样搞都不腻吗?辛苦你们了。)
虽然很想这么说,但还是压抑这样的心情。因为知道说了只会让事情变得更麻烦。
我现在正被班上四个女孩子霸凌。
而且完全不清楚她们霸凌我的理由。不对,或许打从一开始就没有那种东西了。对她们来说,对象是谁都没有关系,我只是比较倒楣被她们盯上了而已。
就这样,抽中下下签的我每天都受到东西被藏起来,或者桌面上被乱画等等的霸凌。一开始时觉得很痛苦而想哭泣,但是加害者们大概都只会重复同样的事情,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变得像例行作业一样静静地承受这些待遇。
结果又变成放学后把我带到无人的地方,然后四个人把我团团围住,行使暴力的手段来教训我。但这也只是老套的霸凌,感觉就跟演短剧没有两样。
而今天又像这样被带到校舍后方,和她们度过一段相当无聊的时间。
「喂,你为什么还要来学校?很恶心而且让人不愉快耶。可不可以饶了我?拜托你消失吧。喂,你有在听吗?我叫你消失啦!」
带头的女生抓住我的领子,以软弱无力的眼神瞪着我并且打了我一巴掌,脸颊被打中后,其他三个人就接着叫骂「别开玩笑了」「太得意忘形了」「去死吧」,并且开始对我施加暴力。
在承受暴力时,我则是在心里说了句「啊啊,终于结束了」并且叹了一口气。这半吊子的霸凌短剧最终幕结束后,就能得到解放。已经不知道重复过多少次同样的情况了。
不像这样一群人聚集在一起的话就什么都办不到,而且也没有真的让我受伤的胆量,这种家伙的暴力一点都不痛而且也不恐怖。但我已经放弃抵抗了。我没有以一敌四还能够获胜的实力。所以只能无言地持续忍耐。因为这就是最快速而且最轻松的办法了。
(嗯,虽然放弃的也不只有抵抗这件事情啦。)
我已经放弃一切了。即使是被称为名门的学校,里面的人也不一定都相当优秀。对于霸凌我的这些女孩、视霸凌为无睹的同学、只想大事化小的教师,以及任凭自己处于这种状态而什么都不做的自己都没有任何期待,同时也放弃挣扎了。
如果我交到任何一个朋友的话,事情可能会有点不一样,但我根本没有如此值得感谢的存在,也没想过要拥有。后这样的情况一定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吧。
「哎唷,看起来很有趣嘛。可不可以也让我加入啊?」
出乎意料之外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的动作停了下来。隔了一阵子后,当我往声音的来源看去时——
(咦,怎、怎么回事……?)
目击对方的瞬间,就有一道冲击传遍全身,让我有种触电般的感觉。
一名娇小的女孩子双手抱胸并且像门神一样站在那里。从她穿着制服,就能知道应该是这间学校的学生。虽然有着天使般动人的相貌,但她散发出来的存在感与光辉都非比寻常,让她看起来仿佛巨大到可以低头俯视我们一样。
「干、干嘛啦。你很碍事耶,滚一边去。」
带头的家伙因为少女无礼的登场而如此大叫,但一看就知道她已经被少女的存在感吞噬,发言的强度与音量根本不成比例。不要说演技了,就连做为人类的等级都有天壤之别。
剩下来的三个人也露出极为焦躁与困惑的模样,而我则是根本发不出声音。
这时少女再次对这样的四个人叫着「可不可以也让我加入啊?」。
结果最高大的女生就以高压的态度朝着少女扑去。但下一个瞬间,高大的女生就倒在地上哭喊了。
而少女则是抓住还搞不清楚状况的头领脸部,然后以强劲的力量把她抬起来。
头领随即因为剧痛而以带着悲鸣与呜咽的声音高喊救命,少女则把她丢给因为害怕而无法逃走的另外两个人。
交缠在一起的三个人跌到地上,接着少女又对因为恐惧而快陷入恐慌状态的三个人……
「你们不了解吗?动手痛扁别人的话,自己也要有承受痛楚的觉悟。如果觉得我现在的行为太过分,那你们就真的是大错特错了。」
她丢出这冰冷到足以让人当场愣住的话来。
「……你、你不会是那个『凶鸟』吧……?」
其中一个人战战兢兢地这么呢喃之后,四个人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接着甚至没时间帮助被打倒的同伙就争先恐后地逃走了。
「……好厉害。」
这过于突然,但是极度鲜明的经过让我呆了一阵子,但我的眼睛——还是持续看着拥有压倒性实力的美少女。
我之前就听过带来骚动与鲜血的厄运之鸟『凶鸟』——瑞鸟紫羽的名字。但我没想到她会是这么可爱的女孩子。
少女——瑞鸟紫羽可能是注意到我的视线了吧,只见她瞄了我一眼。
「不论到什么地方,都会冒出像那种无聊的家伙耶。」
她丢下这么一句话后,也不理会挨揍的我就准备离开。
「等、等一下。」
回过神来才发现,我已经抓住女孩子的肩膀要她停下脚步。
「……什么事?」
瑞鸟紫羽转过头来后,像是觉得很麻烦般低声说道。从她的样子完全感受不到任何善意。搞不好的话,我可能也会落得跟那四个人同样的下场。
老实说,我也对自己叫住了她感到相当惊讶。只能说几乎是反射性地就这么做了。
但我知道自己不能错失这个机会。不能让突然出现在我已彻底死心的世界,绽放出耀眼光芒的天使般存在离开。
我想更了解她,想在她身边与她相处。这样的想法,甚至超越了刚才见识过的『凶鸟』恐怖恶行。
「那、那个……谢谢你救了我。嗯、嗯……瑞、瑞鸟学姊!请和我作朋友吧!」
「我拒绝。」
她迅速地拒绝了我的请求,把我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拨开后再度转身。
「请、请等一下!」
我下意识中用双臂紧抱住她的柳腰,老实说这样的行动让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喂!你、你在做什么!快放开我!」
「我不放,不对,是不能放!现在放弃的话,我就、我就!」
接着从嘴里说出绝不放手的决心,再次让自己吓了一大跳。
「你在说什么啊!放开,快点放开我啊!」
在这样不停争执之下,最后先让步的人是瑞鸟紫羽。
「真是的,一时兴起出了手却造成这样的结果。随你高兴吧。不过,别以为这么简单就能当我的朋友唷。」
瑞鸟紫羽露出像是有点无奈,又像是怀念某个人一样的表情叹了口气。
「谢、谢谢你,瑞噗哈姆……」
小小的手抓住我准备道谢的嘴巴。
「想当我的朋友,就好好用名字来称呼我——不要再连名带姓地叫了。那么,再来一遍吧。」
「咦,啊、啊……紫、紫羽……学姊。」
直接称呼年长者的名字还是让我有点犹豫,忍不住就又加了学姊两个字。
「嗯,就让你加学姊两个字吧。对了,只有你知道我的名字也让人不愉快,我就稍微问一下吧。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做——」
就这样,苇原月子就开始跟瑞鸟紫羽做朋友了。
只不过,虽然是开始了,但正如她刚才所说的,要当她的朋友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紫羽学姊是对于自己该前进的道路丝毫不会感到犹豫的高贵女性,她表示要跟着她还是要离开都自便,完全不会特别照顾我,但是也不会提出无理的要求。她耀眼的存在感,成为明灯指引了原本被讨厌、欺负的我应该前进的方向。光是这样就足以让我抬头向前,并且不断前进。同时也抱持着有一天能成为紫羽学姊真正朋友的梦想持续地努力。但是——
「紫羽学姊,这部电影好像很有趣哦?」
某个午休时间,我拿着电影杂志给在旁边吃着多层便当的紫羽学姊看。
紫羽学姊停下筷子,咀嚼&咽下食物并且看向杂志。
「是海涅·史罗曼主演的最新电影。有时间的话要不要一起去看?」
「又是爱情片吗?去也可以啦,但你也知道吧?我吃完热狗以后就会呼呼大睡啰?」
「等等,至少在电影正式开始之前都要醒着吧?上次在宣导短片之前学姊就睡着了。」
对我的邀约没什么兴趣的紫羽学姊,拿起电影杂志后啪啪翻了起来,说着句「啊,这部不错」后就把那一页打开给我看。
「『血腥食人魔2』,这部我就愿意去看唷。」
只见杂志用了跨页来刊登巨大虫型怪物正在捕食人类的电影剧照,我随即轻轻发出「恶」一声。老实说我最无法接受这类型的电影。
「第1集也很好看唷。怪物的造型也很棒,甲虫特有的紧绷感与乌亮外表真的很优秀。更令人期待的是这一集还会长翅膀。苇原你看这里写的,『飞舞的手脚!掉落的内脏!远远凌驾前作,极度凄惨死状的地狱景象!』。※Di molto赞啦!」(译注:『JOJO的奇妙冒险』第五部里梅洛尼的口头禅,是义大利文的「非常」之意。)
一点都不赞。这个人明明已经经常亲眼看见暴力场面了,为什么连虚构的故事都需要流血画面呢。
丝毫不理会觉得有点恐怖的我,紫羽学姊只是带着闪闪发光的眼神,开始热烈地说起她最喜欢的B级怪物电影。而我的邀约就完全被丢在一旁了。
(又失败了……)
虽然心里产生小小的痛楚,但我还是尽量露出笑容来陪她谈论会让人食欲大减的怪物话题。
(但总有一天她会更加了解我的。别担心,一定会有那么一天。)
在内心的疼痛消失前,我就这样不停地对自己说道。
自从和紫羽学姊相遇后,我也打起精神来努力提升自己。虽然运动神经不佳,但我还是藉由跑步与重量训练来锻炼身体,也学习了不需要肌力的护身术,为了变强而积极地往前进。
但我为了让紫羽学姊有时候能停下来看看我、了解我,便会约她去一些时髦的店家,或者推荐她自己喜欢的书、电影以及游戏。
但紫羽学姊对我喜欢的事物完全没有兴趣。可能是我们的喜好完全相反的缘故吧。
这乍看之下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对我来说却是相当严重。因为对我喜欢的事物没有兴趣,也就等于对我这个人没有兴趣,这样下去不论经过多久都不可能变成她的朋友。
每想到这个事实,我的心里就会出现刺痛感。
虽然了解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关系,但那实在令人相当痛苦、伤心,而且内心的痛楚也不断地扩大。
「紫羽学姊,早啊。那个……你看了DVD吗?」
到了约定好的地方和紫羽学姊见面后,打完招呼不久的我马上就这么问道。
上个周末,我把一片电影DVD借给紫羽学姊。那部电影描述了一名开朗、坚强的女孩子,与一名软弱女孩之间的友情、摩擦以及再生,是我很喜欢的作品。
片中两个人的立场与我们相似,而且那个软弱女孩的想法与我的想法重叠,能够在电影里帮忙诉说我的心情。
所以我就对紫羽学姊表示这部电影真的很有趣,并且半强迫性地把DVD借给她。虽然是把自己的心意委托给电影女主角代辩的卑鄙手段,但我是带着——只要看了电影后紫羽学姊还没有任何发现,那么我便放弃成为她朋友的觉悟来做这件事。
听见我的问题后,紫羽学姊很尴尬般说了「嗯,是看了啦」。
「怎、怎么了吗……?」
「抱歉啦,苇原。因为你强力推荐,所以我就把它看完了,但我真的不喜欢那种类型的电影。」
「……只有这样吗?」
紫羽学姊随着「是啊」的回答点了一下头。
……没办法了。紫羽学姊只把它当作是我推荐的电影。而且,我自己什么都没说,希望她看了电影能主动发现的作法从一开始就错了。
紫羽学姊她没有错。即使知道这一点,我却再也无法承受内心的伤痛。这个瞬间,理解到无法拉近绝望性差异的我,心灵终于崩坏了。
「这样啊。真是抱歉,让你花了这么多时间。啊,这也是我推荐的电影,有兴趣的话可以看一下。」
为了不被发现我的绝望,我硬是挤出笑脸,以跟平常的苇原月子没有两样的态度面对她。
紫羽学姊虽然贴心地说了句「谢谢」,但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变化,只是跟平常一样说了句「那我们走吧」,然后就迈开脚步。
放弃成为紫羽学姊朋友的我,已经没有资格待在她身边了。
但我却利用紫羽学姊没有多说些什么这一点,而厚着脸皮跟在她后面。
(……就算不能当朋友,我也想待在紫羽学姊身边……)
我已经无法在没有紫羽学姊的情况下生存下去了。那已经是超越依存与寄生,可以说是接近崇拜的感觉。
在这个时候——
「啊,紫羽同学。早啊,今天也很可爱呢。」
一个女孩子在擦身而过时和紫羽学姊打招呼并且离开。
「刚才那是谁?」
「我也不知道。」
「……她好像跟学姊很熟一样。」
相对于说了句「没有啊」,并且完全不在意的紫羽学姊,我的内心一直有种骚动、冷静不下来的感觉。
「瑞鸟学姊!请、请看这封信!」
「啊,小凶。等一下教我数学。因为我今天好像会被老师点到。」
「紫羽同学,我们来吃零食吧。」
最近愈来愈多以这种随便的态度接近紫羽的家伙。
虽然『凶鸟』的绰号依然是恐怖的象征。但紫羽学姊楚楚动人的模样,以及不欺负一般人与弱者的高贵情操,加上随性、自由的行动,让她成为班上同学之间的偶像,并且受欢迎的程度不断往外扩散。
事实上就连我在班级里不曾与其说过话的女孩子,都曾跑过来问我关于紫羽学姊的事情。
我无法允许有这种事发生。完全不了解紫羽学姊的家伙,在没有任何努力的情况下就随便接近学姊想跟她做朋友,只能说这些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几两重。
「感觉最近紫羽学姊『凶鸟』的绰号……好像有点被瞧扁了。」
「是吗?我才不管周围的人怎么想呢。」
回家时,我在楼梯口这么对紫羽学姊说道,但她本人似乎完全不在意。不过这也让我更加焦躁。
(只要一声令下,我就会为你做任何事啊……)
「哎唷……」
打开鞋箱的紫羽学姊发出细微的惊讶声音。
「怎么了吗?」
「你看这个。」
紫羽学姊拿出一张纸来交给我。
「这是挑战书……」
纸上以粗暴的笔迹写着对紫羽学姊的怨恨,以及指定的时间与地点。
「好久没发生这种事了。真是有趣。」
明明看见如此恐怖的东西,紫羽学姊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很高兴。
(还是有这种给人添麻烦的家伙跑出来。)
这时候,我的脑袋像是获得天启般灵机一动。
(对了,我自己行动不就好了。我就利用『凶鸟』的名字,排除接近紫羽学姊还有与她敌对的人吧。这样的话,『凶鸟』将再次成为没有任何人能接近的,孤傲而且崇高的存在!)
这全是为了紫羽学姊。想到这里,原本崩溃的心灵也完全复活了。
紫羽学姊应该不会喜欢我这么做。所以必须瞒着她来暗中进行所有事情。于是我便偷袭想对紫羽学姊复仇的失败者们,或者是以美色引诱来造成只有两人独处的情况,趁对方掉以轻心时才发动袭击。
而随便就想亲近紫羽学姊的人,我则是用紫羽学姊的名字把对方约出来,等到对方不要脸地出现时就将其抓起来,施加适度的拷问,让疼痛告诉对方『凶鸟』的恐怖。
虽说是『凶鸟』的代理人,但我终究是弱者。也遭受到不少次的痛击,但终于找到应该做的事情后,我觉得这根本是不足挂齿的琐碎小事。
紫羽小姐依然对周围的人对她的感情与评价相当迟钝,只要我跟平常一样继续扮演仰慕紫羽学姊而跟在她身边的学妹,我所做的好事应该就不会曝光。
最后,与紫羽学姊敌对,以及仰慕她的人都变少,她三年级的冬天时,『凶鸟』的名称已经再次成为绝对孤傲与恐怖的象征。
但我秘密行动曝光的一天终于还是来临了。
那一天,因为有学生想把我的所作所为告诉紫羽学姊,我就把对方带到没人的教室。在准备将恐惧刻划到对方心中,让她再也不敢做出这种举动的瞬间,偶然被紫羽学姊目击到了。
「苇原……你在做什么……?」
紫羽学姊脸色苍白地质问我。
「哪有做什么,只是把多余的东西清除掉而已啊。」
我的回答不知道为什么让紫羽学姊的表情产生扭曲。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这都是为了紫羽学姊。为了让大家再次了解『凶鸟』的恐怖,我便擅自决定担任『凶鸟』的代理人,努力帮忙扩大凶鸟的恐怖。」
「……你一直在做这种事吗?」
「是的!在紫羽学姊附近的多余人士、想报复紫羽学姊的人、随便就想亲近紫羽学姊的人,全部都被我排除了。怎么样?我帮了紫羽学姊的忙吧!这样紫羽学姊就能成为更高贵且更加被人恐惧的存在了!」
原本想再隐瞒一段日子,但既然被发现就没办法了。
不过到目前为止,我自认为已经有了相当不错的成果。所以我也挺起胸膛向紫羽学姊报告。这就是软弱的我首次完成的,值得夸耀的成果。
「快住手。」
「什么?」
「我要你立刻住手,别再做这种事了。」
学姊所说的话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虽然原本就不认为她会直接称赞我,但我想都没想过她会要我住手。
「咦,那个……为什么?」
「你错了,苇原。我不希望你这么做。我根本不需要什么高贵还是令人恐惧的感觉。」
行为遭到完全否定,让我承受着几乎快站不稳脚步的冲击。
「……这样不行唷,紫羽学姊。」
「苇原?」
但我还是以双脚站立,正面反驳了我极为敬爱的绝对存在所说的话。
「你是必须爬到更高更高的地方,让任何人都无法触碰的存在。为了完成这个目标,我愿意做任何事。因为这是我唯一能够帮紫羽学姊做的事!」
「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是认真的。因为紫羽学姊不需要也不冀求我的任何事物,也对我没有任何兴趣。这样的我要待在紫羽学姊身边,就只能对学姊鞠躬尽瘁而已啊!」
「…………」
「所以我今后也会继续下去。这全都是为了紫羽学姊!」
「……不行,苇原。快点住手。要是继续下去的话,我就会把你当成『敌人』。」
(咦……敌、『敌人』……?)
这毫无来由的发言,让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不、不会吧?但是……我不会住手的。因为我没有错,绝对没有错!」
「苇原!」
下一个瞬间,我的脸颊就发出了清脆的声音。迟了一会儿后我才理解自己被紫羽学姊赏了巴掌。
「咦……咦,太、太奇怪了吧,为什么,为什么我要被打呢?」
不久后就有强烈的呕吐感与晕眩朝我袭来,让我再也无法站稳。
「啊啊……」
思考与心灵被卷进恐惧与绝望的游涡里,我的世界——开始崩坏。
「……我又得放弃了吗……」
被崇拜的存在否定并且拒绝,失去在这个世界的生存空间,这时候我开始一步步往后退。前方打开的窗户就像是在呼唤我一样。
「苇、原……?」
「……我知道了。我会放弃紫羽学姊,从学姊的面前消失……」
我到最后一瞬间都看着紫羽学姊,然后背对着窗户向外坠落。(系统提示:您的好友朝仓美羽已附体。)
在重力拉扯下,窗户瞬间离我远去。我看见紫羽学姊从窗户大叫并且伸出手来。
(……啊啊,她伸出手来了……)
我虽然也伸出手,但是当然没办法碰到她,接着到访的剧烈冲击,立刻完全中断了我的意识。
(——已经抓不住了。)
* * *
「嗯,结果我还是没有死。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在掉下来的途中,树木起到了缓冲的作用,而落下地点的灌木丛更变成垫子救了我一命。但接下来的一个半月我都处于丧失意识的状态。等我醒过来时,便已经搬完家,也办好转学的手续了。」
话题应该到此告一段落了吧。苇原停下来后,就从便利商店的袋子里拿出宝特瓶的茶饮,一边发出咕嘟的声音一边很美味般地喝着茶。
「我和紫羽学姊的关系中断之后,我依然一直想着紫羽学姊的事情。即使被拒绝、被当成敌人,对我来说紫羽学姊依然是特别的存在,如果不能见到紫羽学姊,干脆就这样不要醒过来算了——当时我的内心就充满这样的绝望。但是把我从这样的绝望当中解救出来的,依然是紫羽学姊。来,请看这边。」
苇原说到这里,忽然就脱下身上的羊毛衫。她不理会惊讶的我,继续解开衬衫的钮扣后,就背对着我把衬衫褪到露出背部的程度。
「呜!」
在看见背部的瞬间,我的视线就无法从苇原身上移开了。
在她的背上,可以看见一条宛如袈裟斩一般,由肩膀往下斜切的鲜红伤痕。
「怎么样?很漂亮吧?其实很想给别人看并且炫耀一番。这是那一天,我首次让紫羽学姊认真面对我的证明。就是因为有它,即使见不到学姊我也不觉得寂寞或痛苦。」
说到这里,苇原就露出恍惚的表情并叹了口气。(系统提示:您的好友我妻由乃已附体。)
虽然在我眼里,她的那副神情是扭曲的狂态,但对她来说可能是近似『恋爱』的感情。
而造成这道伤痕的本人——只见她就像是自己受伤一般,带着悲痛的面容并且身体不停发抖。
这是相当正常的反应。因为自己害一个女孩子在眼前从窗户跳下去,而且还留下这么大的伤痕。承受到的罪恶感与冲击绝对超乎想像。
「之后我就过了一段极为幸福的时间。在新的学校没有遭到霸凌,也交到朋友,过着很普通的生活。其实那样也算是一种幸福,但知道紫羽学姊这样的存在后,这样的幸福根本无法满足我。对紫羽学姊的思念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愈来愈强烈。苍衣学长应该也了解这种心情吧?」
虽然很懊悔但是却无法否定。因为我在离开这边的六年里,也过着持续思念紫羽的日子。
「强烈的思念最后变成了……『无论什么形式都可以,只要让紫羽学姊成为只属于我的东西』——这样具体的目标。于是我便下定决心要采取行动。一边过着极为普通的日常生活,一边调查了紫羽学姊的事情。然后知道她进入九宝坂高中就读,我也跟着来到这间学校——以上就是关于我跟紫羽学姊的过去中,我能说的部分了。紫羽学姊,不介意的话,可不可以帮忙跟学长说说之后的事情呢?」
「苇原,你……」
「……好吧。」
紫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这是今天她首次正视我的视线。
但是她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力量,看起来是那么地软弱。
「我早就想——总有一天要跟你说,你不在的这六年里所发生的事情。因为不舍弃变成家里蹲的我,并且把我救出来的春哉,有权利知道这些事。但我终究说不出口。因为春哉所憧憬的那个坚强的我已经消失,只剩下软弱又丢脸的我而已。但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事情马上就会结束,所以希望你仔细听好。」
「紫羽……」
现在的紫羽不论是发言与站姿都没有任何霸气,甚至还比不上家里蹲时期的她。
「那个时候,我让苇原的身心都受了极重的伤。但我却没有因为这件事受到任何责罚。因为被苇原弄伤的学生,全都作证原因出在苇原身上。」
虽说本来就应该获判无罪,但紫羽一定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而且反而会变成让她痛苦的原因。
「虽然我到医院以及苇原的家里准备向她赔罪,但是却遭到苇原的父母亲拒绝。他们说『都是因为你,月子才会变得那么奇怪。不要再跟我们家的月子扯上关系了』。」
「怎么这样……紫羽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没错。就是什么都没做,苇原才会扭曲成这样。」
「……咦?」
「一切全是因为我没有付出关心所引起的。因为懒惰的我没有努力去了解苇原月子这个人,结果因此而伤害了她,让她的性格产生扭曲。而且不只是苇原而已,我也没注意到有仰慕我的人存在。要是有注意到的话,便能更早察觉苇原的恶行,如此一来应该就可以防止有人受害了……但是,我这双手却只能伤害人,重要的时候什么事都办不到。」
紫羽像是很懊悔般凝视着自己的双手。
「于是我就开始害怕了。害怕『凶鸟』这个强大的存在,会在不知不觉间吸引其他人,并且伤害到许多人。而只要我还是『凶鸟』,牺牲者就会不断增加。一想到这里,我就没办法和任何人见面。处于空虚状态的我,考上离家最近的学校,苇原也刚好在这个时候搬家,结果我便直接拒绝去上学,回过神来时就变成家里蹲了。春哉,在你回来之前我一直都是这样。」
「…………」
这就是紫羽变成家里蹲的事情经过。
「即使过着如此怠惰的生活,我也没有忘记苇原的事情。我一直想着,有一天再跟她见面时,一定要好好地道歉。」
紫羽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并且用力摇着头。
「但是,和春哉重逢之后的每一天是那么地快乐而且幸福。原本应该得做一个怠惰的家里蹲才行,但是却被名为『春哉』的幸福给拖了出来,再次来到外面的世界。我真是太差劲了。」
「怎么会呢……」
「学姊不用觉得抱歉唷。」
沉默了一阵子的苇原,这时忽然插话进来说道:
「我因为转学,而更加强了无法放弃紫羽学姊的心情,留在身体上的伤也给了紫羽学姊强烈的罪恶感。这样紫羽学姊就哪里都不能去,也不会变成其他人的东西。呵呵,只要不放弃,梦想就会实现耶。」
「苇原……!」
我可能因为愤怒而发出威吓的声音,但苇原却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脸上甚至露出温柔的笑容。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她立刻又露出带着疯狂气息的表情。
「所以学长的存在是很大的阻碍。你不但把紫羽学姊从家里拖出来,还让她加入社团交了朋友。时间要是过得愈久,紫羽学姊和苍衣学长的感情就会愈深,再加上社团的新伙伴,只会让我和紫羽学姊之间的距离愈来愈远。真是的,学长真的很会给我找麻烦耶。」
「谁理你有什么麻烦啊。」
我凶恶的模样根本影响不了苇原,直接就被她无视。
「因此我就决定排除阻碍我的人。虽然偷袭是最快的方法,但面对学长这么强的人,风险实在太高了。所以虽然绕了圈子,但我选择了从弱点进攻。」
「咦……那在Mister Donut相遇也是……」
「不,那真的是偶然。我的确和班上的女孩子偷偷去看过学长,但其实学长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至于接近学长当然就是计划的一部分了,因为我觉得先跟你变得熟稔会有不少帮助。」
很令人懊恼的是,她的计策确实成功了。因为直到在这座废墟里出现在我眼前为止,苇原对我来说,都一直是一个可爱的学妹。
「接着我就放了恐吓信,然后再让田中学姊受伤后,就到社办去见紫羽学姊。因为我想她应该会自己一个人等待犯人到来,所以很简单就能见到她了。而历经感人的再次相遇后,终于演变成现在的局面。对吧,紫羽学姊。」
苇原笑着这么对紫羽搭话,但是她却没有任何反应。
「那么苍衣学长,虽然已经做出如此粗暴的行为,但我还是要拜托你——请你从紫羽学姊面前消失吧。」
「我拒绝。」
我当然坚定地拒绝了这个要求。而苇原应该也早就预料到了吧,只见她也显得很平静。
「我想也是,那你看这个提议如何——为了补偿你失去紫羽学姊,就由我来当学长的女友吧。」
苇原一脸稀松平常地说出了极夸张的提案。
「我个人对学长相当有好感。只要学长希望的话,我的身体可以任由你处置。我会好好取悦学长的。」
苇原敞开胸口,一边露出乳沟,一边像要诱惑我一样以娇艳的眼神看着我。
「哈哈,我感谢到快吐了。不过你是不是忘记了?不久前甩了你,把旗子折断的正是我本人。」
当她还是可爱学妹的时候就算了,在这种状况下还认为色诱作战能成功的话,我只能说她真是大错特错了。
苇原这时候也露出了真面目,她轻轻叹了口气并呢喃了一句「我想也是」,脸上完全没有焦躁或是沮丧的模样。
「就是因为苍衣学长是这种个性,我才得使用如此强硬的手段。学长绝对不会改变的坚强态度真的很帅,但也非常棘手。」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瞬间,苇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马上又恢复成笑容……
「嗯,不论学长怎么想,最后决定的人还是紫羽学姊。那么紫羽学姊——请把现在的心情传达给学长知道吧。」
配合苇原所说的话,紫羽踩着沉重的脚步来到我身边,将视线落到趴在地面的我身上。
「春哉。」
「紫、羽……!」
她的眼睛里已经没有直到刚才为止都还能看见的些微光芒,完全变回了那一天——也就是隔了六年后再次相遇时,那种如无底沼泽般死气沉沉的眼神。
「春哉,这个……」
紫羽随着细微且毫无霸气的声音,将某样东西递了出来。
「这是什么……退社……申……喂紫羽!这是什么意思!」
白色信封上以潦草的毛笔写着「退社申请书」几个大字。
「抱歉,请帮我交给师父。因为我不会再到那里去了。」
「什么叫不会再去……那学校怎么办!社办是目前紫羽唯一能待的地方啊!」
「请放心吧。我会代替学长一直陪着学姊的。」
「紫羽!你好好看着我!」
我决定完全无视苇原令人不愉快的发言,不停呼叫着紫羽,但紫羽只是保持低头默默不语的姿势。
明明没有墙壁或是门板等物体分隔着我们,但我的话却完全无法传到紫羽身上。
「春哉……」
紫羽再次轻轻叫了我的名字,接着抓住躺在地板上的我的双肩,把我拉了起来,然后在极近的距离下看着我。
透过失去光芒的空虚眼神,紫羽内心的黯淡感情像海啸一样朝我袭来,甚至让我有无法呼吸的感觉。
「再见了,春哉。我无法再跟春哉在一起了。」
让我想掩住耳朵的这句话,变成立即致死的毒素传遍我全身。
「被重要的人当面宣告离别,学长有什么感觉啊?」
从苇原的发言听起来,就能清楚地知道——她认为让紫羽直接向我道别能够发挥最大效果。
「紫、紫羽……」
「拜托,不要再和我扯上关系了。」
「拜、拜托……放开……」
「闭嘴。我没有话跟你说了。」
「听我说……」
「别再烦我了。我已经决定和苇原学妹在一起。所以春哉只会阻碍我们。」
即使如此我还是用尽全身力气挤出细微的声音,但紫羽马上又施放新的毒素。
她露骨的发言,让我的身体承受比物理攻击还要严重的痛楚。
但把我逼入绝境的不是紫羽所说的话。而是她即使痛苦还是继续说出残酷发言的模样。
紫羽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
每当她一说话,脸上就会露出身体遭到撕裂一般的苦闷表情。
放在我肩膀上的手,也像是要忍受这股疼痛一样深深地陷入我的肉里。
交给我的退社申请书,已经因为被眼泪弄湿而变得皱巴巴。
这些现象全都变成无声的悲鸣,对着我发出求救讯号。
「苇原……」
「咦?是的,有什么事?」
「你所做的事情让人很不愉快。但是,『绝不放弃』这一点倒是让人相当佩服。」
「……你在说什么啊?」
「紫羽!」
「啊呜!」
我对毫无防备的紫羽使出头锤,撞击她的额头。在「喀」一声坚硬的碰撞声后,紫羽的身体开始摇晃了起来。我把握这个机会以毛毛虫状态的身体撞向紫羽,把她推倒并压在她身上。
「你、你在做什么……!真的很碍事耶,快点走开啦。」
紫羽一边按住额头,一边含着眼泪对我丢出严厉的发言。
「哼,嫌我碍事就把我推开啊,不过现在的紫羽根本办不到吧。竟然连那样的头锤都躲不开。太可笑了,『凶鸟』竟然堕落到这种地步,变成被那种小女孩操纵的傀儡。简直就像被关在鸟笼里的鹦鹉一样。只会说些苇原要你说的话,根本是被当成宠物的小鸟嘛。」
「咦,春、哉……?」
「学、学长?」
这时不只是紫羽,连苇原都因为我突然的粗暴发言而吓呆了。
「哎唷,小鸟可能还太抬举你了。无法以自我意识说话,也不会主动挣扎的现在,你根本连小鸟都不如,只是菲比精灵而已。」
「你、你说我是菲比精灵?」
被称为鸟型玩具的紫羽,眉间出现深邃的皱纹,嘴角也不停抽动。
「肥滋滋的阿肉现在倒是很敢说了嘛。变成肉棒的阿肉之后,就自认为又大又硬了吗?明明是连毫无防备的女生主动投怀送抱都不敢出手的DT,还敢说这种大话。」
「哎唷,现在倒说得很流利了嘛。」
「闭嘴啦,你这个阿肉。」
我过于粗暴的言词,让紫羽反射性赏了我巴掌,「啪」一声清脆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什么嘛紫羽,你不是还能传达自己的意志,也可以动手打我吗?」
我一边感受脸颊热辣的疼痛感,一边对紫羽搭话。
「咦……啊,这、这是,一忍不住就……」
紫羽东张西望地看着自己的手以及我和苇原的脸。
她虽然露出对自己所作所为感到慌乱的模样,但方才完全按照苇原指示而采取行动时的阴郁气息,几乎都已经消失了。
「太好了。这才是我憧憬的女孩唷。」
「春、春哉,那个,我……」
「紫羽,我喜欢你。」
「咦……咦咦!啊,你、你突然在胡说什么啊……」
紫羽苍白的脸一瞬间染红。
看来似乎连刚才的争执以及苇原的事情都已完全被她抛到脑后。
「如果是我喜欢的瑞鸟紫羽,就会像救了我那样——以同样的方式解救苇原。相信你自己,还有被你所救的我。然后振翅高飞吧,『凶鸟』。」
我把至今为止都无法对紫羽说出的心意,以及为了今后的紫羽所应该说的事,全都放在这段话里,并且把它说出口。
「春、哉……」
「你真的很吵耶。」
「咕!哦——」
苇原丝毫不留情的踢击直接命中我的腹部,把我从紫羽身上踢落。猛烈的冲击与痛楚,让我跌落到肮脏的地板上之后还一直滚到墙边。
「真是会给我找麻烦耶,苍衣学长。亏我做了这么多事,好不容易要得到紫羽学姊了。苍衣学长真的太让人火大了。」
「……苇原,一切都结束了。罪恶感的牢笼是不可能关住紫羽的!」
「以为让我看见无法获得的羁绊,就已经是获胜了吗?我说过了吧,决定的人是紫羽学姊。」
「喀啊、咕、啊啊!喀!咕、哦啊!」
才因为方才的踢击而无法呼吸,苇原就又毫不容情地对我又踢又踩。
虽说只是没有战斗力的女高中生所发出的踢击,但除了无法抵挡、回避之外,她还穿着坚固的乐福鞋,所以还是不能看轻她所能造成的伤害。
「别、别踢了苇原!」
紫羽发出快哭出来的声音。
「嗯,我当然可以停下来啊。只要紫羽学姊选择我,我马上就会住手了。」
苇原从口袋里拿出美工刀,并且露出长长的刀刃。
「其实很不想做到这种地步,但是也没办法了。我现在就要用它刺学长。想要我住手的话,就答应我你会与学长诀别。啊,当然由苍衣学长宣布要和紫羽学姊分开也无所谓唷。」
「……你认为我会这么说吗?」
「我想不会吧,因为你很坚强啊。你不会知道,失去好不容易找到的归属有多恐怖。我当然也知道自己很任性,但我不想放弃紫羽学姊。就算她只是因为罪恶感而心不甘情不愿地待在我身边,我也需要紫羽学姊。只要有你在,我就没办法陪伴紫羽学姊。」
「苇原,你……」
「谈话时间就到此为止了。那么紫羽学姊,请决定吧。你要选我还是学长呢?」
美工刀的刀刃被移到我的脸颊上方。看来要是紫羽的回答不合她心意的话,刀刃就会毫不犹豫地朝我刺下来。
「我、我……」
紫羽应该也知道这一点吧。只见她以不安的眼神看着我。
相对的,我也不发一言地回望着她。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现在只要相信紫羽的决定。
「苇原……」
「决定了吗?那就请紫羽学姊说出答案吧。」
紫羽低下头,静静地吐出长长一口气,而且似乎从低垂的眼睛里流出一道泪水。最后她终于缓缓抬起头来,以坚强的眼神笔直地看着前方。
「苇原……」
「是的。」
「我无法成为苇原的所有物。」
「……这样啊。太可惜了。」
苇原的脸因为紫羽的回答而浮现寂寞的表情,但一瞬间就消失,接着就毫不犹豫地以反手握住的美工刀朝无法动弹的我刺下。
「——咦?啊、啊啊!」
我听见苇原发出惊愕与悲痛的声音。
原本在苇原身后的紫羽一瞬间消失,然后以自己小小的手掌挡下应该插在我身上的刀刃。
「紫、羽……」
「我、我不是故意的!紫羽学姊!我、我……我!」
陷入混乱的苇原放开美工刀,连滚带爬地退到房间角落。
「你们两个冷静一下。只是稍微割伤而已。」
紫羽虽然一派轻松地这么表示,但是看见从伤口流下的鲜红液体后,我果然还是无法保持冷静。
「但真的很痛。明明伤口这么小。」
紫羽说着另有深意的发言并且直盯着染血的手掌看。
接着她又从地板上捡起带着鲜红血迹的美工刀,徒手把刀刃一片片折断,让它再也无法使用,然后在浑身是伤的我旁边蹲下,准备解开束缚我的所有绳子。
但是捆绑地相当仔细的绳子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开,最后可能是觉得麻烦吧,她直接就用蛮力把绳子扯断,而我也终于重获自由。
「咕、呜呜——痛痛痛……」
身体重新恢复自由的我,隔了许久才又能以双脚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虽然全身因为被绑成不自然的姿势以及遭受重度的暴力而发出悲鸣,幸好没有受到什么太严重的伤。
「……抱歉,我对春哉说出那么过分的话……」
我一边放松肌肉一边做些确认身体状况的动作时,紫羽就畏畏缩缩地这么对我搭话。
虽说是处于不得已的情况,但伤害了我似乎还是让她相当过意不去,只见她沮丧地垂下头。
「别担心,跟五月的时候比起来,这点伤根本算不了什么。」
我不是在逞强,而是经过实际确认后才这么说。
「倒是紫羽你手掌的伤不要紧吧?」
「嗯,没问题唷。这种伤两秒就能治好了。」
「等等,明明没有治好吧。血还一直在流耶。」
就算紫羽的能力再怎么强,也不可能拥有超级再生技能。
于是我先抬起紫羽染血的手,然后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来缠住伤口。虽然以治疗手段来说实在有点粗糙,但是总比什么都不做好吧。
「谢谢你春哉,我会把它当成一辈子的宝物。」
「等等,事后就把它丢了吧。」
把沾满血的百元商店手帕当成传家宝的话我也很困扰。
「那紫羽打算怎么做?」
我看向蹲在房间角落的苇原。
即使我身上的束缚在她眼前被解开,也还是无法从冲击里恢复过来的苇原,只是用胆怯的眼神看着紫羽,完全没有任何阻止的行动。
虽然我也受了不算轻的伤,但不能就这么算了,还是应该在这里把事情解决掉才对。
「春哉,再等我一下。我去把事情做个了断。」
可以看见紫羽的眼睛重新出现光芒,发言与视线也都带着无法动摇的决心。
瑞鸟紫羽复活了。
「我知道了。你去吧。」
我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目送紫羽离开。
「苇原……」
「咿!」
在无处可逃的房间角落发抖的苇原,只因为自己的名字被叫到就吓得跳了起来。
把我们两个人逼入绝境的疯狂笑容已经消失,脸上只有胆怯的表情。
「紫、紫羽、紫羽学姊!我、我、我……」
紫羽静静对苇原伸出手,苇原的身体这时震动了一下。紧接着——
「苇原,我无法成为只属于你的东西。」
「紫羽……学姊。」
「我并不像你所想的,也不像我自己所想的那么坚强。只是个不论身体还是心灵都尚未成熟,只有打架的实力特别强,结果就因此而得意忘形的女生小鬼,这就是瑞鸟紫羽的真面目唷。」
虽然觉得她这么说也太眨低自己了,但此时我刻意保持沉默。
「就因为我是笨蛋,才会把苇原和春哉重叠在一起。因为相遇的情况与相处的方式完全相同,我才觉得你会跟春哉一样紧紧跟着我。但光这样是不行的。因为你明明不是苍衣春哉,而是苇原月子……」
紫羽打从心底感到悔恨般咬紧嘴唇。
「我没有好好地注意苇原这个人。你明明想以跟春哉不同的形式和我成为朋友。抱歉,我完全没有发现。」
「别、别说了……我、我不希望你道歉……」
但紫羽不理会她,还是继续说下去。就像是在忏悔一样。
「而且明明是没注意到的我不好,但是你却认为是自己太弱了。不过对于他人的痛苦相当迟钝的我也没注意到这一点。刚才挡下苇原的刀刃时,我才首次……不是身体,而是心灵感觉到疼痛。」
紫羽以感慨良多的表情凝视缠着染血手帕的右手。
「你就是一直抱持着这样的痛苦过生活吧。真的很抱歉……」
「请、请不要道歉……这、这种痛楚,根本就……」
「我一直觉得,为了向身心都受到伤害的你赎罪,我自己也得受到处罚才行。但是……这种做法根本就错了。」
紫羽说到此,视线就从苇原那里移到我身上。
「我喜欢春哉。不想离开他。」
「啥,咦!?」
被她回敬自己刚才对她做的事,让我因为惊讶而屏住呼吸,苇原则是明显变得相当沮丧。
「但是,我也不想离开苇原。」
「咦?」
这次换成沮丧的苇原因为惊讶而瞪大眼睛。
「我无法变成只属于苇原的东西。但是我可以跟你一起走下去。虽然也觉得……事到如今,这么做还能算是赎罪吗?但我想不到比这个更好的办法了。所以苇原,那个……我希望你听我说。嗯,那、那个,和、和……」
紫羽到刚才都相当顺畅的语气,忽然变得断断续续而且声音细微。此外脸孔也染红,露出了有些僵硬的表情。紫羽想说的,应该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说的话吧。也难怪她会这么犹豫了。
在苇原大口吞着口水并且整个人僵住时,紫羽调整呼吸,下定决心后再次面对苇原。紧接着——
「和我做朋友吧。」
「……不会吧……你说什么,咦……啊……」
带有强烈冲击性的发言已经足以让苇原的思考停止,这时她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从半张开的嘴里涌出细微的无意义单字。
面对这样的苇原,紫羽露出至今为止从未看过的、极为平稳的笑容。
「如果一开始就能老实这么说就好了。只要这样做就不会有任何人受伤了。真恨自己当时为什么那么不成熟。苇原,在你接受之前要我说几次都没关系,和我当朋友吧。」
「我、我,不、不会吧,怎么可能……」
「苇原愿意再带我去我们曾经去过的服饰店和咖啡厅吗?我想了解你喜欢的东西。」
「等、等一下,那个……」
「苇原借给我的电影、书还有游戏,都还没还给你对吧。其实在我变成家里蹲期间,我都仔细看过也玩过了。这都是为了将来再次与你相遇时,能够好好地跟你聊天。」
「真、真的吗……?」
「真的唷。但爱情电影和书籍真的很无聊。苇原真的没什么品味耶。」
「这、这样啊……」
虽然推荐的作品遭到严厉的批评,但苇原看起来似乎颇为高兴。
至今为止,她和紫羽其实没有真正共有过任何事物。所以虽然遭到严厉的批评,但只要紫羽看过、欣赏过就已经让她很高兴了吧。
「但是游戏就很不错。尤其是有色情要素的游戏。受到你的影响,我也开始玩其他色情游戏,现在已经是喜欢色情游戏与漫画的超级变态啰。下次换我借给你吧。内容全都相当色,你最好有所觉悟。」
「紫、紫羽学姊……虽、虽然很高兴……但、但……我没有办法唷……对大家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怎、怎么可能到现在还能获得原谅……」
苇原内心的感情可能正在互相抗衡。或许是还无法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吧,这时她脸上的笑容与疯狂的气息全都消失,可以说完全面无表情。相对的,无处可发泄的情感变成斗大的泪珠,不停从她的双眼落下。
「怎么不可能。现在你应该做的就是改变自己。当然不是每个人都原谅你了,但你必须承受对方的怒气,然后改变自己,并且继续生活下去。」
「紫羽、学姊……」
「我当然不会让苇原独自背负这一切。我自己也会改变。改变总是让人害怕,而且人没有坚强到能够轻易接受改变。但两个人一起努力的话,应该没问题才对。」
紫羽在苇原面前——再次伸出苇原跳出窗户那一天所没能抓住的手来。
「所以苇原,和我做朋友吧。变成朋友后,我们重新来过。」
「紫、羽、学……」
困惑的苇原表现出畏畏缩缩的态度,重复好几次伸出手又缩回去的动作后,指尖终于碰到紫羽的手,然后维持这样的状态好一阵子。可能是确认到这份温暖没有远去,确实是对自己伸出来的援手了吧,只见她终于握住紫羽的手。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仿佛河川溃堤般、咆哮着的痛哭声响了起来,撼动了整间废墟。
紫羽则是温柔地抱住这样的苇原。
像是要吐出所有心声的嚎啕大哭,就这样一直持续到苇原哭累并且失去意识为止。